香港 长洲
香醇的美酒,大口大口的强灌进凌冬儿的咽喉中,火般的灼热烧烫她全身,却未能令她停止摧残自己的身体。
倚着冰冷的墓碑,坐在湿软的草地上,毫不在乎柔柔的雨丝洒落在微温的软躯上。灰灰的天空,蒙蒙的细雨,仿佛要替她隐藏那两行热淌的情泪,只可借掩饰不了她心底的哀痛。
太累人了!背负这个抛不开放不下的枷锁已经五年,放弃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假扮成男人混入天龙集团,一切只为查出真相,亲手揪出害死她丈夫齐可风的凶手。
齐可风生前是天龙集团生化研究部的主管,更是集团主席次子龙天宏的好友兼老师,两人在研制及改良各种药物的工作方面一直合作无间。
五年前,两人正研究一种可压抑癌细胞扩展速度的药物,一日,齐可风被发现伏尸研究室内,龙天宏则失去踪影。经过多番调查,种种证据都显示齐可风出卖天龙集团,把研究的资料外泄,却因分赃不均和掳劫龙天安的人起冲突而遭杀害。
龙天宏就这样被囚禁了整整五年的时间,到前天才刚刚获救。
据龙天宏亲述,他被囚的日子中,一直被迫研制一种生化武器,一种当年他和齐可风纯粹为兴趣而研究的细菌,这个秘密就只有他们两人知道。获救之后他十分矛盾,起初他对拚死保护他而毙命的齐可风会是出卖他的人完全不能接受,但当种种证据放在他眼前,他的信任就动摇了,他的坚持亦瓦解了。
看到龙天宏眼里的怀疑,冬儿自是悲从中来,她一直以为只要救出龙天宏,便能替齐可风洗去污名,找出陷害他的幕后黑手,结果她什么也等不到……
这些日子里,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不能有半点错漏,稍有差池,不但无法替她的丈夫洗清嫌疑,取回公道,更可能害可风唯一的儿子送命。
龙天宏的大哥龙天承一直认为电脑突然消失的档案和有关文件必定被齐可风盗去,交给他的妻儿保管,他向黑白两道悬赏要知道他们的下落,誓言要向他们讨回公道,抵偿齐可风所犯的过错。
她错不起,紧缚的精神无从舒缓,步步为营的生活更是令她心力交瘁,有心事不能对人说,有困难不敢向人求援,若非有孩子作为她的精神支柱,加上龙天宏的父亲龙创华坚信齐可风的为人,暗地里帮助她渡过各个难关,恐怕她已撑不到这天。
加入天龙集团以来,冬儿滴酒不沾,怕的是酒后吐真言,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但如今她只想放纵自己……
“可风,我很没用是吗?什么也做不到,就连来见您也不敢……”又是一口烈酒,“咳咳!”难受呛鼻的酒气,令她猛咳起来。
齐可风去世后,冬儿就不曾踏上埋葬他的小岛,因为这里有太多太多的回忆,令她痴醉,令她心碎。
沉陷在顾影自怜的愁绪中,察觉不到几度黑影正悄悄逼近,毫无戒备下,一只巨实的铁臂从后紧紧捏住她的粉颈,还来不及挣扎,一块带着刺鼻气味的手帕已绕到她的脸上,全身失去力量,眼前一切都在旋转……
“真没用!把他带走!”一个粗犷的声音传入半昏迷的冬儿耳中,她被人扛上肩膀。
“轻飘飘得像个婊子,这样的男人有用吗?”扛着她的胖子埋怨道。
“管他有他妈的用!总之抓他回去,逼他说出密码便行。”
未几,冬儿已被带进一所破旧的小石屋中,四周环境僻静,杂草丛生,显然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把他丢在一边!”
被狠狠的摔倒地上,胃部的翻涌和碰撞擦伤的痛楚令迷药的药力消去大半。
刺痛还未消减,一盆冰冷的脏水即泼洒向她,冬儿不禁打了一个寒栗,不得不醒来。睁开眼,她看见两张陌生的脸孔,刚才扛着她的大概是那个胖子。
“你们是什么人?抓住我想做……”话未说完,冬儿已被厚实的大掌掴了一下,头部猛烈撞向地面,口角渗出血丝。
“想活就乖乖给我说出天龙集团会计部的密码,不然有得你受!”瘦子捏住冬儿的衣领。
冬儿奋力推开他,脑袋昏昏沉沉的,双脚软弱无力,想站也站不起来。
密码?她心里一悸,这班人要会计部的密码干什么?
无法猜透对方的目的,她唯有以静制动、静观其变。
瞥着冬儿湿透的上衣,瘦子用淫秽的眼光打量冬儿,脸上尽露猥琐的神情,阴邪地冷笑着,“阿力,你眼光果真不错,她真是个婊子。”瘦子一步一步向冬儿走近,一边松开上衣的钮扣。
“你们的老板究竟是谁?”她并不期待能从两人口中知道幕后主脑的真貌,他们的企图已经昭然若揭,碍于形势不及人,冬儿只能尽量保持镇静,力图乘机逃脱。
瘦子不语,胖子也一起向她走去,她不断往后退……
“你们别胡来……”冬儿慌了,难道这一次她真的没救?
玲珑有致的身材,老老实实的在两个野兽般的男人眼前展露,撩起他们的兽性与欲念,甚至把这次掳人的目的全然忘掉了。
慌乱之际,冬儿瞄到身旁有一根木棍,想也不想便把它拾起来,胡乱地挥舞着。
胖子一不留神,腰间重重吃了一棍,痛得哇哇大叫。“臭婊子!待老子好好收拾你!”
见胖子吃了亏,瘦子发起狠来,将冬儿手上的木棍一把抢去,毫不留情地往她身上挥打。
她只感到全身骨头碎裂,就连喊痛的力气也使不上。
瘦子像是打得手累了,随手丢掉木棍,蹲下来狠狠地撕破她的上衣。
眼前早已昏黑一片,冬儿却似看到齐可风在她的眼前,若隐若现……
可风,你是来接我的吗?
第一章
一道暖热的光线射到冬儿的身上,虚软无力的四肢轻轻撩动,随即引发撕裂心肺的痛楚。
“别乱动!你的伤势很严重!”浑厚的声音,温暖了冬儿枯竭伤重的心灵。
她睁开疲惫的眼脸,眼前站着一个轮廓分明,俊逸不凡的男人,深邃的黑眸中藏着丝丝怜惜。
犹记得昏迷前,隐约听到打斗的声音,可惜感官早已全然麻掉了,再也感受不到半点疼痛,闭上眼的前一刻,一副英挺的身躯从她身上抽掉压住她的人,轻柔地扶起她的娇躯,喃喃地说了些她听不清的话,而她就只回了一句,“别报警……”
“你已昏迷了两天,我替你检查过,大部分都是擦伤和瘀伤,并没有伤及筋骨,可算是不幸中之大幸。”龙天浚的声音令冬儿由回忆中返回现实。
冬儿用受伤较轻的右手撑起上半身,想正坐起来,哪知身上的毛毯滑掉,一阵凉意令她惊觉自己竟是全身赤裸。
他赶忙移近,想替她盖上被子。
冬儿慌了,顾不得肩膀的刺麻,火辣的巴掌掴向挨近的俊脸。
天浚先是一愣,目光随即变得森冷,神情阴沉,二话不说便粗暴地扯掉她身上唯一的遮蔽物。
“你以为我会对你这副遍体鳞伤的身体有兴趣吗?”他毫不忌讳的眼光,带着不屑的气味,洒在她每一寸肌肤上。
冬儿可感到他的轻蔑,双腿缓缓曲起,双臂轻轻抱膝,身体微微前倾,不让春光外泄,泪水却不争气地滑下。她从未遭到此等羞辱,就是她的丈夫齐可风,也从未见过赤裸裸的她,尊严仿佛一瞬间被眼前的男子狠狠地剥掉。
冬儿垂下头轻泣。
惊觉自己的失态,天浚不自然地抿嘴,“我不是有心的,更没有存心轻薄,但你不许我报警,一天要替你换几次药,硬是为你穿上衣服实在不便,还可能使你的伤势恶化,我不得已才……”
看着微微抬头的冬儿,苍白如纸、泪眼婆娑的素脸把他的心都摔痛了,纵然对她误会他的事气愤难平,但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又是于心不忍。
他小心翼翼地为寻儿重新盖上毛毯,扶起她虚软的身体,让她倚在自己厚实的胸膛上,双手轻轻环住她。
冬儿对这样的亲密接触先是一悸,却也没有挣扎,一份甜蜜的感觉涌上心头,她竟然沉醉贪恋这份温柔?只看一眼她的心就沦陷了?那不是背叛了可风?这体悟令她震栗,不禁伸手推开温暖的泉源。
是受伤带来的错觉?她忽然不敢深究……
天浚把椅子拉到床边,静静坐在她的身旁。
沉默带来令人透不过气的大气压,四目在空气中交会,没有火光,却有一股微弱的电流,这份不太陌生却又曾被刻意收藏的感觉,令冬儿惶然失措。
“你不报警,不怕我是坏人吗?”冬儿别开脸问道,眨动着长长的睫毛。
冬儿的话令天浚捧腹大笑。
见他夸张地讪笑,她气得涨红了脸。
冬儿脸上的怒火好不容易止住天浚的笑声,令他强收敛起玩味的表情。
“我也很想知道一个伤重得不能下床的弱女子能对我怎样?”尽管他已经强忍住,嘻笑依然不绝。
冬儿怒目相向,瞪住因忍笑而扭曲的俊脸。
“对不起。”天浚轻咳两声,恢复一副正经的模样,继续他的话,“言归正传,我也算得上是你的救命恩人,想知道事情经过不算过分吧!”
面对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冬儿反而不懂如何招架,她该怎么说明这件事,事关天龙集团的机密,纵使他是她的恩人,她也不能不谨慎提防,难保他们不是同谋,所做的一切只为除去她的心防。
见冬儿久久仍未开口,他先自我介绍,“我叫天浚,刚从美国回来,正在逃亡。”
她疑惑地看着他,对他的话未敢置信。
“怀疑我吗?我看来不似在逃亡?虽然样子不算狼狈,但说得上身无长物嘛!”他故意轻松地说,把始终愁眉深锁的冬儿逗笑了。
起初出手救她,完全出于见义勇为。守在她身边两天,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牵动他的心扉,两日来他己不知有多少次傻眼地看着她,连时间也忘掉了。
她因痛楚而轻皱眉头,因甜梦而会心微笑,因惶恐而呼吸紧促,因悲伤而珠泪暗淌,无不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坎,令他心痛、令他怜惜。
他不排斥这种感觉,明白自己已爱上眼前的女子,他向来敢作敢为,从不欺瞒自己的感觉,就是对爱情,也没有例外。
“我叫冬儿,谢谢你救了我。”冬儿羞怯地说道,雪白的凝脂透出淡淡的红霞,粉红色的朱唇微启,实在诱人。
“可以把事情的始末告诉我吗?当时见你受了重伤,无法丢下你,让那两个恶棍逃了。”看到她身上的伤,天浚又为自己被恶徒逃脱的事生闷气了。
该死的!怎么当时不多赏他们几拳呢!
冬儿再一次定眼看着他,要从他的眼内找出他的真心意,她相信他没有欺骗她,但她可不想让他卷入这件事,不想害他陷进危机里,她怕自己会依赖他、在乎他,甚至……
“捉我的人是商业间谍,为了得到我公司的机密才会向我施暴。”冬儿用平淡的语调,镇定地说出部分实情,双眸紧盯着他每一个微小的表情变化,她不希望自己怀疑他,更不想欺骗他,但她就是不能没有戒心。
“为了什么烂机密,竟然使出如此卑鄙下流的手法,太可恶了!”天浚沉声低喝,用力拍向床头柜,宣泄心底难平的怒火。
“你的公司更过分,明知是一项危险的工作,怎可以交给一个女子,你的老板不知这会为你带来危险吗?”冬儿愣住了,他看不起她的能力?
荒谬!女人一定及不上男人吗?这叫向来最讨厌被人否定能力的冬儿无法容忍。
一心替她叫屈的天浚并非歧视女性,他只是为冬儿受伤的事生气。
没有察觉冬儿微慎的神色,他又径自说道:“别再为这种公司卖命了!待你康复后,干脆辞职转到我家公司工作吧!我不会再让你涉险的!”
冬儿张口结舌,只懂呆看着他。
她怎么知道自己这惨不忍睹的可怜相,竟会惹来他的同情与怜悯。
同情与怜悯?就只是同情与怜悯?
冬儿内心挣扎着,希冀与鄙夷不断交战,盼求这份情愫中夹杂了点点的爱,却又为自己这背叛丈夫的思想感到可耻。
“我家的公司不算少,叫大哥替你插个职位应该不难。”天浚自顾自地说,未发现冬儿不稳的情绪,虽然他说得满有自信,但现在大哥一定气上心头,而且他大哥出名铁面无私,肯不肯卖这个人情给他实在难以估计。
“不过工作总会有危险,又免不了捱苦受气……”思量片刻,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问进他脑中,“大哥老催促我回公司帮忙,我就要他让我把你带在身边,他一定二话不说便应允,以后你就做我的特别助理,留在我的身边……”
冬儿忽然伸手捂住天浚的嘴,随即发现自己的行为太莽撞,赶紧缩回手,把头垂得不可再低,用有如蚊蚋的声音说道:“我很满意现在的工作,暂时不打算作任何改变。”
她不得不打断他的话,天浚为她想得太周详,她怕再让他说下去,她冷藏多年的爱火会被他再度撩起。
她不是只爱可风并要为他守住一生吗?怎可以见里异心迁、朝秦暮楚的!
冬儿打从心底鄙夷此刻的自己。
抬头望向冬儿,天浚从她闪烁的眼神中找到逃避,也许是他太急进了,一时忘了她才刚从魔手中逃脱,他过度的关心会吓坏她,为她带来莫名的惧意。
激烈的动作令冬儿嘴角仍未完全愈合的伤痕渗出点点血丝,天浚拿起湿暖的毛巾,怜惜地轻揉她的伤处,动作轻缓得不让她感到半点痛楚。
他的气息吹落她身上的同时,她的心就不受控制地狂跳,热暖的气流奔窜全身。
“我自己处理伤口便行了,可以请你把衣服还给我吗?”冬儿不自在地轻扭动身子,眼角瞄到放在床边染满血迹的破衣裳,可想见天浚救她时,她有多狼狈。
“你的衣服不能穿了,都是我不好!”天浚有点尴尬地道。
冬儿瞪眼直看他,她的衣服不是给那两个禽兽撕破的?
“我怕脱衣时会碰到你的伤口,令你的伤势更严重,所以用剪刀把它剪开。”天浚脸上的红酡,绝不比冬儿逊色。
“我已替你预备了新的衣服。”天浚连忙从床头柜里取出一套连身长裙。“我帮你穿上好吗?”
本想推拒,但只是轻轻移动已叫她痛入心肺,她不敢想像要把那件长裙穿好会是一件多惨烈的事。
见她久久不回应,又是一脸难色,天浚不再等待,倏地走到她身边,揭开她蔽体的毛毯,二话不说便在她身上套上衣服,动作迅速却不失温柔,冬儿还未来得及提出抗议,衣裙已大致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