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不应该公私不分,希望接下来我们之间可以消除嫌隙,认真共事。”怕他有机会开口奚落她,她一鼓作气地道出压抑了一整天的话。
“那就好了。”他礼貌地伸出手,她也不迟疑地回握。
* * *
筹备多时,天龙集团的新计划已步入完成阶段,也象征着没日没夜的工作快要写上休止符。
这段日子里,少了龙天承和杨沛浠的争吵,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除了每次总经理龙天宏来和情人小聚后的小风暴,大致上算是风平浪静。
凌晨一时,只剩下杨沛浠和龙天承两人各自在办公室内工作。
在文件堆中搏斗了一整天,感到有点疲累,工作大致完成,龙天承对这偌大的办公室也不再留恋。
隔着长长的走廊,依稀见到走廊的另一端仍然亮着微弱的灯光,已经这么晚了,谁还会留在公司呢?
走了几步,他已隐约看到那个人的身影。
杨沛浠极为重视隔天的汇报,无怪乎她会漠视独居女子深夜回家的危险,留在公司里工作。
有人说认真的女人最漂亮,果真不假,隔着玻璃,他的眼光被紧紧锁住。
她炯炯有神的眼瞳内闪着自信的光芒,比任何宝石都要晶亮;两瓣娇嫩的红唇不断轻轻开阖,虽听不清她的嗓音,却似听到动人的歌声,让人陶醉;曼妙的娇躯包裹在高雅的背心裙内,动作虽然优雅轻缓,却散发着妩媚,惹人遐思。
又是那种感觉,有一点酸,又有一点痛,内心空荡荡的,就像失去了什么似的。
每当见到那些借公事向她献殷勤的客户,这种感觉就会涌现,一定是他太担心她会接受别人的追求,害天宏失恋的缘故。
若果真的是这样,那为什么天宏的嘘寒问暖也令他心酸溜溜的?
向她挥挥手,龙天承留在门外静候她。
杨沛浠先是一愣,随即整理衣装,见他脸上没有异色,她就知道是自己太小人了,他身边多的是衣着清凉的女人,若他的眼睛想吃冰淇淋,没必要站在外面偷窥。
和他点点头,环顾桌上的文件,再看看手表才发觉已经是凌晨一时了,她知道他是在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人对她如此体贴,而他却不是别有用心,她真的很感动。
不,他认定她会是他的弟妹,当然会对她好了。
把东西收拾妥当后走出办公室,她用微笑掩饰那丝失落。
“我自己走就可以了,你先走吧!”见他依然文风不动,她无奈地叹气,举步先行。
“我送你回家吧!”望着她的背影,他始终放心不下,就是对他的女人,也从未如此细心,大多是由司机接送,毫不挂心对方的安危。
他会这样不过因为她是天宏喜欢的人,而且她因为公事在公司留晚了,要是发生了事,会影响到集团声誉的,龙天承拼命地想些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理智告诉她要和他保持距离,别和他有什么牵扯,但那分被关心的感觉却是如此美好,令她迟迟无法开口拒绝。
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人生活,自小父母离异,虽说她跟了爸爸,但他的工作经常要四处出差,年幼时她和冬儿为伴,到冬儿失踪后,她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根本不会有人担心她的安全,加上她好强的性格,对视女人为弱者的男人向来不屑一顾,这分突如其来的关眷令她惶然。
久久得不到答覆,龙天承不耐地走近她,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往高级职员的专用升降机走去。
她的手腕真的很纤细,仿佛用力一点便会折断,皮肤更是柔滑如丝,令人不敢抓得太紧。
从她身上传来淡淡的清香,令人迷醉。
他从不欣赏女人的香水味,就算再清淡,他也不喜欢,而她却是例外。
她身上的香味令他很舒服、很安稳,若夜里有这种馨香相伴,一定可以有甜蜜安宁的一梦。
该死的,他在想什么?她会是他的弟妹,而他竟然在思想上染指她!
原本紧扣的手火速收回,那分不自然在傻子眼中也不会看不清。
莫名的刺痛袭上心头,令他心痛的是她那双略带哀伤的倦眼。
他就这么急着和她撇清吗?他的动作如此突兀,她真是那么惹人嫌吗?
她要的不多,只需要一丁点的关心。
可怎么她会渴望从他身上得到关心?
收起受伤的眼神,她眨眨眼,快步走在前面。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控,一定是感染了他的反常。
默默无声地走着,不再有半点交流,刚才美好和谐的气氛不再复现,两人各自有了淡淡的戒备感,静静地走进升降机内。
有人说一分钟可以变得很长,以前他们不会信,永远只觉时间不够用的两人,此刻却感到这是他们经历过最长的一分钟。
“隆——”
随着一声巨响,升降机上下晃动,灯光熄灭,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怎么了?”突然处于不受自己控制的境况中,杨沛浠慌张起来。
“可能是停电了,你没受伤吧?”刚才他听到一点碰撞声,丢下手中的文件,在漆黑中摸索她的身影。
“我……啊!”不说她还没发觉,经他一问她立即感到一阵麻痛从手臂传来,大概是刚才失去重心撞到了。
“撞伤哪里?”听到她的痛呼,龙天承心头一热,恨不得有猫头鹰的视力,可以在暗黑无光的地方看清楚她的伤势。
“小Case,死不了人。”很快适应了那阵麻痛和对黑暗的恐惧,她不甘示弱地道。
“太逞强的女人是不可爱的。”对她的好强,他开始习以为常,将关心收在心里。
“又没有人要你爱。”惊觉说错了话,她的语调越说越轻,只觉两颊热烘烘的。
看!人家都不领情,穷担心一番还得遭奚落。
龙天承呀!你何时开始变得这么犯贱?
静默再一次弥漫在两人之间,没有人愿意开口,双方都拼命地想别的事,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结果却不怎么奏效,两颗心仍是绕在对方身上。
半晌,基于绅士风度,龙天承还是先开口,“不会等很久的,警卫约四十五分钟便会巡逻一次,再过一会便会有人发现我们被困。”
想来也奇怪,天龙大楼一停电,十秒钟内备用发电系统便会启动,确保中央保安系统不会让人乘虚而入,而这部专用升降机正和备用电力系统相连,理应不会中途停下来的。
“哈啾——Excuse me。”
“冷吗?”说着,他已脱下外衣。
双眼适应了黑暗,升降机顶部抽风机的缝隙,透出足以令他们看到对方轮廓的微光,让他准确地把外衣被在她的肩上。
“谢谢!”身上传来的寒意不容她拒绝他的好意,她那身薄薄的衣裙在这一刻根本起不了衣服最基本的作用。
“天气那么冷还穿得如此单薄,真不明白女人的脑子里想什么。”他早就想说了,她的衣裙总是那么单薄贴身,难道她看不见那些男人淫邪贪婪的目光吗?
“女人会这样穿的原因只有一个,要不是男人下流,做女人的也不用作践自己。”想想就有气,她最爱轻便的服饰,要不是工作需要,她根本用不着花那么多钱买几块薄布。
“只要有实力,人家必然会看得到,靠旁门左道就算一时成功了,迟早也会被淘汰。”他不认同她的观点,若这番话出自别的女人口中,他会不以为然,但由一个能力获得他认同的女人说出来,实在很难叫他接受。
“真的吗?”她反问,“谁说单靠实力就可以成功?没有机会发挥,天才也会被当成庸才!”似在发泄内心的激愤,也似是感慨社会的不公平,她的话中仿佛沁着热泪。
“那么,有才能的女人会为一个机会而出卖自己吗?”他忽然觉得一切变得很可笑。
“会!只是每个人对出卖的定义不同,底限也不一样。”这是她的痛,要牺牲色相换来一个机会,纵使只是穿一件较暴露的衣裙,她依然清楚记得那几双色迷迷的眼睛,贪婪地撕碎她的尊严,让她发誓要令自己不再可悲,幸而老天爷并没有看漏了她的努力,让她取得今日的地位,成为广告界的彗星。
“那你的底限呢?”只希望听到她的否认,他始终不相信她是一个会出卖自己的女人。
等了等,他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只听到微弱,却令人心痛的轻泣。
不知过了多久,升降机再次启动,向来自信的脸没有再次抬起,一直到了一楼,消瘦的纤影走出大门,招了一部计程车坐进车内,车子没入远处的街角。
第三章
在总经理办公室内,四个人透过装有红外线功能和特强收音系统的闭路电视将发生在升降机内的一切动静清楚看到。
“就这样算了吗?”他们捉弄人从来不留余地,游心澄不相信齐子望会就此撤手,要是他有这么好心,就不会是三恶之首啦!
“我像吗?”齐子望邪邪一笑,“接下来还是要看天宏哥怎么布局。”
龙天宏但笑不语,之前他常到推广部走动,为的就是撒下罗网,引起大哥的嫉妒。
自从凌冬儿获救后,龙天承看杨沛浠的眼神明显地不一样,他可以肯定他那霸气十足却温柔的大哥一定不知自己已陷入情网。
他不会傻得向大哥解释自己和沛浠之间的关系,他太清楚他的性格,一旦他认定了某件事,就说什么也改变不了,好一个极度顽固的人。
就因为这样,他们的游戏才更显得有挑战性和趣味性。
不是他没有兄弟爱,是他太关心大哥的终身大事,才设计陷害……不,是凑合他们,不然以他执着的性格和他们的家族遗传,他可能会一辈子当光棍。
当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和心上人成双成对的代价很简单,就是提供娱乐来调剂他们乏味的生活。
* * *
“咳!”已经数不清次数,一个短短三十分钟的会议,龙天承和杨沛浠两个人一来一往的轮流轻咳,虽不致令会议中止,却令发言者数度中断讲话。
“大哥,你们怎么了?”待其他职员离席,龙天宏一脸关切地明知故问。
前一晚,杨沛浠乘的车扬长而去后,龙天承在冷风中站了差不多半小时,他们几个好事之徒也在顶楼欣赏这出大情圣失落于街头的好戏半小时之久。
“我没……哈啾!”又一个喷嚏,实在很难令人相信他的否认。
“你和沛浠先回去休息吧!过几天便要和Lindsey Intemational Co.签约,你们两个一定要以最佳状态出席。”龙天宏说的倒是事实。
“不用那么麻烦了,只是一点点感冒,过一两天自然就会痊愈。”身体不适令龙天承感到格外烦躁,然而看到杨沛浠微红的两颊,他担心的反而是她的健康。
她在发烧吗?
“沛浠,你的额头很烫呀!一定是发烧了!”抢在龙天承有所行动之前,龙天宏的手已覆上她额头,温柔地抚过她白皙的肌肤。
他、他的手竟然……
一股温热闷烧着龙天承的心头,若非因重感冒而四肢无力,龙天宏的手一定在碰到她之前被他打掉。
天宏实在太无礼了!第一次,他觉得自己的弟弟很惹人嫌。
正要开口之际,她温柔无戒备的笑容瓦解了他的怒火,随即令他想起她和龙天宏的关系。
是的,他们是情侣,就算再亲密一点也不为过。
想是这样想,但他灼热的目光仍然紧紧盯着龙天宏的一举一动。
龙天宏感到自己正被两道有如烈火的眼光烧着,心里满意地窃笑,双手更往下移,抚向她绯红的双颊。
“觉得冷吗?”脱下外套,他将前一晚大哥的举动如法炮制,把外衣被在她的肩上,而且更多加一分刺激,他抓起她冰冷的玉手轻轻揉搓,甚是呵护。
知情的人都差点忍不住笑场,但为了他们长远的“利益”着想,再辛苦他们也会忍住。
龙天承恶意地咳一声,龙天宏的手反射性地缩回,一脸不好意思地拉开和杨沛浠的距离。
就不信这样还不能分开你们!
看到大弟畏怯的模样,龙天承突然想起他特意聘请杨沛浠的另一个原因。
他不是想撮合他们俩的好事吗?怎么他竟会变成破坏者!
他不是嫌天宏太温吞,努力帮他制造机会吗?怎么此刻坏他好事的却是自己!
他究竟在搞什么?
望着她的笑容,他忽然渴望这笑颜是为他而绽放的。
凝视着他们两人眼神里交流着一件件心事的模样,龙天承的心像被撕裂一般,血一滴一滴的流,伤口却被漠视。
* * *
为了配合新计划的发展及和Lindsey International Co.签订合作协议,龙天承和杨沛浠连同多名职员一起前往美国迈阿密。
十多个小时的飞行旅程,两个邻座的人除了基本的应对外,可以说没有半点交集。
幸好身体一向满健康的,休息了一两天,龙天承已完全恢复过来,杨沛浠也好了七八分。
他睡着时挺可爱的,起码不会骂人,也不会板起一张死人脸。
对于龙天承酣睡的侧脸,杨沛浠调皮地轻笑。
不似天浚的潇洒俊美,他身上不曾散发半点不羁,也不似天宏外表的沉稳内敛,他身上不带浓浓的书卷味;龙天承就像古代的君王,拥有无法言喻的霸气,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可能是因为这分压迫感,令她从未仔细的看过他。
原来他深刻的轮廓一点也不输天浚,和天浚相比,他反而多了一份阳刚,但同样有令人屏息的非凡气质。
其实他人品也不算坏,尤其对家人和朋友,他绝对是个满分的保护者。
要不是他那么自大傲慢,也许他们可以成为谈得来的好朋友。
自从那天在升降机内被困后,他们之间除了公事就是公事。
那天晚上,她一闭上眼就看到龙天承怀疑的脸及鄙夷的目光,似在控诉她有着不完美的名誉,还好他之后没有再追问,也没有半分厌弃。
也可能是他根本不在意她的事,那时候只是顺口问问而已,是她自己想太多。
龙天承不太安稳的动了动,她立即转开脸,背着他正襟危坐,生怕他发现刚才她在偷看他。
可不看不代表忽视,杨沛浠的耳朵犹在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在找什么呢?
敌不过好奇心,她慢慢转过脸,只见他皱着眉头,不耐地在自己身上摸索着。
“你要找什么呀?”她告诉自己,这只是好奇,并不是关心他。
不用言语回答,他的表情已足够令她知道他在找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