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先不相信我,所以才不肯把理由告诉我,这怎能怪我?」尼基辩驳。
「错,是你先不相信我的!」莎夏低吼。「如果你相信我,根本不会提出任何疑问,但是你怀疑了,所以才会这样追根究柢,对不对?」
「如果你相信我,你就会主动先告诉我!」
「如果你相信我,你根本不会对我的行事出现任何疑问!」
「明明是你……」
「她怕我自杀。」
现场突然陷入一片死寂,除了莎夏,其他五人五双惊愕的眼全数落在丹奥身上,後者却眼也不抬,依然埋头苦吃。
「你……你刚刚说甚么?」赫伦哑著嗓子问。
「她怕我自杀。」丹奥慢吞吞地又重复了一遍。「我有这个老毛病,心情一沮丧就想死,所以莎夏才会想紧盯住我。」
又是片刻沉寂後,杏子呐呐地开口了。
「可是你只是想一想而已,对不对?你不会真的那么做,对不对?」
默默地又吃了几口,丹奥突然放下盘子,抬眼,苦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真的那么做,可是……」他慢条斯理地扭开衬衫钮扣,掀开,在摇曳不定的火光中,白皙的正心口处赫然有一道很明显的刀疤,不是割伤,是刺伤。
「当我沮丧到极点时,我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所有人都震惊得连抽气都抽不出来了。
「可……可是那……那伤是在……在……」
合上衬衫,丹奥耸耸肩。「那次之後,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心脏是在右边。」
「咦?!」也就是说,他原就是有意要刺杀自己的心脏,却发现好巧不巧的,自己的心脏居然早就逃到隔壁去住了?
慢条斯理地扭回钮扣,「那年我十六岁。」丹奥再做补充说明。
「天哪!」
「你……」莎夏两眼惊骇地瞪住他。「为甚么要那么做?」究竟是甚么样的悲惨境遇会刺激得他去做出那样绝望的举动?
其他人附和著拚命点头,他们也想知道。
「为甚么啊?」丹奥扶了扶眼镜,很认真地仔细想了一下。「嗯!我想是因为那年的秋天特别萧瑟凄凉吧!」
「欸?!」异口同声的惊呼,无法置信又不可思议。
那年的秋天特别凄凉?
这是哪一国的惨事?
「真的,」丹奥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那年秋天真的好凄凉,风好冷,落叶好多,老是在我的窗外飘呀飘的落下去……」说著,他还摆动著修长的手表演落叶飘零下来的模样,还满有那份味道的。「至今想到依然会令我无限感伤……」
「那就别想!」大家再次异口同声的大吼,惊恐又紧张。
丹奥眨了眨眼,蓦而笑了。
「你们不必太紧张,我看了整整八年的心理医生,已经不会……」
「不会想自杀?」异口同声的追问,充满期待。
「不,是不会那么轻易让自己陷入那种绝望的境界了。」
「呿!」
丹奥再次耸耸肩,拿起盘子继续奋战,心里仍在怀疑他究竟吃不吃得完?
而其他六人则面面相觑好半天,每一张脸都不是普通的难看,每一双眼也都在询问其他人:现在该怎么办?
「我想……」赫伦终於决定了。「暂时就由莎夏负责……呃,照顾丹奥,没问题吧?」
莎夏没有回答他,转而直接向丹奥劈出一道雷鸣。
「我先警告你,丹奥,在你归我负责期间,你最好不要给我凸槌!」
丹奥瞄过眼来,笑了。
好极了,他在笑,不是沮丧,真是上帝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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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很顺利地在一日後来到基山加尼,如果他们能够就这样通畅无阻的顺行下去,那就甚么事都不会发生,但是很不幸的,就在基山加尼,他们碰上了料想不到的状况。
「OK,我找到车子了,只要开车到蒙巴萨之後,大概就没有问题了。」
说完,赫伦正待领大家前去坐车于,却被丹奥一把扯回餐店里去。
「赫伦,我想你最好先让恰卡改装一下到地方书记处看看。」
虽觉狐疑,赫伦仍按照他的话做,不到十五分钟,恰卡回来了。
「有人拿照片到地方书记处找我们,我想,现在只要我们踏出这间餐店一步便会遭遇到危险。」
「他们已经追到这儿来了?」尼基不可思议地问。
「不,我想是他们到处都有人,无论我们走到哪里都会碰上。」
「那现在怎么办?」
「已经到这儿了,还不能通知对方来支援我们吗?」
「不行!」赫伦斩钉截铁地否决了。「事实上,刚果政府并不知道他们在这里,所以我们不能冀望他们的援手,只能靠我们自己。」
「为甚么?」
「因为追剿伊斯兰团的工作已经结束了,联合国很难对刚果政府解释为甚么他们还留在这儿,但这还不算甚么,更糟糕的情况是,刚果政府将可以名正言顺地没收我们护送的东西,如此一来,我们的任务就彻底的失败了。」
「那我们究竟该怎么办?」
「我想……」赫伦沉吟。「唯今之计,只能走回老方法,尽量避开人烟。」
「怎么做?」
「一个是自维仑加山区过去,一个是越过伊都里森林过去。」
「伊都里森林?」恰卡喃喃道。「如果没有人带路,我们统统都会迷路在里面,也许刚果大猩猩会看上尼基作女婿,然後我们都会变成大猩猩的亲戚!」
「那就是维仑加罗?」
「至少那里不容易迷路。」
「可是,今天不算也只剩下两天而已,来得及吗?」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说的也是,那就……」
「试试看吧!」
第六章
一般人提到刚果就想到猩猩,但若是提到刚果的维仑加山区则是河马最多,是全世界最大的河马栖息地。
再说到河马这种东西,脾气暴躁又蛮力惊人,是非洲杀人最多的草食性动物,而且成年河马就跟一座小山一样,实在难以想像这种庞然怪物竟然吃几根草就能吃成这副德行。
总之,河马是种很讲究地盘势力的黑道头头,所以当地上人都很清楚不能随便闯入它的领域或者挡住它的路,特别是夜间的河岸,以及河马习惯通行的路径更要回避三千里。
「现在可不是在开玩笑喔!」赫伦神情凝重地警告大家。「别看河马是吃草的动物,它那两颗大牙可是能轻而易举地咬碎玻璃纤维制的快艇,它的解剖功力绝对比一流的外科医生更高明,如果你们不想被活生生解剖,请牢牢记住我的话,否则到时候我可不负责收尸!」
「那如果不小心碰上了怎么办?」装死?还是赶紧落跑?
「那就有趣了!」一旁的恰卡立刻哈哈大笑。「我敢保证,它绝不会以为你打算和它来一场友善的社交拜访,当你还在那边考虑该如何向它解释你只是路过它家门口,绝不是计画要诱拐它老婆的时候,它已经埋头冲过来,打定主意要让你尝尝它那两颗大牙的滋味了。」
「我是在问你如果不小心碰上河马的话,我该如何应付,又不是在问你我能不能泡河马的老婆!」尼基没好气地说。
恰卡耸耸肩。「那只有一个办法。」
「甚么办法?」
「低头祷告,祈求上天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咳!」
「记住,夜里千万不要到河边去!」这是赫伦的慎重叮咛。
「不,即使白天也不要去。」丹奥又追加嘱咐了一句。
大家都听进去了,唯有尼基,他只听进恰卡的叮咛,耳朵则自动排除掉丹奥的嘱咐,就像电脑的防毒软体一样。
自从莎夏日夜紧伴在丹奥身边之後,他就把丹奥视成眼中钉……不,眼中的大木棍,恨不得把丹奥一口咬成两半——这点倒是跟河马一样粗鲁,不知道他是不是跟河马一样边走路边拉屎,打架的时候还会顺便把大便当暗器一样丢出去?
「现在,杏子和恰卡去看看前面的营地有没有人,若是没有,今晚我们就可以到那儿过夜;我则和摩拉回头去看看有没有人跟踪过来,至於莎夏和尼基,你们和丹奥留在这儿等著,千万别乱跑!」
他们一离开,尼基立刻对莎夏招招手。「莎夏,你过来一下,我有重要的话要跟你说。」当然,他并不是真的有甚么伟大的言论要发表,而是眼看丹奥和莎夏站在一起实在很碍眼,所以找藉口分开他们而已。
莎夏不疑有他,马上走过去,尼基也马上对丹奥露出炫耀似的胜利眼神,没想到莎夏才走到三分之一又突然折回去,他的笑容僵住。
「莎夏?」
莎夏毫不犹豫地回到丹奥身边,因为她在无意中瞥见丹奥在放下背包後即掏出菸来。现在她已经相当了解他抽菸的习性,除去工作时间以外,如果他心情很好,绝不会去碰菸。所以她马上转回来想问问他是不是又在愁一些有的没有的,却见他又把菸收回去。
「呃,还是你过来告诉我吧!」她心不在焉地说,眼神则询问地望著丹奥,後者微微一笑,不吭声。
「可是我要说的话不能让第三者知道呀!」尼基又气又怒地叫道。
「那就以後再告诉我。」双眸仍然询问地注定丹奥,莎夏两眉坚持地蹙拢,丹奥却依旧含笑不语。
「但……」眼看他们两个竟然当著他的面「眉来眼去」的,尼基几乎被嫉妒的怒火燃烧成炭灰。「以後说就来不及了嘛!」
「你若是急就这样说,否则以後再说!」莎夏有点不耐烦了,瞳眸中开始出现怒意的瞪住丹奥,後者却耸肩以对,耸得她火冒三丈地冲口而出,「你到底说不说嘛?」
「我是要说啊!」尼基忙道。「只要你过来,我马上告诉你!」
「我又不是在跟你说话!」
「咦?」
「喂!说不说呀你?」莎夏对丹奥扬了扬下巴。
「你要我说甚么?」丹奥慢条斯理地反问。
「你刚刚为甚么想抽菸?」
「因为我想抽菸。」
「废话!」莎夏嗤道。「我是在问你,你为甚么会想抽菸?」
丹奥又耸肩。「也没甚么,只是想抽菸而已。」
「见鬼的没甚么!」莎夏又开始火大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心情好的时候不会抽菸!」
双眉一挑,「你怎么知道?」丹奥颇意外地问。
见他讶异的表情,莎夏的怒焰瞬间消失,并立刻转换成另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嘿嘿,怎么样,很厉害吧?告诉你,这种小case我随便猜一猜就知道啦!」她大言不惭地自夸自擂。
「你心情好的时候不会抽菸,也就是说,当你抽菸的时候,心情肯定好不到哪里去,而且你抽的菸越多越猛,就表示你的心情越来越糟糕:可是当你心情并不好又没有抽菸的时候,那就完了,准是大爷你的心情已经陷落到谷底,沮丧到近乎绝望的地步了。」
「没想到你真的都知道!」丹奥相当惊讶。
「那当然!」莎夏得意地哈哈大笑。「也不看看我是谁,这么简单的问题哪里难得倒我!」
可惜她和尼基搭档了两年却始终未曾察觉到尼基对她的心意,这种迟钝也足够她死上上百次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她察觉了又如何?两年下来她不曾对他产生一丝半毫那种感情,难道知道尼基对她的感情之後,她就会喜欢上他了吗?
这可难讲。
「莎夏!」尼基抗议的大叫,并怒气冲冲地飙过来,像个火车头似的。「是我要跟你说话,你为甚么……Shit!」他忽然停住,并咒骂著把视线拉向左方树上,左额上黏著一小坨气味甜美的猩猩粪便。
但见一只年幼的猩猩仿佛玩具猩猩似的双手吊挂在横枝上,并抿起薄嘴唇咧出棕色的牙齿,对尼基露出嘲讽的笑容;选有另一只坐在靠树干的树枝上,拍拂著手掌发出刺耳的尖笑,开心得不得了。
看样子它们很喜欢这种游戏。
但尼基却不怎么喜欢,他大骂几句後便诅咒著往河边走去,准备去洗乾净头上的猩猩粪便,他可不想黏著一头粪便一路臭到阿鲁去。
「尼基,你想上哪儿?」莎夏忙大声问。
「河边!」
「可是恰卡说不能到河边的!」
「他说晚上不能到河边。」
「但丹奥也说……」
不提丹奥还好,一提丹奥,尼基更是满肚子火。「丹奥又懂甚么?我为甚么要听他的?叫他去死吧!」他怒吼著消失在他们视线之内了。
「他好像不太喜欢我。」丹奥喃喃道。「不过无论如何,你最好赶紧把他叫回来,否则我们……不,我的麻烦就大了!」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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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尚未亲眼见识过发威的河马之前,大部分人对河马的印象就是迪斯奈卡通里那种穿著芭蕾舞裙,长著两粒小小圆圆扁平牙齿的滑稽角色;即使见过河马,最多也只觉得那不过是只臃肿肥胖的丑陋家伙,绝不会可怕到哪里去。
直至你亲眼见到……
甫蹲下身子,尼基便听到一阵浓重低沉的闷哼自侧方茂盛的草丛里传过来,然後是草木沙沙的声响四处回荡,仿佛有甚么庞然怪物正朝他迅速移动过来。
他及时惊觉到沉重的危险气氛,并反射性地掏出手枪,顺势起身,顾不得头上的猩猩粪便,开始谨慎地往後退。然而才不过退出五、六步,一头起码有—吨半以上的公河马便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它看上去比推土机更巨大,那张大嘴仿佛可以塞进一整张餐桌,包括桌上的食物——他。此刻,它巨大的鼻孔对他喷著显然很不友善的怒气,那姿态像是橄榄球队员打算做达阵练习,随时都有可能冲刺过来……
不,它已经冲过来了!
尼基镇定地摆好姿势,然後发射出手枪内所有的子弹,全然没有考虑到河马那种坚硬到连狮子也咬不穿的皮,根本不是区区手枪子弹可以射穿的。
直至子弹全发射出去後,他才不敢置信地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枪,再望向依然笔直朝他冲过来的火车头,随即扔掉手枪,惊慌地回身落跑。
他不以为自己跑得过火车头,所以很机警的绕著树林跑,但那辆推上机的躯体虽然巨大臃肿,动作却十分灵活,始终紧追他不舍,最後,当他依稀觉得仿佛有一股怒气在他身後吹拂时,终於忍不住狂叫了起来。
「莎夏,快来帮我,河马在追我呀!」
莎夏几乎立刻出现在他眼前——她是听到枪声赶过来的,而且同他一样,双手持枪镇定地摆好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