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根娜的另一边是她的丈夫纳什。梅尔知道他是受人尊敬的很成功的影视作家,尤其擅长创作恐怖片。他写的片子以前曾经让梅尔发出过惊恐的喊声,当然有时也让梅尔发出自嘲的笑声。
纳什,科特兰不像那些好莱坞影视名人,梅尔觉得他性格开朗、平易近人,而且很爱他的妻子。
纳什和摩根娜看电影时手拉着手,不是那种令人作呕的卿卿我我,而是一种平静沉稳的爱的维系,这让梅尔很是羡慕。
塞巴斯蒂安的另一边是安娜。梅尔也曾想问为什么这么一位美貌绝伦的女子没有约会,但她马上又想到自己这样想实在愚蠢而且也有性别偏见。不是所有的女人——包括她自己在内——都认为无论上哪儿去都要傍个男人。
梅尔又开始吃爆米花儿,开始专注于看电影。
“你打算把这些都吃完?”
“嗯?”梅尔听他问了句什么,便转过头来。但她马上又将头扭回,因为她发现刚才她几乎和塞巴斯蒂安嘴对着嘴了。“你说什么?”
“你该让我吃一些吧?”
她怔了一会儿。奇怪!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非常明亮。塞巴斯蒂安用手指在她膝上放爆米花的小盒上弹了几下,她眨眨眼,这i才回过神来。
“噢,是的。自己拿吧。”
塞巴斯蒂安拿了些爆米花吃着,同时也觉得梅尔对他的言行的每一个反应都挺有意思的。
梅尔身上……有一种清新的气味儿。塞巴斯蒂安只花一半心思在电影情节上,另一半则在其他地方。他感到非常愉快:他能在电影院混杂的气味中嗅到梅尔肌肤的清香。如果他静心去听的话,他可以听到梅尔脉搏的跳动——平稳,很平稳,很有力。这时,剧情激烈了,他感到梅尔的脉搏也随之猛一跳动。
如果他摸她一下,她的脉跳会有何不同呢?如果他把身体移过去,吻一下她没涂口红的嘴唇,她又会怎么样呢?
他想他全知道。不用急,走着瞧吧。
但是,他很想知道她现在想些什么,想要窥视一下她的思想。
白痴!如果她知道有人在跟踪她,为什么她还一个人沿着漆黑的街道走?他们怎么总是把女人演成不是笨头笨脑就是无可奈何?她去了——跑进了公园。噢,没错,肯定是要让她钻进树丛中,他好在那儿割断她的喉咙。十之八九她会逃掉……正是这样。
噢,唉,那家伙真该死!
梅尔又嚼了些爆米花儿,塞巴斯蒂安听到她自言自语,说她应该往爆米花里多加些盐才对。
她的思想断断续续,停了片刻后又变得非常混乱。塞巴斯蒂安在梅尔的脑子里看到的东西,在她的脸上也一样能看到。, 梅尔对他有所察觉,她虽不大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她已感觉有人在窥视自己的思想,便本能地挡住了入侵者的路。
梅尔竟然对自己有所察觉,竟然有这种能力,这又激起塞巴斯蒂安的好奇心,因为除了他家里的人以外,很少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在她身上有某种能力,他想,某种未开发的但又拒绝开发的能力。他正想着要不要深入进去看个究竟时,坐在旁边的安娜动了一下。
“不要无礼,塞巴斯蒂安。”安娜轻声说。
塞巴斯蒂安极不情愿地慢慢又回到了电影里。他伸手去拿爆米花儿,碰到了梅尔的手。梅尔手缩了回去,而他则笑了笑。
“比萨饼,”出了影院摩根娜说,“配菜齐全的。”
纳什抚摸一下她的头发。“我以为你要吃墨西哥菜呢。”
摩根娜笑一笑,拍拍她的肚子。“我们改变主意了。”
“比萨饼,”安娜表示同意。“不要鳃肉。”她朝梅尔笑一笑。“你觉得怎么样?”
梅尔感觉自己已加入了这一圈儿关系亲近的人。 “没问题。挺好的。”
“我们不吃了。”塞巴斯蒂安进来,一只手放到梅尔肩上。
摩根娜觉得有点奇怪,把嘴撅了起来。“我从来也没听说过你有饭不吃的,亲爱的,”她朝梅尔看了一眼,眼里含着幽默。“塞巴斯蒂安胃口特大,你会大吃一惊的。”
“梅尔从不会大惊小怪,”塞巴斯蒂安说,“别人感到惊奇万分的事,她都一笑置之。”
“他这是给你灌迷魂汤。”安娜用手指朝塞巴斯蒂安的肋下捅一下,“最近我们很难见到你,你就不能再呆上一个小时?”
“今晚不行。”
“喂,我可以……”梅尔话没说完。
“我可以把这位女士送回家。”纳什朝梅尔眨眨眼,“我一个人把这三位美丽的女士送回家没任何问题。”
“你真是大度,亲爱的,”摩根娜拍拍丈夫的脸,“但我想塞巴斯蒂安可能与他的恋人另有安排。” “我不是他的——” “一点不错。”他放在梅尔肩上的手稍一用力,暗示她别说话。“下次吧。”她吻了吻两个表妹,“祝你们玩得痛快。”他推着梅尔向人行道他停摩托车的地方走去。
“听着,唐纳凡,我们说过这不是约会,我说不定想跟他们几个在一起,我饿了。”
他松开一个头盔的钩扣,把它戴到梅尔头上。“我会喂饱你的。”
“我不是一匹马。”梅尔咕哝着,把头盔系紧,“我自己可以找地方吃的。”她面有不悦,坐上摩托车时,朝留下的三个人瞥了一眼。她很少跟几个人一块出去,尤其是像今天这样相处十分融洽的几个人。但是,如果说她对塞巴斯蒂安这么早就把她和这儿个人分开了有多不满,那她首先应感谢塞巴斯蒂安让她跟这几个人一块出来。
“别生气了。”
“我没生气。”摩托车驶出路缘时,梅尔为保持身体平衡,两手轻轻放到了塞巴斯蒂安的臀部。
她喜欢骑摩托车的感觉——这种自由,这种冒险。说不定等她头宽松一些时,她也要买一辆。当然,最现实的还是把那辆车漆一下,修一下。还有,卫生间漏雨了,也该修一下。自己的监视设备也的确该更换了,但高科技的监视设备价格太贵了。
但再过一两年,也许她就可以买了。照现在的样子,她每月都有一些盈余。查获那个盗窃团伙,还有为安德赖特公司省了一大笔赔偿金,这些都可能使她得到更多的奖金。
梅尔脑子想着这些事情,遇到拐弯处,身体不由自主地靠在塞巴斯蒂安身上,手已差不多抱住了塞巴斯蒂安的腰,这些她都没意识到。但塞巴斯蒂安却不然。
梅尔喜欢风吹在脸上、身上的感觉。车体上下颠簸时,她的身体便与塞巴斯蒂安一起一伏。虽说这并不能让她有骑手的自豪感,但她也觉得这很惬意。
他的身体很有趣。要想不注意他的身体很难,梅尔想,因为摩托车上的地方太小了。他的背部肌肉发达,虽然他穿着油光发亮的皮夹克,但这不难感觉到。他的肩膀很宽——也许是因为他的臀部太小衬托的吧。
他两臂的肌肉也很发达。不是她过度关注这类事情,梅尔想,而是她觉得干他这一行的人——这么说吧——身体这么健壮,的确是很少见的。
他更像一个网球运动员。
也许是他工作之余有充足的时间在户外运动,比如骑马或是其他他喜爱的运动,梅尔猜想着。
她又想如果她自己有一匹马,那会是什么感觉。
直到她注意到车子向东开上了156号公路,她才如梦初醒。
“喂!”她敲敲塞巴斯蒂安的头盔,“喂,牛仔,方向错了。
塞巴斯蒂安听得一清二楚,但他却摇摇头。“什么?你说们么了吗?”
“是,我说了。”梅尔所做的正是塞巴斯蒂安所希望的,她把身体更紧地靠在塞巴斯蒂安的身上,塞巴斯蒂安能感觉得到梅尔身体的每一处曲线。“我说你开错方向了。我住的地方在我们身后,大约10英里。” “我知道你住在哪里。” 梅尔生气了,把声音提高超过了马达的轰鸣声。“你知道还往哪儿开?”
“这么好的夜晚,兜兜风多好啊。”
是啊,也许是的,但没人间她愿不愿意。“我不想兜风。”
“你会觉得这很不错的。”
“噢,是吗?那好吧,我们去哪儿?”
塞巴斯蒂安的摩托呼啸着超过一辆小轿车,把车速加大到60码。“犹他州。”
这10英里路可真够远的,塞巴斯蒂安开得风驰电掣,梅尔紧张得张大了嘴巴。
直到凌晨三点钟,他们才在一个停车场停下,这个停车场属于一家多种经营加油站。在停车场苍白的灯光下,梅尔感觉到屁股就像被注射了几针麻醉药一样。
但是,梅尔的头脑并不麻木。也许她在坐了四个小时摩托后有些疲倦,身体不太舒服,但她的大脑依然工作正常。
此时,她正在动脑子想主意,想看要怎样干净利落的杀了赛巴斯斯蒂安·唐纳凡。
她竟然身上没带枪,这真是她作为侦探的耻辱。如果她有枪的话,她可以一枪打死他,干净利落。在他们开车经过的路上,她可以把他扔到一个深沟里,让警察几个星期、甚至是几年都找不到他。
不过,要是能揍死他则更痛快。他比自己高几英寸,比自己重大约50磅,但梅尔想自己对付他不成问题。
那么,她可以让车开到沟里,自己跳上一辆公共汽车,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回事务所。
梅尔在停车场踱着步,活动活动双腿。偶尔有一辆半拖货车叮叮咣咣地驶过,它们走僻静道以逃避载重检查站。除此之外,一切静悄悄的,四周一片黑暗。她好像听到几声狼叫,但很快又想那不是狼叫,即便是在这穷乡僻壤,人们也养狗。
唉,他挺聪明的,她想,将一个空饮料罐踢到一边。他一直等到开过了弗雷斯诺才停车,而那时要想走回蒙特雷是不可能的。
她第一次下车后,对他又打又骂,原以为他会恼羞成怒,但他却只是等自己发泄完。等自己发泄完了,他才又解释说要走一下詹姆斯,帕克兰走过的路,说他需要看一下大卫与第一次接走大卫的那个女人一起住过的那个汽车旅馆。
梅尔又踢了一脚地上那个无辜的饮料罐。难道他真的想让自己相信有这么一个汽车旅馆,而且他们要开到那个门前有一尊恐龙塑像的汽车旅馆吗?
是的。
这就是为什么她是现在这个样子,又饥又累,腰部以下麻木得要命,跟着一个疯子沿着偏僻的公路跑着。这儿离家250英里,而她身上只有七元八角六分钱。
“萨瑟兰。”
梅尔猛一转身,接住了他扔给她的一块巧克力,她本想骂他几句来着,但又得赶快接住了随后扔过来的饮料罐。
“喂,唐纳凡……”看到他正忙于加油,梅尔走过去,撕掉巧克力外边的包裹纸。“我有我的事务所,我有我的客户要照应,我不能跟你半夜三更瞎跑白忙。”
“你有没有在野外露营过?”
“什么?没有。”
“我在内华达州的西拉露营过,离这儿不远。很宁静。”
“如果你不掉转车头把我送回家,我要叫你永远宁静。开车回去!”
塞巴斯蒂安感觉到夜间气温降了很多,便脱掉身上的夹克递给梅尔。“从蒙特雷到我们要去的地方,大约五百英里。”他关了油枪,拧好油箱盖。“提起劲来,萨瑟兰,我们已走了一半多路了。”
梅尔不再想回去了。“这附近肯定有一个公共汽车站。”她自言自语着,裹紧身上的夹克,朝灯光耀眼的方便店走去。
“这儿就是詹姆斯停过的地方。”塞巴斯蒂安很平静,但梅尔一下子站住了。“他们在这儿进行第一次交接,到这儿所花的时间不完全与我们现在的一样,一则因为路况不同,二则因为他们神经紧张,得不时从后视镜中看有没有警察追来。接头时间定在8点。”
“这是胡说八道。”梅尔虽然这样说,但还是觉得喉头发紧。“守夜人从我画的速写认出了詹姆斯,他之所以能记得,是因为那天詹姆斯一直把车开到停车场尽头才停下,而实际上他完全可以停在路边的空位上。由于守夜人看出詹姆斯神色慌张,怀疑他会在店内行窃,所以就格外注意他。但最后詹姆斯付了钱走了。”
塞巴斯蒂安说时,梅尔很认真地看着他。等他说完了,梅尔伸出手说:“把速写给我。”
塞巴斯蒂安看着梅尔的眼睛,把手伸到他夹克的上口袋里。透过夹克衬里儿,他的手轻轻滑过梅尔的乳房。塞巴斯蒂安的手在口袋里停了一下,掏出了那张叠起来的速写图。
梅尔意识到自己呼吸急促,她也知道这并非仅仅因为刚才她让塞巴斯蒂安的手无意间轻轻碰到了自己。她一把从塞巴斯蒂安手里夺过速写图,朝方便店大步走去。
梅尔在店里查证落实塞巴斯蒂安刚才说的话时,塞巴斯蒂安又检查了一下是否拧紧了油箱盖,然后把摩托车开出了加油处。
梅尔用了不到5分钟就回来了,她脸色苍白,两眼在黑暗里冒火。她把速写图重又叠起放好,看得出她的双手非常用力。梅尔现在什么也不想去想,有时候行动比思考更好。
“好吧,”她对塞巴斯蒂安说,“我们走。”
梅尔不敢打盹,在摩托车上打盹无异于自杀。但是,她脑海里却往事纷呈。太熟悉了,这种夜半旅行。从不知你要奔向伺方,也不知你到了地方要做什么。
过去,她的母亲常常带着她旅行:母亲总是非常愉快,一边在那些不知名的路上奔驰,一边听着录音机。梅尔还记得,她坐在前排座位上,两腿可以伸直,头靠在母亲膝盖上,心里想着小管怎么样她们总能再找到一个家。
梅尔疲倦得眼皮儿发沉,头栽到了塞巴斯蒂安的背上。她打个激灵,强迫自己睁大眼睛。
“想停一会儿吗?”他对她喊,“休息一会儿?”
“不,继续走。”
天快亮时,他停了下来,喝了些咖啡;梅尔则要了一桶含咖啡因的饮料,狼吞虎咽地吃下一个夹糖面包。
“我该让你吃顿像样的饭。”塞巴斯蒂安说。他们在德弗尔游乐场附近休息了5分钟。
“这就很像样了。”梅尔很满足,她舔着流到手指上的糖,“山珍海味就省了吧。”
梅尔两眼无神。塞巴斯蒂安看了,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但是,他这样连夜赶路是出于一种直觉,而且直觉告诉他,他这样做是对的。他伸出一只手臂抱住了梅尔。梅尔身子一挺,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也许她看得出来,塞巴斯蒂安这样子只是一种友好的鼓励,没有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