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秋水用衣袖擦擦额头,一早未进食便干活的饥饿感让她觉得有些难受,仿佛随时都会使不上力。
她停了一停,稍微休息一下,秋香立刻扯开喉咙骂她好吃懒做,是天生的懒骨头。
她默默的继续工作着,直到春香来喊她。
“秋水,夫人叫你到她房里去,今天你可走运啦,呵呵,夫人刚起来要你伺候她梳洗。”
元秋水知道,相同的事情又要再上演一遍。
她永远都弄不好夫人的洗脸水,不是太冷就是太热,最后那盆水不是泼到她身上来,就是她得举着那盆水,直到夫人高兴或是她支撑不住。
她非常清楚,夫人讨厌她,但也因为如此,所以她不用睡在阮常身边。
对她而言,她觉得这是唯一的好运气。
果然,一切就跟她料想的一样,同样的折磨又再上演了一遍。
她浑身无力的走出那个充满磨难的房间,只觉得自己随时都会昏倒。
“秋水。”赵姨娘小小声的躲在屋角跟她招手,“来。”
“好。”她缓慢的往前走,为这个唯一对她好的人挤出一个笑容,“赵姨娘找我有什么事吗?”
“今天初一呀,你忘了吗?’她拉住她的手,小声的说:“你妹妹在后门等你。”
元秋水苦笑着,“我倒真忘了,对不起喔,还让你跑这一趟通知我。”
赵姨娘同情她过得苦,所以总会帮着她,让她偷偷的跟沧海见一面,她天天都在等待这一天。
没想到这一天真正来临,她却将它忘了,因为她不想去数日于,那只会让她有一种错觉,仿佛她的折磨永远不会结束。
“没关系,我们快去吧,我只买通那个守门的老头一个时辰,他很快就会回来。’
“好。”她走了几步,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
“唉,秋水,小心!夫人又欺负你啦?”看她从夫人屋里出来,想也知道。
“嗯,我又做错事了。”
夫人嫌她没把毛巾拧干,所以用藤条抽了她一顿;而且都打在腿上。
“老爷真是作孽呀!明知道夫人的脾气还带你进来受罪,唉唉。”
说话间,她们已经来到后门,赵姨娘轻轻的拉开门,探头出去一看。
元沧海立刻迎上前来,“我姐姐呢?”
“在这。”她连忙把元秋水牵过来,“你们快一点,我去那边看着。”
“好,谢谢你。”
“姐姐!”元沧海拉住她的手,眼眶盈泪,久久才吐出一句,“你怎么又瘦了?”
“大概是吃不惯他们家的东西。”
她有气无力的样子让元沧海心疼极了,虽然她绝口不提在阮家的生活,但街上的耳语够多了,元沧海猜得到她有多不好过。
“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把你弄出来。我知道那个母夜叉欺负你,我一定不让她好过。”
“沧海,你别乱想,我很好,没事的。”元秋水努力的挤出一个快乐的笑容,想说服妹妹她投事。
可是那勉强的笑容实在没有说服力。
“姐姐,我有那个负心汉的消息了。”元沧海气愤的说:“是他害你现在水深火热,我绝不让他那么轻松快乐。”
当初听到他迎娶郡主的消息时,她看到姐姐的眼泪,怎么样都不甘心,再加上阮常说要娶姐姐,所以她们变卖了一些首饰,瞒着老爹到京城去找他求救。
结果却只换来一场羞辱和姐姐彻底的心碎。
被阮常的人抓回采之后,老爹伤心落泪,说她们姐妹完全不把他的安危放在心上。
所以这也是姐姐肯嫁,而她无法离开东罗城的原因。
老爹再怎么坏,也是她们的爹,况H他也不是真坏,只是爱钱面已。
元秋水苦笑着,“沧海,你不要这么说,不要怪他。”
“我怎么能不怪?姐姐,他把我们挡在门外不见耶!”
“不是的!”她急忙替杜书豪辩解,“或许他不知道我们去了,他不会这样对我的。”
“姐姐,他背弃了婚约,辜负了你,为什么你还要这样智他开脱?”
“一定有原因的,我不相信他会这样。”元秋水含泪说道:“沧海,我不奢求你了解.可是请你尊重我相信他的决心。”
元沧海轻叹—声,“姐姐,杜书豪外放到这来了,我有门路可以见到他,他已经背弃婚约辜负了你,不能再让你身陷这里,他官做那么大,一定有办法的。”
“他、他到这里来了?”元秋水语音微微发颤,“是真的吗?”
他来了,却没来接她?是嫌弃她做了阮常的妾,还是压根就将她忘了?
“当然是真的,贝阳谷他……”她脸微微一红,“他亲口说的。”
赵姨娘突地紧张兮兮探出头采,“你们还在说呀?快,守门人回来了,快走!”
她不由分说的把元秋水拉走,元沧海追了几步,“姐姐!”
“沧海,你别管我了。”她回头,一脸的凄苦,“你不要去找他,就算了吧,都算了吧。”
“姐姐!”
门砰的一声在她面前关上,她看着那高耸的围墙,那个她无法飞过的阻隔,忍不住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
“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一定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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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沧海!”
阮天祥有如看见了稀世珍宝似的,眼睛瞪得老大,双臂大大的张开,摆出一副饿虎扑羊的姿态,也不管大街上人来人往,他直接对着元沧海冲过去想抱人,她头一低顺势一钻,让他扑了个空。
“干什么!”元沧海火大的怒斥。
看着他身旁一群不怀好意的家丁围上来,她开始思索该如何逃跑。
“这么多天没见,你还是一样漂亮,漂亮得我一看着你就全身发软。”他笑嘻嘻的伸手拉她,“来,你摸摸看,是不是软绵绵的?”
她用力的把他的手甩开,“你到底让不让路!”
“让,怎么不让?不过你得给我亲个嘴儿。”他色迷迷的说:“你也别怪我当街欺负你,谁要你老是躲着我,害我为你害相思得快死了。”
那天去她家,她躲在房里死不出来,让他吃了好大一个闭门羹,今天在街上撞见了,一定要把上回没亲热到的遗憾补回来。
“对呀!”家丁附和着,“少爷好不容易在街上遇到了,可得好好解解相思之苦,亲个嘴儿不够,干脆扛回家去,天地也不用拜了,就这么嘿嘿嘿……岂不是更好?”
元沧海气得满脸通红,“通通给我闭嘴,莫脏了我的耳朵!”
“你别生气嘛!”阮天祥凑近她,笑着说:“你越生气,这模样就越俏,我就真的想娶你进门了。”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之前就说过了,现在也不在乎再说一遍,要我上花轿没得说,你要抬人就带棺材来吧。”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说钱,我是家财万贯,说样貌,我就算没有潘安好看,也是玉树临风,对你又是真心一片,娶你是给你做正室,也没打算委屈你,你到底在反抗个什么劲?”
阮天祥想到就火大,这方圆百里之内,有谁比他更称得上英雄少年的呀。
这个死丫头给脸不要脸,等他娶到手之后,一定把她整治得天天叫相公饶命。
元沧海一脸嫌恶的开口,“我的确有毛病,我的毛病就是看见你就想吐!”说完,她还边带呕吐的动作,“这样你总该知道为什么了吧?”
阮天祥看围观的人虽然没人敢笑,但脸上却全是幸灾乐祸的看戏表情。
他自己也知道乡人恨姓阮的人骨,虽然嘴巴上不说,但只要看到姓阮的吃瘪,心中定是大叫痛快。
他恼羞成怒,“好呀!我对你好言相劝,你反倒讥讽我,真以为我不敢对你硬来吗?”
“少爷,不要跟这丫头客气,她不知好歹,她爹比较通情达礼,跟她爹说去,她就一定得嫁。”
“总之花轿也好,棺材也罢,你选一个上吧!”阮天祥语带威胁的说:“你不上花轿,你爹就躺棺材吧。”
“你!”元沧海银牙暗咬,恨恨的瞪着他,“你敢胡来,我就告官去。”
“哈哈哈!”他刺耳的大笑着,“官?你不知道知县是我爹的干儿子吗?他乖得很,会理你才怪。”
“哼,就是有你这种井底之蛙,才会以为只有山海卫有官。”
这里告不通,难道她不会告京状或是告御状吗?
“官字两个口,所以官官相护你不知道吗?”阮天祥一副同情她的样子,“你别想着要告状,我告诉你,你以为走出东罗城容易吗?”
元沧海当然知道,她可能连告官的机会都没有,因为阮天祥是个卑劣的小人。
她咬咬牙,突然转身急冲,旁边的家丁立刻围上,张开手拦住她的路。
“你想往哪跑?来,过来这,我不会咬你的。”
“别想!”她恨声说:“我会记住的,不要以为你所做的不用付出代价。”
“哈哈。”阮天祥仰头张狂的笑了几声,“你当然要记住我,我可不希望你把我给忘了。来人呀,把她抓起来。”
“别过来!”
她退了几步,眼见他们越来越靠近,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一根麻绳咻咻的飞来,有如灵蛇般的缠住她的腰。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眼见她轻飘飘的飞了起来,被提到了旁边民舍的屋顶上。
“是哪个龟儿子敢管我的闲事!”阮天祥气急败坏的抬头吼,其他人也跟着出声助阵。
贝阳谷笑嘻嘻的回嘴,“龟儿子骂谁呀,这么冲?”
“骂你!你是哪里来的,居然不怕死,连我姓阮的事都敢管!”
“呵呵,阁下话回得这么快、这么喜欢当乌龟,倒也少见。你既然是龟儿子,那你爹自然顺理成章是老乌龟喽?”贝阳谷又是一笑,“你是爽快,就不知道你爹甘不甘愿了。”
元沧海也是一笑,她恼恨阮家,说话也就极尽刻薄之能事。“老乌龟生小乌龟,一家自然都是乌龟,有什么好甘不甘愿的。”
贝阳谷一脸认同的点点头,“也是。成天缩在壳里龟性十足,难怪、难怪。”
阮天祥懊恼着自己一时不察嘴快成了龟儿子,于是怒道:“大胆,少跟我要嘴皮子!来人,上去把他打下来,我要他的命。”
居然敢侮辱他,让元沧海加倍的瞧不起他,太可恶了。
贝阳谷收起了笑容,“气,不过开句玩笑就要我的命?你也太横了吧?’
行径如此嚣张,百姓之苦可想而知了。
“我就是这么横,你不知道东罗城里我就是王法吗?”
“呸,少不要脸了!”元沧海怒道:“阮天祥,别以为你可以一直这么猖狂,总有一天你会有报应的。”
“你少跟我废话!”他吼着,“还不动手!”
一名家丁悄悄的在他耳边说了句,“少爷,这浑小子就是那日闹事的人,功夫很好,兄弟们只怕打不过他。”
那日闹事的人?那就是小王爷了?
“可恶!”阮天祥用力握着拳头,牙齿咬得嘎嘎作响,朝贝阳谷怒视了许久。
“我们走!”
哼,小王爷也难保不出什么意外,明的不能动他,暗的总成吧?
不过他现在一肚子火,得先找个人来泄愤。
元富发是个绝佳人选,谁要他生了个不嫁给他,又害他受小王爷气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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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
元沧海感到难以置信,“他走了?”
“唉。”他叹了一口气,“是呀,真没搞头。”
他的身份害他的乐趣少了好多,想到他就觉得难过。
“你怎么知道我有麻烦?”元沧海松了一口气,满怀感激的问。”
要不是他出手相救,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过话又说回来,阮天祥刚刚还杀气腾腾的,怎么会就这么算了,断然走人?
“因为勤书喜欢乱逛!而且嘴巴很大,我闲着没事就过来看看了。”
结果他还是没架可以打,唉。
阮天祥如此的收敛,让他抓不到他的罪状,要用官府的力量把他定罪很难。
不过他一向不是拘泥形式的人,既然缺乏官府断案所要的证据,那他就用别种方法吧。
“喔,你的意思是说,勤书看到回去跟你说,你才过来帮忙的?”
“差不多。”他笑着说,一手搂着她的腰,跳回地上,“难怪你要学武功,如果我有这种爱慕者,我也一定要练成绝世高手。”
“那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她眼眶一红,忍不住带着期望看向他,“那你改变心意了没?”
“呵呵,你今天问过了?”贝阳谷一笑,“明天再说吧。”
她听他语意松动,连忙打蛇随棍上,想求得他心软答允。“如果你不答应我,我没有自保的能力,下次阮天祥再强逼,我就只有一死了之了。”
“你放心吧,他八成没空去找你麻烦了。”
就算他有空,闲得很,他也会让他很忙的。
听他这么说,聪明的元沧海立刻意会。“你有法子对付阮家父子是吗?”
“是呀,你真聪明。让你说对了,我有个怪癖,管闲事不管一半,既然已经插手就一定要管完。”
她欣喜不巳,“真的吗?你真的肯帮我们除害?”
阮家这个毒害一去,姐姐自然可以得到自由,她的心事也就少了一桩。
“反正我很闲呀。”贝阳谷点点头,看着她的笑容,觉得自己这个闲事真是没白管。
“不过,我有个条件。”他伸出手指头,在她面前晃了晃,“你答不答应?”
“我?是什么条件?”
看着他唇边的笑,元沧海忍不住心跳加速,满脑子都是疑问,他要她答应什么呢?
她居然有些期待,又有些害羞。
“你得帮我。”他认真的说:“助你姐姐完婚拜堂。”
“我姐姐?”她讶声一呼,“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呀!”
她突然有些生气,原来这人要的是秋水姐姐,他不知道姐姐已经嫁人了,居然还要跟她完婚拜堂?!
还是他知道,所以故意讽刺她姐姐所嫁非人?
“你不要乱开玩笑!”她气呼呼的,“不要以为你救了我一次,就可以恣意侮辱人。”
“我是说真的呀,你那么生气干么?”他一脸不解,“我几时侮辱你了?”
她一跺足,扭头就走,“我不跟你说了,再见。”
“元沧海!”他连忙抓住她的手腕,抢到她前面去,“你干么呀?我是诚心希望你帮忙,难道你不希望你姐姐得到幸福吗?”
“我当然希望呀,我希望得快死掉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你的好兄弟害苦了我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说这种取笑的话?!”
“我没那个意思。”贝阳谷认真诚恳,“如果我说错了,很抱歉。我知道你为你姐姐着想,而我到这里来是为了书豪着想,所以希望他能娶回他心爱的女子,绝对不是在跟你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