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会平空消失?邝允炽愣了一下。
「并且旁边还莫名其妙地多出一小袋银子。」
银子还会莫名其妙地跑出来?这下子邝允炽觉得有趣了。「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时辰前发现的,是第二马队的马。」
「叫阿莲找一下我们的客人还在不在,前前后后仔细的找一遍。」
若真是他们可爱的泠清音小姐变出来的把戏的话,那么……
呵。「她真是深得我心啊!」
竟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提供了不错的余兴节目,很好,值得奖励。
如果她逃跑的路线能选一条风景美一点的、路途崎岖一点的、障碍多一点的,追捕难度高一点的森林小径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来人,给我备好马和火把……顺便准备一些弓箭。」
狩猎活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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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累喔~~清音小心地拉着马缰低头闪过一枝横出的枝枒,还好今晚有月亮,可以确定她现在是朝东边走,不过,她可没打算一路就这样骑到和海漠约定的地点,只要稍微远离那个让人捉摸不定的朱醒就行了,然后,先找个有人迹的小村小镇休息,也容易隐遁,再慢慢接下来的行程。
忽然间,她觉得自己好像一只被紧紧锁定的猎物。
颈背竟敏感地泛起鸡皮疙瘩,她转回头,月影下一切都很神秘,也很诡异,自知不是什么夜视追踪高手,赶紧回身坐正,免得看什么像什么,结果只是自己吓自己。
可……那种感觉又来了!
并且,她彷佛听到后方有着渐渐逼近的马蹄声,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管是不是自己吓自己,她现在就跟逃犯没两样,既然有人追,她当然要放马奔驰。
结果她一加快速度,后面的蹄声就更明显了,绝望也如狂潮般席卷而来,她最不擅长的就是这种比速度、比马术,又比武术的逃难方式,愈来愈后悔离开京城的错误决定,她比较擅长在人群中掩蔽行踪。
清音喘得比马匹还厉害,身上多了好几处刮伤,手心被缰绳磨出了水泡,她浑浑噩噩地觉得自己好像被追得太久了,凭她这种烂马术根本不可能坚持这么久,除非……
有人把她当成猎物来追,还慢条斯理的追,愈追愈有趣……很有某人的风格。
太过分了!既然这样,她偏不让他得逞!
清音调转马头冲出林子,她知道林外有河,河声如龙吟,显示气势不凡,但她偏要渡河,就算被水淹死,也好过被人玩死。
只是,在她达成雄心壮志前,一枝响亮的飞箭从后追至,箭头穿透她的肩,带着她的身子摔下马,扑通一声掉下水!
她还是跌进水里了……
追踪者紧跟着跃下马,却不急着捞她出水面,月光下,水色迅速染上一层红。
「王爷,抓到马了。」
「很好,虽然不是绝佳的狩猎季节,不过,我们的运气不错。」邝允炽伸手按住水底下不住挣动求生的身子。
直到清音喝够了水,陷入昏迷后,他才满意地将落魄的水娃娃捞出来,并扬声宣布道:「猎到一只甜美多汁的野味。」
呵呵,今晚可以加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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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陷入昏迷后第三天醒来,清音眨着干涩的眼皮,呆瞪着陌生的床顶雕花,还有挂着纱帐的床柱,眼前一切陌生得让她的脑袋加倍茫然。
「小姐醒了?」这声音不陌生,是阿莲。
然后阿莲没什么表情的脸出现在清音眼前,还是放大的。「小姐昏迷三天了,要喝水吗?还是要喝粥?」
清音刚要摇头,便发现身体痛得难受,下意识瑟缩起的肩头,更是疼痛难当。
「小姐右肩上有箭伤,已经处理好了,不过,要个把月才能好转。」
听到箭伤,让清音的记忆快速倒转回那一夜逃跑并中箭落马的情形,然后呢?她好像在水里泡了很久,水一定很深吧?要不然她怎么一直浮不出水面?
「是大人把妳救回来的,我现在就去叫大人过来。」阿莲动作一向很迅速,说做就做。
清音一个人很努力地想把昏迷前在水中看到的模糊影像搞清楚,无奈被腥红的血色混染得难以辨明,感觉上很像人影……
「睡美人终于醒了吗?」人未到,轻佻的声音先来到。
然后是一把折扇挥到她眼前。
「感觉如何?昨天以前妳还发着高烧呢!溺水、中箭、风寒……啧啧啧,好忙碌的身子。」
早先的经验让清音不敢妄动身体,只缓慢地转动脖子,果然见到那张吊儿郎当的俊脸。
「当时妳的情况真是不太好,还好我们车队上不仅物资丰富,连人才都济济,加上三天前,从各地召集来的从医官也不少,所以,妳的伤势和病况都能得到最快速、最有效的处理和治疗。」一脸得意邀功的表情。
清音很理所当然的忽略掉。「……这是哪里?」
她发觉她的声音比第一次见面时更破碎,然后很痛苦的领悟到--
他是她的克星!
他的命一定很硬,搞不好还带阴,很阴损的那种。
「哦!我是觉得既然妳的情况已经控制住了,也没必要浪费时间,就让大家继续赶路了,走了两天才到达边关,这里是守关将领林大富的府邸,条件不错吧?瞧妳一住进来就退了烧,昨晚睡得更是香甜。」还是一脸的得意邀功。
竟是边关?!
他们已经到达边境了?也就是说,到了这里,她就可以跟海漠联络上了!
「妳看起来好像很兴奋,快到家了是不是?」
清音猛地收回逸放的情绪,谨慎地瞄向朱醒。
「那是什么表情?难不成,其实妳家已经过了?那真是太遗憾了,谁教妳当初没说清楚,只告诉我妳要往东方走,这整个东方虽然不大,但我的本事就算再怎么大,也无法靠鼻子嗅一嗅就把妳家人揪出来啊!」不忘宣扬他的本事。
原来……清音偷偷地松了口气,是她想太多,还以为他知道了什么。
但,刚放下的心还没稳着又提了上来。
不对啊!早在逃跑那一晚就厘清的事实是,他其实是知道了什么的!
那种可怕的教训绝不能忘,他的真面目绝不是现在他所表现出来的轻浮草包样,他很可怕的!
非常可怕……
那天他讲的话既冷酷又尖锐,刺得她体无完肤,绝不能忘。
「怎么又变了这样的表情?伤口疼吗?我已经吩咐阿莲去叫医官过来了,还要她顺便把汤药端来。」
这人能把表里不一表现得像双重性格,忽冷忽热、又软又硬,还能屈能伸……好像不是人,害她一直习惯用非人的形容词来形容他。
或许,他真的不是普通人。
「妳这是思考的表情吗?我知道伤口痛会让人忍不住皱眉,但妳的样子又不太一样,妳要不要稍微放松一点,刚醒来就这么忙了,不累吗?」
不是普通人是什么人?
他说他叫朱醒,她还真的信了?!
一出了京城她就变笨,不,早在出京城之前,一切都脱了序,师姊出事……
是从她们自以为任务圆满结束可以准备离开那时候,她就已经放松警戒了,亏她还自以为是地警告师姊要小心……
「妳躺了三天,有没有全身发痒?我是有叫阿莲帮妳擦身子啦!不过,用湿布擦和用水泡是不一样,但之前妳也泡得够彻底了,咕噜咕噜的,光喝水就喝饱了,难怪不想喝粥……」
「是你!是你把我按在水里不让我上来的!」她记起来了!
那模糊的影像,现在是再清楚不过。
「而且,我还肯定也是你从背后射箭把我射下马的!」
该死的浑球!
而这个被指控的浑球不仅不否认,还笑得一脸的玩世不恭!
他、他根本就是个魔鬼!
……果然不是人。
第四章
「怎么?妳是真的刁,还是想跟我比烂?」
听阿莲说这位躺在病床上的小姐已经连续打翻好几餐了,并且可以确定,她也没有趁人不注意时偷偷捡了东西来吃,那她是想干嘛?
减肥?
绝食抗议?
邝允炽接过阿莲捧着的食物,准备亲自为小姐服务,却在见到碗里的菜色时皱起眉头。
「清粥?还这么稀?」他浅尝一口。「有肉骨的味道,是用牛骨熬的粥嘛!对身子很好的,不喜欢?嫌这个不够丰富?也对……」
他看都不看兀自在床上冷着脸生闷气的伤患,转头跟阿莲交代一大串,「这样的东西怎么可以拿来招待我们的贵客?而且还是不小心溺了水、中了箭、受了风寒的娇贵客人?
「难怪人家要这样刁难了,实在是我们款待不周。阿莲,去传一些好料的过来,即使她的身体现在只能用粥,也要最精致美味、真材实料的调理圣品。」然后吩咐了一堆寻常人家听都没听过的宫廷养生御膳。
「我不要!」清音不领情。
「这样不行喔!怎么可以不吃东西呢?」哄小孩。
「不想吃。」撇开头。
「阿莲,去准备。」
「你就算把那些东西都拿来,我也不会吃的。」
「为什么不吃?」不乖的小孩。
清音懒得理他,她在生气好吗?
只不过,她在生自己的气,气自己的无能为力,她觉得自己被困住了,怎么挣扎都逃不出去,尤其对手还是个她怎样都摸不透的人。
既然对抗不了,那她生气总可以吧!让她任性一下下就好,她才不会傻得用饿死自己的方式结束生命,只要他们能让她清静一些,别再理她了!
可她不答,并不表示其它人没意见,阿莲就很尽职地把知道的全报告出来,
「小姐吃得很清淡,在车队的时候,只吩咐我送脖脖和茶水,没再要求别的。」
「什么?原来我真的怠慢了我的贵客还不自觉?难怪人家要满口怨言又逃又跑的了。」邝允炽边摇头边无奈地叹气。
「可我有点不明白,不是早跟妳说了吗?我那车队可是史无前例资源最丰盛的运饷队呀!本大爷虽然嘴巴苛刻,但出手一向很大方,妳怎么还跟我客气?饽饽?茶水?」他一脸的不可思议,还转头认真的问阿莲,「我们车队上有这种东西?」
「有。」
「可能是我太不食人间烟火了,那……好吃吗?」要不然,人家干嘛指定?
「可以吃饱,军中常吃。」
「哦!我好像见过,可是它的样子看来像是路边捡来的石头,我以为是手下在跟我开玩笑,所以每次只嗑白饭和酱菜。」他也是吃过苦的好不好!
「奴婢今晚帮大人准备几个。」
这两个人当她是什么?竟然当着她的面讨论起这种无聊的事!
清音受不了地双手捂住耳朵,没拿枕头丢他们已经算很有风度了。「你们好吵!走开!」
偏偏,她这样的举动看来更像个闹别扭的小孩。
邝允炽冷睨着她幼稚的行为,突然贴在她耳边哼道:「妳在摆什么清高?妳觉得阿莲准备的东西不好吃,还是不能吃?怕我下毒?」
「我没有……」原本想转头破口大骂的,可突然发现他贴得太近,两人现在的姿态过分暧昧,害她尴尬得只敢吶吶嗫嚅。
「我知道,妳吃素,挑食的小孩。」他偷偷揭她谜底。
「你、你怎么知道?!」那刚才算什么?戏弄她吗?
「很了不起吗?不能知道?」他挑眉冷瞥。
「我又没那样说,只是不想麻烦别人。」
只要一见到他发冷的神态,清音就会自动自发地收敛气焰,不敢惹他。
「一点都不麻烦!」但他却霍地起身,调兵遣将似地大声指挥起来。
「阿莲,去叫厨子把我刚才吩咐的全准备好,注意口味要清淡些,食材别替我省,该杀牛的就给我杀,需宰猪仔的也给我下刀,鸡鸭鱼羊都要新鲜,每一顿都要给小姐服侍得妥妥贴贴的,一定看着她把东西给我吃下才行。」
清音傻眼,瞪着那张嚣张跋扈的脸久久无法反应。
「养伤期间,不准妳忌口。」
这、这简直是……清音脑海里有限的骂人字典中已经找不到可以骂他的字眼了。
「这到底是谁造成的?你还有脸落井下石?」
「都说了那是意外好吗?谁会知道那晚会有个可怜虫偷了马跑夜路?我只是无聊睡不着,找了桢连一起去林子里比赛射箭,想说或许运气不错,能猎到野味回来加菜也不一定,谁知我们眼中的野鹿竟会是小姐妳?还好本大爷箭术不是顶好,射偏了。」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我不信!你还把我压在水里,还有,我没偷马!」已经银货两讫了喔!
「是,妳没有偷马,瞧,妳怎么说我怎么信,那我说了一大堆妳为什么就不能信一下?」给点面子嘛!
「要不要你也让我从后面射一箭,再压在水里差点溺死看看?」
「这……怎么好意思麻烦?」难度有点高。
「你到底是谁?」
突然爆出这一句问话,就算再怎么狡猾的狐狸,也会反应不及吧?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希罕由我自己说出那些不能说的事了,因为,你全都知道了对不对?你知道了我跟『神尼降谕』的骗局有关,你是追着我出京城的,或者原就埋伏在半路上的吧?」
清音爬起身子,因为多次灾难、又伤又病又未正常进食,所以气色欠佳、气息微喘,楚楚可怜的样子让邝允炽我见犹怜。
「你从一开始就是有目的的接近我,你耍心机不让我离开,你究竟想做什么?为何不抓我回京城,偏要这般大费周章的耍弄我?我现在就跟你承认『神尼降谕』的骗局全是我一手策画的,静慧师父是我师姊,还有死掉的马车夫则是听命我行事的手下,失踪的海芽只是我的小跟班,我们的目的是要阻止鬼王军团继续东征。」
邝允炽保持一贯的浅笑,侧坐在床沿,一边帮她安好位置、拉好被子,一边耐心地听她细说从头。
「根本没有什么『灭东蜀者乃西梁真命天子』的神谕,但效果大家都见到了,
所以,我们任务其实已经圆满结束,正要准备离开京城,然后就出事了。我现在什么都跟你坦白了,你呢?请你告诉我你心里的打算。」她等着邝允炽同等的回鎗。
但他仍是那张彷佛无限包容,实则虚情假意的笑脸,替她顺了顺睡乱了的长发,手指像是舍不得离开地穿梭在她的发间。
「妳有一头很美的长发,又黑又亮又柔……」他看着长发的眼难得的显露出一丝迷醉。
「朱醒!你真的是叫朱醒吗?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妳一定也很自豪有这样一头可以眩晕人的发,是不是?」他执起一小撮到鼻端嗅闻着。
「你告诉我吧!难道我对你的坦白还不能跟你交换吗?」她好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