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笑话?如果她现在有任何想见的人,那个人铁定是非你莫属。什么叫做她不会想看到你?」
「你不懂。」他瘖哑的摇头道,仍是那副要死不死的模样。
「我不懂,你就说给我懂呀!
杨开敔的脾气慢慢的冒出头来。他实在是快要受不了他空茫消极的死样子了,因为眼前的他,根本一点也不像他所认识的梁矢玑。
「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认真而且严肃的紧盯着他问,「我知道艾媺流产对你而言是个打击,但这是意外不是吗?你们两个都还年轻,要生孩子的机会以后还多得是。你现在该做的,不是一个人躲起来难过,而是必须坚强的面对一切,做艾媺的靠山。现在的她相当的脆弱而且虚弱,不管是身理或心理都一样。现在的她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你的安慰、你的陪伴和你的照顾,你应该知道的不是吗?」
「你不懂。」
该死的,又是这三个字!
「你他妈的敢再说这三个字一次,你看我敢不敢一拳把你给揍得清醒些!」杨开敔忍无可忍的咬牙进声道,并且用力的推了他一下又一下。「你到底是怎么了,天玑?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你根本就一点都不像你!」
他用力的掐着他的肩膀摇晃着,像是想用这种方式让他清醒过来一样。
「难道你还不懂吗?这一切都是我害的!」梁矢玑倏地用力将他的手甩开,既生气又哀伤的望着他摇头道,「是我害她流产的,是我害死我们的孩子的,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自私和愚蠢,这一切的意外根本就不会发生。是我亲手杀了我们的孩子的,艾媺她绝对不会原谅我的,她会恨我一辈子。」
虽然不知道他们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一路看着他们相爱,他不认为情况会像天玑所说的那么严重,即使艾媺的流产真是他害的也一样。
「这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还是你已经亲耳听见她说会恨你一辈子,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杨开敔沉默了一会儿,凝视着他痛不欲生的眸子,缓缓的问道。
梁矢玑哀伤的看着他,沉默不语。
「不要钻牛角尖,天玑。」杨开敔开导他,「逃避并不能解决事情,没有人能够逃避一辈子的,如果你真的爱她、在乎她的话,即使这一切真的都是你的错,而且会让你因此而被她怨恨一辈子,你也必须全盘接受、勇敢面对这一切,并且设法赎罪。因为这是你欠她的,不是吗?」
梁矢玑低下头默然无语。
「逃避是懦夫的行为,你想当一名懦夫吗,天玑?」杨开敔再度开口问。
「不。」他沉默了许久,终于抬起头来摇头道。
「那就跟我一起走,我们该去看艾媺了。」
看着他,梁矢玑溢满哀伤的眼眸申明显的挣扎着,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的朝他点点头。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严肃哀伤的朝向已转送普通病房的艾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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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内空调呼呼的吹,室内温度适中而且舒服得让人几乎要忘了待在户外曝晒在七月炽热阳光下的感觉。
艾媺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能动,其原因并非是插在她手臂上的点滴,而是坐在病床边目不转睛的监视着她一举一动的护士小姐。
说监视其实一点也不夸张,因为她什么事也没做,对她的问题又是一问三不知的,除了一句待会儿医生会跟她说之外,就是盯着她一下子不肯她这样,一下子不肯她那样的,真是怪极了。
算了,反正她也没心情跟人家聊天,而且觉得人不是很舒服,就跟之前在公司厕所里吐过后一样的全身无力。而且很怪异的是,她觉得自己的下体湿湿的,小腹又传来一阵一阵的痛,感觉就好象那个来了一样。
她到底是怎么了?芸祯不是说她可能怀孕了吗?为什么月经又会突然来了呢?而且感觉好怪。
虽然之前被阻止了几次,但怪异的感觉让艾媺还是不由自主的,想用她自由的那只手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单,一探究竟,可惜--
「小姐,妳怎么老是讲不听呢?我不是跟妳说要好好的躺着,不可以随便乱动吗?」护士小姐眼明手快的立刻跳起身来,将她擅自动作的手压回身侧,不悦的瞪着她。
「护士小姐,我想上厕所。」山不转路转,艾彻想了个好法子。这下子她肯定可以起身了吧?
「噢,那我拿尿盆给妳,妳等一下。」
尿盆?艾媺闻言呆愕了一下。
「小姐,我可以自己到厕所。」
「当然不行,以妳现在的身体情况,妳最好是躺着尿。」
「为什么,我到底是怎么了?」
「待会儿医生来了会跟妳说。」护士一边拉起病床边的围幔一边说,「待会儿我放尿盆的时候,妳可能要稍微的使劲帮我一下。」
「对不起,我说了谎,我并没有想上厕所,只是想坐起来而已。」艾媺向她道歉。
护士瞪着她,忍不住露出一脸不悦的表情。她将尿盆放回床底下,身子尚未挺直,便听见有人走进病房的脚步声。
唰一声,病床边的围幔立刻被她用力的拉开。
「杨医生,你来啦。」她喜悦的叫道。
围幔一拉开,乍然出现的杨开敔让艾媺微微的惊愣了一下。
「开阳?」
杨开敔先对她微微的一笑,然后转向笑容满面的小护士。
「谢谢妳的帮忙,倩雯。」他迅速的瞄了一眼她制服上的名牌,微笑道。「这里就交给我了,妳去忙妳的事吧。」
小护士满心欢喜的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杨医生刚刚叫她倩雯耶,好棒喔!
「开阳,你怎么会在这里?」不等护士前脚踏出病房,艾媺已忍不住的出声询问,同时企图从病床上坐起身来。
「妳先躺着,别急着坐起来。」杨开敔一步上前,迅速的压住她的肩膀道。
艾媺再度愣了一下。怎么连开阳都不让她坐起来呢?
「怎么了,为什么你们都不让我坐呢?」她不解的问,「我是不是怎么了,开阳?」
「先告诉我,妳现在觉得怎么样了,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杨开敔避重就轻的说。
「大致上都还好,除了觉得身体有点无力之外。嗯,我的小腹……其实应该说子宫才对,一直都隐隐的抽痛着,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妳还记得自己怎么会被送到医院来的吗?」他眼神微闪了一下,再度避重就轻的问。
艾媺轻皱了下眉头,回想了一下。
「我不是很确定,我是不是昏倒了?谁送我来的,是矢玑吗?他人呢?」难道他把她送到医院之后,就又和他的新欢走了?最后的一个问题,她实在问不出口。
「妳的确是因为昏倒了,才被送到医院里来的,但是在这之前,妳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妳的病历上会有精神耗弱、情绪紧张、营养不良、血糖过低、睡眠不足这些症状?」杨开敔照着病历上所诊断出来的病情念给她听。
艾媺微僵了一下,原本故做轻松的神情慢慢的沉了下来,顿时不语。
「艾媺?」他忍不住催促的唤她。
「我不想让你们担心。」沉默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哑声的开口回答。
「担心什么?」杨开敔不解。
「我和矢玑有可能会分手。」她露出一抹哀伤的微笑。
站在病房外的梁矢玑闻言,顿时浑身剧烈一震。
「妳别开玩笑了,天玑那家伙那么的爱妳,即使妳想分手,他也不可能会放手的。」杨开敔毫不犹豫的说。一顿,又忍不住问:「你们俩吵架了是不是,妳想和天玑分手吗?」
艾媺用力的摇头。
他眼神闪了一下,知道站在病房门外的好友一定很心急的想听见她的回答。
「妳摇头是表示妳并不想和他分手吗?」他特意的说给门外的梁矢玑听,「既然如此,为什么妳要说你们可能会分手?不可能是天玑想和妳分手吧?」
艾媺哀伤的轻扯了下唇瓣,没有回答。
「好吧,这件事我们先不谈,妳先告诉我妳的身体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问题?」见她沉默不语,杨开敔只好从好朋友的身分回复成医生的身分,将话题转回她的病情上。「营养不良?睡眠不足?这一阵子妳究竟在忙些什么,忙到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他好整以暇的盯着她问。
「我有睡,只是睡不着而已。」
「那妳是不是也要说,妳有吃,只是吃不下而已?」
艾媺摇了摇头,稍微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我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没什么食欲,看到什么都不想吃,偶尔还会有点反胃的感觉。我同事认为我有可能是……」她忽然停顿下来,没继续把话说完。
「是什么?」他追问。
「怀孕。」艾媺看着他说。「不过看样子我同事可能猜错了,因为我那个好象来了。开阳,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你可不可以把我的皮包拿过来,我记得我的皮包里好象还有卫生棉,我想去厕所一趟。」
杨开敔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她。
「怎么了?」她不解的看着他。
「艾媺,有件事我想跟妳说,但是妳得先答应我,听了之后妳绝对不能够太激动好吗?」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严肃的开口。
艾媺突然感到一阵不安。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严肃,让我有点不习惯。你想跟我说什么?」她嘴角微微轻扯的问。
「妳的子宫之所以会隐隐作痛,并不是因为妳的生理期来了,而是因为妳刚刚流产的关系。」他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一口气把实情说出。
艾媺震愕的瞪着他,整个人倏地呆若木鸡。
「流产?这是什么意思?」她隐约听见有个声音这样轻轻的问。
杨开敔瞬间抿紧了嘴巴,侧头避开她茫然求助的眼神,与她那张瞬间变得面无血色的脸。
「流产?这是不是表示说我真的怀孕了,我的肚子里原本有个小宝宝,但是在我发觉拥有他之前,我却又已经失去他了?」她慢慢的坐起身来,神情恍惚的盯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喃喃自语的低声问,眼泪则下由自主的从眼眶中冒了出来,一滴接着一滴,笔直的掉落在被单上。
杨开敔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握紧拳头,静静的站在一旁。
可恶的天玑,他到底该死的什么时候才要进来,他难道不知道艾媺现在最需要的人就是他吗?真是该死!
「别告诉矢玑。」不知过了多久,病房内突然响起她瘖哑哽咽的声音。
「什么?」
杨开敔愣愣的抬起头来看她,只见她泪流满面,泪眼婆娑的望着他。
她哑然的开口道:「别告诉矢玑我流产的事,开阳。」
「为什么?」他不解的问。
「我了解他,以他的个性他一定会把这一切的过错全揽在自己身上。」艾媺很努力的吸着鼻子,压抑着哽咽,不让自己泣不成声。「这种心痛与自责的感觉由我一个人承担就够了,没有必要拖他……」下水两个字尚未出口,艾媺的声音突然消失不见,双眼发直的瞪着走进病房的人。
矢玑?!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把她送到这里来之后,就跟他的新欢离开了吗?
不对,根本就没有人跟她这样说,这只是她自哀自怜、胡思乱想出来的,她既然都说她了解他了,又怎会以为他会做出将她一个人丢在医院里的事呢?
看着他,原本已不甚清晰的视线在一瞬间变得更加模糊,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不想失去他的身影,她迅速的眨了下眼睛,一串泪珠立刻又从她眼眶中滑落下来,而他在这短暂的瞬间竟已近身,将她整个人紧紧的拥进他怀中。
宽大的胸膛,熟悉的气味,温暖的怀抱,这些她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失去的幸福……
「呜……」她忍不住的呜咽出声,再也敌不过她拚命压抑的哀伤与痛苦,紧紧的回抱住他,嚎啕大哭了起来。「呜呜……呜呜……」
杨开敔则静静的退出病房。
第八章
看完最新一季「欲望城市」的DVD,艾媺感觉有点口渴的想起身去倒杯水来喝,她的双脚才移动位置,屁股甚至还来不及跟进,与她待在同一空间的梁矢玑已大惊小怪的出声问道:「等一下,妳要干么?」
「我想去倒杯水喝。」她老实回答。
「我来就好。」他起身离开。
一会儿后,一杯水立刻送到她面前。
喝了几口水解渴后,艾媺无聊的拿着电视遥控器不断的按着,想找个有趣的节目来打发时间,怎知七、八十台的有线电视频道,竟然没有一台能引起她兴趣的。
五分钟后,她终于放弃的将电视关掉,将注意力放在电视边的电话上。然后,她的双脚才稍微一动,同样的情况再次发生。
「等一下,妳又要干么?」他倏然抬头问道。
「我想打通电话。」
三秒钟后,一支无线电话立刻递到她手上,还附带了声,「喏,电话来了。」
看着手中的电话,再看一眼回到座位上又再度低头埋首工作的他,艾媺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她不能再让这种情况持续下去了,否则她一定会发疯的。
可是他的样子看起来是那么的忙碌,她现在开口跟他谈这件事,会不会打扰到他的工作呢?
然而说是这样说,事实上,她早就已经打扰到他的工作好一阵子了不是吗?因为自从她流产意外发生之后,他就一直这样寸步不离的守着她、照顾她,就好象她不只是流产而已,而是残废了一样。
OK,她知道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很恶劣,而且一点良心也没有。毕竟他是那么无微不至的在照顾她,甚至连她想喝杯水,他都会亲自去倒给她喝。可是问题就出在这里,他对她就是太过无微不至,小心翼翼的什么事都不让她做,她才会无聊到想发疯,甚至胡思乱想了起来。
她一直在想,他之所以对她这么好,是不是因为愧疚?
她一直在想,偶尔有几通打来找他的电话,他总是会特意的走到她听不见的地方说,那打电话来的人是不是他那个新欢?
她一直在想,他会不会恨她,本以为可以和她分手和新欢双宿双飞,结果却人算不如天算的发生了她流产的这件事,让他在一夕间变得身不由己,得为她负责?
她一直在想,他还爱她吗?和她在一起是为了责任、习惯、爱,还是不得不为的无可奈何?
她一直在想,如果她再不回去工作上班,而再这样一直下去的话,她肯定会发疯!因为她所想的一切,他都曾经认真而且慎重的对她发誓,并且否决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