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这一年多你也自责够了。上楼把脸洗一洗,把心情稳定下来,小糖果就要睡醒了,不要让小孩看到你这副模样。”韩奇说。
“可是……”韩菁望向苍白的采蘩,似乎希望听她说一句话,哪怕是一句重重的责骂也好。
采蘩咬牙切齿,心情激愤的说不出话来,只是横着眉,轮流看着他们三个人。
韩奇把韩菁推出房门,然后转看采蘩。
“现在你完全了解了吧?我跟唱片公司协定,把这件事压下来,我这样做可不是为了王昊这个浑小子,纯粹只是不希望那个女孩死了还被牵扯进来,连带给她的家人带来媒体无理的侵扰,此外我更不希望韩菁再受到二次伤害。”
“对不起……”王昊推着轮椅来到采蘩的面前,这是他第一次有勇气近距离正视采蘩。“我从来就不想伤害采苹,也不想伤害韩菁,可是……”
“可是因为你的私心,同时伤害两个爱你的女人,以及她们的家人!”采蘩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韩奇让她伏在他的胸前尽情哭个够。
???
回家的路是沉默,也是沉重。
车子停在公寓门口,两人默默坐在车内,等待对方先开口说话。
“心情平静了?”韩奇问。
采蘩点点头。“谢谢你。”
“你有权知道事情的全部。”
“韩奇,我……”采蘩想跟他道歉,可是他似乎不愿给她这个机会,抢了她的话。
“你今天也受够了,早一点休息。”他始终戴着墨镜,目光直视前方。
“……好,再见……”采蘩下车了。
她朝她的公寓走去,心里明白韩奇并没有如往昔一样随后下车,陪她上楼去。
她听到车子呼啸而去的声响,同时也听到自己一颗心绝裂成碎片的哀鸣。
这一次,他们之间真的结束了。
???
采蘩把事情源源本本的告诉江家二老,但省略了她跟韩奇的事。
他们听完之后,并没有太多的怨恨,只是不胜唏嘘的说:“真是傻孩子!采苹从小就怕自己会带给别人麻烦,所以她总是宁愿自己一个人承受痛苦,也不愿意对不起别人。她一定觉得对不起那位王太太,差一点毁了一个幸福家庭,才会选择这条路。这个孩子以为只要没有她,事情就能解决。”
江妈妈怜惜的左一声“傻孩子”,右一句“让人心疼”,听得采蘩更为妹妹心痛。
慢慢的,采蘩开始能了解采苹在日记所写下“我该怎么办”的意思。
这是内疚,而不是控诉。
采蘩已能以采苹的心情重新再把日记看过一遍,此刻,她的心情完全平静。
事情终于真相大白,采蘩心里反而有些许的空虚和不真实。
她也许该这么办了。
在跟公司请了三天假之后,采蘩回到公司第一件事就是跟公司递辞呈。公司极力挽留无效,最后只好准允她辞职。
采蘩决定回新加坡重新开始生活,要把所有的悲伤留在台湾这块土地,只带走跟韩奇在一起分分秒秒的甜蜜时光。
下班时,吟秋满脸不舍和忧伤地来到采蘩的面前。
“应姐,你真的要离辞?”
“是的。”
“为什么我身边的人,总会一个一个的离我而去?”吟秋的眼眶红了。
采蘩注视她半晌,才说:“吟秋,我是采苹的亲姐姐。”
“你……你是采苹的姐姐?!”吟秋讶然的微启嘴唇,久久合不拢。
“对不起,这段时间隐瞒你了。我进公司是有目的的,如今我已经知道采苹发生的事,我想我没必要再留下来了。”
“你知道?”吟秋心头一惊。
“嗯。我想你也应该很清楚王昊、韩菁以及跟韩奇之间的关系。”
“我知道。我跟王昊的事情曝光之后,韩奇在公司力保我的时候,曾经略微跟我提过,王昊是有家室的男人,还劝我不要对他太死心眼而苦了自己。”
采蘩轻叹一声。“你也是个傻女孩!可是你比采苹看得开。”
“是吗?”吟秋掠一掠眼神,咬一咬唇瓣,最后才说:“我比采苹好不了多少,只是我的方法跟她不一样罢了。”
这个说法倒让采蘩觉得意外。她不答腔,等吟秋说下去。
“应姐,也许你听完我的话之后,会认为我没有资格这样叫你了。”吟秋先对采蘩告罪,才言归正传。“我想他们一定没有说,是谁把王昊有太太和小孩的事告诉采苹的吧?”
她低下头。“是我……是我打匿名电话告诉她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采蘩问。
“我嫉妒。我从来不会介意王昊有韩菁或者其他的女孩,我们私下还是在一起。我经常去异人馆找王昊,可是他竟然勾引采苹,又因她逐渐疏远我,所以我妒嫉她,更受不了王昊对采苹的好。我本来要当面把事情说开来,但是我又不要王昊怨恨我,更不想失去采苹这个朋友,所以我就匿名分别打电话给采苹和韩菁两个人。”
“你这样做有什么目的?”
“我只想让采苹知难而退。她是如此善良和柔弱,我知道她会来问我该怎么办,到时候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劝她离开王昊。只是……我没有想到她却选择另一条路……”
“你……”
“你一定认为我心机太重,是一个很可怕的女孩。可是当时,我心里除了妒嫉采苹之外,还替她担心,怕她到头来还是要伤心,她不像我,她玩不起王昊的爱情游戏。”吟秋用手背抹一抹早已湿润的脸颊。“那一天晚上王昊找我喝酒、诉苦,他说他不能没有采苹——他将不惜一切,即使永远不能回到萤光幕前,也要跟韩菁离婚!”
“这么说来,车祸那一天,有人看见有一个女孩爬出车外打电话报警之后就不知去向……那个人是你?”
吟秋点点头。“那一场车祸我几乎是毫发无伤,只有手肘上一些擦伤。”她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声音显得有些喑哑。“那天天色很黑,我奋力爬出车外时,随手带出王昊的手机,于是我立即打电话求救,然后丢下手机躲在附近。等救护车来了,我就逃离现场。隔天我又听说采苹自杀了,那时我才真正明白我做错了,他们俩陷得太深了……”
“难道没有人怀疑那个女孩是你吗?”
“我不知道。由于王昊酒后驾车和采苹自杀的事件太敏感,所以大家才会把两件事情联想在一起,接着就开始有人传出那个女孩就是采苹。”
“你怎么可以坐视这个传言不管呢?”采蘩不满的说。
“事出突然,我心里很害怕,更担心再度卷入绯闻会影响我的工作。后来事情被公司压下来,警方以王昊酒醉驾车结案,至于那个女孩是谁已无关紧要了。”
“你跟王昊一样的自私!”采蘩不齿的说。
“我承认。我爱王昊,更珍惜跟采苹之间的感情。”吟秋激动的反问采蘩。“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我……”采蘩无言以对。
如果你是吟秋,你会怎么做?她出口问。
“对不起……”韩菁意外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采蘩和吟秋同时的望过去,不约而同惊讶的叫出。“韩菁!”
“对不起,打扰你们的谈话。”韩菁对吟秋点头打招呼之后,便面对着采蘩说:“应姐,我和王昊商量过了,这个星期天我们想到采苹的坟前上柱香,可以吗?”韩菁眼里浮是期盼。
采蘩许久不说话。她看看韩菁,又瞧瞧吟秋,才微颔首,轻缓的说:“吟秋,那一天你也来吧!”
第十一章
采蘩站在采苹的坟前,默默对妹妹道:采苹,今天你最爱的人和最要好的朋友都来看你了,你有什么话就直接告诉他们,姐姐只能为你做到这里。
她退到一旁,让韩菁推着王昊站在采苹的坟前,吟秋立在另一侧,三人眼里凄楚,合掌默祷。
好一会儿,采蘩便催促他们下山回家去,让事情就此告一段落,他们才各怀思念,不舍的步下山。
采蘩拿出一本日记交给韩菁。“采苹这一本日记应该交给你们夫妻来处理,里面全是她写下跟王昊交往的心情,看完之后,想保留或者销毁也由你们自行决定。”
“应姐,谢谢你。”韩菁说。
“不用谢我,采苹一定也希望你读它。韩菁,等你看完之后,你就会了解采苹并不是带着对你的恨而去,而是充满对你的愧疚。”采蘩说。
韩菁不禁红了眼眶。
采蘩握住她的手,算是给予最深沉的安慰。
这时突然闪出一条人影,直对着王昊猛照相。
“你!”采蘩一看是那位李姓记者,于是生气的一把推开他,怒气冲冲的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跟你说过了,我只要事情的真相。”李姓记者又嘿嘿的笑着。“我追王昊已经追了一年多,今天终于给我追到了……当年的偶像歌手不仅早就结婚生子,而且绯闻不断,还有一位纯情少女为他自杀!今天这一幕真是大有新闻价值了!”
“你没有权利!”
“别忘了,读者有知的欲望,他们一定很想念当时红极一时的偶像的真面目和近况;而我是一名记者,要报导读者们想知的消息。”
“你是无赖!如果你敢写出有关采苹的任何一个字,我一定会告你的。”
“我不怕你告,照片是证据,它永远呈现诚实的画面。”
采蘩想上前抢他的相机,结果被他推了一下,险些跌在地上。
“应姐,你没事吧!”吟秋及时扶住她。
“没事……”采蘩还没站稳又要过去争夺时,李姓记者已被从车子冲出来的韩奇一拳打在地。
她眼睁睁的看到韩奇拉出底片让它曝光,这才吁了一口气。
“如果你报导不实的消息,我一定会跟你没完没了!”韩奇把相机还给他之后大声吼。“滚!”
“我不会就这样罢休!”李姓记者带着凶狠的目光离开了。
“回家吧!”韩奇接过王昊的轮椅推着就走,从头到尾没正眼瞧过采蘩,仿佛她是不存在似的。
“哥……”韩菁望着他的背影叫了一声,然后又转向采蘩解释说:“应姐,你不要放在心上,你也知道哥哥的个性原就比较执拗,现在事情解释清楚了,他拗个几天就会没事了。”
采蘩惨淡一笑。“快过去吧!”
韩菁跟采蘩和吟秋道别之后,便碎步跟上。
“应姐,你跟韩奇……”
“已经……都过去了。”采蘩黯然的说着,鼻头不觉一酸。“我们也回去吧!”
???
晚饭过后,采蘩陪江家二老坐在客厅看电视。
一分钟的新闻一则又一则播报出去,把今天一整天做一个简单的表明。
采蘩并不在意哪个地方发生什么事,这些对她都只是一过明天就成了无关痛痒、在脑子里消磁的消息。
当电视主播报导把现场转到王昊记者会时,采蘩整个人震了一下,便专心的聆听,仔细的盯着电视。
首先是王昊交代,他出口从车祸造成行动不方便后,就跟妻子和女儿过着简单平静的生活,希望各媒体朋友不要打扰他们一家的平静。
接着是韩奇郑重的告诫记者朋友们,今后如果没有经过王昊本人当面亲口证实的事情,一旦有人凭空想捏造不实的报导,王昊会诉诸法律途径,一定要对那个人告到底!
采蘩心里很感动。难得他们会愿意主动开记者会表态,他们这样做不仅保护到自己家人甭受不必要的骚扰,也免于采苹这段往事有被人挖掘之虞。
“这样也好。”江爸爸说:“主动出面把事情说出来,以后的日子过得也自在些。”
“这可需要很大的勇气,难得。”江妈妈赞赏的说。
现在,采蘩才真正放下一颗心。
“采蘩,那位就是在电话里跟我说话的韩先生吗?”江妈妈突然有此一问。
采蘩眼睛黯淡下来,迟疑一会,才缓缓的点头。
“人长得不错!为什么你要放弃他而选择回新加坡呢?”
“我……”采蘩为难的不知该如何回答。
“决定哪一天要走?”江爸爸替采蘩下了一个台阶。
“月底。”
“这么快!真舍不得你走,我还盼你能留下来过完年再走!”江妈妈说。
“我会时常回来看您们,您二位也可以到新加坡来住一些时候,好让我带您们四处走一走,也许就会喜欢上新加坡这个城市。”
“我才舍不得,这里有采苹。”江妈妈感伤的说。
这话例说进采蘩的心坎里。
“老伴,你今个儿是怎么了?净挑一些让采蘩难过的事说。”江爸爸给江妈妈使一个眼色。
“你瞧我,人老了,说起话来就是不中听。”江妈妈堆起满脸关心,把话转个舵。“东西都整理好了吗?”
“东西不多,这几天已经慢慢在打包了。”
“需不需买些东西回去给阿姨?”
“不用了。”
“月底就是你的生日,会过完那一天再走吧?”
“会的。”
“那就好……”江妈妈慈爱的抓住采蘩的手。
这样话家常,采蘩心里放宽不少。从江家出来后,她随意走着,不由自主走进异人馆。
她坐上老位子,还是喝着长岛冰茶,想着第一次来这里遇见韩奇的情景;又想着第二次好不容易盼到韩奇,他送她回家之后,给了她一个难忘的吻;第三次、无数次……
喝完这一杯就回去吧!事情不可能重头再来一遍。
门口涌进许多人潮,接着全场鼓起掌。
采蘩往那头看过去,原来是一些人簇拥着王昊进来,将整个异人馆挤得水泄不通。
现在她想走了。
以后的这里也许不再是有韩奇的异人馆了。
采蘩走到门边,跟韩奇不期而遇。“韩……”采蘩悸动不已。
韩奇怔怔的注视她。
此刻,她真希望有勇气再度拿下他的墨镜。可是她的手始终颤抖个不停,抬起手的气力一点也使不上来。
“再……见……”这是采蘩惟一能说出来的话。
???
采蘩在江家吃了一顿丰盛的生日餐之后,便直接回去住处,一一跟往事道别。
明天就要回新加坡了,她选择生日这天当做是对台湾的告别。
记得上一次胡诌的生日,她出乎意料的得到韩奇一首歌,而今天真正的生日,却只能孤身对灯影、独饮一杯酒,和自己的影子干杯。
她不忘祝福地对自己说一声:“应采蘩,生日快乐!”
犹如那一次韩奇对她说的,今夜她只是从记忆中提领出来而已。
整个房间空荡荡的,只有角落的几只行李。
采蘩看一看时间,准时打开电视,萤幕上出现“生日快乐——韩奇电视演唱会”的片头。
这个电视音乐专辑,是采蘩第一次公器私用。她特意跟电台交涉指定在这一天播出,无非是想在自己临走前还能得到一个生日礼物。
电视主持人先秀一段感性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