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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紧握的拳猛力捶在树干上,坚实的柏树应声折断,偷偷蹑随在後的惜惜不禁吓了一大跳。以为他不在意,没有任何怨怼,原来是隐藏在平静的面具底下。
「为什么?为什么?」季清儒痛心的低喃。「我不够爱你吗?不够怜你吗?为什么要变心?为什么?」
「是我哪里作错了吗?」他喃喃自问。「是我不应该想要给你惊喜,瞒著你我费了多少心思亲手为你离琢玉饰、雕琢玉像,所以你感觉不到我的心意吗?该死,我为何这般愚蠢,既然无法陪伴你,就该清清楚楚让你明了我的心意,应该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为你所做的一切,这样你就不会……」
「会!她还是会变节!」忍不住了,惜惜跳出来大吼。
明明不是他的错,为何他要自责?这太不公平了!
「我告诉过她了,我告诉过她你为她花费了多少心思,告诉过她你为她做了多少,但是她说她只想要你陪伴在她身边,她不在乎什么心意,只想要人时时刻刻呵护她呀!」
「她……」季清儒怔愣地看著她。「都知道?」
「知道!」惜惜用力点头。「统统都知道!」
「但是……」季清儒依然怔忡。「她不在乎?」
「也不是完全不在乎啦!而是她宁愿你陪在她身边,比起这点,你为她所做的那些就不是很重要了。」
「是吗?她不在乎?」季清儒喃喃低吟,「她只要我陪在她身边,其他全都不重要……」他踉跄转身。「是吗?是这样吗?无论我怎么做都没用吗?她只要一个能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的人……」
望著跟跄消失於夜色中的顽长身影,惜惜低咒不已,却无可奈何。
心病无药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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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近三更,惜惜却怎么也睡不著,坐立不安的上床躺下,又下床踱步,再回床上躺个片刻,又跳下床走来走去,最後,她终於忍不住了,套上外衣便飞身出小楼,飞身出绿烟苑,飞身向水烟苑。
她老觉得有什么不对,心头忐忑地,担心某人会出什么状况……
唉~~果然!
只见季清儒一摊烂泥似的醉倒在鱼池旁,酒壶沉在鱼池底,看样子明儿个这池子里的鱼全都要害宿醉头痛的毛病了。
幸好她有搬动伤者、病患,甚至死猫、死狗、死人的经验,很快就把季清儒拖到寝室里头去睡,然後又回绿烟苑去拿了一颗药丸过来给他吃下。
看他可怜,就恩赐他一颗解酒药吧!
可是这种情形并不是只有一夜,而是夜夜。
每夜,惜惜都要跑到水烟苑去找「尸体」,有时候是在书房,有时候是在假山洞里,有时候是在茅房,有时候是在树上,有时候是在寝室……啊,运气真好,只要把他从地上搬到床上去就好了……
然後白天,他走出水烟苑去努力扮演没事人,强迫自己面对凌嘉嘉作出无所谓的面具给大家看。她则忙著制作更多的解酒药,一边告诉自己:她并没有破坏自己的规矩,他只是喝醉了,不是生病或受伤。
可笑的是,他始终不知道是她把他搬到床上去的,总以为是仆佣去整理水烟苑时顺手把他丢上床,他唯一的疑惑是:
为什么他一次也没有过宿醉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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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初雪落下来了。
惜惜立刻冲向水烟苑,担心季清儒会睡在雪地里,没想到他不但没躺在庭院里让雪淹没,甚至还没有醉瘫。
可是这样更糟糕。
抱著酒瓮——进步了,居然用酒瓮喝起酒来了,季清儒眯著两眼努力要看清眼前的景象。
「你们……是谁?」
你们?惜惜错愕地左右看看。哪里来的「们」?
正想扭头看看後面是不是跟来了什么孤魂野鬼,蓦又听见一声响亮的物体倒地声,扭一半的头立刻转回去,旋即忍俊不住失笑。
那家伙居然坐到地上去,因为醉到抱不起酒瓮,所以乾脆把脑袋伸进酒瓮里去学狗喝水,又吸又舔的啧啧有声。
「你是狗是不是?」惜惜赶紧过去把他的脑袋抓起来,免得他一个不小心把自己淹死在酒瓮里了。「拜托,你今天不用喝得那么醉吧?上床去睡了啦!让我轻松一天行不行?」
「你们……说什么?」好奇怪,为什么三个人一起开口,却只有一个声音?
又你们!
惜惜摇著头把他拖上床,刚替他盖好被子,突然被他一把抓到怀里去抱住。
「为什么,嘉嘉,为什么你不能体谅我……」
喂喂喂,她又不是那个愚蠢的懦弱女人,别抓错人好不好!
「……二十年的感情,竟然禁不住几年的聚少离多;痴心的爱恋,竟然敌不过几句甜言蜜语……」
早就跟他说那女人是软弱的废物了嘛!
「……我不是畜生,能不理会上官家的恩情吗?也是娘坚决不许我在大哥之前成亲,娘的身子不好,我能忤逆她吗?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谁能挽回……」
他娘亲是另一个软弱的废物!
「……这般痛苦,这份空虚,究竟该如何排解……」他哽咽了。
听他痛怀的低诉,惊见他竟然落下她以为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也不太适合出现在他身上的泪水,没来由的,惜惜心头突然泛起一阵酸,胸口随之升起一股奇异的抽痛,这种感觉是陌生的,是令人心神激荡的,更教人无法自己地涌出了满怀温柔,并怜惜地揽住他的脑袋,放软了声音抚慰他。
「别急,慢慢来,我师傅说的,时间是这种心伤最好的疗药,总有一天你会释怀的。」
她呢喃著、安慰著,然後,他睡著了,就睡在她胸脯上。
她停止了呢喃,呆呆睇视著枕在她胸前的脑袋,披头散发,眼眶湿润,还打呼,她傻傻的问自己:
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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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半个月,季清儒又出门了。
既然上官宇靖已经得到了凌嘉嘉,上官鸿自然不再需要设计逼他离开上宫府,但是他自己想离开,想远离这个令他痛苦的环境。
也许他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惜惜暗付,因为这种想法,心头感到非常郁闷,他才离去一天,她就讶异地发现自己居然很想念他:再过几天,她更震惊地发现自己竟然在打听他在哪里,好像有一股难以理解的冲动在逼她去寻找他。
她是怎么了?
只不过温柔地抱著他的脑袋,让他枕在她胸前安稳地沉睡了几夜,为何就能让她如此惦念?
那种陌生的心酸和心痛又是什么?
为何一天比一天更沉重地压在她心头上,让她一日比一日更喘不过气来?
她究竟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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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惜姑娘,您最近怎都不出苑了?」害她都没得玩。
「不想出去,不行吗?」烦躁得要死,搞不好一出去就先毒死整个上官府里的人也说不定,那就对季清儒不太好交代了。
「为什么?」难不成主子又想苦守寒窑十八年了?
「你问那么多干么?月事来了,不行吗?」惜惜没好气地随口胡诌。
「月事?」瑞香吃惊地喃喃道。「来了一个月还没结束?」那早该流血致死了不是吗?
「所以才叫月事啊!」
「嗄?!」月事是要流一个月的血?那每个月都要一次,这样……不就一整年……不,一辈子都在流血了?
「少罗唆,陪我去种药草!」
「欸?现在在下雪耶!」
「少见多怪!」惜惜嗤之以鼻地轻哼。「有些药草就是得在天寒地冻时才会生长,学著点儿吧!」
她又不做大夫!
可是主子头上都顶著「伟大」两个宇,而婢子脚底下都踩著「卑微」两个宇,所以,瑞香只好委屈地披上风麾陪主子去头顶冰天脚踏雪地。
「惜惜姑娘。」蹲在一旁,闲著也是闲著,瑞香又开始发挥聒噪的天才了。
「嗯?」好冷,不过这种三芝雪叶就是得愈冷愈好,没办法,忍著些吧!
「你知道大少爷又要成亲了吗?」
挖土—半的铲子蓦然顿住,继而咻一下刷过瑞香眼前,骇得她惊叫—声仰天躺到雪地里去了。
「你说什么?」惜惜怒吼。
又来了!
「我、我说……」瑞香怯怯地爬呀爬得远远去。「大少爷又要成亲了。」
「他不是才刚成亲吗?」借惜气急败坏地大叫。
「对啊!可是他和芙蓉世家的李凤娇早就定了亲,若是不娶人家过门,这怨仇可就结定了!」
「见鬼,她肯作小?」
「听说是两头大。」
「呿!」真不晓得是该替季清儒幸灾乐祸一下好,还是该为凌嘉嘉忿忿不平才好!「我就说嘛!那女人一定会後悔的。」
「嘉鼓小……呃,不对,是大少夫人因为害喜,最近都躺在床上,好像还不清楚这事儿呢!」
「都四个月了还害喜?」惜惜不可思议地道,旋即又自己对自己咕哝。「废话,她不就那个样吗?没病也要硬弄出病来,只要人家能更呵护她就好,不过再往下就不知道还有没有用了。」
「嗄?」
「没什么,我是说两个女人住在一起肯定会闹得鸡犬不宁。」
「所以啊!老爷把书房搬到雨梦苑去了,李姑娘嫁过来之後就可以住岚山苑,嘉嘉小姐住岚风苑,井水不犯河水,看大少爷喜欢上哪过夜就上哪过夜。」
「真是便宜他了!」惜惜不屑地咕哝。「啊!对了,什么时候?」
「嗄?什么什么时候?」
「李凤娇什么时候嫁过来啦!」
「年前吧!」
「年前吗?」惜惜若有所思地低喃。「不晓得他会不会回来?」
「谁啊?」
「你们二少爷啦!」
「应该不会吧!」自己的未婚妻竟然变成大嫂,谁愿意回来面对这种事?
「嗯!」也是,回来只会更难过,他也不会喜欢面对下人那些同情的眼光,回来干么?
但出人意料之外的,季清儒回来了。
就在年前,上官宇靖迎娶李凤娇前一日,他又赶回来了,眼见身怀六甲的凌嘉嘉满面凄楚默默垂泪,季清儒心痛不已,却又无法阻止这场婚礼,只能再用酒精来麻醉自己。
再一次让酩酊大醉的季清儒枕在她胸前喃喃咕哝著醉言醉语,那股莫名的,比第一回更强烈数百倍的心酸与心痛再次攫住惜惜心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用力掐紧了她的心,令她窒息、痛苦得几乎啜泣出声,就在这一刻,宛如灵光乍现,她终於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她染患上名为「恋爱」这种不治之症了!
无药可医,她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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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来干么?」
「我也不知道。」
银白色的落月湖,沉郁的天空,寒风沁骨,偶尔飘零下几片雪花,即使是两人同行在湖畔小径上,气氲依然是落寞的、孤独的。
「过完年我就十七岁了喔!你呢?」
「二十七。」
「真巧,恰好大我十岁耶!」
「喂,季清儒,」斜眼偷觑著他,「你不会打算独身一辈子吧?」惜惜问。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有哪位姑娘喜欢上你了呢?」
好吧!他没兴趣,其实现在的她也能了解,她只要她爱的人,不希罕爱她的人。不过他可以没兴趣,却不能阻止她偷偷爱他吧?
「这一回你能待多久?」
「家母希望我过完年再出门。」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他娘亲叫他过完年再离开,他早就跑得远远的了。
「早点离开也好。」虽然她可能会因为思念过度而死,但只要能减少他的痛苦,她可以忍耐。
爱人注定要比被爱的人多一份痛苦。
到了除夕夜,季清儒更可以光明正大的喝个痛快,然而痛苦的是,他必须面对心爱的人喝苦酒,所以在夜深时分,当他孤伶伶的一人回到自己的水烟苑里,忍不住又独自一人狂喝了起来。
「不简单耶!头一次看你喝醉了还能自己躺到床上去。」
当惜惜准备来搬尸体,却瞧见他四平八稳的睡在床上时,还真的惊讶不已。不过在她要替他盖上被子之际,他却突然睁开两眼,醉意盎然,毫无疑问是在意识不清的迷糊状态下。
「嘉嘉……」
「是是是,快睡吧!你……啊!」
同往常一样,她随口应和他,不同的是,这回她话还没说完,便被瞬间转移到他强劲的身躯底下去了。
「嘉嘉……」
「慢著、慢著,我不是……」
「嘉嘉……」
「喂喂喂,就跟你说我不是你听不懂吗?你……」
「嘉嘉……」
「等等、等等,你、你到底想干么?我……唔唔唔……」
不用再问了,他已经用行动很明显的表示出他到底想干么了。
在这种情况下,医仙的徒弟自然有最好的方法阻止任何一个想非礼她的男人:拿随身携带的毒,让那个不知死活的男人下半辈子再也尝不到女人的滋味,这是最好的惩罚!
但她不可能这么惩罚自己倾心眷恋的男人,所以……
「该、该死!师傅怎么没告诉我会这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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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上官府上下热热闹闹地向主子拜年领红包去,由於这是十多年来首次上官夫人能出现在大厅里接受众人的朝拜,所以大家也特别兴奋。
今年的红包肯定大一号!
除了季清儒,他一直显得恍恍惚惚的,不仅不曾注意到凌嘉嘉的存在,两只眼还忙著在其他女人——包括婢女——身上打转,疑惑的、不解的,心神不定的不知道在找什么。
惜惜见状不禁窃笑不已,还故意跑去问他,「喂,你在找什么呀?」
「嗄?呃……没、没什么。」
「那陪我去赌两把吧!」
「咦?赌?」
硬拉著他,惜惜加入了仆人们开的赌局,而且趁季清儒依然忙著两眼到处乱瞟的机会狠狠刮了他一大笔,一边数银票一边乐得呵呵笑。
虽然在他醒转过来之前她就落跑了,但只要不是不懂人事的小鬼头,一醒来见自己浑身光溜溜的,身上有血迹,床上有点点落红,毋需任何人提点,马上就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这种事情自然是男人要负责,无论他打算如何处理,总得对人家有个交代,不能因为他心情不好就可以随便糟蹋人家清白闺女,这有违他堂堂正正做人的原则。问题是——
他要对谁负责?
她不需要他负责,也很高兴这份疑惑能转移开他的心思,让他暂时撇开失去所爱的痛苦,这倒是意外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