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肩颈肌肉的触感,小恋可以完全确定方才还狂猛的像只狮子的他,现下真的是完完全全松懈下来了。
仰头朝他甜甜一笑,她主动将嘴凑近他,一副等着他来吻的诱人模样。
耿劭璋不疑有诈,雀跃的低头准备再次品尝她甜蜜的红唇。
几乎在同一时刻,一阵尖锐的狂痛自他男性的紧绷处传来──
顾不得什么形象,耿劭璋以双手护住下体,疼得咬牙切齿,挤眼皱眉。
他简直不敢相信地咆哮,“何小恋,你踢我?你竟然用膝盖顶我?”
这下子,小恋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推开挡在面前的他,“别怪我,是你这个自大的白痴太低估我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刚才说的一切,全是骗我的?”
“不完全是。但,没有人可以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包括向你解释我的私生活,更包括接吻和爱抚!”
越说越气,小恋再忿忿的踹他一脚,才抓了衣服到浴室去。
她衷心希望冲个舒服的热水澡之后,能让她想清楚她和耿劭璋之间,究竟是段什么样的孽缘。
※ ※ ※
整整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小恋才做好心理建设,自浴室内缓缓步出。
她拉了拉浴袍的衣襟,特地挑了个离耿劭璋最远的位置坐下,眼角还不时瞥着放置在床头柜一旁的高跟鞋及雨伞──必要时,这些东西都可以拿来充当防身的武器。
耿劭璋坐在房间另一端的沙发椅上,被小恋修理过的他,看来像个泄了气的汽球,已不再像先前那般气焰嚣张。
他一手撑住额头,将小恋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万般无奈地道:“放心,至少在今晚,我不会再对你怎么样……或许应该是说,我也没办法再对你怎么样了。”
她的回答半点也不客气,“算你识相。”
“我很好奇,你是对每个男人都这样,还是唯独对我特别……强悍。”
“若是你够了解我,就会知道我是个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的女人,看我怎么对你,你就该知道自己是怎么对我的,所以,你也没什么好埋怨的。”
小恋直截了当的说出心里的话。
耿劭璋点点头,一时间,也无法反驳她的说法。
若说地方才同他解释的交往状况全是真的,那么,一切只能怪他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才会把状况搞得那么糟。
但,就算他有错,以他耿劭璋的条件,他都已经为眼前这个女人做出那么多他以前绝不可能会做的让步,难道,还不够吗?
他试着用最和缓的口气说道:“好吧,我承认我的确有不对的地方……但,看在我为你吃的这些苦头份上,你是不是愿意原谅我,并且让我们试着交往看看呢?”
原本低着头的小恋听了他的话,不禁抬起头来看他。
她心中很明白,这样一句话,对耿劭璋这个习惯以命令口吻及自我意识出发跟别人交谈的男人而言,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事,但……
“我究竟给了你什么苦头吃?”小恋脑袋清楚的回问他。“如果这些苦头是你自找的,你就不该一厢情愿的算到我头上来。”
耿劭景暗暗在心中旰了口气,这女人,脑袋清楚到不行……还真是难搞。
她非得要让他连一点台阶下也没有吗。
“好吧,这些苦头也许都是我自找的,但若不是为了想得到你,我有必要自讨苦吃吗?”
事情都到了这种地步,感觉彻底战胜他高高在上的自尊,耿劭璋不惜把两人之间的事摊开来谈。
小恋目光灼灼的直视他,“得到我?你可不可以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想得到我?。”
“我……”这个问题让一向辩才无碍的耿劭璋也为之语塞。
看见他失措的模样,小恋带着苦笑摇摇头。
“想得到我,是基于一种男人想征服女人的欲望?是垂涎我出色的外表,觉得将我这样的女人带在身边很有面子以圣于想占有我?或者是因为……你的家人都不讨厌我?还是真的因为──你实在爱我爱到不能没有我?”
她丢下的成串问号令耿劭璋的脑袋引起了空前的紊乱。
在他心中,想跟一个女人在一起就是想跟这个女人在一起,哪需要什么劳什子的理由呢?
“怎么,答不出来了吧?”
小恋打了个哈欠,将疲乏的身躯钻进舒服的被子里,懒洋洋地说道:“耿劭璋,在我心中,你还算是个好人,但要一个女人决定跟一个男人在一起,那男人光是好人还不够的!至少对我而言,他必须要学会关心我、体贴我、尊重我、了解我,知道如何用正确的方式跟我沟通,并且爱惜我,我才会考虑接受他的感情……在你可以很坦然的说出‘我爱你’三个字之前,我看我们还是别再谈这个问题了吧?”
老天爷,她又让他吃了一次闭门羹,并且所说的每字每句,还让他毫无反击之力。
难道他真是整女人的坏事做太多,才会得到这种可怕的报应?
他全身无力的瘫在沙发上,“那现在呢?”
“随便啊,看你要凑和着在沙发或地板上过一夜,另外开个房间休息或者直接杀回台北我都没意见。”
小恋将枕头拍了拍,找了个最棒的姿势准备睡觉觉。
她说的一派轻松,耿劭璋则听得睑都绿了。
看来,在她心中,他还真是一丁点份量都购下上……而这种滋味,比有人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还难受。
思索片刻,他做了决定,“明天早上公司还有会要开,我先回台北好了。”
为了找她,他这个礼拜几乎都没工作,他可不想继续成为那些八卦男闲磕牙的题材。
她连头也没抬,“拜拜,慢走。”
片刻后,待听见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声开门离去,小恋才一个翻身自被窝里曲膝坐了起来。
可怜的耿劭璋,现在都已经快天亮了,一夜没睡又被她狠踹好几脚的他,竟然还要拖着疲惫无比的身躯回台北上班?那岂不是累毙了?
聪明如她,怎么会不知道当一个自负的男人,可以丢下工作,抛下自尊疯狂的来到一个女人面前时,那背后所代表的含意是什么呢?
人心毕竟是肉做的,她对他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
只是……耿劭璋啊耿劭璋,若我们真的有缘在一起,至少待你想清楚这些问题之后,我们这两颗尖锐无比的石头一路走下去,才不会那么快的就将彼此刺得体无完肤啊。
而你,能不能明白我的用心良苦呢?
小恋再度滑入被窝,虽然一再告诉自己将一切交给缘分,但一颗心,却仍忐忑浮动,无法入睡。
第八章
回到台北后,小恋马不停蹄的投入三天后即将在台北展开的第二场服装秀。
虽然忙得不得了,她潜意识里却不时注意着自己的手机,生怕漏接了耿劭璋的电话,又让他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让彼此的关系搞得更糟。
没想到,几天过去,服装秀也忙完了,她却连半通耿劭璋的电话也没接到,突然闲下来的小恋不免胡思乱想起来。
莫非,自己那天真的做得太绝,使得耿劭璋真的完全对她死心了?
窝在房里,小恋闷闷的抱着她的Kitty娃娃自言自语。
“Kitty,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很犯贱?人家把支票送来道歉示好,我不屑一顾溜到台中去,连说也不跟人家说一声,跩得跟什么似的!后来人家又追到台中去,我不但没给人家好脸色,还狠狠的将他修理一顿……既然如此,现在人家真的不理我了,我又埋怨他禁不起考验,竟然这么容易放弃,哎,你知不知道,连我自己都讨厌起这样表里不一致的自己了呢。”
她孤单地将Kitty拥入怀中,“不过,这也不能全怪我啊,之前的夏敬炎让我受了那么深的伤,这一次,我当然要很确定很确定他是真的爱我,才能付出自己的感情,要不然,岂不是又让自己陷入万劫下复之地?”
“再说,他的个性也未免太自我本位了,老是对我怀疑东、怀疑西的,教人怎么能不生气呢?”
“Kitty,难道,就真的这么算了吗?”
即使身边没人看见,她的脸蛋仍然无法克制的烧红起来。
“可是,偷偷告诉你哦,我真的好想念他霸道的吻……而且我相信,他虽然很大男人,也有很多很多数不清的缺点,但绝对是个会好好保护自己女人的男人……
”
“那现在怎么辩呢?Kitty,叫我自己去找他……”她咕哝一声绝望的将脸埋入Kitty胸前,“当初做得那么把,我实在拉下下这个脸,那么……”
“对了!”
小恋兴奋的从床上跳起来,“我怎么没想到呢?我至少可以打电话给若洋探探口气嘛!牵上这条线,总比一个人坐在这里胡思乱想好吧?”
想着,小恋一刻也不能等,立刻冲到书桌前翻出耿若洋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一通,她好高兴,一颗心跳得快窒息似的,“若洋,我是小恋,中午或晚上有空出来吃个饭吗?”
“啊,没空?你在忙什么嘛,难得人家约你,也不赏点面子?”
但电话那头传来的答案,却随即让小恋惊讶的差点没昏倒!
好半晌,她脸色苍白的挂了电话,浑身发抖,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 ※ ※
小恋呆呆的跌坐在床上回想若洋对她说的话。
若洋说,作息一向规律正常的耿劭璋在三天前的凌晨,在高速公路上出了严重的车祸。
以她对哥哥的了解,就算再忙,他总是在十二点左右就上床休息,事故发生当天,哥哥不晓得是去处理什么事,竟然凌晨五点多还开着车在高速公路上飙,极有可能是因为精神不济,才导致他自己开车去撞路中间的分隔岛。
更重要的是,如今,耿劭璋还躺在医院的加护病房尚未清醒,一家人全陷入愁云惨雾之中,心情荡到谷底,不知如何是好。
一串串夹杂着后悔、抱歉、心疼及不知所措的泪水自小恋的眼眶中不断滑落……
都是她!都是她惹的祸!
若非她当时任性骄傲的让耿劭璋一点台阶都没有,他也不至于会在那种时刻,还坚持赶回台北。
为了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她不但完全没有站在耿劭璋的立场着想,还竭尽所能的嘲讽他、冷淡他……
回想起来,自己当时真的好恶劣!
她真的无法想像,若是耿劭璋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
天哪,即使他当天的行踪在他家人心中永远会是个谜团,但她的良心也不可能原让自己的!
无法继续呆坐在床上等消息,小恋抹乾泪水,决定直接到医院去看他。
她要亲口告诉他,她有多么后悔,她要亲自唤醒他,让他再次精神焕发的站在她面前对他大吼大叫……
而这一回,她绝对会乖乖的,再也不跟他顶嘴。
※ ※ ※
到了T大医院,远远的,小恋就看见坐在病房外的耿家二老及耿若洋。
看着两位老人家彷佛在瞬间老了好几岁的身影,自责的感觉更加沉重的压迫在小恋心头。
“伯父、伯母、若洋,我来探望劭璋。”
三人看见她,耿若洋表情显得诧异,但两老却彷佛看见救星似的紧紧抓住小恋的手。
“哎呀,小恋,你终于出现了!小璋发生这种事,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通知你,又没有你的电话……”季芸一看见她,声音哽咽起来,“小璋脑部受到撞击,迟迟不醒来,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昏迷的原因不明,昏迷时间的长短很难说,也许一年、两年,也许待会儿就醒过来了,谁也无法保证。”
一直沉默的耿雷峰忽然开口,语重心长的对小恋道:“咱们劭璋长这么大,从来没对哪个女孩子动心过,你是他唯一在我们面前承认过的女朋友,我相信你对他的意义非凡,或许……”
季芸红着眼睛,迫不及待地接口,“或许你进去跟他乡说些话,提醒他你们之间美好的回忆,他会为了你,努力清醒过来的!你可知道,如今,你是我们全部的希望了!”
耿若洋连忙开口替小恋解围。
“爸妈,你们这样,会不会太为难小恋了?哥的状况……”
小恋拍拍耿若洋的手,打断她的话,“若洋,给我机会,我愿意尽力试试看。”
说完,她义无反顾的走进病房,拉了张椅子,在耿劭璋身边坐下。
看见那张平时不论在什么情况下,总是飞扬跋扈,像是没有任何事能击倒他的俊雅脸庞,如今只是静静地阖着眼躺在病床上,小恋的心就像是有千根万根的针刺着,无比难受。
她轻轻执起耿劭璋的手,将他冰凉的掌心熨贴在她带泪的粉腮。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这是她目前发自内心最想跟他说的一句话。
“我总说你自负,骂你不尊重人,生你的气,其实我自己何尝不也犯了相同的错呢?”
“我不应该将之前受的伤,全算到你头上,老想由你那儿得到补偿,也不该只想被动的等着坐享其成,让调整好的你处处来迁就我,更千不该万不该……明明看见你的疲惫,你的筋疲力尽,还任性的将你逼出我的视线,激你回台北,以赢得这样一场幼稚而短暂的胜利而沾沾自喜!把你害成这样,我真的好后悔好后悔,你知道吗?”
“虽然现在告诉你可能太迟,你也可能完全听不见,但我还是想说,不论你是为了什么而想得到我,其实,我对你并非毫无感觉,否则那晚在沙滩上,我又怎么可能主动吻你呢?”
她以指尖梳了梳他的发丝,爱恋的抚着他削瘦的面颊,“只要你醒来,我愿意拿出真心跟你交换,即使会受伤,即使我们得继续吵一辈子,我都认了!谁教我先对不起你?妈妈曾说,天空上挂着无数的星星,但唯有一颗星在我们眼中,会绽放出它独一无二的光亮,那颗星代表的,正是我们的爱情,代表的是会保护我们,跟我们相依相偎一辈子的人……而你……你是那颗星吗?耿劭璋?”
说到这里,小恋已经无法克制自己狂奔的泪水,握着他的手,她索性哭倒在他身上,放肆的宣泄窒塞在她胸口无处可说的难受。
不知哭了多久,小恋的泪水才慢慢止住,激动的情绪也慢慢舒缓下来。
就在此时,她意外的感到被牢牢握在她手中的大掌,似乎抽动了下。
虽然那股抽动的力量很细微,但她确定自己真的感觉到了。
小恋倏地坐直身子,双眸一瞬也不瞬地盯着耿劭璋看,她屏住呼吸,内心不断祈祷奇迹真能发生。
接着,她发现耿劭璋乾涸而发白的唇正嗫嚅着,似乎想表达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