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吧,但那不是他唯一的缺点。他打算做妳建议我做的事,驯服我,把我变成他喜欢的样子。妳以为我受得了那种束缚?」
「这其中必定有中间地带,敏丽。」
敏丽哼一声说:「那会需要相当程度的平等,但妳刚刚不是指出任何婚姻都是不平等的?他不需要做任何让步。因为他是男人,他的意见最重要,他的力量使他能够随心所欲。而我什么都不是,只是个必须全盘让步的女人。天啊,我恨死这样了!」
乔安妮的表情。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姊姊抱怨她有多么痛恨身为女人。跟以前一样,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使事实变得比较容易让敏丽接受。
男人可以随心所欲是不争的事实,至少大部分的男人都可以。女人却没有行动自主权,她们被教会、国王、家族和丈夫视为财产。大部分的女人都不会质疑那样是否正当。那些对此有异议的女人,例如敏丽,永远不会对她们的命运感到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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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一小块林间空地停下来释放猎鹰。这个时节不会有很多小动物,但只要有,猎鹰就会从高空中看到而猛扑下来。
猎鹰捕猎的画面令人着迷。虽然比较喜欢靠自己的技术打猎,但敏丽还是能够欣赏天生的捕食者被训练到完美无暇的技术。
登博堡的骑士都有他们自己的猎鹰,来访的骑士却没有。虽然许多人会带着猎鹰旅行,但沃夫和他的部下在出发时并没有想到要打猎。
跟敏丽一样,沃夫只是在旁观看而已。讽刺的是,她发现自己在看的是他,而不是飞翔的猎鹰。
她希望乔安妮没有指出他有多么英俊,因为她发现她无法反驳那个事实。他的五官分明而且充满阳刚味,虽然他依循古诺曼的习俗,脸颊和下颚都刮得很干净。约翰国王蓄胡须,大部分的贵族都效法他们的国王,但沃夫没有。
他的头发比一般男人长,事实上跟她的一样长。这使她感到有点怪怪的。虽然她不嫉妒他那头乌黑浓密的鬈发,但她发现她希望自己的头发长一点,事实上是长很多──这一点实在荒谬。
坐在那匹黑色种马上,敞开的灰色斗篷一直披到马尾,他看起来十分威严。即使是在放松的时候,沃夫的坐姿依然端正笔直,突显出他的宽肩窄腰。
乔安妮说的没错,他的全身没有一点赘肉。但她没有提到肌肉。说真的,他的肌肉非常发达,紧绷在他的黑色短袍下。他长腿上的肌肉格外结实,连及膝的靴子都因此显得太紧。
他真的没有看了令人讨厌的地方。只可惜他是典型的粗野骑士,而她想要比那样更好的男人做丈夫。她知道她想要一个只在战场上凶暴的丈夫太不切实际,但那就是她想要的,也是她能得到的,只要她能嫁给洛朗而不是宋沃夫。
她凝视沃夫太久。他一定是感觉到了,因为他的深蓝眼眸突然盯着她看,好像跟她刚才对他那样在评估她。那样想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当他没有靠近,只是继续凝视她时给她一种更奇怪的感觉。
她想要转开视线却办不到。他的凝视太有吸引力。她不但不觉得冷,反而十分暖和。这个事实使她全身发冷,忍不住把斗篷裹得更紧。她的举动使他露出微笑,好像他知道她的不适是他造成的。
接着他骑马走向她。她只是讶异他等了这么久才靠近她,因为他命令她跟他们一起来打猎,但出了城堡后却一直对她不理不睬。
他花了片刻才抵达她身旁,因为她一直尽可能拉大他们之间的距离。他在抵达时打算与跺跺保持距离。他的马却另有想法,不顾他的拉扯,执意杷头伸向敏丽的手。
他在控制不住他的马时咒骂了一句,然后说:「天啊,妳对我的马做了什么?」
「只不过是和牠做朋友罢了。」她说,一边对他的马微笑,一边轻搔牠的鼻子。跺跺只是把头歪到一边看了一眼,确定她没有受到任何威胁。
「妳对付动物的方法好像在施巫术。」
敏丽嗤之以鼻,接着又希望自己没有那样做。也许让沃夫认为她是女巫对她反而有利。他也许会担心她用巫术报复而不敢对她太凶。那个想法令她愉快。
「和我做朋友的动物知道我绝不会伤害牠们。你的马对你也是那样想的吗?」
「我为什么要伤害牠?」
「你刚刚试图拉开牠时就伤害牠了。」她指责。
他脸红了,然后皱起眉头。「小姐,不要考验我的耐性。」
他再度尝试使他的马退后,没有先前那么用力,但还是不成功。最后他命令她:「放开牠。」
「我没有抓着牠。」她平静地回答。「如果你向牠道歉弄痛了牠,让牠知道你关心牠,牠也许就会服从你。」
沃夫的回答是低吼一声,然后下马牵牠走开。敏丽看到他遇到的困难时努力忍住笑,但还是忍不住喊道:「别忘了道歉。」
他不理会她,但对他的马说了几句话。她听不见他对牠说了什么。八成是恐吓牠别再让他出糗。
几分钟后,他重新上马,再度尝试接近她。但这次他没有靠得太近,而且侧着马身使马不容易注意到她。
如此一来,沃夫才能够放松些。这就是为什么敏丽知道他发觉即使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她还是在低头看着他。
由于战马的体型巨大,所以沃夫的身高仍然不足以使两人平视对方。他显然不喜欢被迫抬头看她,即使只是几寸。
敏丽故意作对似地在马鞍上挺直背脊,使两人之间的落差又多了几寸。沃夫见状厌恶地哼了一声,然后调转马头准备走开。
接着她痛得倒抽了口气。
那完全是不由自主的。她绝不会故意引他回来。她只是很惊讶听到箭朝她射来,接着就感到上臂一阵刺痛。箭擦伤她后继续往前飞,射入附近一棵树的树身里,但在沃夫转头看她时,她还是不敢置信地瞪着出现在她斗篷上的鲜血。
他看到鲜血的反应比她快了点。他在几秒钟内就把她从跺跺背上抱到他身前的马鞍上,用他的臂膀和斗篷把她裹住。「准备战斗!」他大叫。他的骑士立刻拔出武器朝他靠拢。
她徒劳地尝试在裹住她的大斗篷里找寻可以让她把头探出去的缝隙。接着沃夫的马开始奔驰,于是她不再尝试。
她觉得有点头昏眼花,奔驰回城堡的颠簸使她的手臂痛得更加厉害。
抵达吊桥时,敏丽已经毫无知觉。她生平第一次昏厥,不是因为疼痛,她比大部分的人更能忍受疼痛,而是因为失血过多。由于她被沃夫的斗篷密不透风地包裹着,所以他们两个都看不到她持续流了多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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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来?」沃夫问。
「也许是因为我没有派人叫他来。」乔安妮悄声回答。
「那应该是妳到达时做的第一件事。现在就去叫。」
敏丽知道他们就站在附近,她想要睁开眼睛却没有那个力气。她仍然感到头晕目眩,耳鸣使她听不清楚。她知道她需要睡觉来恢复体力,但手臂痛得她睡不着。
「你叫他来,我就锁门。」乔安妮说。「他能为敏丽做的我都能做。看看她!她已经流了那么多血,不能再失血了。」
「胡说──」
「随便你怎么想,但根据我和姊姊的经验,放血使毒素流出或许能治某些疾病和感染,但就单纯的受伤和干净的伤口而言,我们从来没见过放血使病情改善,使病情恶化反而比较有可能。何况,姊姊讨厌水蛭,她不会感谢你在她没有力气扯掉牠们时把牠们带来。」
「我不要她感谢,只要她康复。」沃夫僵硬地说。
「那就把她交给我来照顾。如果你真的想帮忙,就去告诉家父敏丽伤得不重,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沃夫犹豫片刻后说:「如果她的病情有任何变化,妳会通知我吗?」,
「当然。」
「她醒来时我想见她。」
「只要她同意见你。」
他哼了一声,然后命令:「我没要求她的准许。叫我来就是了。」
房门砰地一声在他背后关上,由此可见乔安妮刚刚有多么使他恼怒。敏丽还是无法睁开眼睛看他走了没有,但她努力张开了嘴巴。
「不要……叫他来。」她有气无力地说。
乔安妮温柔的手立刻来到她的额头,安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嘘,妳打算睡上一个星期。他不会无礼到打扰妳睡觉。」
「不……会……吗?」
乔安妮啧啧作声。「我不会让他打扰妳的。好了,忍一下,我要替妳包扎伤口。幸好缝合伤口时妳没有醒。」
「多少?」
「六针。」乔安妮说,知道姊姊在问什么。「我很小心,没有留下皱褶。」
要不是太费力,敏丽就会微笑。她毫不怀疑乔安妮会守候在她身旁,直到她康复为止。
她在快要睡着时突然想到一件事。「找到他没有?」
同样地,乔安妮知道她问的是谁。「还没有。我离开空地时爸爸正在指挥搜查。他很生气我们的一个猎人会那么不小心。」
「不是猎人……也不是意外。」敏丽残存的力气用尽,含糊不清地接着说:「有人想置我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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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夫派了卫兵守在门外。别紧张,不是要阻止妳出去,而是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乔安妮压低声音说,好像卫兵会听见她的话而报告上去。「他把妳说的话放在心上。」
敏丽在床上坐起来。躺了三天很有用。除了手臂还有些疼以外,她觉得自己几乎完全复原了。「我说的什么话?」
「事发当天妳对我说的话。」乔安妮解释。「那枝箭射中妳不是意外。我告诉爸爸时沃夫也在场,他们两个都同意妳的看法。这两次攻击发生的时间太近,不可能没有关联。」
「我还没有想到那个。我只是了解我们村子和邻村的猎人,他们没有人会那么不小心。爸爸在这个地区打猎时,他们也没有人敢到附近来打猎。那天我们一群人声势浩大,他们不可能没有听到或看到。」
乔安妮绞着双手喊道:「我痛恨妳受到这样的威胁!为什么有人想要伤害妳,敏丽?妳又没有敌人。」
「我没有,但他很可能有。有什么比使他得不到我陪嫁的财富更能伤害他?」
「我无法相信。那太复杂了。」乔安妮摇着头说。「直接杀死敌人不是更容易?但沃夫并没有受到攻击,至少据我们所知没有。」
「这些攻击随着他的到来而发生,乔安妮。如果我不认为它们来自他的敌人,那么我只有认为它们是沃夫自己安排的。」
乔安妮倒抽口气。「妳不能有那种想法!」
敏丽抬起一道眉毛。「为什么不能?他亲口向我承认他爱的是别人,也要求过他的父亲解除这桩婚约,但跟我一样不走运。除掉我不是正好可以让他如愿以偿吗?」
「盖义勋爵是个正直的人。我相信他把儿子教育的一样正直。认为他会诉诸谋杀的想法实在荒谬。」
敏丽耸耸肩。「为爱做出更奇怪的事也时有所闻。但我倾向于同意妳的看法,这就是为什么我认为攻击是他的敌人所为。我们只需要查明是谁。」
乔安妮点点头,然后忧心忡忡地看她一眼。「不只是这样。」
「不只?」
「他坚信在这里无法保护妳。他说登博堡太大、佣兵太多。佣兵不是以忠心耿耿闻名,而是以接受最高出价闻名。」
「妳说的是背叛吗?」
「不是我,是他。我只是重复他跟爸爸说的话。他说雪佛堡没有佣兵,只有效忠伯爵多年的骑士。」
「换言之,他信任那里的每一个士兵,但这里的士兵经常来来去去,所以我们这里有很多人可能会接受贿赂或收钱杀人。」敏丽嗤鼻道。「爸爸相信那种推论吗?」
「没有完全相信,但他同意我们这里有许多陌生人,因为大家都知道登博堡是找工作的好地方。重点是,我们明天敢程前往雪佛堡。」
「什么!爸爸答应多给我一点时间的,现在不能只为了──」
「妳还是会有那段时间,只不过是在那里,而不是在这里。」
敏丽皱起眉头,还是不喜欢那是他的主意。「妳说我们?」
乔安妮咧嘴而笑。「我告诉爸爸妳还没有康复到可以在没有我的情况下旅行。所以他同意除非有我陪,否则妳不该去。」
敏丽握住妹妹的手说:「谢谢。」然后压低声音补充:「妳也假装生病,那么我们两个都可以待在家里。」
乔安妮啧啧作声。「在这里和在那里有什么差别呢?妳仍然会有爸爸答应给妳的时间。」
「雪佛堡是他的势力范围,我在他的势力范围里会很不自在。」
「我认为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妳都不会感到自在,所以,还是那句话,有什么差别呢?」
「也对。」敏丽承认,然后长叹一声。「明天。妳不是该收拾行李了吗?」
第六章
「那些是什么?」
敏丽顺着沃夫的视线望向抬着四个大小不同笼子走向运货马车的仆人。他们都聚集在堡场里,双胞胎姊妹旅行所需的物品最后用了两辆马车才装完。敏丽的宠物是最后装上车的行李。
那些儿时亲手做的木头笼子令敏丽引以为傲。她做那些笼子是为了去傅贝堡寄住时能把她的宠物一起带去。她现在也打算带着牠们。
敏丽回答:「我的宠物在牠们自己的笼子里旅行比较自在,至少其中一些是。」
他的深蓝眼眸转向坐在运货马车车尾的她。「妳养了四只宠物?」
「不,还要多许多,但我只把那四只养在笼子里。」
他回头望向笼子。它们现在近得可以让他看到里面。「猫头鹰?妳为什么养猫头鹰当宠物?」
「其实不是我。应该说是呜呜坚持要认我当主人。牠跟着我回家,在堡场里闹得天翻地覆,直到我同意留下牠。」
「直到妳同意──」他蓦然住口,决定那不值得追问,但仍然盯着笼子看。「妳以为我不会提供食物给妳,妳必须自备粮食吗?」
她看到他在看什么时惊叫一声。「休想!吉吉一孵出来就跟着我。牠不是养来吃的。」
「鸡不是宠物。」他恼怒地坚持。
「那只就是!」敏丽立刻顶回去。
「那团毛球是什么,或者我最好不要问?」
她轻声低笑,开始以他的惊讶,或者该说是恼怒,为乐。「那些不是毛,而是刺。那是我的刺蜻。我叫牠睡睡,因为牠一天到晚都在睡觉。」
他翻个白眼,然后在看到拴在马车另一侧的跺跺时皱起眉头。但终于注意到刚刚把头从敏丽腋下探出来看她在跟谁说话的狺狺时,他的表情才令人称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