踌躇了一会,她悄然走近对方,不过却无法轻松自若的主动打招呼。
直到谭耀伦后知后觉的感觉身边有人存在,才缓缓抬头,微弱光线下的娇颜,美得不太真实。
他瞇起眸,认真审视对方许多,想证实眼前贸然出现的女人,并非喝醉所产生的幻影。
允玥毫无防备的陷溺在他两潭迷惘深邃的黑眸中,眉间的折痕令她胸口猛然一窒。
她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不愿深究其中代表的涵意。
「是妳……」他喑哑的嗓音透着不确定。
他以为他们不会再见面,毕竟本来就没有交集的共通点。
即使再见,以她骄纵冷漠的大小姐脾气,也会趾高气昂的装作视若无睹。
盯着他微髭的下巴、松开的领带,有别于之前斯文清爽的形象,多了一分颓废与危险的男人气息。
不自觉的,她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的次数与时间渐渐增加。
双方的眼神在无言中交流,又同时欲言又止。
「耀伦--」
一道甜美轻柔的亲密叫唤声唐突介入,打断了诡异的暧昧氛围。
「朋友吗?」青春亮丽、颇具气质的女人,漾着柔美的笑容,深情款款的凝视着心仪的男人。
天真无邪的模样,格外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与占有欲。
是她吗?愿意成为他的合约妻子、并且为他孕育孩子的女人,就是她吗?
允玥暗中猜臆着,也等待他的答案。
谭耀伦黯下眼瞳,沉默几秒后徐徐开口。「不是。」想必她对他厌恶至极,称是朋友也着实牵强。
他的否认令她感到难堪,有种备受打击的晕眩。
是呵!她在期待什么?抽离掉合约关系,银货两讫后,他们什么都不是。
「我只是……向他借个打火机。」她听见自己呆板不具说服力的声音,竟是如此可笑。
「是这样啊。」刚从UCLA(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修完心理学硕士学位,科
技集团富家女夏莉亭露出放心的微笑。
允玥僵硬的点头。
「我还以为妳是耀伦的旧爱呢。这样我可是会吃醋的哟!」夏莉亭露骨的表白心意,表情明显松了一口气。
她回国后陪同父亲出席晚会,乍见到他就被他的翩翩风采及忧郁的气质吸引,进而找机会接近他。
可是,他偏偏把她当作隐形人,不理不睬。他越是冷漠,她就越爱他。
允玥勾起唇角,假惺惺的笑着,失去回击能力。
按照她一贯的作风,绝对会恶作剧的说些违背事实的话,让两人失和。
可是,她现在没有兴致,一心想赶快离开。
当她离开视线,谭耀伦被莫名的失落感吞噬,差一点就要追出去,心情益加混乱。
即便他从她眼中捕捉到一丝异样波光,但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今晚的相遇只是巧合,如果分离是必然的结局,挽留只是多此一举。
「妳该回去了。」他沉下俊脸,对身边的千金女说。
「我想陪你。」夏莉亭爱娇的揽住他的臂膀。
「我不需要人陪。」他无情的拉开她的缠绕,唤来侍者。「送她去坐车。」
她本来还想多争取一点时间陪伴他,可是他没有温度的疏离眼神,令她却步。
她不是傻瓜,明白若惹他厌烦,就休想夺得他的心。
周围又恢复宁静,谭耀伦的全副心思突然被辜允玥那张明媚的脸庞占领。
她来,是巧合,抑或有意?
第九章
不对劲!不对劲!不对劲!
辜允玥坐在马桶上,皱着眉用力刷牙,心中胆战心惊。
即便不愿往最坏的方向揣测,但一向准时的月事,已经迟了三个月,她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
不会那么倒霉的。她反复对自己做心理建设,鸵鸟心态发挥得淋漓尽致。
可是,以时间点推算,怀孕的可能性很大--
她闭着眼睛、摇晃头颅,甩开脑中的不祥预感。
若她真的有孕在身,当初检查报告出炉应该会发现吧!
可是谭耀伦没有采取行动,表示没有任何异状,是她杞人忧天、庸人自扰。
大概是压力太大、心情太糟、饮食不正常导致生理期大乱,没问题的。
不会那么凑巧,一次就「中奖」。
她一边自我安慰,一边更卖力的刷牙,彷佛想连烦恼一并洗刷干净,将手中从药妆店购买来的验孕棒扔进垃圾桶里。
盥洗完毕,在等待佣人送早餐过来时,她顺手打开电视,长相甜美的女主播正字正腔圆的播报新闻。
接下来为您插播一则最新新闻:英扬集团现任总裁二夫人陆彩茹,一早因休克而紧急送医,院方一律谢绝采访,也不愿透露患者休克的原因,若有进一步消息,将立即为您报导……
而该集团总经理谭耀伦既昨晚因酒醉驾车,车速过快撞上安全岛后,稍早又因不满某记者频频追问与打扰,一时情绪失控而出手推人,一度引发冲突。
一字字高亢的声音敲进脑门,允玥呆滞了几秒。「怎么回事……」对着屏幕喃喃自语。
画面中,记者们亦步亦趋的将他团团包围,试图从他口中取得消息。
他抿唇不语,快速的步伐亟欲突破重围,凝肃的神情一脸疲惫,眉宇间的担忧显而易见。
将近一个月末见,他变得消瘦且憔悴,初识他时英姿焕发、自信神采的模样已不复见。
他怎么样又不关她的事!毕竟,是他说的,他们连朋友都不是。
反正,她也习惯没有朋友。
关掉电视,她的心情荡至谷底,莫名的郁闷感浓得化不开,令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因为一则新闻,搅乱了她一个月来还算平静的心湖,掀起波涛巨浪。
她始终不愿相信也不明白,坚持了十年痛苦不堪的单恋,曾几何时已不再能左右她的心绪,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晦暗未明的情愫。
那只是她太寂寞、悲伤所产生的移情作用,是一场错觉。
室内悄寂无声,更突显出她内心的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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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外徘徊约莫十分钟,辜允玥最后还是决定放弃,准备打道回府。
虽然她很想进去探望谭二夫人,可是除了谭家人之外,其它人都不能探视。
住在谭家的日子虽然不长,和她也没有太多交集,但允玥由衷的尊敬对方,那优雅的笑容中,蕴藏着令人安心的神奇魔力。
漾着温柔光芒的双眼,似乎能洞悉每件事。
好几次,都差点在她睿智的眼神下,想把心事全盘托出。
她总怀疑,其实这位长辈早知道内情,却从不拆穿、点破。等她出院再到谭家拜访好了。
回身之际,正好和从侧门走出来的男子四目相望。视线交会的瞬间,两人的目光纠缠,表情有掩不住的讶异。
「好久不见。」允玥扬扬精致的眉,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打招呼,简单的一个动作、一句问候竟要如此费力。
谭耀伦毫不避讳的瞅着她雪白无瑕的娇颜,许久,很低很沉的吐出一句:「妳的精神不错。」
她离开后,他偶尔会想起她,希望她过得好,别再为情所困。
原以为她只是个骄纵又无理取闹,空有外貌却没内涵的大草包。
相处后,才知道她其实很软弱、缺乏安全感。
而且精通英法日等多国语言,对文学、经济、政治和时尚都有一番见解。
多认识她一分,对她的偏见就消弭一些。
她就像一朵娇贵的名花,需要更多的爱与关怀,悉心照料。
对着他疲倦的面容、听着他低嗄的声音,她的心没来由的泛起淡淡酸楚。「比起你,算是不错了。」
至少,她的家人平安健康,没什么值得她挂心的。
「那很好。」他浅浅的笑意,如流星般迅速隐没。
冷空气里飘浮着陌生与疏离,却又没人开口道别,结束偶然的巧遇。
「你的伤……还好吗?」瞥见他手上包扎着绷带,脸上也有几处伤痕,想到早上不小心看到的新闻报导,她很自然的脱口而出。
「没事。」谭耀伦一语带过,并不打算多谈伤势。
允玥吶吶的点点头,努力找话题。「你的……」她斟酌用字。「你太太呢?没陪你来?」
他顿了下,全然忘记自己曾经为了终止合约,所编造的理由。犹豫片刻,他敷衍道:「她有事。」答得煞有介事。
允玥随口应了声:心微微抽了下。
曾经非她不可的身分,已被其它女人取代。她厌恶自己总是对此耿耿于怀……
「来探望我妈?」他问。
「嗯。她还好吗?」她出自内心的关切,没有丝毫矫情。
简单寻常的问题宛若一把利刃,每每有人问起,他只能默然,并非存心隐瞒实情,而是事实残酷到至今他都还无法接受。
他还在调适,即将失去的恐惧笼罩着心头,头一次,他感到束手无策,只能听天由命。
他痛恨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相较于生命的重量,争名夺利显得微不足道。
这几天,他反复思索,做出了一个也许将会改变一生的重大决定……
「连我也不能透露啊。」允玥以勉强的笑容掩饰无以名状的失望。但僵硬的语气,仍旧泄露了她的真实感受。「也对。毕竟,我们连朋友都称不上。」她笑得好灿烂。
谭耀伦却被她眼中闪烁的泪光,深深撼动,不敢妄自揣测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于是,又是一阵冗长的安静。
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像极了当初她对他的态度,或许,就是所谓的现世报吧!
「我好像太鸡婆了。」强忍住心底的哀伤,她自嘲的笑了笑,临走前,道了声保重,然后疾步越过他。
一阵幽香掠过鼻腔,他出其不意的拉住她的皓腕。
允玥怔愣住,心扑通扑通跳得好快,不敢回头看他的表情。也许,他正咧着嘴取笑她--
「为什么?」他握着她冰冷的柔荑,凝睇着她姣美的侧脸,叹息的问。
情场上身经百战的他,掌握女人的心思向来不是问题。可是,这死心眼又高傲难搞的女人,却让他摸不着头绪。
「什么为什么?」她佯装镇定的反问,颤抖的音调却出卖了她。
「为什么逃?」他停顿了下,低沉缓慢的往下道:「难不成,妳爱上我了?」玩笑似的试探着。
他说得太尖锐、太敏感、太直接,她慌了手脚。爱……对他的感觉是爱吗?允玥脑子一片空白。
她分辨不出,究竟是气温太低,抑或是喉间的硬块在作怪,让她无法言语。
「不说话等于默认?」他存心刺激她,扣住她手腕的力道更加重了些。
「不是!」她断然否决。「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况且,我可不想再背负第三者的臭名,上头条新闻。」
听似调侃的论调,其实有一丝丝连她自己都不明所以的赌气意味。
她企图挣脱他的箝制,想尽快离开这里诡异的气氛,让脑袋清醒一些。
谭耀伦黯下眼瞳,手臂略微施力,拉近两人的距离,也迫使她面对自己。
他肆无忌惮的目光像一道火炬,焚烧她的理智。
他的大掌贴上她的脸颊,犹如上等丝绒般冰凉柔腻的肤触,让他着迷。
「是吗?」他低嗄道。「妳总是口是心非。」
他异常轻柔的嗓音令她酥麻、手指彷佛带着电,透过指尖渗入她的每个细胞,允玥屏住呼吸,雪肤泛起敏感的小疙瘩。
镶着宝石般的美眸因紧张而眨动着,像极天上闪耀的星儿,透着几许天真。
谭耀伦猝不及防伸手揽住她不盈一握的细腰,俯身吻住她樱花色的唇瓣。
允玥僵在他怀中,唇部传来的暖暖温度和一股淡淡烟草味,迷醉她的神经。
他反复品尝她的芳唇,果冻般娇软柔嫩的触感与香甜醇蜜的滋味,教他舍不得松开。
起初基于探测的心态吻她,却不知不觉沉溺在她的美好中。
他热切、霸道的舌在她檀口内强夺豪取,彻底攻陷她武装的心防,她攀住他的颈项,放下矜持热切回应。
她的身体是热的、心是滚烫而欢愉的,觉得自己被重视、珍惜着。
对他的感觉也许离爱还有段差距,但在乎他的心情是真实的、是明确的。
四唇忘我的缠绵、索取对方的热情,对周遭的一切浑然不觉--
暗处里,一名男子拿着单眼相机拍摄他们相拥激吻的画面,一整天的等待与跟踪总算没有白费。
就在打算闪人吃消夜去,突然杀出一个程咬金。凭着「狗仔」的嗅觉,便知道将有精采可期的戏要上演。
刚从某国际名牌时尚派对抽身,夏莉亭立刻驱车来到医院,满怀期待的想见爱慕的男人一面,并给予温柔的安慰与陪伴。
不料,已有女人抢先一步--
「耀伦?」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像被兜头浇了一桶冷水,愤怒、难堪且嫉妒。
谭耀伦面无表情,深沉淡漠的眸子说明他的不悦。
明知道他对自己无心,偏偏就是为他冷峻忧郁的气质心动。
原来一开始她就已经输在起跑点,连公平竞争的权利都没有。
以为自己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所以他没兴趣,现在才知道,是他的心里早已有个「她」,容不下其它女人。
因为某种缘故,他们之间有了争执、误会,所以利用她当挡箭牌,试探对方心意。
她却傻傻的、深深的相信,自己终有一天能够感动他,接受他的感情。
微弱诧异的叫唤,对允玥而言却像一枚炸弹般具有威力,她慌张的终止情不自禁的吻,也挣脱谭耀伦的怀抱,心底涌现一股浓浓的悲哀。
允玥想解释,却不晓得该以什么立场、何种身分开口。而他无关紧要的态度,让她困惑不解。
夏莉亭冷不防甩了她一记响亮亮的耳光,把所有不满都让她承担。
允玥错愕的瞠大美眸,火辣辣的痛楚逼出她的泪水。
太可笑了--
怎么老天爷老是安排她扮演破坏有情人的坏女人?还没完全从泥淖中脱身,又迷迷糊糊的掉落更深的渊谷中。
没有人同情她的遭遇,只是冷眼旁观责骂她咎由自取。
她真的活该吗?她也渴望被人疼爱、投入一段感情,竭尽所能的付出啊!
她到底哪里做错?允玥扪心自问,然而总是找不到解答。
不单单是受害者愣住,连谭耀伦都没料到她会出手打人。「妳这是做什么!」他撂开她,皱眉、音调森冷的怒斥。
「你心疼了?!」夏莉亭红着眼眶,讪笑道。
好嫉妒!嫉妒她能获得他的青睐,倚在他怀中接受他的吻。
他却连摆个好脸色给她都吝啬,纠缠到后来,她都觉得自己太死皮赖脸,还是抱持着薄弱的希望。
奢望他有一天能发现她的优点,进而接受她。
一旦连仅有的一丝冀盼都破灭,她也顾不得形象,积压在心里的愤懑、怨怼一股脑的全部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