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最该鼓励她的高仲威依然三天两头闹脾气、使性子,她在公司、研究所和医院间来回奔波,还不时得安抚她那任性男友的脾气。
现在她不只像蜡烛两头烧,她觉得自己根本已耗尽所有的元气与活力,再也没有法子支撑下去了。
在这种忙碌紧绷的生活中,周末和康焱丞的相众,就成了她逃避现实与放松心情的唯一时刻。
体贴的他总会为她准备一大浴池倒了精油的热水,让她先泡个澡舒缓压力,还布置一个舒适温暖的空间,插一束花、放点轻音乐、准备一壶热的水果茶和点心,放两本她爱看的书……他总是认真地想让她开心,他的用心让她很感动!
「尝尝这个。」
这个周末,纪梦棠窝在他的书房里,舒服地躺在他为她添购的贵妃躺椅里,兴味十足地啃着金田一。
「来,喝点精力汤补充元气。」康焱丞走近,手上端着一只托盘,上头是一碗白色瓷碗装盛、呈橘黄色的汤。
「这是什么?闻起来好香喔!」她深吸一口气,贪婪地嗅闻带着淡淡洋葱香的气息。
「其实就是蔬菜汤,我用高汤熬了一下午,蔬菜几乎都煮化了,妳别小看这碗汤,它可是许多营养的精华。」
「我可没小看它,这碗汤看起来就很好喝。谢谢!」她放下书拿起汤匙,舀了一口试喝,发现味道棒极了,浓郁且香醇。
「好好喝!」她享受地舔去唇瓣上的汤汁,然后拿着汤匙一瓢接一瓢地往嘴里送。
康焱丞望着她满足的小脸,疼宠之情溢于言表,只要仔细一看就能明白他眼眸中的深情,只是--纪梦棠从未发现。
或许她是刻意不去挖掘,也不愿深思:他为何对她这么好?她只是习惯性地去接受他的给予。
当然有时一丝怀疑也会飘过她的脑海中,但她会立即抹去它。她有点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对她只有朋友之情,仅此而已!
深夜,康焱丞没有入睡,他望着身旁熟睡的人儿,忍不住悄悄伸出手轻轻将她搂进怀里。也唯有在这个时候,他才纵容自己偷偷地抱她。
不知有多少次,他几乎忍不住想吻她、拥抱她,甚至占有她,但他却都忍下来了。他不想破坏他们之间好不容易稳定的关系,所以他可以隐藏自己的爱意,隐忍自己想要她的欲望。
而她呢?她可曾感受到他对她的一丝心意?
他轻叹一声,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睡吧!宝贝。」
他闭上眼睛后,纪梦棠却忽然睁开眼。
原来刚才康焱丞将她搂进怀里的时候,下经意把她吵醒了。她对他的举动感到震惊下已,但还是继续在他怀中装出熟睡的样子,直到他呼吸平稳地入睡为止。
她瞪着紧贴着自己脸颊的温暖胸膛,没想到他竟会偷抱她。难道他……
无法否认,他的胸膛非常温暖舒适,令人充满安全感,她虽无从比较,但她直觉应该不会再有比这更舒服的胸膛了。
然而这个胸膛下属于她,她也不该眷恋!她心中产生了罪恶感,以及对高仲威的歉疚感。
他还躺在病床上无法下床行走,而她却躺在另一个男人怀中,并且偷偷喜欢上被他拥抱的感觉--她对不起仲威!
浓浓的愧疚感,让她立即挪开被搂着腰的手臂,躺回自己枕上,翻身背对他。
仲威还在医院疗伤,她万万不能在这时恋上另一个男人,那形同出轨,她不能对他这么残忍!
虽然有时他的尖酸刻薄和无理取闹令她深感无力与伤心,但她还是爱他的--她想。她不畏辛劳两头奔波,即使再忙再累也要上医院来看他,如果不是深爱他,又是什么让她如此坚持呢?
正因为她认为自己仍深爱高仲威,所以不能接受康焱丞对她的好,她更不能在仲威危难时抛下他,所以--她不能再贪恋这种美好,她必须远离诱惑,远离他!
第二天一早,康焱丞照例做了早餐,但因没胃口所以她没吃。那一整天,她举止怪异彷佛视他如瘟疫般躲着他,他一靠近,她就有如惊弓之鸟般跳起来。
问她怎么了,她直说没事,却依然处处回避着他。
她不再吃他为她精心准备的食物、不再看他特地为她挑的书,而且尽量避免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甚至还希望能搬到客房去,当然这个要求被他拒绝了。
与她共眠是他唯一能亲昵碰触她的时候,即使没有更近一步的亲密关系,他也甘之如饴,然而她却想残忍地夺去他唯一的抚慰?
不!他不会应允的。
就这样,他们的关系改变了,她对他不再有以往的熟稔自在,而是刻意保持疏远,简直像陌生人。
她愈躲康焱丞愈想抓牢她,而他愈想抓牢,她就躲得更厉害……他们就像玩捉迷藏,一个追一个躲,不过肯定的是两人之间的距离已愈来愈远。
纪梦棠这么显著的转变让康焱丞难以承受,他终于能够体会当年母亲因爱而疯狂的感受了。因为这时他就有个冲动,想要不择手段地永远占有她!
不过他有一点和母亲截然不同,那就是他绝不会伤害自己心爱的人。他只想找个方法把她一辈子锁在自己身边,不让她离开。
他眼神阴郁地望着远方,喃喃低语:「我一定得做点什么,否则我一定会失去她……」
他不会让她逃开的!就算最后她会恨自己,他也不能在此刻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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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纪梦棠特别累,工作繁忙不说,研究所的课业也很重,她天天忙得焦头烂额,也时常累得想哭,但倔强的她总是咬牙忍住。
这天她几乎要累瘫了,但下了课之后,她还是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到医院来看高仲威。
走在医院的长廊上,高跟鞋声回荡在静谧的空间里,她刻意四下瞄了会儿,走廊上半个人也没有,没看见以往总会在走廊上与她不期而遇的康焱丞。
两年过去,这里的病患依然稀少,不过听许宽厚说,近来康焱丞诊治的人数增加了,还语意深长地说是某个人改变了他,因为那个人的缘故,康焱丞冰封的心开始有了裂缝,逐渐展现前所未有的柔情。
当时许宽厚盯着她笑得很诡异,弄得她莫名其妙。究竟是谁有这样的影响力能够改变他?她并不知道。心情--竟有点复杂!
知道有人改变了他,她当然很高兴,但心中同时有种酸酸的异样感觉。那个人对康焱丞而言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吧?是他所爱的人吗?
不过,他能改变也是一件好事,那些苦苦等候的病患有福了!她强撑起笑容走向高仲威的病房,没想到一推开门迎接她的就是一句冰冷的质问。
「妳又上哪儿去了?!」
见他脸色阴沉不定,语气紧绷凶恶,纪梦棠知道他又要发飙了。她感到很无力--不管身或心都是。
「仲威,我不是去玩乐!我忙了一整天,上午去公司,下午跑学校,下课之后就立刻赶过来了。」
她说这些没有诉苦抱怨的意思,只是想让他知道,她在外头是很辛苦地为了自己的人生在努力,她不是跑去吃喝玩乐、独自享受。
「哟!妳这是在告诉我自己有多伟大,忙得要命还拨冗来看我这个哪儿也去不了的残废?」他高声讽刺。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为什么每次都要曲解我的话呢?」纪梦棠好累,这样的感情如何继续下去呢?
「或许--我们已不再适合彼此,该好好地冷静一下。」
「不--梦棠,妳不能抛下我!」高仲威惊恐地摇头。
发过脾气他又开始哽咽哀求,这是他一贯的模式,而纪梦棠最后总是心软,一再地原谅他、给他机会。
她当然知道,要一个自尊心强的人镇日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痛苦难过不说,连上厕所、洗澡都要人服侍,这确实让人受不了。所以她一直百般容忍不想跟生病的他计较,偏偏他总是仗恃着她的退让,一而再、再而三地用恶毒的言语攻击她,她几乎快要无法忍受了。
「梦棠,妳别生气,过来我身边好不好?我想碰触妳,否则我没有安全感。求妳过来--」他哽咽的迭声哀求,让纪梦棠于心不忍,于是慢慢走了过去。
一到他的病床边,他立即拉住她的手一扯--她一时没注意,倒在他病床的被褥上。
她惊惶得立即跳起身。「对不起!仲威,我有没有压到你的脚--」
「别管我的脚了,反正就算妳压到它,它也没知觉!」高仲威望着她,脸上有着热切的渴望。「梦棠,我想吻妳,妳过来好不好?」
「可是这里是医院……」说不出什么原因,纪梦棠不想过去。
他是她的男朋友,她也认为自己爱他,但她却不想让他吻她!或许是两年来的疏离造成一些隔阂,曾经认为自己很爱他、爱到愿意为他牺牲一切的自己,现在居然害怕他的亲密碰触。
「这里是我的专属病房,不会有人进来!我不会做出失礼的事,过去我也一直很尊重妳不是吗?我只是想亲亲妳、抱抱妳,妳为何不成全我的心愿?还是妳在外头有了新欢,所以不屑我这个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男人碰妳一根寒毛?」高仲威悲极反怒。
「当然不是!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如果她是那种女人,早在得知他瘫痪的那一刻就逃到天涯海角去了,怎么还会为了他不惜出卖自己,还要求康焱丞医治他……
想到康焱丞,纪梦棠的心更乱了。为了像要摆脱什么似的,她快步走到高仲威床旁坐下,似乎想藉此证明自己唯一在乎的人是高仲威,不是其它男人!
「梦棠!」见她来到自己身边,高仲威高兴又亲密地搂紧她,渴切地捧住她的下巴,很快地印上自己的唇辗转热吻起来。
纪梦棠迅速闭上眼--为了掩饰眼中的震惊。
她没感觉!想起最初交往时,他只是轻轻吻她的额头或是她的发,都会让她脸红心跳,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但是为什么现在他热情地拥抱她、亲吻她,她却没有任何感觉?
更糟的是,现在她心中竟荒谬地想起另一个男人,想起他也曾经吻过她,她的心跳得好快,她彷佛可以看见他正用谴责的眼神冷冷地瞪着她。
她下意识地举起手想推开不断吮吻她的高仲威,但是她立即喝斥自己:妳不能这么做!妳是仲威的女朋友,怎能为了一个只有契约关系的男人,变得无法再容忍男友的碰触?况且仲威还瘫痪在床,妳能够这么伤害他吗?
这一连串的自责让她高举的手缓缓放下,原本慌乱的心也不再波动,她将眼闭得更紧,思绪逐渐抽离,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也什么都不愿去想……
殊不知一双冰透的黑眸,正从微敞的门缝间清楚地看见这一幕。
康焱丞开门的手缓缓垂落,在身侧紧捏成拳,幽闇的眼眸中除了震惊嫉妒,还有伤心与愤怒。
直到看见这一幕,他才像被揍一拳似的清醒过来,原来高仲威和她才是一对,他根本什么也不是!
他不是不知道他们是情侣,只是他一直刻意忽略拒绝承认这个事实。可是亲眼看见他们的亲密,就像被血淋淋地扒开最痛的伤口,把他最不愿承认的事实残忍地摊在他面前,让他再也无法欺瞒自己。
她不爱他!她爱的人从来就不是他,而是正与她吻得难分难舍的高仲威。
呵!这两年来,他究竟在做什么?他订下契约占据她每个周末的时间,以为这么做便能完全拥有她;可是到头来他所拥有的,终究只有回忆!
他的拳头愈捏愈紧,眼中闪过种种复杂的情绪,最后,一抹坚定的寒意浮现在他眼中。
纪梦棠属于他!他绝不会把她让给任何人,她可以守着高仲威,但他要她的人完全属于他!
今天、明天--永远!
他--绝不放手。
第六章
离开医院后,纪梦棠随即又去了一趟专卖进口书的书店,找了几本有关服装设计的原文书,顺道挑一些杂志,然后才拦了出租车前往康焱丞的住处。
以往这段旅程是她最享受的,就像搭车前往度假胜地的心情一样,轻松愉快又充满期待。不过因最近他俩的关系有些尴尬,所以她的心情也不由自主蒙上一层淡淡的灰。
唉!难道直到仲威痊愈之前,他们都要这么生硬疏离地相处吗?她微咬下唇,难过地想着。
或许是她不对,他不但对她很好,而且一直很尊重她,几乎没对她做过任何逾越之举。就算在睡着时搂搂她,最后终究什么也没做呀,她何必要这么躲着他呢?
她究竟是在躲他,还是在躲自己的心?
她不愿多想,不过她决定了,等会儿她要为这阵子的疏离向他道歉。
她想,他们还是可以继续做好朋友吧?
「小姐,已经到了!」在她的沉思中,出租车已到达康焱丞的公寓门口,下车后她便走进豪华的拱型大门。
搭电梯来到康焱丞的住处楼层,一出电梯,她立刻迫不及待地走向他的家门,愉快地按下电铃。
现在她心情很好,想到即将结束几个礼拜来的僵滞局面,心情就轻快得像要飞上天一样。
按了电铃,里头却迟迟没有动静,她不由得疑惑起来,难道他还没回来吗?
可是,只要周末他一定比她早回来呀!还是他临时有事出去了?
她不死心又按了一次,这回总算听到门内传来碰撞的声响,接着才是窸窣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她才感到疑惑,大门已被刷地拉开,扑鼻的酒气冲出,康焱丞站在门内,面色阴沉地望着她。
「怎么那么浓的酒味?你喝酒了?」她走进门内,里头的气味更可怕,简直像打翻酒缸似的。
康焱丞依然不发一语,径自锁上门走回客厅,然后用一种非常诡异的眼神注视她,那眼神充满浓厚的占有欲,像饥饿的花豹紧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
「你怎么了?」他的眼神令她害怕,他眼中的温柔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冰冷与掠夺。
「没什么!」他慵懒地一笑,微瞇的双眼让人看不清虚实,他转身倒了杯酒,随后递到她面前。「外头很冷吧?要不要喝一杯红酒?」
「嗯,好啊!」今天外头确实有点冷,不过那不是她想喝酒的主因,今晚不知怎么回事,他突然带给她极大的压迫感,让她想喝一杯酒,稍微纡解一下压力。
然而她的酒力并不好,才喝了一点红酒双颊就红润起来,不过整个人倒是放松不少,连他坐到她身边,她都浑然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