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诸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那个纤丽的女孩身上,都为她超凡的琴技所折服,被那荡气回肠的乐曲所吸引。
弹奏间,水娃的魂魄彷佛随着她的琴声飞离了肉体,漫游于她思念的白云峰。
恩师慈祥的面容,雪儿及山鹰的陪伴嬉戏,南宫翔冷酷的指控,杜青菱高傲的嘲讽,翠儿莫名的陷害……
思念、渴望、悲愤、失望,各种下山后才真正体验到的情绪纷沓而至,奔涌于胸臆间,令她的感情世界赤裸裸地暴露在众人面前。
手指飞动,情绪激昂,突然「蹦」的一声,琴上的六根弦一起断裂,而她也随即起身,看着正前方的南宫翔说:「对不起,陛下,民女曾发誓弦断技绝,今琴弦已断,恕民女不再抚琴弄弦!」
说完,不等南宫翔有任何反应,随即转身往廊外奔去。
稍顷,被她的琴声摄走魂魄的人们才有了反应--
「妙哉!真是天籁之声!」晞嘘、赞叹声不绝于耳。
「真是人间仙乐,美妙极了!唉,琴弦怎会断了呢?」有人惋惜地说,立刻引起大家的共鸣。
南宫翔缓缓步上琴台,看到六根断弦彷佛刀切般整齐划一,毫无岔口。想着水娃那盈盈水眸中泄露的痛苦,他的心脏犹如压上了千斤重槌,沉重得无法喘气,他在心里默默发誓:娃娃,以白云峰万灵石起誓,我会让妳重新抚琴弄弦!
离开长廊的水娃,飞奔至山坡顶,面对苍茫夜色中,几不可见的白云峰悲声吶喊道:「师傅,难道这就是你们让我下山的理由吗?让我心碎、梦醒……」
夜风吹动了她的秀发,拉扯着她的衣裙,无言地安抚着她的悲伤。
蓝风和秋无忌默默地站在远处看护着这个失去快乐的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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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初,梅院外茂密的树林中,一个全身上下都被黑布密密实实蒙住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窜行。
突然,一条如魅似魍的黑影从一棵粗大的树上飞跃而来,扑倒了那人。
「滚开!」一声被闷住的低斥简短有力,但仍可听出是个女人。
「我可想死妳啦,宝贝!来,亲一个……」淫邪的声音急切而低沉。
「唔,唔……」似有若无的抗拒只坚持了极短暂的时间,地上的两个人影就紧紧地纠缠在一起,还不时发出令人耳红心跳的声音。
「呸,不要脸的贼人,竟是来偷情的,害我白辛苦!」蹲伏在一棵大树上的水娃忿忿地在心里骂着。
她今夜又到辅国府盯梢,不料三更不到,屋内窜出个人,于是一路紧跟到了这儿。虽对男女之事不是很明白,但与率性自然、百无禁忌的师傅们生活多年,也多多少少知道了一点。
「唉,既然来了就看看他们是谁吧!」水娃寻思着。可是距离太远了点,于是她一招「蝶羽纷飞」,轻灵无声地飘落在两人身边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上,选了处枝权坐下。可那两人只顾喘息地重迭在一起,都没人抬头看她,害她扫兴地都看不到他们的面容。
树下两人兴奋而专注,树上的水娃可是无聊得要死。她抬头看看天边的月亮,什么时辰啦?
随手摘下一片树叶,她运力往下甩去,本想打上面那个男人,不料那男人突然挺身低吼,于是树叶飞到了他身下女人的身上,女人一惊,急推男人:「有人!」
「……妳别动,我快……啊……」
杜青菱?!那男人的呻吟令水娃觉得恶心,但当她听出那个女人居然是杜青菱时,更是怒火升腾,身子一动就想跳下去当场抓了那对狗男女。
不料意念方动,突感身上几处大穴一紧,四肢竟无法动弹,她知道被人偷袭。
「哼,雕虫小技!」水娃不屑地略一运气,穴道立解,可几乎同时,身子被一双铁臂紧紧抱住,正欲惊呼,嘴巴却被紧紧吻住。
「呜……」水娃又惊又恼,也十分惶恐。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让人潜行至身边,自己居然毫无所觉?可见此人功力深厚,但不知他是敌是友?更可恨的是这无耻贼人居然敢如此轻薄自己!
心念电转间,水娃正欲挣扎。
「别动!」唇边居然传来南宫翔低沉的声音。水娃愣住了,努力地眨动眼睛。
「啊,真的有人!」这次杜青菱可不含糊,她一把推开身上的男人,站起来整理着衣服。
水娃僵硬地靠在南宫翔胸前,背脊紧抵在树干上,不能移动分毫。虽然南宫翔没有再吻住她,但两人脸对脸挨得很近,他充满阳刚的气息笼罩着她,而她防备的目光渐渐变得氤氲。
水娃的心跳逐渐狂乱而不规则,但那绝对不是害怕。南宫翔感觉到了并扬起嘴角,水娃羞恼地瞪了他一眼。
「哪儿有人?」欲求不满的男人拉紧衣帽,口气极是不耐,站起身四处看看,侧耳倾听,除了风声、落叶声,什么也没有。于是狐疑地看着杜青菱质问:「妳是故意的,是在报复我吗?」
男人尖细的嗓音令水娃浑身一震。啊,是他!南宫翔似有感应地抱紧了她。
「去你的!」杜青菱也开始怀疑自己太紧张而草木皆兵了,林子里确实不像有人,于是说话也大胆了。「谁还计较你那些屁事,反正翠儿那贱人也死了,看在她死前还帮我们做了大事的份上,我就原谅你吧!不过,以后再敢偷腥,小心我宰了你的小二哥!」
「不敢了。」男人谄媚地说,又一把抱住她。「我的小二哥还等着妳呢……」
杜青菱甩开他,低声斥道:「老淫虫,死都改不了你的风流习性!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光惦着这档子事?今夜我来是警告你,尽快动手!否则你就到地下去和翠儿做一对风流鬼吧!明白吗?」
「明白。」这下男人老实了,他可是领教过这女人的心狠手辣的。
「这才乖。」杜青菱见男人臣服了,便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回去吧,别让人发现。」
两条身影倏然分开,往不同方向窜去。
黑影方逝,水娃猛地抽出双手,手掌微曲,挟着一道劲风向他门面抓去。
南宫翔灵巧地避开她迎面犀利的一击,轻笑道:「娃娃,妳疯了吗?竟敢谋杀亲夫?」
「呸!这话对刚才那个烂女人说去!你不是要娶她吗?去呀!」水娃想到杜青菱竟和敌人是一伙的,再想到南宫翔三番两次地羞辱自己,不由怒火中烧,再次出手。「都是你,不然我就抓住他们了!可以洗清我的罪名……」
南宫翔知道她心里有气,也觉得自己有愧,起码在翠儿的事件中,自己确实是冤枉了她。可现在还不是揭开谜底的时候,于是开始时他并不还手,想让她打几下消消气算了。然而水娃的功夫出自高人,自然不同凡响,而且她正在气头上,一拳一掌皆是威力无穷。为了自保,他不得不认真地与她过招。
两人在树上打了起来,南宫翔越打越心折于她灵活多变的武功,水娃则越打越没劲儿。
她从没见过南宫翔练功,更没有跟他交过手,今天一打才知何为一山更比一山高。她不会伤他,但是非常想打他几拳出出气,可是无论她用什么招武,他总能轻描淡写地化解她凌厉的攻势。尽管她最后使出了全力,他仍能从容应付,好像跟她闹着玩似的,这令她万般沮丧。
「不打了!不打了!一点都不好玩。你爱娶谁就娶谁吧,反正不关我的事。」水娃嘀咕着跃下大树,又警告道:「小心点,他们还有小二哥,得把他找出来!」
说着便往林外奔去。
看着她纤巧的背影消失后,南宫翔飘然落下,深邃黑眸里充满笑意。
今晚他是追踪杜青菱而来的,不料却有这么多的发现。那个男人,他当然认出是谁,尽管心里震惊,但细想之后也就释然了。倒是水娃的一举一动无不使他感到意外和惊喜,尤其她最后的警告,更是令他忍俊不禁。
他阻止水娃,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想要顺藤摸瓜,清理宫内的隐患,不料却更加惹恼了她。
「唉,娃娃,看来我真是错得离谱……再忍受几天,我一定还妳清白。」
踏着一地破碎的月光,南宫翔飞快地往林外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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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的傍晚,南宫翔和蓝风从设在画坊内的密道中出来,来到庭院假山旁。
「好姑娘,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嘛。」一个男人乞求的声音从假山后面传来。
「走开!公子如此死缠烂打究竟想干嘛?」熟悉的声音令南宫翔停住脚步。
「水妹子?」蓝风也停下脚步低声惊呼。她怎么会到梅院附近来?!
绕过假山,他们看到水娃正和杜青岩面对面站在下面的甬道上。
「姑娘息怒,在下自那日长廊听曲后对姑娘念念不忘,盼与姑娘长相厮……」
「住口!你这人很烦耶,本姑娘已经一再告诉你,那是你痴心妄想!」水娃阻止了他的话头。
「那么做朋友好不好?」杜三公子只好退而求其次。
不料水娃依然斩钉截铁道:「不好!」
「姑娘长得如此娇艳,奈何如此无情?那恕本公子失礼了。」杜三公子飞快出手,水娃没料到他竟敢在光天化日下动手,闪避略迟,被他抓住了衣袖。
「放手!」水娃厉声喝斥。「若非看在公子是陛下贵客的份上,本姑娘一定拧断你的爪子!」
「拧啊,拧啊,本公子非常期待与姑娘肌肤相亲……」杜青岩皮皮地说着,俊面满是邪邪的笑容。
「啪!啪!」还没等假山边的南宫翔出手,水娃已经重重地赏了他两个耳光。
「天哪,姑娘下手可真重。」杜青岩放开紧握袖襬的手,抚面惊呼。
「公子!」杜青岩的两个侍妾纷纷扑向前,想对水娃动手。
「谁敢对水姑娘无礼!」杜青岩一声厉喝,两个侍妾闻声色变,呆立一旁。
「哼!」水娃毫不领情地说:「公子今后请自重,否则绝非赏你耳光了事!」
说完,拍拍袖子,转头就走。
「好个火爆的水娃子!」杜青岩抚着自己被打的双颊,不怒反笑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看到这一幕,南宫翔的浓眉拧得死紧。
「杜三公子常常纠缠水娃吗?」他问蓝风。
「没错,不过她能应付。」蓝风简洁回答。
不行!南宫翔心里暗自决定,不想让此类登徒子骚扰她,就要让她的身边始终有人保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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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琊国最热闹的节日--赛马节就要到了。
这几天水娃的心情特别复杂,一方面过节令她兴奋无比,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参与这样的节庆呢!可另一方面却又心碎神伤。
南宫翔再也未曾来看过她,反而每天都往杜青菱住的云锦楼跑。她不明白为什么在知道杜青菱是那样的女人后,他还要她?但她知道自己与南宫翔之间是再无转圜的可能,于是她决定等大叔的毒解清后就离开王宫这个伤心地。
想到以后再也没有期待的人,再也没有那些美丽的梦,她就感到心痛和茫然。
彷佛从懂事起,南宫翔就在她的生命里,今后没有了他,她该如何过活?
她已经把那天晚上发现杜青菱与人私会,图谋不轨的事告诉了蓝风和四卫士,而且告诉他们那个尖细嗓音的人就是密谋丰堤下毒案的主谋。
虽然当她要他们注意找「小二哥」时,他们全都是一副吃到涩梨子似的,瞠眼咬唇,欲言又止的怪模样,但她知道他们会尽力保护好南宫翔。而不管杜青菱是不是好女人,那是翔哥哥自己的事,她不想再让那些伤心事困扰自己。
赛马节的庆祝活动通常在秋末收获后举行,历时三天--
第一天,家家户户挂起彩灯绣球,入夜举家团众,喝酒卜卦,祈祷来年丰收;第二天,祭袒山神祖祠,用麦面捏出山神及各种野兽祭把,入夜则亲朋好友相众野外,燃起篝火,吃烧肉、喝烧酒,唱歌跳舞通宵不散;第三天的赛马,则是节日的最高潮,胜者不仅可封「勇士」称号,并可获得国王褒奖。
几天前,宫里就开始盛大的布置,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气氛。而今年因为有了活泼好动的水娃和奢侈铺张的杜氏兄妹,就更显得热闹。
水娃被这种欢快的气氛所影响,暂时忘却了即将离去的悲愁,转而快乐地跟大家一起挂彩灯结绣球。她轻盈的身形,美丽的笑颜和绝世武功不仅帮人们省去了搬梯子、搭架子的功夫,而且给枯燥乏味的准备工作带来极大的乐趣,宫里传出难得一见的欢声笑语。
正当大琊国举国欢度赛马节以庆祝一年的好收成时,一场阴谋却悄然而至。
赛马节第二天,南宫翔结束祭祖拜庙回到鹏鸾阁,蓝风已等候多时。
「陛下,请易容换装。」一见到南宫翔,蓝风不由分说地递上便装。
见他一脸肃穆,南宫翔也不多言,只是迅速行动。从小到大,他们培养出的默契依然未变。
化妆成普通侍卫的南宫翔随蓝风出了宫,藉由暮色掩护,来到郊外荒庙。
蓝风谨慎地在门上扣了三下,门即刻被打开了,竟是冬虎。
「陛下,快请进来。」冬虎等南宫翔和蓝风进来后立刻关上门,并守在门边。
一进屋,就看见春焱和秋无忌押着一个矮壮的男人蹲在屋角。
那男人一见到南宫翔,就跪在他面前,连连磕头求饶:「王上饶命啊!」
「你是谁?」南宫翔问,心里却对蓝风把自己带到这来的原因明白了八九分。
「小人符明,是宫里御膳房的采买。」男人对着南宫翔一个劲儿地磕头,喑哑的声音透着惶恐。
「如果要你老娘妻儿平安,就对王上老实坦白一切。」秋无忌低声命令道。
「是、是。」符明直起身,看到南宫翔犀利的目光时瑟缩一下,低头说:「小的本是大琊国人,十二岁时被鸟达国抓去当差,后来辗转到了渚湔国,一次比武获胜,被太子杜青峰暗中收入门下。十年前,霍庾,也就是莫桑公子……」
「江湖上恶名昭彰的『摧花圣手』莫桑公子?」南宫翔吃惊地打断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