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答答的短发还淌着水,她抓起毛巾坐在镜子前擦拭,突然,从她的提包里传来哔哔两声。
大步冲到包包前,她取出里面的接收器。
差点忘了她还有这玩意。
「……又被跟踪了?」
「我已经解决了,而且东西也顺利交给杜沙娜了。」
「还是小心点,警方已经在注意我们了。」
「放心,还没人敢明着跟我李骏人对抗,倒是我最近又发现了一个好目标。」
「动作这么快?」
「这个货色比之前几个好太多,杜沙娜会满意的……等等,这是什么?该死!竟然有监听器……」
接下来,接收器只传来沙沙声,黄碧芬知道监听器让人发现了。
她关掉机器,脑袋里全是几串接不起来的话。
警方?目标?货色?杜沙娜?
打哑谜吗?怎么越听越复杂了,她是不是卷进什么不关她工作范围的事情?要不要报告给老板知道?
浴室突然传出「砰」一声,然后是乒乒乓乓的东西掉落声。
她无暇想其它,直奔浴室门口敲门。
「阿卓!阿卓!你怎么了?」
她听见几声咒骂声,然后,是挫败无力的叹气声。
「阿卓,你说话呀!你怎么了?」
「我扯痛伤口,摔倒了。」口气极度郁闷。
太低估自己的伤势,他抬高手肘想脱去圆领上衣,原以为很简单的动作,谁知衣服一拉,扯痛伤口,他退了一步,又不小心滑倒,连带把洗手台上的瓶瓶罐罐扫落,自己则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非常的惨,半褪的衣服又勾到洗手台挂毛巾的勾子,牢牢把他困在地上,除非先挣脱捆在他右半部的衣服,否则他根本无法站起来。
「你有没有怎么样?」她责怪自己应该先帮他把上衣脱掉。
「有。」他的屁股很痛!男人的自尊心受伤。
她以为是他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了,担心的差点就要破门而入。
「我去打一一九叫救护车。」
「没那么严重,妳打电话给服务台,请他们送点纱布和药上来。」他瞥了下自己的右肩,灵光一闪,受挫的自尊很快就被遗忘了。
五分钟后,服务生送来东西。
黄碧芬抱着护理箱,急急踱回浴室门前。
「阿卓,东西已经拿来了。」
「进来先扶我起来,再帮我换药。」
她想也没想的压下门上的扳手冲进去,不意却看到光溜溜的裸体。
呼吸凝住,她显然被眼前的裸体给吓傻了,两只眼直勾勾的瞪着他,好半天,她才注意到自己竟然忘了闭眼,像个色女一样盯着人家的裸体看。
脸上「轰」一声,炸出一堆堆红云,她慌张地转过身。
「魏尔卓,你太过分了,怎么可以光着身子要我进来!」肯定会长针眼。
「谁说我光着身子?我上衣还有一半挂在身上。」
「可是你……你其它地方……」她脸红得说不出话了。
「我们小时候一起洗过澡,该看的妳都看过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啦!」
她真的很想把手上的护理箱往他身上扔去!
「我叫你不要再提小时候的事!」那时候的他跟现在的他差很多好不好?
「好,我不说,那我昨天看过妳一次,妳今天也看过我一次,咱们扯平了--不对,我看的是妳的背面,妳却把我的正面看光光了,这对我不公平!」
「魏尔卓!这时候你还玩!」她气得头顶冒烟。
「妳知道吗?我好喜欢看妳生气的模样。」语气一缓,他柔声道:「只有这个时候,我可以肯定让妳生气的是我,让妳气得脸红的也是我,妳心里想的也只有我。」
喉咙有些干燥,她发现自己竟然出不了声驳斥他这番话,只好拿起门上挂的浴巾,往后一递,「快拿去披好,我好扶你起来。」
「瞧妳这么大惊小怪的,妳都交了三个男朋友,难道还没见过男人的身体?」他围住自己的下半身,笑容与眸光片刻不离她身上。
那副闻言气得发抖的身子,让他满意到不行,她的态度已经泄漏了答案。
「我好了,妳可以转过身了。」
她把护理箱随地一放,先是将他受伤肩膀上纠缠的衣服松脱,待他终于自由后,再扶着他没有受伤的另一条胳臂,让他坐在马桶上。
「芬芬,妳为什么跟之前的三个男朋友分手?」
「你太闲了是不是?」她白他一眼,发现伤口无大碍,这才松口气。
「我关心妳嘛!就像妳和我妈关心我的恋爱史一样,反正妳和那三个家伙分都分了,说说也不会怎么样。说呀!是他们不够体贴,不够温柔,不够聪明,不爱干净,还是不懂情趣……」
他要知道那些缺点,用来警惕自己,当然啦!上述缺点他统统没有。
「你很烦耶!」
「看在我为了保护妳受伤的份上,妳就说嘛!」
他抓住她最在意的事,她只有妥协了。
「是是是,你说的都是,他们不够体贴,不够温柔,不够聪明,和他们每一个交往两个月,我就受不了了。我讨厌他们不顾我的感受,不尊重我的意见,不够关心我,居然连我心情是好是坏都分不出,总之,我就是嫌他们不是……」
你!
惊觉自己想要脱口的字,她立即收了口。
瞬间,安静的浴室里,一双大眼瞪着小眼。
「不是什么?」看她怪异的脸色,他直觉想知道她未完的话。
黄碧芬打死也不会开口说她一直在别人身上寻找他的影子。
想念他的声音,牵挂他的身影,为他的奋不顾身生气,也为他的伤势担心流泪……好吧!她承认自己为了老刘的玩笑话在吃醋,甚至还为他的花心生了好几年的闷气,因为她受不了他对其他女人好!
也许,「喜欢」两个字还不足以形容对他的感觉,用另一个字还比较恰当,不然怎会把他兜在心上这么多年?
「芬芬,妳怎么不说话了?」
「我说完了,你还要我说什么?」时间变了,人也变了,她怎么拉得下脸对他坦白。
这秘密还是放心底好了。
「这样就没了?太少了吧!起码列个五十条他们的缺点出来,再把严重性分大小说一遍,最好再排个顺序,哪些是妳最讨厌、最不能容忍……」
黄碧芬用力瞋他一眼。
「我真的相信你是早上吃太撑,闲着没事做,有时间坐在这里啰唆,还不快去洗澡,我们还要赶回家呢!」
「等等嘛!既然妳对我那么坦白,我也要诚实的和妳报备,到目前为止,我总共交了十八个女朋友,是十八哟!很快就要十九个,然后二十,二十啰!」
他那副炫耀的口吻让她极不舒服,也很不爽!
「我没空听你的恋爱史,等你洗完澡后,我再帮你重新上药。」头一甩,她打算离开。
他脸上的兴奋顿时垮下。
不会吧!他这么明示加暗示,这女人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妳还不能走,妳得帮我……」
她猛然止住脚步。
「魏尔卓,你别太过分!我才不要帮你洗澡!」
「我只是想请妳帮我再拿一条干毛巾。」他故意惊讶的眨眨眼,「芬芬,没想到妳这么垂涎我的身体,好吧!如果妳想帮我,我很乐意,不用客气。」
「闭嘴,去洗澡啦!」
带着一颗红通通的苹果脸,她忿忿地转身,用力甩上浴室的门。
第八章
今年的同学会,是她最最期待,也最最难忘的一次。
光见他那张足以冷冻所有人的冰块脸,就够让黄碧芬在心里爽上好一阵子。
为什么?
因为那家伙在吃醋呀!
自从那晚他俩和李骏人吃晚饭,她收下李骏人的名片,也留了手机号码给李骏人后,足足一个礼拜,魏尔卓每晚都会打电话来威胁她交出李骏人的名片,而且口吻极度幼稚,说什么她不交出来,就要公布她三点全露的裸照一张。
拜托,那是她一岁时洗澡的照片耶!
纵然每晚都接到他的骚扰电话,心里却有股甜甜的感觉,他这么在意她,表示他心里还有她啰!
「碧芬,看妳红光满面,眼中带笑,妳喜事近了吗?」
「妳才喜事近了呢!」就爱瞎闹。
「不是吗?那妳干嘛笑得跟花痴一样,我和盈盈讲话讲了那么久,妳一句也没听进去。」
黄碧芬下意识摸了摸脸。有吗?她有笑得那么离谱?
「宜静,妳有没有发现,某人今天的脸色特别难看,与咱们春心荡漾的碧芬简直形成强烈的对比。」任盈盈故意说得暧昧,意有所指的眨眨眼。
「妳们够了喔!班代那家伙的脸色好与不好都跟我无关,别扯上我。」黄碧芬佯装不悦。
陈宜静和任盈盈两人互看一比,心照不宣的轻笑出声。
「碧芬,妳会不会想多了,我指的是千里迢迢来参加同学会,却没见到佩佩而失望的严灏。」
黄碧芬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
「老实招供,你们是不是旧情复燃?」
「不对,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断过,妳应该问,我们的碧芬小姐是不是终于接受班代大人多年的深情等候?」
受不了两面夹攻的滋味,黄碧芬以上洗手间为由,躲进厕所里喘口气。
这就是她心里那一小团结,当年明明是她表现得对他毫无感觉,在大家面前频频拒绝他,还信誓旦旦说自己永远不可能喜欢上他,甚至为了摆脱他,还把他推给别的女人。
现在,要她开口说喜欢他,她怎么拉得下脸嘛!
而且,她不敢保证他还是当年那个在自己后面穷追不舍的魏尔卓,毕竟,后来他真的放弃了她,交了一卡车,更正,是十八个女朋友。
她的心情好矛盾呀!他就快要回美国了,她舍不得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身后传来冲水声,接着门被推开,一位身着体面制服,显然是餐厅经理级的女人走了出来。
黄碧芬对着镜子沉思,没注意到对方正盯着她看。
「碧芬学姊?」
才一回神,黄碧芬就见到一张熟悉的脸孔,略愣几秒后,才渐渐认出那张脸。
「妳是……张晓菁!」
厕所遇故知,没想到会再见到自己当年亲手推给阿卓当女朋友的学妹,这世界……还真小呀!
黄碧芬注意到她胸前挂的识别证,当年的小女孩已经摇身一变,成了这家餐厅的经理主任。
「真的是妳,碧芬学姊,啊!外面那些不会是学姊妳的大学同学吧?」她还没到餐厅内巡视,只知道有客人将餐厅三十几个位子全包下来办同学会。
「是呀!」
「魏学长他也来了?」
黄碧芬点点头。
「你们两个终于在一起了吧!」
黄碧芬一脸像看怪物般的盯着她,似乎她说了多奇怪的外星话。
「不会吧?你们到现在还没在一起!别跟我说学长动作这么慢,还没集满二十个签名给妳!」张晓菁捂嘴低叫,对这个事实感到十分吃惊。
「学妹,妳还好吧?」
「不好,一点都不好!你们两个到底在搞什么鬼!」
黄碧芬听得一头雾水,她已好几年没见到学妹,两人根本八竿子打不着,她干嘛用一副好失望的表情望着自己。
「看来学姊妳还是不明白,学长爱妳爱得有多深,不是妳当年简单一句『喜欢』而已。」
「他爱我?」
张晓菁恍若见到稀有动物般,一双眼瞪得大大的。「不会吧!学姊,妳到现在还不相信学长对妳的心意?我真替他抱不平!」
「我……我不知道他是认真的。」
张晓菁哇哇大叫。
「妳跟他从小一块长大,没人比他了解妳,也没有其它女人比妳还了解他,而妳竟然不相信他!妳以为他每天晚上打电话给妳做什么?他是想做每天最后一个跟妳道晚安的男人……」
黄碧芬一双月眉聚拢。
「学妹,妳怎么知道这些事?」她只提过和阿卓是邻居,其它什么也没说。
张晓菁张着嘴,在心底咒骂自己说溜嘴。
「我……」
「是阿卓跟妳说的?」
「是我自己看到的。」
「看到的?」
双肩一垮,张晓菁露出苦瓜脸,「学姊,妳答应我,千万千万不能跟学长说是我告诉妳的,我发过誓的。」
「我答应妳,不会出卖妳。」黄碧芬保证。
左顾右盼,确定厕所内无闲杂人等,张晓菁才把头贴上前,小声地道:「当年我和学长表面上是一对,实际上我们有个约定,相处一段时间后,如果他还是不喜欢我,那我们就别再浪费对方的时间。本来我是不答应,直到学长给我看了他藏在床板下夹层抽屉里的宝贝日记……」
黄碧芬一双美眸不信地瞪大。
认识他这么久,她怎么从来不知道阿卓有写日记的习惯,还藏在那么隐密的地方。
「我就是看了之后,才晓得学长真是世上少有的痴情笨蛋。妳不知道学长有多好笑,他怕我不能体会他对妳的用心,还叫我要富有感情地把日记上的内容一字一字朗读出来。」害她浑身起鸡皮疙瘩,立刻答应他交往三个月的要求。
「朗读?」像是听到天方夜谭,黄碧芬难以置信地僵在原地。
「当然,只念了几页我就受不了了,因为太恶心了。总之,学长说等他集满二十个签名后,妳就会回到他身边。虽然我不大明白他的用意,不过学长的执行力实在有待商榷,到现在还没把妳搞定……唉!学姊,不跟妳多说了,我要出去巡察了,记得替我保密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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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准他今天要和台湾某公司代表吃饭,必须留宿在台北,她才大胆地以拿东西为由,跑进他的房间里,寻找那本传说中的日记本。
阿卓有个死习惯,东西一旦决定放在哪,以后就一定会在那里,她非常明白这点,所以……
找到了!他果真把日记放在床板下的抽屉里。
翻开第一页,她笑了出来,开始怀疑这是涂鸦簿而不是日记簿。
有个男娃娃和女娃娃手牵手的蜡笔图,下面还有日期。
哇!这本日记从他五岁时就开始了哟!
丑丑的图令黄碧芬觉得有趣,一页页翻了下去,连着六页都是图之后,终于开始出现注音符号,又翻了几页,连国字也有了。她瞄了日期处,这家伙真令人嫉妒,还没上小学就会写国字,虽然字体扭曲,短短几句还是让人看得懂。
爸爸问我将来想做什么?我说我想当芬芬的老公,像爸爸和妈妈一样。
这个小孩有没有搞错,他才六岁耶!就想把她娶进门吗?
她忍不住发笑,又翻了几页,发现每一页的内容虽然只有几句话,但都有提到她。
妈妈问我最喜欢爸爸还是妈妈,我说我最喜欢的是我的芬芬,结果大家全都笑起来。
我问爸爸为什么我会喜欢芬芬,爸爸说因为芬芬是我的好朋友,可是仔仔和胖胖也是我的好朋友,为什么我就不会像喜欢芬芬一样喜欢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