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轻哼,「没听妳说,我还不知道妳是教宗的虔诚信徒呢。」
「我不是!」
她再摇头,语气认真。
「我只是不喜欢那种以为凡事均可复制的不负责任态度,如果连人都可以复制了,那么,人们是不是会更加不珍惜彼此?」
她想了想,看着他。
「肉体可以复制,但情感,却不可以。」
伊虎瞇起眼审视着她,就在她以为他要对她的言论提出反驳时,他却笑了。
「小可爱,原来妳不单单是外表长大,这里……」他敲敲她的脑袋,「也长大了!不错,挺有主见,虽然和我的想法并不一定一致。」
他笑吟吟地将她圈在怀里,邪肆俊笑。
「小可爱,其实呢,我也并非全盘赞成复制人的,不过和妳的理由不同,我为的是怕失去了人类在创造生命时所附带滋生出的『乐趣』,如果妳坚持要亲自为我生个小奈奈子,我当然是不会反对的……」
拜托!
奈奈子仰高小脸,不悦地想向他出声抗议,这两件事根本无关的,她不赞成复制人并不代表她想为他生孩子,好吗?
她抗议的话还含在唇间,一抬眼却坠入一双黑丝绒似的深眸里,讨厌,他又在对她散发着他那要命的吸引力了。
他盯紧她的唇,邪肆的眼神彷佛已将她衣物褪尽,用他的双手、双唇,为她的身子加温。
她再度感觉到被催眠了,不知如何闪躲,更不知如何抗拒,她张了唇,大眼失神,像个小傻瓜似地再度期盼起他的吻,就在此时,一声夹着尴尬的「Tiger!」打断旖旎,那是个抱着档案夹面色微窘的研究员,实验室里有个步骤出了问题,他急需他们的boss。
伊虎恢复自若的神情转身离去,奈奈子则是拚命拍胸口恨恼自己,怎么回事?她每回都忘了该要义正辞严地拒绝来自于他的诱惑。
她不认同他对于情欲的放纵,不认同他的完美人生计划,可为什么,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知道他的吻是什么滋味?
想要知道属于他的爱,会不会炙人欲焚?
三个小时后,伊虎带她离开了研究室,谁都没再提那险些成真的一吻,所以,奈奈子也不需再费神该如何向他撒谎,说她根本就不期待他的吻。
他带她驾船回到欧胡岛吃了日本拉面,欧胡岛上有着数目庞大的日本人及日本小馆,她可以很自在地用日语与商家交谈。晚餐时,他带她来到威基基海滩,在一支支的火把掩映下、在吉他伴奏、在草裙舞女郎的劲歌热舞中,他们享用了一顿浪漫唯美的海边BBQ大餐。
餐后他们去逛了威基基的几条热闹商街,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看见了许多酒吧,也看见了不少高挑健美的阻街女郎,女郎们大多一个模样,不论长发短发都是极短的迷你裙,极高的靴子,还有,极其妖艳的浓妆艳抹,和她们相较起来,面目清妍却明显娇小多了的奈奈子,只像个青涩可爱的日本女大学生。
而伊虎,虽是东方男子,却因高大挺拔的身材显得器宇不凡,加上他成熟尔雅俊极了的东方五官,让那些肌肉满满的西方男登时被比了下去,和他走在一起,奈奈子可以感受到周遭那些从没间断过来自于陌生女子的眼光,连那些阻街女郎,都会有事没事靠过来笑咪咪向他招手说声嗨。
一个、两个之后,奈奈子终于再也受不了了,挑高黛眉,她瞇冷着眼,「你认得她们?常常光顾她们的生意?」
「拜托!」伊虎笑了笑,「她们个个人高马大的,再套上厚底长靴都快跟我一样高了,我又不是gay。」
「既然不认得,」她撇嘴表示不屑,「那干嘛跟她们笑?」
「职业不分贵贱,人家也只是在混口饭吃罢了,既然人家善意同你打招呼,回报以笑并没什么的。」
「要say嗨也要瞪大眼睛嘛!没看见你身边有人吗?」她噘了嘴不悦地低嚷,「好像我成了透明人一样。」
一边抱怨,她一边想起了那一篇篇的八卦报导。
有没有搞错?
那些绯闻发生时,她这正牌未婚妻不在他身边也就算了,可恨的是,这会儿她的人都在他身边了,那些觊觎他的女人却还依旧眼睛脱窗欠揍?
满心气愤下,奈奈子压根忘了这个婚约是她极力想要摆脱,而这个未婚夫,也始终是她排斥着的。
伊虎依旧笑着,瞥了眼气嘟嘟的未婚妻,知道她的恼恨,与其说是吃醋,倒不如说是感到未受尊重的恼火多些。
「妳怎能怪人家?」他瞥了眼两人之间的距离,「妳认为在外人眼里,我们像什么?」他故意激她,「像哥哥妹妹?像学长学妹?或者,像是叔叔带侄女?」
他话还没说完,奈奈子已经上前伸臂挽住他,并且……表情很是霸气。
他没作声,俊眉挑了挑,任由着她。
明天是女儿节,在夏威夷它又叫「洋娃娃的盛会」,商街上及百货公司都举办了琳琅满目的洋娃娃展览,奈奈子挽着伊虎,一路看,一路眼睛放亮,尤其是几个穿着夏威夷草裙舞的上棕色娃娃更得她心,她将要求的视线习惯地转向伊虎,她是逃家出来的,身上没带钱,但看得出来,她的未婚夫似乎也没有要掏钱的意思。
「这些娃娃都太普通了。」伊虎将娃娃放回原位,「根本不适合妳。」
她扁扁嘴没作声,心里却忍不住要怨上两句,是啦,和他往年的大手笔比起来,这几个娃娃是普通了点,但他明不明白对一个女人而言,任何精致的礼都比不上她已经看上、且已经拿到手里的好吗?
最好他明天的礼够让她满意,否则他就死定了!
夜深时分,伊虎将她送回饭店,礼貌地送她到房门口,笑咪咪地和她说了晚安,在他的目送下,奈奈子推门走进房间,转身朝他摆摆手,她和他说了再见。
关上门后看下见他了,她转身倚靠在门板上。
她的心,涨着满满的情绪,她很快乐,快乐得有些晕然,是夏威夷的浪漫气氛所致的吧,窗外月光洒在椰子树上,景色美得慑人,这一夜,她吃得饱、玩得开心,这一夜,明明完美无缺,可她却莫名其妙地皱了眉,觉得少了些什么。
就在此时,门上响起轻叩,她忙不迭地开门,果真是尚未离去的伊虎。
真有默契,她惊喜地笑,他是不是也发现了,这个完美夜晚的ending少了些什么?她目中绽着玫瑰色的等待。
「明天女儿节,我有礼物送妳。喔,记得,」伊虎神秘一笑,「别穿裙子!」
话说完后他就离开了。
她只能再度掩门,再度将身子倚靠在门上,却难掩失落。
好半晌后,奈奈子才终于想通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她要的不多,她只是想要一个晚安吻,一个来自于他的晚安吻。
怎么会这样?
她震愕莫名。
莫非她真陷入了他的完美人生计划,一步一步?
乱七八糟的思绪让奈奈子睡不着,一直捱到天明时才入睡,这一睡就睡过了中午。既然敲门敲不醒,伊虎索性由着她睡到下午两点多,等她悠悠转醒再梳洗后,已是下午三点多的事情了。
「妳呀!」他敲敲她的脑袋,有些嘲弄的笑意,「小睡猪,再睡下去就睡掉了妳的女儿节礼了。」
「睡掉了?」他愈说她愈是好奇,捺不住性子地摇晃起他的手臂,「喂喂!到底是什么啦?」
「我不叫喂喂!」他微笑拉她登上吉普车。「不告诉妳,自己瞧去!」
伊虎开着吉普车带她经过了有名的puka,沿着弯路降到沙滩,然后很快地再升到了玛卡普乌峡。
沙滩和玛卡普乌海滩以凶猛壮丽的海浪及冲浪而出名,但这并不是他们的终点。
玛卡普乌的下方是一座美丽的白色灯塔,攀在崎岖的黑色熔岩断崖上,波涛汹涌的水面,陡峭的黑色悬崖,如小山般的山丘,适合潜水的岩石,构成了一幅绝美的景色。
他们的终点,是在玛卡普乌一千两百呎高的海崖上,在那儿,已有两只滑翔翼及工作人员在等候着他们了。
在玛卡普乌的内海,如果风向适合,热爱滑翔翼的人可以在海崖上,驾着鲜艳美丽的彩翼像一只只大鸟浮在热浪上,这儿的风向理想,适合起飞,被称为「滑翔翼者的天堂」。
但同样的,因着刺激有趣及危险度高,这儿另有个名称,那就是--一个最容易送命的天堂。
自一九七二年这项运动大为热门以来,已经有无数滑翔翼者在此丧命。
而送命的原因不外是风向作怪,或是技术问题,使得由铝与达克龙所制成的滑翔翼撞毁在悬崖上,而人也不能幸免,头骨撞碎,成为怨魂一抹。
然而就像那些乘着滔天大浪却只觉刺激有趣的冲浪手一般,这些新世纪的冒险玩家,仍是不断从玛卡普乌的悬崖往下飞跃,驾着他们的翅膀,挑战着人体肾上腺素分泌的极限。
而这会儿,奈奈子瞪大可爱的眼睛,有些被这女儿节礼给吓到了。
「敢玩吗?」
伊虎侧首笑笑地看着她,眸底有着若有似无的挑衅。
他的完美妻子,不但要美丽、要聪明,还得要够勇敢。
「当然!」
她的回答让他满意,虽然,她的脸色似乎说着不同的答案,但他试图忽略,很多时候,胆子是得要练出来的,想当老虎的女人,就不能是弱者。
他叫来了澳洲籍教练Tony,让他将操纵技巧及御风要诀传授给她。
在奈奈子准备实际上阵时,Tony才听说了她是首次玩滑翔翼,立刻面色铁青试图劝阻。
「你确定吗?Tiger,这里绝不适合让生手练胆的,我可以先带她到别的地方试飞几次再过来,你该知道这里,任何一个小小的疏失都会导致一辈子的懊悔……」
伊虎伸手阻止对方的话,神情淡然,平静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感情。
「照我的话做。」
Tony搔首叹气,面现不解,「这女孩是你的仇人?」
「她是我的未婚妻。」
伊虎平静说完,没理会Tony瞪得更大的眼睛,径自走到奈奈子身后,检查她的装备。
「怕吗?」他轻笑的声音依旧带着挑衅。
她不屑轻呿,「这种小事情有什么好怕的?」
「是吗?」他笑,「那妳为什么脸色发青?」
「我没有!」她兀自嘴硬,「是你眼睛有问题。」
「小可爱!」他带笑的嗓音总是磁性满满,总是好听得叫人咬牙切齿。「如果妳想反悔,现在还来得及……」
他明知他的话会带来什么后果,果不其然,他话还没说完,奈奈子已咬牙纵身跳下了,她绝不肯在人前示弱的,尤其是在他面前。
他瞇了瞇眸,平静的眸中,看不出情绪。
如果她今日当真死于非命,那也是他一手导演促成的。
但不够完美的,他不要。
虽然不知何以在她身影滑下悬崖的瞬间,他的心,突然莫名其妙一个抽紧。
他皱了眉,不喜欢这种抽紧,一点也不。
第四章
他没错看她,同他一样,她也是嗜食刺激的兽!
甫滑下海崖,奈奈子原本紧绷的神情已瞬间改变,她在空中笑,笑得既开心又得意,她甚至还将那双裸露于热裤外,匀称美腿摆荡得像是个正在荡秋千的调皮孩子。
有几回山风夹带海风将她刮近崖边,引起了底下一片低喘惊呼,但她没惊没怕及时调整了方向,甚至到了后来,她似乎还故意挑着贴崖的路线遨行。
她御风,也御住了海崖上及沙滩上所有人的目光。
沙滩上有些游客甚至还替她鼓起掌、吹起口哨,听见掌声,她向下头挥挥手,笑得更是得意了。
「你的女孩儿……」Tony踱近伊虎,佩服地举高了大拇指,「是个天生好手。」
伊虎没作声,却也没费神去掩饰那灿在他眸底,淡淡的骄傲。
她当然得够好,否则,又怎能纳入他的计划?
半个多小时后,奈奈子让沙滩上的工作人员用吉普车将她及滑降翼载回到海崖上,她兴高采烈地纵身将自己挂上伊虎的颈项,十足十像个得着了心爱礼物的孩子。
「喜欢吗?」
他伸手宠溺地揉乱她的细发,见她在他怀里拚命点头。
「喜欢!喜欢!」奈奈子表情丰富地在他怀中比手画脚的说:「风在你耳边咻咻乱吼,大喊着走开走开!海浪在你脚下唰啦啦挑衅,大叫着下来下来!无拘无束化作了空气,还彷佛可以摸到云朵……」
她抬高双臂,神往地闭上眼睛,那表情像煞了举高着双翅的天使,纯净无垢的天使,看着她,伊虎的眸光变得更深邃了。
她突然发现了他的安静。
「你干嘛不玩?」
「我常玩,腻了。」对于她的贴昵在怀,他突生了不自在,甚至避过了她的视线。
「骗人!」她皱皱鼻子,笑容带着挑衅,「喂!老实说,你是不是有惧高症?」
「妳说呢?」
他哼嗤一笑,不在意她的挑衅,却下意识只想和她拉开距离,像是突然惊觉她身上带有火苗。
「你怕我不怕!Tiger,人家还要玩嘛!」她兴致勃勃在他怀中撒娇。
对于她亲昵地喊他Tiger,伊虎不能不感到讶异。
她在他面前向来拘礼疏远且敌意满满,喊声喂已经算是客气了。
这次若非她突发奇想跑到墨西哥去偷卡洛基的「无声人鱼之泪」,而让两人莫名其妙多了几日的意外私下相处,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仍是同往日那般隔着安全距离的遥远吧。
虽然认识了她十几年,虽然他能算是看着她长大的,但他每年去日本为她庆祝女儿节时,身边总少不了她多桑、卡桑,此外,还有一堆数不完的表姊、表哥,两人见面送个礼,公式化得只像是在尽个义务。
但他喜欢这样的距离,宁可这样的义务。
在他的认知里,日本女人乖巧听话,以夫为尊,向来是男人心目中的完美妻子典范,这也是他之所以会愿意在十七岁时,让两边家长以合作利益为前提,替他订了个年仅九岁的娃娃新娘的原因。
他要喜欢他的妻子,但仅止于喜欢,而不要任何太过于泛滥的情绪,他心知肚明,那些情绪,会让一个男人出现弱点,而他,一头性嗜自由的猛虎,无法忍受自己有弱点。
他必须喜欢奈奈子,却不能是爱。
他承受不起那个字眼所带来的沉重枷锁,他记得大哥所受过的教训,身为黑白两道都忌惮的帮派首脑,很多时候,他们反倒无法如普通人一般的随心所欲。
例如,恣意去爱一个女人。
奈奈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对这娃娃未婚妻的感觉,比兄妹之情浓一点,比寻常爱侣淡一些,她是他专属的、可逗弄的日本娃娃,一个可爱的玩具,就像那些在女儿节一个个摆出来的传家之宝一样,只要一年一度拿出来晒晒太阳就行,不用日日夜夜挂在心头、陪在身边照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