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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的低语  第8页    作者:乔安娜·林赛

  “那武士为什幺要把你绑起来?”撒克逊人问道,替她割断缎带,“他是不是由你主人处把你偷出来?”

  席维亚害怕得说不出话来,他也没等她回答,“不打紧,你值得我们中途改变,杀个武士,嗯,你的确值得。”

  有渥夫凶狠的嗥叫声在一边,她几乎听不见他说什幺,但她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他们一路跟踪而来杀了塞索,就是为了要偷地,她就要由诺曼人的地狱,跳进撒克逊人的地狱。

  当这撒克逊人抓住她的衣领,意图欣赏他的战利品时,席维亚又尖叫了起来,下一刻里,他已被渥夫扑倒在数尺外,那男人再也没站起来,席维亚别开脸,不敢目睹她心爱的宠物为她将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撕成碎片,这使她想起在威姆爵士的庄园里,目睹的那场狼与狗相斗的镜头。想到自己的宠物竟像森林中的野狼般凶狠,她恐惧得瑟瑟发抖。

  当渥夫撤身时,撒克逊人已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就像威姆爵士那只狗般,令人不忍目睹地横卧于血泊中。毫无疑问两个撒克逊人都已气绝,另一个的脖子和肚子都被撕裂。

  待一切重归平静后,席维亚怯怯地打量周遭,忍不住胃中翻搅欲呕的冲动,渥夫踱到她身边仰望着她,然而眼见它一身血腥,反而令她更恶心欲呕。席维亚从未亲眼目睹任何人被杀,而今却孤独一人伴随着三具死尸置身于此森林中。三具死尸,扯掉挂在手足上的缎带碎片,她奔向躺在火边的塞索,她没看见他流血,但他僵直的样子实在慑人。

  她突然发觉自己自由了,自由了!她可以迳自去找洛连王了,塞索死了!倏地,一股羞愧感击中她,他真的死了。除了解脱外,她是否还有其它感受?

  “我不能待在这里,”她大声告诉自己,她站起身拍拍渥夫,但触手摸到的是黏黏的鲜血,她赶忙用泥土擦去血,然后指向河,“渥夫,去把自己洗干净,去游泳。”它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直到她气得跺脚,“照我说的去做,我来收拾东西,你一洗干净,我们立即就走。”

  渥夫走了后,席维亚并没动手收拾她的东西,她只是站在那里以双臂抱着自己,定定地看着塞索,渥夫回来时,她仍是一动不动地僵立着,兀自因寒冷而颤抖着。渥夫虽湿淋淋但已不见血迹,她无力地对它一笑,叫它过去,拾起毛毯来擦干它的身子,但它先是一阵抖晃,把身上的水珠溅得到处都是,就在这时候她听见了呻吟声。

  席维亚僵住了,还有一个是活的,但是哪个?喔,她不想知道,因为每个都不是她想再面对的。

  “渥夫,跟我来,我们必须马上离开。”她匆匆用毯子擦拭它,然后抓起她的小包袱和斗篷,奔向塞索的马,到了“蛮牛”身前她僵住了,这匹良驹的体型令她束手无措,没有武士在一旁协助,她根本上不了马背,拚了半天命,她好不容易才上了马鞍,气喘如牛地低头去找渥夫。可是它仍在火边,嗅着塞索的身子,她出声叫唤它,然后又厉声吼它,可是这只狗却反而在诺曼人身边坐下,硬是不肯走。

  席维亚顿挫地长叹口气,原来没死的是他,她早该料到像他这样强悍的杂种,是不会这幺容易就死的,她滑下马背,慢慢凑到火边,警告地瞪一眼渥夫,她跪下来检视塞索。

  他的后脑勺上肿了个大包,那撒克逊人偷袭他时,必定是以斧背攻击的,思索之际,她看见塞索仍在呼吸。他醒来时会头痛欲裂,但他确实还活着。席维亚望向伏在诺曼人身旁的渥夫,怒目瞪视着它,“你该不会想要我留在这里帮助他吧?我必须离开。”她站起身时,渥夫仍是未动,“我要走了,”她告诉它,“如果我不走,这家伙会奴役我,这就是你要的吗?你要我在他手下受苦受难?”

  渥夫还是纹风不动,席维亚这下可火了,吼了起来,“告诉你,他根本不需要我们的帮助!走啊!”

  她举步前行,一面回头看渥夫是否跟来,但它却凑近那诺曼人,把大脑袋搁在他腹侧。

  “去你的,你跟他一起去死好了!”席维亚叫道,“别以为他会比我善待你,你只有替他拿靴子取悦他的分,他根本就是这种男人。”

  她大步而去,决心不再回头,可是还没走几步,渥夫突然发出她所听过最可怜兮兮的叫声,它响彻整座森林,她回头发现它正推着塞索的身子,似想将他翻个身。

  “不要去动他,渥夫!”她倒抽口气,生怕塞索会在她离开前醒来。

  她奔过去拉开渥夫,然后就看到他身下那滩泊泊不断的鲜血,他似乎伤得很重。怎幺会呢?使尽力气,席维亚将他翻了个身,发觉塞索跌在他自己的剑尖上,体侧被刺了个大血口。

  “死在自己的武器之下是他活该。”她冷声说道。

  她看不出他伤得有多重,但地上有好大一滩血,伤口处流的血也殷红了他的衣衫,她转向期望地看着她的渥夫,固执地说,“在他那样对待我之后,我才不要帮助。你别拿那种悲哀的眼神看我,渥夫,如果我替他裹伤他一定会醒来,那样我就失去了逃走的机会,再说,就算我不帮他,我们也不知道他是否一定会死。”

  席维亚顿了顿,再次望向那失去知觉的武士,突然间她的肩垮了,“听我说的,简直跟这家伙一样阴狠冷酷,我不能眼看着一个人死而袖手不管,就算是他也一样。”

  “我很高兴听你这幺说。”

  当塞索睁开眼,深邃的眸子锁住她的时,席维亚倒抽了口气,“你醒来有多久了?”她冲口问道。

  “自从你急切地把我翻个身时,我就醒了,”他又抱怨道,“我的脑袋真难过。”

  “瞧瞧你自己,诺曼人,那是因为你像只猪一样血流个不停。”

  塞索慢慢坐起身,跟着又倒下去以一边手肘撑着身子,另一手则摸向他的脑袋,“老天,我的脑袋大概裂成两半了,”然后他锐眼瞅着她,“是你干的吗?”

  “如果这样使你难过的话,我就希望是我干的,”她说,“可惜不是我,有个人从你背后偷袭你。”

  “我宁愿相信是你干的。”他嘟嚷道。

  “那你就自己看看,那边有两具待埋的尸体。”

  塞索看了,也楞住了,接着他望向躺在他身旁的渥夫,“似乎我是低估了你,狗儿。”

  “下回想攻击我的时候,你最好还记得,”席维亚警告他,“如果我知道渥夫有这幺凶悍,你早就尝到了它的利齿,就跟那两个撒克逊人一样。”

  “撒克逊人?”

  “他们就是和我们同船的那两个。”

  塞索皱了眉,“除非他们是贼,否则干幺要跟踪我们?”

  “他们是贼没错,”她涩声应道,“只是他们打算要偷的是我。”

  “该死!”塞索吼了起来,“我就知道你那张漂亮脸蛋,会带给我无穷的麻烦,八成是你在河船上鼓励那两个撒克逊人这幺做的,对不对?”

  “你竟敢说出这种话来!”她猛然倒抽口气,“我无法主宰自己的长相,我也从来没有引诱过任何男人,我根本不需要男人来打扰我。你对我所做的事,正如我预料的一样卑劣低贱。”

  “够了!”

  “不,这还不够!”她气昏了头,只想伤他更重,“你自称是我的主人,可是你并没有像个主人一样保护我。既然你无法尽义务,你就没资格要求我服侍你。”

  “你受伤了吗?”他问。

  “呃……没有,但这不是因为你。”

  “既然没有受到伤害,我就不要再听到任何权利或义务,我可是尽力保护过你,我还有伤可证明。”

  席维亚很后悔刺激了他,于是未再多言。

  “你好象说过要替我裹伤?”他提醒她。

  “除非你弄清楚一件事,否则我不会管你死活——我不以为你自称是我主人,我就得为你里伤。”

  “那就算看在同是基督徒的份上好了,”他无力地说,疲倦地合上眼,“快点动手。”

  她起身准备在马鞍袋中找些可充当绷带的东西,但塞索先唤住了她,“那里没有衣服。”

  她面向他,“随便一件旧衬衫就行了。”

  “就算把衬衫撕成碎条也不够长,你得由你的衣物中找可利用的。”

  “我的衣服!”她叫了起来,“我没那幺多衣服可匀出一件给你用,我就用毯子好了。”

  “不要动毛毯,再往北走,天气会愈来愈寒冷。”

  她不耐烦地由自己的小包袱中,抽出一件浅黄色最破烂的一件长袍,一面说服自己反正它也不保暖,其实她带着的两件长袍都无法抵御北方的严寒。

  当席维亚回到火边时,发现塞索正挣扎着解开皮带,想脱掉上衣,她看着他痛苦地挣扎着犹豫半晌,之后推开他的双手替他脱去衣服。他苍白且虚弱,却仍强打起精神谨慎地看着她替他清洗伤口,然后用布条裹伤,料理完后,她又帮他换上干净的衣服,用毛毯盖住他,转身去把火生旺。

  “女孩,你会替我洗掉衬衫上的血吧?”塞索问。

  席维亚点点头,因为他是用要求而非命令,她捡起那血污了的衣服,到河边去,回来时她将衣服搭在树干上晾干,然后过去看看他是否睡着了。

  “头上的肿块会不会不舒服?”她轻声问道。

  “会,”他做了个怪脸,“他拿什幺打我的?”

  “战斧,”她说,“你很幸运,他没有用正面伤你。”

  “哦——”他抱怨道,“我脑袋里就好象有把斧头在作怪一样。”

  “如果真是的话,那我才走运了。”席维亚想,随即为自己的残忍而赧颜。

  烤肉的香味唤醒了席维亚,匆匆打量周遭,她发觉两具死尸已不见了,这块空地又回复原有面目,塞索端坐在火前,渥夫就贴在他身边,她怒目瞪着他俩。

  “哎哟,对一个重伤病患来说,你可真忙哟!”

  “早啊,女孩。”

  她不甩他的招呼,“嘿,你的伤口裂开了吗?”

  他轻声咯笑起来,“没有,这都是蛮牛的杰作。”

  “那肉呢?”

  “是你的狗贡献的。”

  席维亚气呼呼地瞪向渥夫,“叛徒!你非要取悦他不可吗?”

  “你总是爱跟动物说话吗?”

  “只跟这个,”她的气还没消,“近来似乎没什幺用。”

  “我希望你没期望它会回答你。”

  “废话,我又不是疯子,塞索。”

  他的浓眉打了结,“我没允许你这样跟我说话。”

  “我没要求过你的允许。”

  他眯起了眼,“你必须正式称呼我为主人。”

  “作梦,你才不是我的君主,”席维亚坚定地说,“只有我父亲和我哥哥才是我的君主,现在我的君主是巴利伯爵。而你只不过是塞索·蒙特维尔,其它什幺都不是。我会叫你塞索,要不就叫你诺曼杂种——反正这两个也没什幺差别。”

  塞索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她,他的眸中露着凶光。

  “我警告你,小女仆——”

  “小女仆!”席维亚叫了起来,“我的名字叫席维亚——听见没?席维亚!如果你再叫我小女仆,我就尖叫给你看!”

  塞索讶然舒展了眉头,“你今早是见了鬼了,你到底吃错什幺药,女孩?”

  “吃错药的是你!”她仍然叫着,几乎快哭出来了,“几个小时前你还是个半死不活的人,你没资格这幺快就站起来四处嚣张,见鬼的是你,你应该虚弱无力才对,是那魔鬼给了你力量!”

  “原来是这幺回事,”他突然笑了起来,“你还没放弃逃走的念头,以为我会虚弱得无力阻止你。唔,抱歉让你失望了,我从小就学会忍受痛楚且迅速击败它。”

  ☆   ☆   ☆

  是日抵达安格斯时,塞索并未顺道去拜访安卓伯爵,只停下来安顿了那两具撒克逊人的尸体,然后立即启程离开这座古老城市,这一路上他们行进较往常缓慢。

  席维亚再也按捺不住,“我们为何不能至少停下来休息一宿?你需要休息,耽搁一天又不会误什幺大事。”

  “我觉得没这个必要。”

  前往安格斯的一路上他们都很沉默,现在席维亚却有心再战,“你为什幺要避开城镇?每次经过一个地方,你都是马上离开,多一分钟都不肯停留。”

  他没回头看她,“在陌生的地方多做逗留乃不智之举。”

  “胡说,这总比露天睡在冰凉的地上要好多了。”

  “你真像个老婆一样唠叨,”塞索厉声斥道,“闭上嘴巴。”

  他们经过安格斯郊外的葡萄园,然后进入沼泽地带,愈远离安格斯,席维亚也愈来愈气,她今晚是得不到温暖的床铺,也无法接近任何人,这样子她根本无法求援。

  “我不相信安格斯对你是陌生的,你在那里一定有认识的人,现在回头还不算太迟。”

  “我没有回头的打算,女孩,而且我在那里也没有认识的人。”

  “可是你的家离这里并不远,是不是?”她试探道。

  “大概几天路程,可是这也不表示我在安格斯就非得有认识的人。我从未在那儿停留过,我老头向来把我闩在家附近,就算我离家,我也只往东走。”

  席维亚咯咯笑了起来,“你被闩在家附近?哪家贵族之子是闩在家附近的?领主之子应该送到别的伯爵处受训练,如果你没有,那你八成是农村里的乡巴佬。”

  塞索的后背僵住了,“我父亲希望亲自训练我,”他冷声说道,“一到了蒙特维尔,毫无疑问你就会听说我是个杂种,我母亲是个仆人,而我是我老头的杂种。”

  “哦。”她没话可说了。

  “我从不讳言承认。”

  “我也是一样,”她说,“但我并不是杂种。”

  他停住蛮牛,回头看向她,“你舌头需要休息一下,女人。”他僵着声音说道,“走会儿路会有帮助的。”

  就此,他把她赶下马背,无视于她愤怒的大叫,他已策马前行,席维亚没选择馀地只有跟着走,而渥夫则殿后。

  第五章

  塞索在山顶停住马,俯瞰山脚下矗立于皑皑白雪中的蒙特维尔,他的家园。席维亚则探头出去,打量她将居住一阵子的地方。绵绵的雪花纷飞,使席维亚忆起了昨夜当第一片雪花飘落时,她宁愿被冻僵,但塞索无视于她的抗议,硬是拉她柔软的身子偎近他。他并没有侵犯她。至于是因为他的伤,还是渥夫的低吠,她就不得而知了。但他在她头上印下温暖的一吻,然后将一只大手放在她臀部上,做为拥有她的表征。

  席维亚打量着塞索,尽力摒去昨夜的记忆。她思索着该如何面对那贵族领主。如果她把身分和遭遇告诉他,他会相信她吗?当塞索策马下山时,她又恐惧了起来。如果没有人肯相信她怎幺办?如果她永远无法离开此地,一辈子被强迫做个仆役怎幺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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