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再见段乐风一面,亲自跟他道别。」这是她最后的心愿。
「这面都见了几个月了,不差这一回,他会体谅妳的,快跟我回去,万一误了时辰,那可就不妙了。」玉娘伸手就要拉住花琴。
花琴一个闪身往后门奔去,她极端不愿就此跟玉娘回去,她定要再见到段乐风才会安心。
她将后门一开,一身血污的凌月竟出现在她面前。
「凌姑娘?妳在这里做什么?」花琴惊讶的问道。
凌月一见花琴,新仇旧恨浮上心头,举起满是血迹的匕首,朝花琴就是一阵猛刺。
突如其来的变故,差点让花琴反应不及,险险避开凌月几招凌厉的攻势。
「妳疯了?」花琴强握住凌月逞凶的手腕。
凌月不知哪来的力气,硬是狠狠的甩开花琴。
「我是疯了,被妳逼疯的,妳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跟我抢段乐风?为什么……」
为什么她总是输的那一方?她不甘心!
「段乐风怎么了?他是不是出事了?」花琴焦急的问。
凌月轻蔑的睨了她一眼,「妳亲自到地府去问他吧!」语声未歇,她朝花琴又是一阵乱砍。
花琴闻言心慌意乱,再也无心恋栈,手朝凌月一扬,凌月顿觉嗅到一股花香,感到昏昏沉沉,没一会儿工夫,应声倒地。
花琴立刻闭气凝神,感应段乐风的所在……
有了!
她口中催念着「移形换位」的咒语,瞬间消失在段家的后院。
「琴丫头……」玉娘想阻止,双手触及的却只有空气。
整件事情从发生到结束,不过是顷刻之间,而花琴施法也是一气呵成,不见以往的拖泥带水,害玉娘欲阻止也来不及。
她不禁怀疑,是什么样的力量,让法术一向不太精良的琴丫头,变得如此利落?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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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花琴用「移形换位」的法术,赶到现场时,段乐风的尸首只剩余温,没有气息、没有心跳。
她不死心的将他抱在怀中,轻轻拍打他的脸颊,「醒一醒,不要睡了,睡在这里会着凉的……」
她不断呼唤着他的名字,但响应她的只有风声。
「琴丫头,来不及了,他已经去了。」花琴前脚才到,玉娘后脚就跟上,看着她傻气的举动,忍不住摇头叹息。
「不会的,他不会死的,他怎么能……」她发狂似的捶打他,「痛你就喊出声来呀!听见了没有?」
但无论她如何用力摇他、打他,段乐风依然没有反应,她难忍悲痛的抚尸痛哭。
「不要死,你醒过来呀……」
「琴丫头,这是天命,无人能改,这件事妳无能为力,还是同我回天庭去吧!」玉娘伸手想拉起花琴。
花琴拍开玉娘伸来的手,「什么天命无人能改,我偏不信!」
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她抹去惊慌的泪水,立时起身。
「琴丫头,人死不能复生,妳莫要胡来!」玉娘赶紧拉住她,怕她悲痛之余做出什么错事。
「我就要胡来!」花琴任性的道。
「妳打算做什么?」玉娘心惊。
「下地府要人!」要不到就抢,就算把地府给拆了,她都要把段乐风带回来。
「妳说这什么傻话?阎王要人三更死,都不容人到五更,哪是妳说要便要的?」玉娘斥道。
「那就拆了他的阎王殿,看他交是不交?」花琴冷硬的口吻,不带一丝玩笑的意味,她真的打算拿命去拚。
「森罗地府自古至今,掌管民间阴魂何止百万,数千年来无差无错,戒备森严,可想而知,岂是妳一个小小花仙能胡作非为的地方?」玉娘无意泼她冷水,只是就事论事。
「就算明知不可为,我也要试一试。」她是唯一能救段乐风的人,不能轻言放弃。
「妳不用试了。」玉娘别有含意的道。
她本来不想说的,这下,是非说不可了。
「为什么?」
「因为段乐风本是神仙下凡,加上他与玉帝约定的千年期限已满,所以他的魂魄不属于地府管辖,死后该直往天庭受审,就算妳当真挑了阎王殿,阎王老子也变不出一个段乐风给妳带回阳间。」
「那就……」花琴雄心依旧不减,却被玉娘抢白。
「不要告诉我,妳这就上天庭拆了玉帝的凌霄宝殿,救出段乐风,妳吃罪不起的。」说大话也有个限度,地府已是戒备森严,天庭更是高手如云,她一个小小花仙能有什么作为?
这番话对花琴来说,有如当头棒喝!
她连南天门那几名天兵天将都打不过,想要救人,谈何容易?
真的没有法子了吗?花琴的豪气不再,垂下的秀颜,斑斑是泪。
「琴丫头……跟我回去吧!我想段乐风不会想看到妳现在这样。」玉娘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是眼看时辰都快到了,错过了这一次,花琴至少得多等五百年,才有位列仙班的机会。
花琴无助的低首,紧靠着段乐风渐渐失温的额际,晶莹的珠泪顺着他的俊颜滑落,「我不回去!」
「妳任性妄为的性子真该改改了,否则早晚妳会闯下大祸的。」玉娘有感而发的道。
她该拿这丫头怎么办才好?
「已经迟了,」花琴胸中一窒,「我如今闯下的祸事,还不够大吗?」是她害得凌月和段乐风反目成仇啊!
玉娘暗怪自己失言,连忙补充,「此事错不在妳,妳母需太过自责。」
「错不在我?那错归何人?」她问得极轻、极不确定。
「这……」玉娘被问得无语。
「他和凌月今生本就有缘,只待时机成熟,自会相遇,根本不需要我这个半调子的神仙从中插手,如今弄成这番鸳鸯折颈的局面,还说错不在我?」连她都没办法原谅自己,也难怪凌月会恨不得杀了她。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琴丫头,我知道妳心里不好受,不愿随我回去,这点我可以理解,可妳这么做有什么用?段乐风也不会因为妳放弃仙籍就死而复活,妳何苦硬是要钻牛角尖,同自己过不去?」玉娘苦苦劝道。
「会的,他会活过来的!」纵使她上不了天庭,下不了地狱,她还是有法子让他起死回生。
「妳又想做什么?」玉娘快要招架不住了。
「段乐风曾问过我,为了他,可不可以不作神仙?」她白玉般的脸颊,泛起了浅浅的笑,「我真的不敢给他答案,怕话一出口,我会舍不得走。」
可以的,为了他,再珍贵的事物,她都可以放弃!
花琴轻巧的放下他,之后席地而坐,运作真气充满全身,泪痕斑斑的秀颜隐隐浮现闪闪金光。
「琴丫头,不要做傻事!」已预知了花琴接下来的举动,玉娘显得格外忧心忡忡。
话声末落,花琴已从口中吐出一颗色彩斑斓的珠子。
「琴丫头,妳听我说,段乐风没达成和玉帝的协议,了不起是受到责罚而已,更何况他曾是玉帝的得力助手,玉帝下旨会知道轻重的。」玉娘抓住她,制止她再做出更傻的事。「可是妳不同,没了这颗『凝魄珠』,妳的魂魄会消散的,那可不是像丢了性命这么简单。」
丢了性命,可以重新投胎,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没了灵魂,就当真什么都没了,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不是闹着玩的。
花琴抬起满是哀戚的眸子,「不要管我了,好不好?」
她软声软语的口吻,没有半点威吓的作用,却揪得人心头发酸。
「琴丫头,妳清醒一点,妳这么做是不值得的。」玉娘狠狠的摇晃她,希望能摇出她一点理智。
拿一条灵魂换一条命,这买卖太不划算!
「玉娘,妳说得对,我一直是任性妄为,那就让我再任性一回,我真的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他就这样死在我面前,我做不到!」止不住眼眶的湿意,她悄然抹去,「我愿意付出我的所有,换取他重生的机会。」
「哪怕是魂飞魄散?」玉娘难以置信的问道。
「对!」她肯定的颔首,「哪怕是魂飞魄散。」
她终于了解段乐风口中的「不顾一切」,却不知该幸?还是该悲?
幸的是,她终于懂了;悲的是,她没有机会告诉他了。
「哪有人像妳这般任性的?」玉娘怒道。
「我求妳,给我一条生路,好吗?」花琴哀求道。
「这不是生路,这是一条死路呀!琴丫头!」玉娘手劲不减。
「救不回他,我与死无异。」花琴的心意已决,暗暗念起了脱身咒,玉娘顿觉掌下一麻,花琴已然逃脱。
花琴毫不犹疑的将「凝魄珠」喂入段乐风口中,她的唇印上他的,然后运起一道真气,化气为劲,将「凝魄珠」送入他的五脏六腑。
她不舍的再印上一吻,她知道,他会获得重生,而自己将魂飞魄散……
她终于又找回那个率直敢为的自己,听见了心底最真诚的声音--
我爱你,乐风,真的好爱、好爱……
第八章
「乐风,你给我起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睡大头觉?」段母揪着儿子的耳朵,嗓门全开的大吼着。
段乐风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一张开眼,见到的是自个儿的娘亲,耳边响着的是她老人家火力强大的怒吼,震得他的耳朵都微微颤动。
「娘,妳怎么会在这儿?」他环视四周,有些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
这儿不是他家的后院吗?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经意瞥见自己的衣袖,段乐风吓了一跳,他怎么会穿着新郎服?
而且……庭院中处处张灯结彩,那耀眼的红色彩带彷佛刚刚挂上,远比他离家之时,更加红亮。
「你睡傻了呀?这儿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段母老大不悦的戳戳他的脑门。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怎么会在这儿?」如果这是段家的话,那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他不是还待在苏州吗?怎么一觉醒来,他就回来了?
还有他的伤呢?他不是被刺了一刀吗?为什么他一点也不觉得痛?
他急急忙忙掀开自己的上衣,观看自己的胸口。
没有!
连个伤疤都没有!
「你到底在干什么?时辰都快到了,还把自个儿弄得这样衣衫不整,像什么样?」段母手忙脚乱的替他整理衣冠。
「什么时辰?」
「当然是娶媳妇的时辰啊!你该不会这个时候想给我反悔吧?我把话说在前头,当初可是你自己应允你爹的,现下要反悔已经来不及了,你就给我认命吧!」
段府在地方上怎么说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这个脸他们可丢不起!
「娘,妳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件也听不懂?」什么娶媳妇的时辰,他不是才刚娶过吗?
「不会吧?你该不会耳朵出了毛病?」段母担心的将他的头转来转去,仔细的检查他的耳朵。
「娘呀--」他头大的唤了声,「我是听不懂,不是听不到!」
「糟了!原来你不是耳朵有毛病,是脑子有毛病,这就更难办了!」段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乐风是她的独生子,脑子出了问题,她将来可指望谁呀?
「娘,我没事,我一点事都没有,妳冷静一点。」他捺着性子安抚娘亲。
「你真的没事?可别逞强。」她的眼神透露着怀疑。
「真的。」段乐风无奈的颔首,「娘,现在我问妳一些问题,妳一件一件的回答我,好吗?」
「好。」段母配合的点点头。
「我怎么会在这里?」如果没有意外,他人应该还在苏州,可这时他却回来了,他到底是怎么回来的?
「你还敢说?一大早全家人为了你忙得人仰马翻,你居然躲在这里睡大头觉,现在还有脸问我,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还想问你呢!」段母没好气的说。
段母的答案并没有替段乐风解除疑惑,反而让他心中的谜团愈滚愈大。
「为了我?人仰马翻?」他仍旧是一脸迷惑。
「臭小子,你不要告诉我,你忘了今天是你娶媳妇的大日子。」段母单手扠腰,一只玉手指着段乐风,警告的意味十分浓厚。
「我今天娶媳妇儿?」他指着自己的鼻尖,随即不悦的道:「你们怎么可以不经过我的同意,随便决定替我娶亲,这门亲事,我不答应!」
不娶、不娶,他谁都不娶!
「谁随便替你娶亲呀?」这帽子扣得也未免太大了,活似她和老爷多么不近人情,「李家小姐这门亲事可是你亲口答应的,现在回过头来指责我们没经过你同意,你说的是哪门子笑话?」
「李家小姐?哪个李家小姐?」他不解的问。
段母说出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名字,「李巧玉呀!你忘了?那个对你爹有恩的李大叔,他不是有个药罐子女儿,人人都说她活不过今年的生日,年初的时候,你爹问过你,愿不愿意娶李家小姐?你不是答应了吗?怎么事到临头,你想反悔?」
「李巧玉?」那不是被花琴附身的姑娘吗?「我不是把她娶进门了?」怎么要再娶一次?
「你傻了呀?花轿今天才到,你哪时把人家娶进门了?」段母好笑的道。
段乐风张大了口,说不出一个字。
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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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母和段乐风,及一群家仆在段府大门等候了好一段时间,却迟迟不见迎亲的队伍回来。
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段母不禁忧心如焚。
段乐风如坠五里雾中,至今仍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干什么?现下的事情他就是无法接受。
好不容易,远远的看见一个灰褐色的身影急急奔来。
段母定眼一瞧,那不是他家的长工阿志吗?
「夫人……少爷……」阿志气喘如牛,频频擦着额上的汗水。
「阿志,你不是去迎亲吗?花轿呢?新娘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段母没给阿志喘息的机会,有如连珠炮般的问了一长串问题。
「夫……人,那少夫人……升天了!」阿志断断续续的说出惊人之语。
「升天了?」段母惊骇的倒退一步。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你们在说什么?」段乐风仍是一头雾水。
「你没听见吗?你未来的媳妇儿巧玉……死了!」段母脸色惨白的道。
「她死了?」他震惊的重复,脸上净是不敢置信的表情,「不可能!」
小花精不会死的,不会!
「少爷,是真的……小的亲眼所见,不会有假!」阿志顺了顺气,肯定的道。
「我不相信!」段乐风固执的道。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同他说笑?
「小的到李家去迎亲的时候,李家的大门已经挂起丧灯,入内一问,才晓得,原来少夫人昨晚就开始发病,挨到今儿个天明时,就已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