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每天只送来一顿剩饭冶菜,时值深秋,外头已是一片冷肃,她也没有是够的衣服穿……
牡丹怎么也想不透,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她!自己手脚一向俐落,从不偷懒犯错,也没有得罪过谁,她为什么被惩罚?!
贝勃爷,为什么您还不回来?牡丹很想您啊!
尽管身体受尽磨难,充塞在她脑海里的,却是济傎曾说过的温柔话语。假如没有他,连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持多久!
蓦地,柴房的木门被人打了开来,她转头望去,只见福晋由冯嬷嬷搀扶著走进来。
「福晋!」她惊喜地喊,以为福晋是来救她出去的
岂料福晋竞只是冶冶地上下打量她,甚至露出嫌憎的表情。她心理下由得窜起—股寒意。
冯嬷嬷嘴脸难看地讽刺她道:「都把你困在这儿十多天了,你这小丫—头怎么还是这样妖妖娇娇的,难道你真是牡丹精?
哼!我管你是牡丹精还是狐狸精,人还是认清自己的身分北较好,别以为自己长得漂亮,就自以为是!」
「听说你偷了府中的东西拿出去变卖,你可认罪?」福晋看都下看她,一迳地把玩著指头说。
「我没有!福晋,我没有偷东西,也没有自以为是!」
牡丹心慌意乱地摇头,挣扎著要靠近福晋,向她求情,却被冯嬷嬷大脚一踹,跌到一旁的稻草上。
「大胆,福晋说有就是有,你还敢否认?」冯嬷嬷一把扯住她的长辫子,她痛得大叫。
「冤枉啊,牡丹真的没有偷过东西,也不敢欺骗福晋啊!」
「那就当作没有好了,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济傎是怎么回事!」福晋终於正视她,但眼神却充满了憎恨。「你想得到他的欢心,再叫他娶你是不是?你这个要尽心机的丫头片子!」
福晋尖酸刻薄的话语句句如针股地剌进牡丹的心,她根本没想过这些事,福晋为什么要这样说……
「要不是济傎自己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府里养了这么一个狐媚子!」福晋继续恶狠狠地说。
闻言,牡丹整个人猛地一震,觉得自己内心深处一阵天崩地裂!
是贝勒爷这样告诉福晋的?「不,他不会这样说的!我下相信……」
冯嬷嬷立刻上前,劈手就给她重重的一耳光。
「大胆!你自以为贝勒爷疼你宠你,就吃了熊心豹子胆啦?连福晋的话都敢辩驳?」
福晋挥挥手,示意冯嬷嬷退开,—改先前严峻的语气,轻柔地道:
「牡丹,你从小便在郡王府中当差,和济傎又投缘,我原先也想,假如你们小儿女当真有情,让济傎收你在身边作个小妾也无妨。可惜现下不是我要拆散你们,而是济傎叫我这当额娘的打发你,我这都是为了儿子啊!
何况你也知道咱们八旗贵族向来部由皇上指婚,你的存在,将来一定会是他的阻碍啊!你也不想他因为你而失去大好前程吧?」
「找阻碍他……我会令他失去大好前程?」这前所末有的打击,让她满心的痛楚,都只能化为恍惚的低喃。「我真的这样令人讨厌?他打从心底,就是这样看我的?」
福晋置若罔闻,迳自说道:「郡王府外停下一辆马车,车夫会送你去江南一带落脚,往后的日子就全凭你命数了。」丢下这句后,她便先行离开了。
冯嬷嬷拉起呆若木鸡、泪如雨下的牡丹,将她带到后门,交给正在点算酬金的芒车夫。
「你将她卖了也好,收为己用也好,都是你家的事,总之咱们不希望在京城再见到这个贱丫头!」
「郡当然,得人钱财、与人消灾,还请叫福晋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老车夫一鞭打在马儿身上,破旧的马车便摇摇晃晃地驶出了北京城,没有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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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傎无力地坐在床上,一瞬也不瞬地,凝视著眼前低头缓缓诉说来龙去脉的牡丹。
他的心沉重得仿佛上头压了一块大石头,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原来他相信了十年的「事实」,竟然是一个谎言?
「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了吧!」牡丹略为抬头,睑上有著浓浓的落寞。
「我回北京后,额娘告诉我你住的楼房失火,事后怎样找都找不到你,而楼房早巳烧得面目全非,就算是尸骨也全变成灰烬,所以我才会以为你死了……」他深邃的眼中闪过一抹忧郁。
他以为这段心痛的记忆早巳被自己淡忘,可为什么如今回想起来,胸口那剧烈的揪疼仍是这样清晰?
十年前,当他站在那堆灰烬前,他就绝望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受这个恶耗的,只知道从此以后,郡王府再不会有牡丹的踪影,这个总令他记挂的小人儿,从此只能活在他内心深处。
「以为?」牡丹听了差点笑出来,嘲笑自己为何还有想相信他的念头。
花牡丹,你已经二十一岁了,难道还要蠢得再相信他吗?
「也就是说你从没找过我?难怪我在扬州等了又等,都等不到你来接我回去!也对,我只是个惹人厌烦的小丫鬟,根本不应该痴心妄想,只怪我当时年纪小、太傻了……」
「牡丹,我知道你气我,要是你有任何怨怒,何不坦白地把它讲出来?」他看著她那张冶嘲热讽的脸,心中又是一阵痛。
十年前的点点滴滴,他一刻也没有忘记过,知道她因自己而受了那么多苦,他心里更是说不出的难过。
但他对牡丹的喜爱,自始至终都不曾改变过,现在终於找到她了,更不可能白白将她放走!
「我可以吗?我真的可以?」她虽刻意压低声音,但仍听得出语气中隐藏的怒火。
「可以。」他锐利的视线紧紧盯著她,等著她凌厉的指控。
牡丹心里打定主意,有了视死如归的勇气,她握紧双拳,徐徐开口。
「贝勒爷,我是生是死,对你来说都没什么差别吧?为什么现下要这样在乎我的想法呢?
我是恨,恨一个在我面前对我关怀备至、疼爱有加,却在背后向他的额娘抱屈控诉,说他有多想打发我离开的男子!我花牡丹在欢场十年,早就看透男人的虚情假意,所以你对我做的,我也都认了!反正我在你们贵族的眼中,只是个再低贱不过的下人罢了,现在更成了最一文不值的青楼女子!人家要将我如何就如何、叫我做什么我就得做!哪还有什么想法?!」
「你——」见她不停地贬低自己,莫名的闷痛不断在他内心深处盘桓,蚕食着他的心。
「假如贝勒爷认为我这样说是以下犯上,对尊贵的您大大不敬,那么即使您要降罪於我,我也毫无怨言;但如果贝勒爷胸襟宽大,不追究牡丹的疯言疯语,那就请您放过我吧!」
「放过你?你是什么意思?」济傎深邃的目光倏地变泠。「想叫我放弃买你的念头?」
「我已经不是从前的牡丹了,难道你还想留一个对你心存怨愤的女人在自己身边?」
以他从前要地事事顺从的霸道性格看来,他不可能会容许这样不驯的女子留在身边;而她,也希望摆脱能轻易搅动自己心湖的他,继续过她心如止水的生活,好好帮助大娘打理花艺舫的事务。
闻言,他原本紧抿的薄削嘴唇顿时换上一抹调侃的邪笑。
「我们的确分别得太久了,有些事情我得告诉你一声:第一,我已经不是贝勒了,至雍正爷登基起,我已经正式继承克勤郡王的封号;第二,我济傎也不是从前那个毛头小于,我已经没有什么万丈雄心,要我去领兵打仗更是下可能。
现在我最喜欢的,就是终日流连花街柳巷,以青楼妓馆为家。只要是我看上的姑娘,无论她对我本人有何看法,我都不会轻易放手,即便你我是旧识,也不会有任何例外!」
牡丹被他所带来的消息,和他语气中无庸置疑的坚决给震慑住了!她紧锁著眉头望著他,似乎要从他炯炯有神的眼中找出什么瑞倪。
他成了克勤郡王?那他阿玛和大哥呢?该不会是宠他过了头,把什么头衔部让给他了吧?
再说,他可是郡王爷呢,怎么可以不顾身分和面子,终日流连花街柳巷、纵情声色?
原本科倚在床上的济傎站起身,缓缓走向她,用富有磁性的低沉声音打断她满心的混乱与茫然。
「长大后的你如此美丽,让男人看了不怦然心动也难,莫怪会成为众人急欲争夺的花魁。相信回到北京后,你也会是全城最美的女人。」他的笑容掩不去眼底的狂放不羁。
「你要带我回北京?:她不禁湣眉,心头霎时破一股不安笼罩。
「当然,你可是我用一万两黄金买回来的女人,我怎能不把你带在身边?」他的嘴角邪邪一勾,轻佻的态度简直跟一般寻花问柳的男人没有两样!「怎样,等不及要跟我在一块儿了?」
「你作梦!」这样不正经的他,让她忍不住脱口娇斥。
他……怎能这样轻浮、露骨,把欢场寻芳客的角色演得如此活灵活现?
「你今晚就好好休息吧,明天我们就起程回北京。」
济傎站起来,抚了抚坐皱的衣裳,只希望能尽快将她带回去,好好「弥补」她这些年来所受的苦。
「那么急?」她还以为她有好几天的时间收拾行装呢!
「既然已经被我买下,你就不该对这里有所留恋。这里的环境,绝对比不上他能供给她的优渥生活。
「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年,就算有所留恋又有什么不对?!」她不满他仍对她如此专制!
「别忘了,你也曾在京城生活了十一年」他一脸平静,漠视她的愤然。
只要能将她留在身边,即使她再不愿,他也绝不改变心意!
听他这么一说,牡丹竟找不到话反驳他。她气呼呼地对上他坚定的眼眸,浓浓的火药味在两人之间蔓延。
「牡丹要休息了,郡王爷请回吧!」
济傎深深地看她一眼后,便笑了笑跨步离去,留下牡丹一个人瘫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
第四章
几辆马车一路从扬州马不停蹄地北上,终於在傍晚时分,进入了天子脚下的北京城。
牡丹偷偷掀开马车的帘布,望向城中热闹喧腾的街道。
经过这么多年,北京城似乎没有多大的改变,一如以往的人声鼎沸。井然有序的大街小巷、川流不息的车马行人,正在显示出这儿是满载机会相希望的地方——最少,这是所有外地人对北京的憧憬。
回头看著同车而坐的几个小花娘,她们兴奋至极的模样,牡丹不禁苦笑。这几个小花娘,年纪虽比她小上两、三岁。但早已破身下海陪侍恩客,想的自然相她截然不下同。
她们在家乡吃过太多苦头,被亲人狠心推入火坑的亦大有人在,现在只巴望著能衣食不缺,在有限的青春岁月中攒一些血汗钱,等到他朝年华下再时,才能安心度日。所以只要哪里有赚大钱的机会,它们就想到那里去。
的确,在北京城中,出人头地的机会比比皆是,但只要梢有不慎,或者时运不济,也随时有掉命的可能,这也是她如今重回北京城,仍心有余悸的原因!
「牡丹姊,你好安静哦,是不是坐车坐太久,身体下舒服?」其中一个名叫佩瑚的花娘关心地问。
「不,我很好,只是我并不是头一次上京,所以并不觉得好奇而已。」牡丹胡乱扯了一个理由,不想让她们知道自己和济傎的渊源。
也幸好这一路上,济傎部在马车队伍的最前方,没有接近她们这辆马车,经过城镇过夜留宿时也都是其他随从替她们打点,因此他们没有再碰过面。
他是被她的恼恨和不驯惹怒,还是已经个想再花心思在她身上?
「来过京城的终究不同,不像我们这些乡下姑娘,只会大惊小怪。」佩瑚一向崇拜与众不同的牡丹,这次能够和牡丹一起上京,她就像吃了一剂定心丸。「在这里,即使生活不能锦衣五食,至少也会衣食无缺吧?」
「放心吧,我相信欢玉仕房绝对不比花艺舫逊色,大家的日子应该会比以前好得多。」牡丹安慰著。
「我刚才看见爷好威风呢,才亮个腰牌,守城门的官差就恭恭敬敬地让路,就像那些皇视国戚一样!」另一位花娘说著,两眼闪闪发光。
经营妓院并不是正派生意,没有一定的势力支援,恐怕很难立是,更别说要芳名远播。花艺舫之所以能够在江南一带享其盛名,全都拜花大娘相地方官府关系密切所赐。
「官差见了他当然要让路,他可是……」差点说溜了口,牡丹马上改口。「他可是富有人家呢,有钱人自然能在城中畅行无阻。」
「哦,这样子啊……」姑娘们受敦地点点头。
这时,马车已经停下下来,有人打开车门,请她们下车。
「哇,好气派啊!」佩瑚紧盯苔眼前悬满了彩灯的大门户,忍不住惊呼起来,其他姑娘也开心得合不拢嘴。
牡丹抬起头来,不禁讶然怔愣住。济傎他真的在经营这间妓院?它的规摸这么大,下会太过引人注目吗?
当她正要随姑娘们走进欢玉仕房时,一名侍从将她拦了下来。
「花姑娘,暂且留步。」
她露出下解的表情。那名侍从朝他的手下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带其他姑娘进去后,同时说:「郡王爷有请。」
「牡丹姊,咱们……」佩瑚担忧地轻唤。
「别怕,你们先进去吧,我随后就跟上。」牡丹温柔地安抚她们。
目送她们离去后,牡丹立刻跟随那名侍从走向停在最前面的马车。
「上来吧!」车内传出济傎沉厚的嗓音。
「郡王爷,奴婢不敢!」她气他突然的「召见」,故意在言语间贬低自己。
济傎探出半身,睨了一眼脂粉末施,却依旧清丽叮人的牡丹后,骤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将她抱进车内。
「你的胆子还真大,竟敢在众人面前拒绝我。」他梢微用力,箝制住怀中不断挣扎的女人。「要让下人们知道你架子瑞得高,跟我说一声就是,无须劳烦我亲自动手「请你」吧?」
「你找我进来干嘛?」她又羞又怒,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努力挣扎著。「我要进去,快放开我!」
「谁说要你进去?」他的橙眸掠过—抹光芒,薄唇一掀,说出已动了很久的念头。「我要你跟我回郡王府。」
「什么?」她惊愕地瞪著他。「我回去郡王府做什么?我可是个花魁舞姬呢,当然是要到欢玉仕房!这不是你买下我的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