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打算怎麽罚我?大人?”
“昨晚已有人代我教训你了。”
“那你不会鞭打我罗?”
“不要耍嘴皮子,怜儿,”他警告道:“知不知道为了你,昨天我差点和国王闹翻?”
怜儿呻吟了一声。“不!”
“正是,当他说你没有留在宫中受他保护时,我当场大声称他为骗子。”
“老天!”怜儿面色如土。“我是为了拖延你追上来的时间才跟德恩那麽说的,没想到你真的会相信,还跑去要人。”
“若不是皮耶发誓说虽没有看到你走,但也没有再看见你进西敏宫去,和德恩所说的一对照,显然有出入的话,我真的会不顾一切拆了西敏官。”
“你……你没有真的叫亨利骗子吧?”雷夫的回答是重重的点一下头。“老天,他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瞧我做了什麽好事。”
“他已经原谅我了,”雷夫说:“别看他外表满不在乎,其实心思满细腻的,甚至帮助我了解你之所以那麽做的动机,还把你们聊的一切转述给我听,当时我都快气炸了,为什麽有些话你能告诉亨利,偏偏不能告诉我呢?”沈默了半晌之後,他又接下去说:“不过现在我发现你告诉亨利的也并非全是实情。”
“我说的全是实话啊。”
“是吗?你昨晚才斩钉截铁的说你根本不会在乎我有多少女人?”
怜儿开口想辩白,想想还是算了,他不是已表明过绝不放弃瑷媚的决心,自己又何必自讨没趣。
雷夫叹了口气道:“不要再下药让我睡著,怜儿,也不要再自我身边逃开了。”
“是,大人。”听了他略带疲倦的口气,她实在不忍心拒绝。
☆ ☆ ☆
秋收季节到了,因为雷夫已离开两个礼拜,所以一切便由怜儿决定,若不是怕村民对她依然冷淡,她真想像在宝狮庄时一样,出去看大家秋收的情形。
在她的恳求之下,雷夫终於答应放盖文一马,现在他全心都在攻打魏普要塞上,那儿距此有二十四公里左右,当然无法常常回来,但自己实在好想好想他。
除了想念雷夫之外,另外一件令人难过的事便是得和瑷媚继续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而且在一个尹维不在,只有两个女人用餐的晚上,怜儿赫然发现了一个教她几乎心碎的消息。
她很想跟瑷媚好好相处,但瑷媚对她却极度的不友善,又一再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令怜儿真不晓得该拿她怎麽办才好。这一晚趁只有两人用餐,她便再捺著性子问瑷媚道:“如果你不舒服,为什麽不卧床休息,叫仆人送餐点过去就好呢?”
“不必啦!”瑷媚居然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我又不是真病,过一段时间就会好了。”
怜儿马上发现不对。“你有话不妨直说,瑷媚夫人。”她最讨厌吞吞吐吐的讲话态度了。
“雷夫没有告诉你吗?”瑷媚好像真的大吃一惊。“这件事情又不能一直瞒下去。”怜儿是个聪明人,怎麽会听不懂?“你是在跟我暗示你已怀了我丈夫的孩子吗?”
“对,孩子是雷夫的,他并没有否认。”
原来如此!难怪雷夫不肯把瑷媚送走,怜儿知道问题是出在孩子,而不是大人身上时,甚至有松了口气的感觉,但如果。“你是什麽时候受的孕?”
“那有什麽差--?”
“回答我,瑷媚。”
瑷媚耸耸肩道:“一个月左右吧。”
怜儿迅速的盘算一下,一个月?当时她应该已回到这里来了,还记得有天晚上雷夫气冲冲的离开卧室,隔天精神却大见好转,就是那天晚上所发生的……?
怜儿没有再说什麽就直接回房,度过了生平最惨的一夜,哭累骂累後就睡,惊醒之後再哭再骂,骂雷夫也骂自己,若不是她把雷夫气走,又怎麽会发生这种事?
隔天艾伦送来第二张宇条时,怜儿的心情正坏,除了把它往桌上一摆和其他的纸头混在一起外,还能怎麽样呢?接下来一个星期她不但心情坏,身体的情况更糟,这才发现……自己也怀孕了。
两个孩子大概会在同一段时间内诞生的事实令怜儿更觉得悲哀,妻子帮丈夫带私生子的事并不稀奇,但那通常只在孩子是婚前所生的情形才被接受,现在这样岂不令人黯然神伤?
怜儿不认为雷夫会要求她带瑷媚的小孩,比较可能的解决办法是把母子一起留下来,现在怜儿再也不敢奢望有朝一日他会把瑷媚送走了,照目前样的情形看来,他可能永远也不会把瑷媚送走。
她当然不会跟他说自己怀孕的事,最好还能在被他发现之前离开这里,说不定可以把自己藏在宝狮庄里,直到生下孩子,反正绝不能让他拿去当留下她的藉口就是。
怜儿自然不是一个小器的人,她虽是独生女,却乐於和人分享东西、分享爱、分享她医疗方面的天分,唯一无法忍受的,便是和人分享丈夫,本以为瑷媚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但如今希望已彻底破灭,她只觉得心已被掏空。
☆ ☆ ☆
瑞狮庄的守将贝斯得在接获雷夫的命令後,当天下午就带著长子到坎普墩,但负责接待他们的怜儿却不明白丈夫为什麽要召自己的手下来,只知道这表示雷夫就快要回来了。
在尹维的帮忙下,她尽力招待客人,幸好瑷媚识相,从头到尾都没有现身。
雷夫的马蹄声传来之时,天色已晚,怜儿自知一看他,自己就会发脾气,为了不在众人面前出丑,她便迅速告退,还是回到自己房里比较安全。
但万万料不到的是她前脚刚踏进房里,雷夫後脚就跟进来,根本没有招呼客人,这算哪门子的待客之道嘛,人家是受他之邀才来的。
她皱起眉头问:“你没有让我难堪吧?大人。”
“怎麽可能?”雷夫把头盔和配剑都取下,眼光却一迳盯在立於壁炉之前的妻子身上。
“贝爵士父子是你叫来的,现在被你冷落,人家会怎麽想?”
雷夫笑著走过来说:“我跟他们说我累了,可不可以明早再谈,他们同意了啊。”
“怎麽可以让人家等到现在?”怜儿知道自己是在故意挑毛病,但偏偏自制不了。“快下去和他们谈个清楚。”
“今晚和明早谈有什麽差别,反正他们今晚都得住下,亲爱的,而且--”德恩进来打断了他的话题,雷夫便默默的让他帮自己卸下盔甲,怜儿则索性背过身去。“好,回你房里去休息吧,孩子。”不久之後她就听见他跟德恩说。
德恩惊诧得说不出话来,主子从来没有对自己这麽和颜悦色过,女主人的魅力果然惊人。
怜儿一直等到门关上了,才猛然转过身来想吵架,但一见仅著普通家居服的丈夫,整个人就呆掉了,黑色的鬈发自然的垂落,再度加添了一股怜儿无法抗拒的稚气,太不公平了,每次他用那种眼光看她时,她就无招架之力,更别提能好好说完她想说的话了。
“想我吗?亲爱的。”
“不想,大人。”
“骗人,”他一把将她扯入怀中,托起她的下巴,直望入她的眼眸深处,“你是在气我太久没有回来?”
“我气你的事不少,但这并非其中之一。”
“明天再一项一项说给我听,怜儿,因为今晚太珍贵,不该用在生气上。”
她想抽身,但雷夫的双唇已经覆盖下来。
“我想你,怜儿,天啊,我好想你。”他的唇从她的面颊一路蜿蜒到她的脖子上。
不!不能让他这麽做,难道这些天来吃的苦都是白受的吗?“如果……如果你要女人,可以……去找其他的女人……我不能--”
“我没有其他的女人。”
在热吻和爱抚的相互交攻下,她那里还有胜算可言?
☆ ☆ ☆
雷夫靠在大椅子上目视索勃,和好友商量公事一向是件偷快的“活动”,有时连私事都得向他请益,方才和贝氏父子的交涉过程十分顺利,本来想留他们多住几天,但贝氏父子却说自己家中有客人等著,实在无法久留,雷夫也不便勉强。亨利说得对,贝家的儿郎个个骁勇善战,正是手下都不不想出外征战的雷夫所最需要的。
“你觉得贝亨纳如何?是不是接管华普的理想人选?”
“当然是,他本人的意愿也高,因为如此一来,他就不必等到父亲过世之後再接掌瑞狮庄了,能早日做一城之主,谁会拒绝?”
“很好,现在华普也已拿下了,就只剩魏普了。”
“最多再一至两个星期就可以攻下,接下来就只剩下修补的工作,你的领地即将平安无事,大家就都没事可做罗。”
雷夫笑道:“我现在正想过一段太平日子。”
“不怕因此而不想再南征北伐?”雷夫没有回答,索勃则明白主子的确有这个意思。“我明白,雷夫,其实交代贝氏父子做的事,下一道命令即可,他们绝不会反对,据我看呢,你根本就是利用他们来当想见妻子一面的藉口。”见雷夫只是笑,索勃不禁大叫一声:“老天!我居然猜对了!”
“不管是什麽理由,只要能回来,我都开心。”
“那她对於你安排她的人的事有何看法?”
“我还没有跟她说。”
“什麽?在向贝氏父子提出职位之前,你就应该先问她才对啊。”
“我是想啊,但昨天晚上……不适合,今天早上嘛……”他愉悦的笑道:“她又睡得正熟,我不好吵醒她,不过她怎麽可能反对呢?反正儿子帮我做事,父亲帮她做事,一样好啊。”
“女人的占有欲和嫉妒心一向比男人强,随便动她的『东西』并不好。”
雷夫皱眉道:“请问你是怎麽突然了解起女人来的?”
“我了解的显然比你深入。”
雷夫笑著看女佣将他的早餐端上来,也注意到女佣在走之前的轻轻一笑。“如果你对女人真的有了解,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麽最近我周遭的女人性情都大变呢?佣人会对我笑,贝莎夫人会远从丈夫驻守的要塞带派去给我,而玫瑰夫人甚至送我花,花吔!”
索勃再也忍不住笑意,便轻声笑开。“她们是在补偿前阵子对你的不好啦,那时她们误会你在新婚之夜揍新娘,所以个个对你怀有敌意,幸好怜儿夫人得知此事後出面更正,听说她得知别人把她父亲所做的事赖在你身上时,曾大发雷霆,事後并极力为你辩解。”
“她被揍?谁说的?”
见雷夫脸色苍白,身子僵硬,索勃的玩笑心情跟著消失得无影无踪。“该死的,雷夫,你是说你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但是洞房花烛夜你不是跟她在一起吗?怎麽会不知道?”
“谁说的?”雷夫再重复一遍。
“隔天早上玫瑰夫人进去拿床单时看到了她的脸。”
“被揍得多厉害?”
索勃知道不说是不行了。“好像满严重的,听说怜儿夫人的脸不但乌青瘀血,而且还肿起来,玫瑰夫人一见自然大为吃惊,并大肆宣传你的残忍。”
“你既然都知道,为什麽都不告诉我?”
“我以为你知道啊,加上你素来排斥谣言……”索勃没有来得及把话说完,因为雷夫推开才吃了几口的早餐,已经大踏步奔上楼去。
☆ ☆ ☆
怜儿望著矗立於身前,显然正在发脾气的丈夫,不晓得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麽不告诉我他对你做了什麽?”
“做了什麽?”雷夫又喝醉了是不是?“请你说话具体一些,我--”
“你被揍的事,除了我之外,好像大家都知道?”
怜儿闻言一僵,眼神立刻转为冷硬,为什麽他要旧事重提呢?“我不是已经说过不想谈这件事的?”
“该死的,你非谈不可,尤其必须说明为什麽以前要对我隐瞒这件事。”
“隐瞒!”她的怒火也熊熊燃起,“除了吉伯特之外,我无须对任何人隐瞒,瞒他也是因为怕他为我的事实再添无谓的杀戮;你何必明知故问呢?茱迪跟我说她已告诉了你,不然那天晚上我怎麽会用匕首刺你?因为你弄痛了我的脸,我气你明知我受伤还要整我,所以才会那麽做,而事後因为你一直没有提起我刺你的事,我才更加认定你熟知全情啊。”
雷夫简直快被她给气昏。“我从来没有再提起擦破皮的事,是因为那在我眼中根本连伤都算不上,至於你的继母也只跟我说你被迫嫁给我的,至於如何『被迫』,她并没有说,我以为你顶多是被饿几餐,被关几天,谁晓得竟是如此。”
“根本来不及被饿几餐,被关几天,大人,”她用苦涩的口气说出:“我是直到婚礼的前一天才被通知要出阁的,我的父亲和往常一样又喝得烂醉如泥。”
“烂醉就可以当成藉口吗?”
“我没有在帮他找藉口!”
“为你挨打找,或者为你已嫁给我找?”雷夫毫不放松的逼问。
怜儿背过身去不想回答,但雷夫却硬把她翻过来,眼中尽是怒火。“为什麽?怜儿?我有这麽可怕吗?为什麽你宁可挨打,也不肯嫁给我?”
他的不断咆哮令她本来就已经不稳的情绪更近沸腾边缘,他不在乎她挨过揍,不在乎她吃了多少苦,只在乎自己之事先不知,在乎自尊受损,只在乎他自己!
“因为我怕你,有人说你像个恶魔,那是我对你唯一的认识,也因为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所以我以为你娶我是为了要报复,想到你可能加诸於我身上的种种,挨一顿打应该只算小事一桩,我以为自己经得起、熬得住,”说到这里,泪水差点夺眶而出。“想不到我错了,那个恶棍打得我不得不以去世的母亲起誓,答应嫁给你。”
她的口气充满了对理查的恨意,但雷夫却认为那多少也反映了她对他的怒气。“你认为我是个恶魔?”
“那是从前。”
“现在还是吗?”
“我并没有说,大人。”
“对,你嘴巴上是没说,心里一定仍这麽以为,不然为什么仍旧排斥我?仍拒绝成为我的好妻子。”
奇怪,他到底要她承认什麽?是了,他要她埋怨他养情妇的事,一旦自己表现出嫉妒,就能满足他的虚荣,哼!她宁死都不会让他称心如意的。
於是怜儿垂下头来说:“我无意排斥你,大人,你怎麽会这么想呢?”
“没有吗?”他用沙哑的声音说:“这麽说你是天性冷淡罗?”
“也许,”她咬著牙承认。
雷夫转过身去说:“或者你的心另有所属?”
“另有所属?”怜儿先是一楞,继而发怒,“瞧瞧是谁在说『另有所属』?大人,即便在你不把婚姻当一回事时,至少我还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