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得不那麽做,”她辩解道:“因为她不肯嫁给你,难道你要我们都惹上抗君的罪名吗?”
“你自作主张,也没有先请示丈夫的意见?”
“要靠他把怜儿送上红毯?我没有十全的把握,”茱迪说:“反正国王下的命令,我们一定得服从就是。”
“又不是只有这个办法可行!”雷夫的声音终於扬高了,怎麽会有这麽残忍的女人呢?至今尚无半点侮意。“你可以派个人来跟我说,由我全权解决。”
茱迪瞪住他说:“你要的只是土地,你一样也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有什麽权利在这里批评我的做法?我已经跟你说过她是被迫嫁给你的,反正你已经得到她了,至於是怎麽娶到的,有何差别?”
雷夫要到这个时刻才真正明白为什麽有些男人就是会出手打女人,若非凭著惊人的意志力,恐怕他现在也会动手揍茱迪了。“你根本一无所知。”
“谁说的?”茱迪忽然反击道:“在向怜儿求婚前,你就曾提出过买下宝狮庄的要求,若不是我一并否决,你也不会转向国王求援。”话一出口她才觉得不对,但已经来不及了。“我……我的意思是……我……”
“茱迪,”威廉叹了口气问:[你到底代我拒绝了多少上门求婚的人?你打算把怜儿留在这里多久?”
“是她自己不想嫁的,”茱迪说:“我觉得没有必要放弃……她把土地经营得很好,肥水何必落入外人田?”
两个男人都静静的瞪著她看。“我做错了什麽?”茱迪又问道:“如果怜儿想嫁,後来为什麽又不肯嫁给狄大人?”
“她自有她的理由,但和你想的不同。”雷夫冷冷的说:“夫人,你对怜儿实在太残忍,不过这些都不干我的事,我只想知道接受你命令去打我妻子的人是谁?”
茱迪本来仰起下巴,一副还不想讲的样子,是威廉再度开口斥骂她,她才嚷了出来。“理查!”为了自保,什麽人不能出卖呢?“他……他曾强暴过怜儿的侍女,所以由他去『执行任务』最有效。”
雷夫转身就走,把茱迪留给威廉去解决。没多久雷夫就在院子里找到理查,看到他雷夫心头的怒火更炽,这个男人又高又壮,手臂粗大,手掌又宽,他那位娇小的妻子经得起他几巴掌?几拳?她起先还以为经得起他的毒打,实在是既勇敢又愚蠢,她根本没有脱逃的机会,如同今日他也没有脱逃的机会一样。
理查一迎上雷夫的视线就知道事机败露了,那个贱女人,竟然这麽快就出卖他。
不过揍那个女孩真是愉快的经历,若不是她即将出阁,自已本来还想尝尝鲜的,他知道若被人发现他痛揍过一位贵族小姐,任何人都会唾弃他,更何况是她的丈夫?
雷夫的眼中只有一片死寂,理查知道自己今天绝对逃不掉了,只是不晓得他会不会给自己一个痛快而已。
“你就是理查?”雷夫已嗅到恐惧的气息,知道这个人就是他要找的目标。“因为你揍过我的妻子,所以我非杀了你不可,拔剑吧!”
理查想不到自己还有公平竞争的好运,看来这位骑士并不想占他便宜,想来个公平的决斗,行!在这方面他也不是弱者,狄雷夫不见得就讨得到便宜。
但剑才交锋,理查就知道自己输定了,当雷夫的剑尖插入他的胸膛时,心中并无丝毫罪恶感,只有妻子被他打得几乎半死,不得不屈服的惨痛画面。
雷夫一个转身,并没有多看躺在血泊中的理查一眼,马上带著两个手下迅速离去。
☆ ☆ ☆
树林外阳光灿烂,树林内却昏暗沈静,正好给八个男人和他们的坐骑提供了绝佳的隐藏地。
蒙艾伦看见七名部下躲得好好时,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本来靠伊里从坎普墩偷出的钱支付他们足足有馀,但现在已经行不通,见伊里已经没有利用价值,艾伦马上一剑解决了他,讽刺的是捉到他贪钱的人竟是怜儿。
现在艾伦最需要钱,光靠打劫路过的旅客根本缓不济急,最好的办法还是擒下坎普墩的新主子,上回他放火烧磨坊时差点就成功,想不到黑狼机警外加命大,硬是给他逃过了一劫。
要等狄雷夫一人出外的机会实在不容易,艾伦最理想的计画是杀掉他之後,再娶怜儿为妻,夺回原本就属於他的一切。
跟他说怜儿的人民都反抗黑狼的是伊里,唉,怜儿多麽可爱啊!伊里还跟他说怜儿是被迫嫁给狄雷夫的,起先艾伦听了很生气,後来想想又未尝不是件好事,因为她越恨黑狼,将来就越能做位“好寡妇”,高高兴兴的嫁给自己,有她的支持,还怕没有和国王谈判的筹码吗?这个办法一定会成功,因为即便是国王,也抗拒不了怜儿的魅力。
艾伦的眼睛如鹰般直盯住林外看,这一次她非过来不可,传讯给她并不容易,因为坎普墩的居民显然已接受了他们的新主子,找来找去只找到一位愿意帮他送信过去的人,其他的人不是还记得艾伦的严厉,便是有意将他的行踪往上报,对於这些人,艾伦已决定在重返坎普墩後,将给予最严厉的惩罚。
第一、第二张纸条都石沈大海,不过那也难怪,因为他是要她一个人来,谈何容易?凑巧这几天碰上狄雷夫不在,所以怜儿应该会来,她非来不可,再不来他手下那批人已经越来越难以控制。
索取一大笔赎金可以暂时解决艾伦的问题,外带安抚这群人,要不要跟怜儿说他打算利用她向黑狼要一大笔钱?如果她同意跟他走,事情就会容易一些,反正他又不想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她,只需要说一部分就好。
马蹄声自另外一个方向传来,吓了艾伦一跳,所幸定睛一瞧,来的人是怜儿,她将带来的人留在林外,又因为是从宝狮庄那边来的,所以带的人便是自己的手下。
一收到艾伦的纸条,怜儿便回宝狮庄去,然後跟坎普墩的人说明天她这边的人会送她回去,打发他们先走。她既不想让坎普墩的人向雷夫打小报告,也不想再收到艾伦的纸条,唯一的办法便是跟他当面说个清楚。
本来她是想一个人来的,但吉伯特哪里肯答应,所以怜儿只好带著六名手下同行,幸好他们是自己人,所以请他们在林外稍候时,并没有人有任何异议。
怜儿匆匆策马往艾伦骑去,半年没见了,咦?真的只有半年吗?其中发生了太多的事,倒活像不只半年似的,离别之後,艾伦又变了多少?他重返故里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不必再逃亡,想出能得到特赦的办法,二是太想家了,不顾一切都要回来,不管是哪一项,想起来都令人鼻酸,可怜的艾伦。
当两人终於面对面时,怜儿只觉得他似乎比实际年龄还要小,感觉上二十都不到呢,等再接近一些,才发现他神情憔悴,而且略带紧张。
“艾伦,”怜儿等到他扶她下马之後才说:“我以为你想留在爱尔兰?”
他苦笑道:“我是想啊,但一到那里我就发现亨利王已警告过我的亲戚,所以他们根本不敢收留我,马上让我再回来。”
“你太可怜了”,怜儿由衷的说,但她也想弄清楚另一件事。“艾伦,你从来都没有跟我讲过国王到底用什麽罪名控告你,我听到不少传言,认为你--”
“全是骗人的,”他马上截断她的话语道:“怜儿,见到你真好,你一切都好吗?和黑狼在一起的生活似乎过得还不错?”
“他并没有虐待我,但我也不想谈他,艾伦,你为什麽会回到这里来?”
他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你还猜不出来吗?当我得知你嫁人时,不禁为你难过到极点,心想此刻你一定需要我的帮忙。”
“谢谢你这麽关心我,艾伦,但我并不需要任何帮忙。”她尽量客气的说。
“这麽说你和他在一起生活得还算快活罗?”
她有些难过的别开脸,“我没说我很快乐,但事实已经如此,谁也改变不了。”
“你可以和我一起走,怜儿。”
怜儿看著他大吃一惊,不错,她是想离开坎普墩,但必须是在雷夫的允许下才行,如果不是那样,就必须得到一个强而有力的支持,而艾伦显然并不是最佳的人选。
“你打算到那里去?艾伦。”她只是礼貌性的问一问,但艾伦却会错了意。
“你不会後悔的,怜儿!”艾伦轻轻拥住她说:“我保证一定让你幸福快乐。”
“艾伦!”她吃惊得拚命推他。“我已经结婚了!”
但他却把她拥得更紧。“这个错误马上就能够更正。”
怜儿的身子变得十分僵硬。“你这话是什麽意思?”
“你的丈夫每天都在卖命打仗,”艾伦也不敢一下子就表明来意。“即便到已受封领土的今天,仍在自家里和我的将领对抗。”
“那是令尊的将领。”
“还不是一样,”他咬牙切齿的说:“这样的人,迟早都会死在战场上的。”
突如其来的了悟令她觉得恶心反胃,还记得艾伦的第一张纸条是在雷夫受伤後不久送来的,当时他在吗?他会不会就是那个射箭的人?
“艾伦,”她开始小心翼翼起来。“你……误会--”
“住口,”发现艾伦神情有异,她便循著他的视线看过去,不看还好,一看几乎晕倒,她的丈夫竟然单枪匹马,奔驰而来。
“不必召唤你的人来,怜儿,”艾伦居然语带兴奋,“光靠我的人就足以解决他了。”
“什麽?”她看不到任何人啊,但一听见艾伦吹口哨,她马上发觉雷夫正往险地奔来。“艾伦!不准你攻击雷夫!”
“嘘,怜儿!”艾伦自信满满的说:“这件事再简单不过,”然後扯开嗓门大叫:“待在那里别动,姓狄的,你已失去一切了。”
雷夫早已看到那一对相拥而立的恋人,想不到最怕发生的事偏成为事实,急著赶回坎普墩,本来是要告诉怜儿有关她父亲的事,却发现她已回宝狮庄去,接著便看到她不小心扔在桌上的纸条,仔细搜寻,竟又给他找出第二张来,两张纸条已足够定她的罪,更何况又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放开她,姓蒙的!”
“她就要和我一起走了!”
怜儿拚命挣扎,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又太快,让她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她的人上马想赶过去,但动作却没有艾伦的人快,不过动作最快的仍属雷夫,那七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眼见三名同伴几乎同时被砍倒,其他四名除了扶著他们跑之外,还能怎么样?
怜儿尖叫著要她的人快一点来,但没有一个人明白她是要他们来帮雷夫的忙,艾伦尤其认定她是要助自己一臂之力。
“别怕,”艾伦用胜利的口吻道:“他虽强壮,但毕竟寡不敌众!”
“你这个笨蛋!”怜儿的喝斥声使艾伦的脸上不再有笑容。“我会在你想杀了他之前宰掉你。”
“你应该感谢我……”
看见自己的人三伤四逃之後,艾伦马上把怜儿往自己的坐骑抱,雷夫的两名骑士和一打士兵才现身去追,怜儿的人则往女主人的身边接近。
雷夫本人没动,依然站在几公尺外望著艾伦说:“如果你和他一起走,怜儿,我保证一定会追踪他到天涯海角,直到我把他砍死为止。”
艾伦闻言竟迅速放开她道:“他既然这麽珍惜你,那你就回到他身边去好了。”说完立刻上马,还频频看雷夫会不会追上去。
“你让他误解了,”她跟艾伦说:“你一定要告诉他……艾伦!回来!你快点回来解释清楚啊!”但他已经头也不回的往手下逃逸的方向奔去了。
怜儿只好硬著头皮转过来,发现丈夫果然双眼晶亮,表情冷硬的缓缓策马走近。
“夫人,你想反抗自己的丈夫吗?”
自己的人还在身旁,要她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在手下们的眼中,这一幕又算是什麽?她当然不想单独一人回去,但如此一来,战斗势必不能免。
“回答我的问题,夫人。”雷夫命令道。
“大人,请听我解释--”她哀求道。
“先指示你的人下一步该做什麽?”
她作了个深呼吸说:“大人,首先你得同他们保证不会伤害我。”
“我只会告诉他们别想再把我的妻子带走,否则我会一个个的宰掉他们。”
怜儿一急,只好对手下们说:“回宝狮庄去吧,我乐於和丈夫一起回去。”
“但是,夫人,”其中一名士兵说:“如果你出了什麽事,吉伯特爵士一定不会放过我们。”
“那就跟他说你们已护送我回到坎普墩好了,”见他们仍一动也不动,怜儿不禁急道:“我不要吉伯特又率领大军到坎普墩来救我,你们明白了没有?今天所发生的事也绝不能跟他提起,若被我知道你们泄漏了半句口风,我一定唯你们是问,走吧。”但他们依然不放心,怜儿重重叹了口气道:“他是我的丈夫,我不能不跟他回去啊,请不要令我为难,拜托拜托你们。”
在为首那名士兵的扶持下,怜儿上了马,同时立刻策马往坎普墩的方向奔驰,途中不想也不敢回头看一眼,雷夫一定紧跟在後吧?
☆ ☆ ☆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怜儿彷佛置身於水深火热之中,沮丧加上无奈,当真痛苦至极。雷夫那一天果然跟在後面,然後立刻抱她回房,本以为会有更可怕的行为,想不到他只是把她关起来,後来她才知道那一天晚上他自己喝得酩酊大醉。
虽然只关她一天就把她放出来了,但冷战依然持续,他不肯听她所做的任何解释,不肯接受她说自己绝不可能和艾伦走的说词,不但不听,也不肯跟她说话,连佣人们都因为怕他生气,而不敢跟她说话。
怜儿心想如果他回战区去,情况应该会得到改善,偏偏他不肯走,连打猎的活动也取消,天天都守在怜儿左右,却又若即若离,好像无法信任自己离她太近,偏偏又不放心她一人在家?
怜儿知道他在打什麽鬼主意,他期待她会偷跑,这样他就可以来个当场逮住。被关的那一天,她在地板上找到已被捏成一团的两张纸条,立刻想通他做了多麽错误的推论,怜儿并非不明白事情看起来的确很暧昧,可是如果他一直不肯听她解释,又如何能让真相大白呢?
他甚至不肯与她同床共枕,迳自睡在候客堂里,就像她的贴身侍卫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