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前“这种”妻子短期内怎麽会离开?说不定永远都不会,那她该怎麽办?如果按照原来的计画说流产,一定会立刻被遣走,所以目前唯一的办法便是尽快真的受孕,可是万一雷夫不再来找她呢?有了,随便找个和他一样黑的来瓜代,尹维好了,或者是那个叫什麽来著的年轻骑士?只要有孩子就行了,管他的父亲是谁,有了孩子就可以拖延时间,甚至说服雷夫支持她和“那个孩子”。
“怜儿夫人,我真的认不出你来了。”
“近来有不少改变,不是吗?”她流利的应道。
很好,她并不喜欢情妇仍在,瑷媚知道只要自己再加把劲,就能使她更不开心。“昨晚你到时,我没有出来迎接你,实在抱歉,但我当时实在忙得焦头烂耳,忙著把东西搬走,都怪雷夫临时才通知我,你的情形八成也一样,是不是?”
怜儿闻言大感吃惊,居然有这种女人,在别的女人面前大谈和她丈夫的艳事?这麽说打从自己回娘家之後,她就搬到主卧室去了,这件事想必大家都知道吧?尤其有甚者,现在自己搬回来了,她仍然不打算走,怜儿顿觉全身发冷。“你还住在这里?”
“是啊,不然还能住到那里去?我是雷夫的--”
“我知道你是他的『什麽』。”
“噢,”瑷媚耸耸肩道:“我就说嘛,我真的跟雷夫说过你可能会反对,但他说没有什麽好反对的,所以我想你最好也别跟他提你已经知道我们……呃,你明白吧?雷夫并不喜欢爱吃醋的女人。”
“吃醋!”
“你没有看过雷夫发脾气的样子吗?好可怕啊!”瑷媚装害怕的样子装得可真像。“每次他一生气,我就避开,往後你也会的,不过你应该不会吃醋,你不是说过不要他吗?”
“但你也保证过他绝不会来烦我。”她反唇相稽。
瑷媚的心头虽然为之一震,但仍重重叹了口气说:“现在你明白他有多善变了吧?所以小心他随时会再变。”
怜儿不想上钩,便转问这里家务由谁管理。
“是雷夫叫我管的,虽然我很乐意把管理权交出来;”瑷媚说:“可是当我跟雷夫提起这件事时,他却叫我别麻烦你,说不想把坎普墩变成另一个宝狮庄,他一点儿也不喜欢宝狮庄的样子,他想他一定还在生你从前--”
“你知道我丈夫现在人在哪儿吗?”怜儿打断她道。
“当然知道,他去哪里,一向都会告诉我;他到马厩去了,因为某个笨蛋竟把他的战马和你的马关在一起--”
怜儿没有再听下去,马上出门去,先站定让太阳晒一会儿,但愿可以忘掉刚才那一席话,甚至忘掉自己!
第四章
夏日暖暖,夏风凉凉,这本来该是最美好的一天,但……怜儿一直躲在一旁,等待丈夫回大厅去了,她再到马厩去检查一下,确定自己的马儿没事,然後直往前走,进入树林中,希望能找到些许的平静。
她是达到了独处的目的没错,但心情却依然不好受,甚至哭了起来,令她不禁讨厌起自己,为了转移心思,也怕被附近的农民看到,又会以为雷夫欺负她,再添祸端,所以便擦乾眼泪,到村子去走走;不料曾领教过宝狮庄农民“厉害”的居民对她却称不上友善。
所以怜儿也没有待太久,下午时就折回坎普墩城堡内,只是委实还没有准备好见丈夫,於是便往厨房边的花园走去,老天!这还算是座花园吗?杂草都比蔬果高呢。
堡内脏乱已经够瞧的了,再加上这里……大家吃的东西全从这里采摘啊,花园提供香料,甚至是医病的草药,怜儿实在受不了眼前的景象。
“有人在找你,夫人。”
怜儿转身过去,发现说话的是一个年仅七、八的小女孩,她正蹲在那里拔草,总算有人不忘这项重要工作。
“你叫什麽名宇,孩子?”
“小黛。”
怜儿看得出来她有些紧张,便笑著鼓励道:“你打算帮我把杂草全拔掉吗?”
“噢,不是的,夫人,如果被厨子知道,他不大发脾气才怪,我只是过来找些『绿色』的东西做沙拉。”
“『绿色』的?厨子有没有教你摘那个样子的菜?”
小脸上立刻浮现不平之色。“我问了,可是……可是他说只要是绿色的就可以,我做错了吗?我不是故意的,夫人。”
怜儿马上柔声的说:“没有,你没做错,小黛,你在厨房待多久了?”
“不久,本来我是来学纺纱的,但瑷媚夫人不喜欢堡内有孩子,所以我就被派到厨房去。”
“那就应该教你什麽能吃,什麽不能吃啊,小黛,你现在采的那些,我称之为『一无所用』。”
小黛到底只是个孩子,居然笑答:“真的?”
“真的,”怜儿笑著说:“让我仔细瞧瞧,”她蹲下来捡拾篮中之物。“啊,终於有可以做沙拉的菜了,你看。”然後和小黛一起采摘蒲公英的叶子。
“我又在花园中找到你了。”
怜儿的手指发冷,连呼吸都似乎已经停顿。
“我说过他们都在找你的。”小黛悄悄的说。
怜儿想对地挤出一个笑脸来,无奈力不从心。“我知道,回厨房去吧,小黛,你篮里的菜够用了。”
她们两个同时站起来,只是转身的方向不同而已。
怜儿再度因为他的英挺而晕眩,但那双深褐色的眸子却使她回到现实中来,怜儿决定不过问任何有关瑷媚的事,反正问了也是白问,昨晚他说要从头来过云云皆是谎言,再问也无济於事,只会令自己更加困扰而已,而且她也不希望被他察觉自己竟会为瑷媚烦心。
“你称此地为『花园』?”这个话题比较安全。
雷夫不经心的看一下四周,再把眼光调回到她身上。“我哪里知道什麽是花园,什麽又不是?”
“你不是见过我在宝狮庄的那座花园?”
“有吗?”他凑近一步笑道:“没有哇,小花儿,我只看到你而已。”
她的脸立刻又火烫起来,不行不行,她得尽快克服他所能造成的影响,不然每次都被他撩拨成这样,怎麽得了?
“你提起『小花儿』,是要提醒我别忘了你可能会带给我什麽样的耻辱吗?”
雷夫的情绪立刻跟著低落,她在生气,双眸发亮,眉头深锁加上双唇抿成一线,没错,她是在生气,而因为她生气的关系,他的怒气也跟著上升。
“该死的,我以为你已经忘掉那件事了。”
怜儿心里虽怕,外表却依然不动声色,坚持不肯让步。“我只不过想问你为何要再提起那件事而已。”
雷夫皱起眉头想:真是个厉害女人,这麽快就把责任反推回他身上,要应付她,委实不容易。“你知道你对我的影响力有多大吗?”他轻声的问:“每次一看到你,我的思绪便会四处乱飞,如果我因而说了什麽引你不快的事,那也请你原谅我的鲁莽。”
怜儿僵住了,她可以相信他吗?他到底是在玩弄她,或者真的有心逗她欢喜?不管动机是好是坏,他都已经成功了,因为她的怒气已完全被紧张所取代。
怜儿垂下眼睑,觉得既无助又迷惑。“你……你在找我,大人,有事吗?”
他的笑声暧昧,令她连续後退好几步。“大人。”
“叫我雷夫。”
“我--”
“叫我雷夫,”他很坚持。“你是我的妻子,何必连在独处时也称呼大人?”
他在套她!如果自己不叫,岂不显得生疏?但若叫了之後,自己不又等於承认她是他的“财产”了?
“怜儿?”他的声音十分沙哑。“你仍觉得害羞吗?”
她不是不可以把握住机会利用这个藉口下台,但凭什麽她就得掩饰自己的感受,只为了让他好受呢?“不只是害羞而已,大人,或许再过一段时间……”
雷夫的叹气声给了她些许的满足感。“我偏偏没有时间,明天就得离开这里,也不晓得什麽时候才会回来,但在走之前,我希望和你的关系能够好一些,我们毕竟已结婚一个多月了。”
“但我们并没有在一起那麽久。”她冷冷的应道。
“可是你仍有时间适应啊。”
“适应什麽?”她僵著声音问:“当你把我送走的时候,我还以为再也不会和你见面了,那就是我所适应的,大人。”
“原来如此!”他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但接下来却没有任何下文,让怜儿顿觉不安。
“大人,你还没说找我有什麽事哩。”
“我原本有个荒谬的念头,便是想与你共度快乐的一天,结果却找不到你,请问你到那里去了?”
她的心情沮丧到几乎想尖叫出声,为什麽事情总是越搞越糟呢?“我……我到村子里去走了一圈。”
“谁陪你去的?”
老天!他就是不肯放过这个话题,对不对?
“你一定已经知道我是自己去的。”
“我如果知道,夫人,我就不会问了。一个人?这里可不是宝狮庄,可以任你为所欲为。”
“我知道,大人。”她加重语气反饥道。
他眯细眼睛说:“或许你并不在乎自己的安全问题,但现在你既然是我的人,我就有义务保障你的安全,难道你非逼得我派个守卫二十四小时盯住你不可?”
“不要!”她倒抽一口冷气後惊呼:“我……我知道错了,往後一定改,这种事绝不会重演。”这麽快就驯服了,连她都为自己感到不值。
她想别开脸去,但雷夫却执起她的下巴说:“怜儿,请不要误解我的关怀,我并没有做过分的要求。”
她讨厌自己每次和他在一起时都会紧张,也讨厌他讲理的口气,更讨厌他握有主宰她情绪的大权,让她一下子生气,一下子欢喜,还有他碰她时,她五内翻搅的奇妙感受。
他的手指轻轻滑上她的脸,怜儿屏息静气,等著他吻她,但他却只是一迳盯住她看。
“偶尔发发脾气是必须的,”雷夫说:“那可以令我们的心情得到抒解,所以在我面前,你不必压抑怒火;我或许不怎麽喜欢你发脾气的样子,但更心疼你压抑自己,不要和我闹别扭,夫人,也不要,永远不要将怒气带上床。”在匆匆印下一吻之後,他马上转身离去。
怜儿虽动也没动,但在手抚红唇之时,一颗心却奔腾得好似要夺胸而出。
☆ ☆ ☆
大厅一坐满了人,佣人们便把大盘大盘的食物送上,其中一名小女佣不慎泼出一些汤汁,马上有五只大狗过来舔净。
这些画面坎普墩的管家不是没有看到,但他只顾著装餐点到自己盘里去,既没有叫人收拾,也没有叫那名女佣下次小心一些。
这种情况对黑狼的手下而言早已司空见惯,尹维爵士则因为过多了比这更惨的日子,所以也不以为意,恶性循环之後,佣人们自然变得懒散,甚至不想工作,只想休息。
比较看不过去的是索勃,但因为他常与主子征战在外,每次待的时间都不够长,所以成效自然不彰;至於瑷媚夫人,她一向似乎只管自己房里乾不乾净而已。
雷夫本以为妻子回来之後,情况会有所改善,但结果似乎不如他所想像的那麽乐观,瑷媚刚才跟他说她曾找怜儿谈过,但怜儿说她不想管坎普墩的事。雷夫一听不禁大为生气,她可以把宝狮庄整理得有条不紊,为什麽就不肯拨一点心思给坎普墩?
不过瑷媚也说像怜儿她们那种自小养尊处优的女人,向来只会做做手工,聊聊闲话,其实白己的母亲不就是那样吗?看来宝狮庄的整洁应该归功於幕後的能干管家,而不是怜儿。算了,这些事就不必计较了吧。
不幸的是他尚未平息怒火,就再看见挂著一张苦瓜脸走进来的怜儿,若不是因为众目睽睽,雷夫恐怕早已赶她出去了。
两人坐下之後都没说话,雷夫多希望能再见到如昨夜般温存的她啊,本以为两人真的可以从头来过的。
德恩下午的时候回来了,并且已把他的盔甲擦得雪亮,那似乎是他唯一做得好的工作。以前雷夫从不用年纪太轻的小厮,偏偏现在又没有时间好好训练他,本来一个训练有素的小厮,照说连肉都该懂得如何帮主子切好,但德恩不但不会主动的做,有时吩咐他注意的事,他还会做不好。
凑巧今天雷夫的耐性几乎全被妻子磨蚀乾净,所以在面对德恩时,自然所剩无几,於是当小厮第二次将酒斟得过满时,雷夫便再也忍不住的大喝他退下,所有的人虽然都觉得诧异,但也没有人敢说什麽,大家继续用餐,反正主子动不动就发脾气已是常事。
其实一旁的怜儿看见瑷媚指挥仆人上菜的架势,以及雷夫显然并不反对由她担任这项理应由女主人做的事时,早已濒临崩溃边缘,现在再看他怒斥小厮,终於忍不住说:“你对那孩子一向这麽凶吗?”
雷夫瞪著她说:“原来你会说话啊?”
怜儿闻言低下头去应道:“我不知道你希望我说话,因为我实在不晓得说什麽好。”
“你连基本的礼貌都不懂?”
“不,大人,”她轻声应道:“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而已。”
这个该死的女人!非得提醒他也一句话都没对她说。“所以才一开口,你就批评我,我看你还是闭嘴算了。”
“我知道你并不在乎我的建议,但我仍不得不说,如果你能对那小厮多花点耐心,相信你会得到比较周到的服务,他太紧张了。”
“你训练过小厮吗?”
“没有。”
“不然你怎麽知道该如何对待他们?”
怜儿拚命忍住气说:“这是常识,大人。”
“耐心能够治好迟钝的毛病?”
“如果你少骂他一些,他就不会显得那麽迟钝了。”
“我明白了,换句话说,有朝一日德恩上战场的话,也会得到敌人的谅解与耐心对待,你知不知道刀剑是不长眼睛的?每个人在生死存亡的当口,都不可能再有第二次的机会,你所谓的常识极可能将他害死。”
怜儿虽然气得满脸通红,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全是实话,农民和妇女可以迟钝一些,但战士却绝对不可以。
“我接受这一点,”她说:“但你还是可以对他好一些,我相信那麽做对你们两人而言,都有帮助。”
“你替那孩子争取耐心,那你替自己争取什麽?”
怜儿抬起头来望著他问:“我也惹你不开心了吗?大人。”
雷夫一点儿也不喜欢她把他的怒火故意看轻看淡的态度。“你想要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