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想要像哄小娃儿般地拍拍她的背,孰知她倏地抬头,以含泪的眸子直瞪着他。
「走开,色胚子!」水凝香娇斥着。
段巽干的手就这么悬在半空中,尴尬地不知道该缩回,还是继续举着。
「你是我的妻子,我只是好心想要安慰你,你需要开口闭口就拿不雅的词儿来唤我吗?」
「哼!色胚子还怕人家讲吗?若是怕了,又何必要轻薄人家?」她气愤地别过脸,摇摇晃晃地爬进床榻上,又端了一坛酒。「不打紧,你不还我酒,我这儿还有……」
见她掀了盖,提起酒坛便想要往嘴里倒,他连忙阻止。
「别喝啦!」他觉得头疼极了。「咱们喝酒是开心时小酌几杯,根本不是像你这般牛饮,如此牛饮,哪里尝得到酒的香醇?」
就算是好酒也被她糟蹋了,不过闻这味儿,应该是龙涎酒,教他光是用闻的就快要醉了。
水凝香把俏脸凑近他,醉醺醺的直瞪着他,身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粉嫩的唇几乎快要沾上他的,而她口中满是酒味的气息直喷上他的脸。
段巽乾几乎是屏住呼吸,舍不得眨眼地看着她粉嫩而迷人的娇颜……多教他心动的女人啊,清灵得像是洛神般教他移不开视线,她身上的酒味醉不了他,反倒是这张娇颜将他给醉了心神……
「你说……我是你的妻子……」她断断续续地道。
水凝香甩了甩头,彷佛极为气恼自个儿连话都说不清楚。
段巽乾觉得喉头紧缩,他沙哑地道:「这几日,我忙着张罗咱们婚事,而且我也派人送家书回杭州了,你只消乖乖地待在府里,等着当我段巽干的娘子便成。」这丫头真懂得怎么挑诱一个男人的心神。
「我不甘心……但再不甘心,我还是输了,连身子都输了……可是我最在意的还是我酒仙的名号……」
她边说边想,疲累地合上大眼,粉嫩的唇不自觉地吻上他的。
「咱们再比一回吧……要身子可以,但……你还得跟我比上一回,你说……怎么着?」
她的唇贴着他的,他可以感觉到她的唇瓣微动,感觉她的气息吹入他的口中,虽然她嘴里的字句断断续续的,他也听懂了她的意思。
「愿赌服输,没道理再比上一回。」再比一回?她以为他有几条命可以跟她比?没有下一回了,绝对不会再有下一回,打死他都不肯。
啐!说什么要身子可以……想不到在她心里最重要的不是清白,而是酒仙的名号……她争这个名号到底是为了什么?
段巽乾微恼地拧起眉,狠狠地咬上她的唇,发觉她没有半点反应,正感到讶异,耳边便传来她微微的鼾声……
他拉开她,眯起魅眸盯着她早已沉睡的俏脸,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天啊!他到底该拿她如何是好?
挑诱他、惹恼他,继而再舒服地睡去……她可真是了得!
好热啊……
在半梦半醒之间,水凝香踢开身上的被子,拉扯着衣襟,微恼地蹙起柳眉。她翻过身子,想要继续入眠,然而不一会儿,她突地发觉被子竟然又回到自个儿的身上,热得她直冒汗。
「热死了……」她喃喃自语着,拉开被子。
怎么会这么热?身旁好似有个火炉在烧着,热得教她无法再入睡。不过被子一掀开,似乎舒服了些,然而……
她蓦地坐起身,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瞪着不知为何老是会回到她身上的被子。
她方才明明已经掀开了,不是吗?可是,怎么又回到她身上了?
水凝香傻愣地瞪着被子好半晌,柳眉拧得都快要打结了,混沌的脑袋却还是不得其解,直到身旁传来一道低嗄的嗓音。
「你醒了?」
她缓缓地转过身子,看着身旁一脸疲累的段巽乾,她的眉揪得更紧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不是她的房间吗?
「你说呢?」他没好气地道,坐起身子后,再帮她把衣衫拉齐。
她大小姐睡得可甜了,可怜他一夜未眠,虽然满脑子坏心眼,却又碍于原则而不得使坏……
「不知道……」她仍是恍恍惚惚,回起话来吞吞吐吐的。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自个儿不是在喝酒吗?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而他又是怎么进来的?实在想不通哪!
「要不要喝点茶?」他越过她下床,替她倒了杯茶水。
她点了下头接过茶水,仍是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她的床耶,他怎么会躺在她的床上?
水凝香小口小口地呷着茶,喉头的干涩感渐渐地散去,突地见着一双大手靠近她的颈项,为她绑好颈项后头的绳结……
她愣了半晌之后抬眼睇着他,见他一脸无奈,她微微偏头,思忖他拉着她绑在后头的绳结作啥。
后头的绳结不就是抹胸的绳结吗?抹胸的绳结!
水凝香蓦然抬眼,瞪着他赤裸的上半身,感觉他温热的指尖轻轻地抚过她的颈项……
「你想做什么?」她用力推开他。
压根儿不管手上的茶水溅湿了他,她往后一退,拉起被子把自个儿裹紧,再伸手摸着绳结。
绳结是方才打上的……这意味着什么?难道说,他趁她睡着时……
「我替你把衣服整理好,你看不懂吗?」他轻叹一声。
天可怜见,软玉温香一整晚直往他的怀里磨蹭,况且她的衣襟敞开了、抹胸松脱了,柔软白皙的浑圆露出一大半,严酷地考验他,天晓得他得花费多大的自制力才教自个儿稳住邪念。
如今她总算醒了,而他也算是通过试验……真是了得!
「但……没来由的,你干嘛替我整理衣裳?」她现下才发现自个儿身上仅着单衣。「而你,为什么躺在我的床上?我们为什么会躺在床上共眠,你说!」
面对她的指控,他冷冷一笑。「你没谢谢我照顾你一夜,反倒先对我兴师问罪了?」
他还没跟她追究一身的茶水呢!昨儿个撒了他一身酒,今儿个一醒,又赏了他半杯茶水……她不分青红皂白,便给他这么大的排头,一醒来便拿他开刀?
第8章(2)
「我为何要你照顾?」她压根儿不信!
「你喝醉了,大小姐!」他满是疲累的大眼布满血丝。「瞧瞧!难道你看不出来我疲累得很?你以为我能对你做什么?昨儿个也不知道是谁,没来由的泼了我一身酒,教我湿了衣裳,不得已才脱下;而我才在床榻上坐下,你便死命地拉着我不放,我能如何?甩掉你不管吗?」
倘若是其他女人,他老早就拂袖离开了,岂会怜惜地守上一夜?她以为他闲着没事吗?
为了张罗婚礼大大小小的事,天晓得这两天他合上眼的时间有多少?
「你说那是什么话?彷佛是我不要脸地缠上你似的!」水凝香整个人已经缩到床榻最里头了。
「我一点也不在意,若是你能缠得更紧一些,我还开心点。」可惜,别说要她缠他,连要亲近他都很难。
「住口,谁要缠你!」她气得浑身发颤、脸上烧红。「好,就算我醉了,意识不清地缠上你,你也该睡在床榻边,怎么会睡在上头?你可别说是我硬把你拉上来的!」
无耻就是无耻,他休想遮掩罪行。
「我累了,想要躺一下,而你睡在外头,我自然只能往里头窝,这有什么不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想要躺着休憩一下,应该不为过吧?
「当然不对!你可以坐在椅子上头,可以在地上打地铺,要不干脆滚回你的房间,你硬是窝在我的床上,岂不是蓄意坏我名声?」她气得拎起绣花枕,又往他身上砸。
他眼明手快地接下绣花枕,微恼地瞪着她。「你要清白作啥?全苏州城的人都知道你快要嫁给我了,咱们就算共睡一宿,也不会有人说话,你还要顾及什么名声?」
动不动就拿东西砸他,动不动就泼他一身湿,她真以为他一点脾气都没有吗?以为自个儿待她好,她便可以再三撒野吗?
「我……」一想起自个儿输了比赛,连带的也把身子给输了,她委屈地扁起嘴。「就算我即将嫁给你,你也得恪守礼教,不该在我房里过夜。」
输了身子,她还不觉得难受,可是输了比赛……真教她生不如死。
见她态度放软,他叹了口气,也心软了。「别说了,算是我不对,我同你道歉,成吗?先用膳吧,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多少吃点吧。」
把枕头放回床榻上,他想拉她起身,却拉不动她。「又怎么了?」
水凝香眨了眨眼,瞪着桌上的食物,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嗫嚅地问:「这膳食不是昨儿个端进来的……」
「是一早我差人端来的。」有什么问题吗?
「那时……」她的眸子缓缓地转动着,最后定在他脸上。「你在哪儿?」
「不就在床上?」
「床上!」她惊讶地低喊:「你和我?」
他不解地睇向她。「怎么,又怎么了?」
她又眨了眨眼,无神的大眼蓦地燃着怒火。「你怎能如此?你这么做岂不是让下人见着我和你在床上,尽管咱们之间什么事都没发生,但这事要是落到下人嘴里,会变得多难听,你知晓吗?」
段巽乾搔了搔头,「横竖咱们都快要成亲了,这么点小事就由他们去说,况且……咱们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嗄?难道……」
「我亲了你一下。」
「你偷亲我?」她连忙捂住嘴,小脸红得似火。
「说偷就显得下流了,倒不如说是情难自禁。」他又不是圣人,要他陪她就寝而不动邪念,可就折煞他了。
「不要脸!你出去,我不要见到你!」
她怒声骂道,拿起绣花枕再丢,一见被他接下,正想拿起被子朝他丢去时,整个人却被他搂得死紧。
「你放开我!无耻之徒、下流胚子、好色鬼,走开!」
她又羞又恼地吼着,见他的脸突然凑近,她连忙噤声,把脸别到一边去,生怕他又乘机偷亲她。
「别气了,吃点东西吧。」他突地咧嘴笑着。
多可爱的姿态呀,像这样岂不是可爱多了?
「我不要吃,你出去!」她戒备地睇着他。
笑什么?欺负她很好玩吗?
他怎能这般下流?要她怎么甘心嫁给他?
「你不吃,我就要亲你喽。」他笑着逼近她。
「你敢!你要是真这么做的话,我就算违背誓言也不嫁给你!」语毕,她紧抿着嘴,澄亮的大眼满是恼怒。
段巽乾挑起眉。「好,我不亲你,但你要吃点东西,好不好?」
「我吃不吃东西,关你什么事?」这不要脸的东西!虽说不亲她,但还是靠那么近,近得她都嗅到他身上的气息。
「你不吃东西,我会难过的。」他由衷地道。
她都快瘦上一圈了,如果再不吃东西,岂不是存心折磨她自个儿也折磨他?
「你难过什么?」她直视着他,心蓦地漏跳一拍。
他瞧起来像是放荡不羁、自负狂妄,但……自个儿并非真的厌恶他,只不过她为了出阁而等待三年,这一口气她咽不下去罢了。
「你是我的妻子,再瘦下去的话,抱起来可就不舒服了。」
「你!」
她错愕地瞪大眼,想要推开他,讵料竟被他搂得死紧。
「若是嫌我不好抱,你可以放开我,外头多的是白白胖胖的姑娘,你不一定非要我不可!」
段巽乾死命地搂紧她,像在抓一只撒泼的小猫,他仰天大笑。
「凝香丫头,别这么气恼,如果你因为赌气而不吃东西,岂不是折磨了自己又便宜了我?那你岂不是亏大了?」
他像是抓着了一只个性丕变又撒泼的小野猫啊!
第9章(1)
近几日,水府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红色喜字贴得到处都是,而水老爷更是逢人便眉开眼笑,一副喜上眉梢的快活姿态,还不忘见人便提,他待嫁三年的千金总算要出阁了。
「贤婿,小女还望你多多照顾,千万别亏待她。」
大厅上,水老爷和段巽乾各坐一方。
望着笑得眉飞色舞的水老爷,段巽乾回以一笑。
「我不会辜负她的。」为了抱得美人归,他可是费了不少心力。
「那……杭州那边,筹备得如何了?」水府可是苏州的大户人家,而他也就这么一个女儿,因此一定要将婚礼办得风风光光的。
「我先前已托随侍送家书回去,想必家母现下正在着手准备。」算算时候,也已经十来日了,娘应该已收到消息了,她必定会喜极而泣……
「那就好、那就好。」水老爷点头笑着。「总算是了结我的一桩心事了。」
「小……」他顿了顿又道:「小婿迟了三年才过府提亲,岳丈不会气恼吗?」
水老爷看了他一眼。「怎会不气恼?三年耶,我们水府可是让街坊邻居给笑话了三年,你当我压根儿不恼?」是气恼,但一听他自称小婿,又称他岳丈,便教他舒坦许多。
「那……」
「气恼归气恼,小女的性子倒也不似一般女子温顺,遂……」水老爷笑得有些勉强,自知女儿撒泼,倘若不是了解她的性子,又岂会对她施计?「罢了,事过境迁,那些事就甭提了,眼前的事比较重要。」
「多谢岳丈。」段巽乾轻点下头,唇角带着笑。「不过,还是多亏了岳丈的好主意,要不然岂能一举成功?」
「我家丫头像匹野马,贪杯又撒泼,要驾驭她可难了,倘若不使点手段,是难以驯服的;不过你得记着,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她知晓,要不然依她的刚烈性子,肯定会大吵大闹。」
「不会的,岳丈不说,我不说,有谁会知道?」他手执纸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倘若真要说出口,也要等到木已成舟再说。
「那就好。」水老爷睇着墙上的红喜字样,笑得更开心了……突地,他心底浮起一丝失落。「再过三日,凝香便要出阁了,届时……这儿可就冷清了。」
「岳丈尽管放心,你若想见凝香,只需捎一封书信到杭州,届时我再忙,也会拨出时间带她回苏州。」况且,一年至少要带她回来两趟,一趟是大过年,另一趟则是一年一度的酒仙大赛。
不过她如此贪杯,他要上哪儿找那么多好酒给她喝?索性教她戒了吧,但这丫头戒得成吗?难了……
「有你我自然放心,近来瞧你和她之间似乎也挺好的。」
「还不差,至少她不会再给我脸色看。」这已经算是大有进步了。
不过,她偶尔还是会使使性子,会像一只被惹恼的猫儿对他张牙舞爪,如果她突然变得太温顺,他还会不习惯呢。
段巽干的唇角带着笑意,连眼睛都给笑眯了……蓦地,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一道身影冲进大厅,教他漾在眸底、眉梢的笑意霎时消失无踪。
「使了什么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