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专员,你讲话带刺喔。」看了眼脸色泛青的李专员,史杰辟继续倒清洁剂刷洗马桶。「既然大家都来了,那就在这儿开会吧!」
所有干部同时发出哀号声。
「这是这个月的第几次马桶会议了?」会议室根本形同虚设。
「请大家把重点提出来吧!」华夏把握时间,同时伸手接过各干部递上来的资料夹。
「经理,新产品的试作品已经出来了,请问何时决定主打哪种产品?」
「下星期的会议再议。」史杰辟简单俐落的做出决定。
「广告行销部门的计画书已经呈上,也选出了几家风格与产品相近的广告公司名单。」
「後天我会把最後名单筛选出来。」史杰辟明快地下达指令,「其他要讨论的议题,我会在看过各部门呈上的公文後再做决定,在下星期的周会一并宣布,散会!」
第五章
史杰辟是个充满矛盾又教人忍不住想探究的男人。
至少在秘书华夏的眼中,他是这样看待史杰辟这个上司。
刚调到他身边当秘书时,他还不知开发部门经理秘书一职,离职率何以居全公司之冠?一个导致秘书人才外流的开发部经理,何以如此受到公司上层重视,甚至为了他不断应徵及内调公司裏经验丰富的秘书递补?
也正因为他的独特及高层的另眼相待,公司内部总是充斥各种流言,未曾止息,从史杰辟的身家背景到他与公司董事有所勾结的八卦,都是公司职员们茶余饭後的谈论话题。
直到华夏接手後,一切谜团也随之解开。
经理秘书一职之所以流动率大,全因为史杰辟的——超级洁癖。
喝茶及咖啡要求使用个人专属杯,用餐则有专属餐具,甚至连文具用品都要特别订制,再进行每星期一次的大消毒,湿纸巾及面纸更是随身必备之物,为了杜绝外头的一切细菌,还特地向国外医疗所订制一箱箱的消毒水,再分装成迷你瓶随身携带。
他的怪癖还不仅仅这些,例如遇上无法解决之事时,就会窝在厕所将每一个马桶刷得乾净清爽,同时边思考解决问题的方法,每每冥想过头就会错过会议,逼得干部们不得不栘驾到厕所,争取时间开会。
这样的上司的确怪异,秘书平常光是处理这些怪异要求就要费去大半的时间,更别谈还要兼顾公事,甚至得习惯三不五时在厕所裏开会……莫怪乎一个个都承受不了的纷纷求去。
然而,在公司内满天飞的小八卦,对於史杰辟丝毫没有影响,他依然故我的保有俐落精准的处事风格。
他的眼光独到、作风明快,无论哪一种饮料开发到他手裏,都会成为当季最畅销的热门饮料,也因此,为了让开发与行销可以一气呵成,上头索性将行销部与开发部合并,并给予他管理的权力。
这前所未有的创举引起公司内部的反弹声浪,直到一个个当季商品配合亮眼的广告设计不断推出,使得公司的知名度大大提升後,抗议声浪才渐渐平息,因为史杰辟用实力证明了一切。
「还有吗?」
史杰辟的疑问传进耳,让华夏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整理了下分神的思绪,将注意力拉回眼前的事务上。
「以上报告的是今天暂订的行程,经理觉得有哪边安排得不妥吗?」
「没有。」史杰辟边分心与他谈话,边快速翻阅公文,同时用专用的钢笔写下了指示。「不过,今天早上跟下午各排一个会议,时间会不会排得太紧了点?」
「经理,若不趁空排进会议,只怕往後会没时间。再者,广告商们已经做出概念企画书,行销部已筛选出几家适合的,就等你裁定;另外,新产品的试暍会也迟迟未进行,再拖下去,恐怕会影响到下半年度新产品的推出计画。」
「好,我现在马上处理。」将标明「广告企画书」的一叠资料夹搬到眼前,他开始认真仔细地研读起来,「对了,下星期的会议尽量帮我排在同一天。」
华夏挑起眉,轻声提醒,「经理,你的原则是不要整天都耗在会议室裏——」
「原则是可以改变的。」史杰辟迅速阅读各个公司提出的广告企画书,「现在我可没时间跟这些公事打交道,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从他惊人的工作效率看来,会让上司如此认真处理公事的动力只有一个——经理夫人钱乐乐。
「不跟公事打交道可不行。」华夏翻看手中记事本的年度计画,「到年底前,经理你的行程都已经排满了。」
史杰辟抽空瞄了他一眼,一时感慨,「华夏,你真是个人才。」
「我不懂经理的意思。」华夏微微颔首。
他快速的在企画书上标下重点,简单解释:「以你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大可申请往上转调,相信上头的人会比我更欣赏你。」
「我待在经理身边就够了。」合上记事本,华夏牵动唇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明年副总就要退休了,到时经理绝对是接替副总职位的热门人选,经理若是高升,身为秘书的我也可以跟著升官。」
史杰辟合上资料夹,又快速抽出另一份翻阅,漫不经心的说:「我对副总的位子没兴趣,没有实权在手,空有好听的头衔,这样的位子给谁来坐都可以,我宁愿每天批批公文、动动脑筋、开开会,过这种充实生活。」
「经理,你每天工作都超过十二个小时,或许换个闲差对你比较好。」拜经理超时工作所赐,他每个月的加班费都快比底薪高了。 「现在过劳死的上班族不在少数,你也该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史杰辟握著笔的手有短暂的停顿,勉强勾唇一笑後,又继续批阅的动作,「我的身体很健康。」
华夏将他一瞬间的僵硬笑容看在眼底,大胆推测:「经理,你这么认真工作是不是跟经理夫人有关?」
史杰辟倏地将资料夹合上,向来和善的面容闪过一抹阴郁。
「对不起,我不该过问经理的私事。」见状,华夏赶忙打住好奇心,恭敬致歉。
史杰辟摇摇头表示不在意,「难道华大哥没跟你提过我跟乐乐之间的事吗?」
他口中的华大哥即是华夏的亲大哥华榭,若要论更进一步的关系,华榭曾经是他的姊夫,所以他与华家人有过短暂的姻亲关系。
「大哥不是嘴碎之人。」华夏答道。况且他与大哥的性格天差地别,生活上也无交集。
「也对,华大哥的确不是这样的人。」史杰辟点点头。套句大姊的形容,就是笨到有剩的莽汉一个,与心细如发的华夏回然不同。「我卖力工作的原因很简单,只是……不想回家。」
他宁愿将所有的时间都投入於公事上,在工作上获得等值的回报,也不愿回到家中品尝没有女主人在的冷清孤单感。
屋子裏少了女主人的开朗唤声及甜美笑容,让他总是不断的回想起从前的一切,总在夜深人静时自问——他做错了吗?放她走是错误的决定吗?
不!他没有做错。
至少再见到她,她的脸色红润、笑容依旧,这样就够了……
听到这儿,华夏识趣地不再追问。「经理,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史杰辟加快审阅的速度,不一会儿便将堆积如山的企画书给消化完毕,并从中挑选了几份适合的出来。「华夏,这几份等等一起带去会议室。」
「是。」华夏应答一声。
他又从公文中抽出几份,堆叠至一旁。「这几份发回原部门,请他们照著指示做即可。」
「好!」华夏有条不紊的将公文及资料夹分门别类。
史杰辟将钢笔盖盖上,伸了个懒腰,「总算都弄完了,接下来就是开会了。华夏,会议时间到了吗?」
「还有丰小时的空闲时间,经理可以趁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
连续三个小时都专注在批阅公文上,换成常人早就精神分裂了,也只有经理有超人般的意志力可以办到。
「休息不好。」史杰辟摇摇头,「只要一休息,我的脑子就会开始乱想,乾脆——」
「经理,男厕的马桶都光洁如新,不需要再刷洗了。」深怕经理又会跑去刷马桶,华夏努力阻止,「我马上帮你解决这个难题。」
他迅速转身离开办公室,再进来时,怀中多了一个小竹篮,竹篮裏摆放了一团黑灰色的毛线及一组毛线钩针。
「经理,你可以趁打毛线的这段时间尽情思考。」要一个喜欢动脑的人停止胡思乱想简直是天方夜谭,所以他得找个方式来替代,只要经理别再去刷马桶就好。
史杰辟看了他一眼,缓缓露出一抹笑,然後打开抽屉,拿出乳胶手套戴上,又接过竹篮,开始熟稔的将毛线绕上指尖,编织起来。
他脑海裏不自觉浮现钱乐乐的甜美笑脸,双手也加速地勾起毛线来,「趁冬天还没到,帮乐乐勾个毛线帽吧!她总是嫌自己戴帽子不好看,所以冬天常常被冷风吹到头痛。」
见他兴致勃勃的编织起来,华夏忍不住推了下鼻梁上的银边眼镜。
尽管成为经理秘书已有一段时间,也渐渐习惯他的工作模式及洁癖程度,不过自从陪同经理参加钱家的婚礼後,他对这位上司再度改观。
谁想得到洁癖过头、工作严谨的史经理竟是个痴情种子?
面对前妻,不但露出讨好的笑脸,就连肉麻情话都情不自禁地冒出口,与他在公事上果决明快的形象不符。
经理与妻子离异这件事在公司不是秘密,只是任谁也想不到前经理夫人竟生得如此甜美可爱、娇媚动人,根本与流言中的丑八怪完全搭不上边。
难怪经理面对美女时总坐怀不乱,甚至连多瞄一眼的兴趣也没有,原来他不是外头所传的性向成谜、偏好男色,相反的,他是太执著於一个女人,所以无法将情感投注在其他女人身上。
前经理夫人究竟有何魅力,竟可以让一个男人对她如此念念不忘?更令人好奇的是,如此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又为何会走上离婚一途?
「经理,我去帮你泡杯咖啡。」将心头的疑问压下,华夏不打算做探人隐私的狗仔队。
史杰辟抬头看了他一眼,从他轻蹙的眉宇读出他的心思。「我不想暍咖啡。倒是你有事想问就问吧。」
华夏露出些微惊讶的神情,又飞快的敛起。「经理怎么知道我……」
史杰辟指指自己眉间,「你遇上困扰的事时总会皱眉。」
既然被看穿心思,华夏也不扭捏,坦言直问:「经理既然对夫人仍有情,为什么你们要离婚?对不起,这是经理的私事,我没资格过问——」
「因为我太懦弱了。」史杰辟漾出一抹苦笑,眼底浮动著浓浓哀伤,「我太软弱,保护不了她,所以只能离婚。」
华夏不语,未经历过恋爱、结婚过程的他,无法体会其中的酸甜苦辣,於是他选择静默。
「曾经,我以为失去她一样可以过日子……後来才知道,没有她的日子像失去了色彩。」他边勾毛线边说,眸底透出坚定不栘的光芒,「我的人生不能没有她,所以……我决定要不计任何代价——挽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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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啾!」
毫无预警地,钱乐乐在半梦半醒间打了个喷嚏,伸手揉了揉鼻头後,翻身又继续睡。
「太阳晒屁股了,还不快起来!」钱丽月砰的一声进门,不客气的掀开女儿身上的被子,扯开喉咙吼著。
钱乐乐恋恋不舍的抱著薄被,「太阳又没晒到我屁股……」
「钱乐乐!」钱丽月直接打了下她的屁股。
「哎哟!妈,我会痛耶!」钱乐乐伸手揉搓无辜的臀部,依旧赖在床上不肯起来。「你不是为了庆祝姊姊结婚而放员工大假?假期都还没结束,这么早起床做什么?」
「放你的大头鬼!」钱丽月戳了她的额头一下,「一星期的蜜月假早放完了,还不起来努力工作赚钱!」
钱乐乐睁开一只眼,无法相信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假期这么快就没啦?我还以为可以再轻松个几天。」
「再轻松下去就会饿死!」钱丽月索性将薄被拉开,逼女儿面对现实,「快起来工作,多跟你妈我好好学学,做个努力勤奋工作的小蚂蚁。」
钱乐乐咕哝一声,「是垂死的蚂蚁吧!」
钱丽月双眼立时眯起,进射出欲置人於死地的刀光。 「钱、乐、乐,你说什么?」
「没有!」她赶紧从床上爬起,露出讨好的笑,「我刚刚是说……我该起床了。妈,你教训得好,我要向你学习,当个奋发向上的小蚂蚁。」
「你能学到我的千分之一就该偷笑了。」钱丽月得意的挺起胸脯、打直腰杆,一副骄傲的模样。
钱乐乐这才注意到母亲睑上的淡妆和枣红色套装,「妈……你……要去约会吗?」
以母亲这个年纪,要再找第二春会不会困难了一点?毕竟已年老色衰、青春不再,浑身又净是市侩气息,应该连色老头都钓不到吧!
钱丽月媚眼一横,「你当我行情越老越看涨吗?不过你没说错,我是要去约会。」
钱乐乐瞠大双眼,好生讶异,忍不住脱口问:「是哪个想找阎罗王报到的男人?」
谁不知道母亲是远近驰名的「钱奴」,要追求她?可以!有钱一切好谈。想要进一步交往?也可以,那就得看看男方的身家够不够丰厚,否则一律出局!
其实也不能怪母亲如此视财如命,自从不负责任的父亲把她们两姊妹丢给母亲,自己跑了之後,母亲吃了很多苦才把她们两姊妹拉拔长大。
从此以後,母亲就深深体悟到靠男人绝对倒,唯有金钱才是忠实的伴侣。
很不幸的,她也被金钱至上的母亲感染到了一些爱钱的气息,唯有在专注於赚钱、算钱上头,永灵才能获得完全的平静自在。
钱丽月清楚听到女儿说的每个字,似笑非笑的扬扬唇,伸手捏住她的脸颊,然後使力往左右拉扯。
「死丫头,狗嘴吐不出象牙!」钱丽月力道忽大忽小的拉扯女儿的双颊,「多亏欢欢的婚礼办得盛大,让我的业务触角伸展到上流社会,我这么一心为公司往後的发展打拚,你竟然把你妈说得像母夜叉一样……说!你妈我是有多丑?」
钱乐乐哇哇惨叫的求饶:「妈——妈——轻一点……我开玩笑的,做人要有幽默感,这样才能吸引异性欣赏,谁人不知钱氏姊妹的妈风韵犹存惹人怜,追求的男人都快踏破我们家的门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