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我这么惨都没哭,妳掉什么泪?」他拇指在瑰颊上抚弄,温柔地揩去她的泪珠。
舒宝琳狐疑且迅速地瞄了他一眼,吸吸鼻子,嗓声略带沙哑地问:「你哪里惨了?胡说!」
关震伦挑眉,「够惨的了~~只是无意间,阴错阳差踏进同志酒吧,就被人怀疑是双性恋者,如果是别人提出这样的疑惑那也算了,我会当作笑话一则,可为什么是妳?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妳最清楚我的口味了,怎会不知道我喜欢的是男是女?」
热力强效蔓延,眨眼间爬满舒宝琳整张俏脸,她心一促,又听他好严肃地说:
「可是最让人气闷的是,当你再三思索,终于觉悟了,然后鼓起勇气、努力尝试着对自己喜欢的人表白,满心以为有情人会终成眷属,却在途杀出一个程咬金,破坏所有的计划,打散你的自信,到得最后,自己还要被喜欢的人编派给第三者,被拿去胡乱配对,因为心上人根本听不懂你的意思,不知道你心里其实很喜欢、很喜欢她,不知道那样超乎寻常的喜欢,其实就是爱--」他字字清晰,说到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目光炯炯有神,像要烧烫对方的心。
「她该死的不知道你爱她。」
他说,你爱她……也就是说,他爱她。
而关于他口中的这个「她」,原来是……是……
四周好安静,只听见男人粗嗄的喘息声。
舒宝琳瞪着近在咫尺、阴郁的男性脸庞,瞬也不瞬地瞪着,她两片唇微微张开,傻傻地愣在原地,连一向轻柔飞翘的短发也被下了定身咒似的,没半分飘晃的迹象。
「妳这个笨蛋!」他冲口吼出,也不太明白为什么想吼她,可能是她的毫无反应深深?伤了他的自尊,也可能在意她随随便便就把他和其它女人牵连在一块儿,彷佛在她心中,他真的就只是一个朋友,要好的异性朋友……
去他的好朋友!他暗自诅咒,强化出来的勇气一下子坍塌,觉得难堪,更气愤自己造成她的困扰。
被他一骂,舒宝琳巧肩瑟了瑟,仍瞠圆着明眸。
「妳……算了!」今天算他出师不利,表达能力有待加强。爬爬浓密黑发,他头粗鲁一甩,想走出去透透气,让脑子冷静下来。
然后,当他越过她正要去开那扇门,手指才刚刚碰到门把,女人忽然像触电般跳了起来,伸长细瘦手臂,从后面抱住他。
「不要走!」她脸颊紧紧贴住他的背,哽咽着说:「不要丢下我,不要……我、我不让你走……不让你走……」天啊!这是真的吗?他爱她……他爱的是她……她没有听错。
不是黎晶也不是其它人,他爱她。
「宝琳……」他饱受打击的心一凛,严峻脸庞微侧。
「不要走……」清嗓变得闷闷嫩嫩的,鼻音好明显。
她话中透露出来的脆弱和渴望绞痛他的心,关震伦低吼一声,猛地转过身来,用力的圈她入怀,头跟着俯下,炽唇热切地覆盖了她的。
他的唇舌几近蹂躇地攻城略地,双臂将她微微抱高,紧贴自己的身躯。
她丝毫不在意男人粗鲁的力道,甚至是欢喜承受他所制造出来的疼痛,那样的疼痛诡异地混合着被珍惜、被重视的感受,是心酸的甜蜜,她回吻着,以他亲吻她的方式,四片唇瓣被彼此滋润得殷红肿起,谁也不想撤退。
「我想要妳。」关震伦贴着她的软唇嗄语,瞳底燃烧着两簇火焰。
舒宝琳气息短促,脸颊宛如盛开着两朵玫瑰,两腿软绵绵的靠在他身上,忽然,男人将她拦腰抱起,笔直往房间走去。
他温柔地让她躺在床上,放下她的同时,他的唇再次覆上,惊人的热度在瞬间引爆。
她拾起藕臂主动圈住他的颈项,层层衣物的阻挡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躁,她急遽喘息,小手扯去男人的羌皮外套,将他的衬衫衫摆从裤里拉出,迅雷不及掩耳地解开钮扣。
她抚摸着他精壮的胸膛和宽背,又觉不够,火在身体里燃烧,摧毁理智。
她柔软掌心贴着男人热肤一路往下,解开他牛仔裤的裤头,拉下拉炼。
他热烈低喘,同样不甘示弱的回击回去。
已分不清爱与欲,是爱多一些,抑或是肉欲凌驾了一切,总之,他们像回到青春的最初,急躁无比的索取,又毫无保留的给予。
他们释放出心中那头野兽,抛弃所谓的道德廉耻,犹如没有明天一般的用力拥住彼此灼烫的赤裸身体。
「震伦……」她蹙眉吟哦,带着软弱的渴求,脸蛋染上醉人红晕。
她不需如此谦卑的。
男人每一处的毛细孔早因昂扬的欲望变得万分敏感,忍耐力已到爆发的临界点,张牙舞爪地渴望着被吞噬,也渴望着去吞噬。
之前的彼此折磨和等待就为了这一刻的结合,痛楚中是极端的甜蜜,甜蜜中又是极端虚幻,像沉入最深、最黑暗的海底,像飞癞在最宽最辽阔的天际,男与女双双发出叹息。
眼中的一切氤氲模糊了,狂野的热气让四周温度暴增,床彷佛变成火海,熊熊燃烧着两具如兽般彼此吞噬的躯体。
舒宝琳尽管未说出口,在这夜里,她却以肢体的语言,响应了男人的示爱。
她与他,相爱了一整夜……
第五章
晚间六点半,位在地下室的Rainbow Heart冲出一名中性打扮的短发气质美女,拖着黑色塑料袋,以跑百米的速度紧追那辆不断播放着(少女的祈祷)的垃圾车。
「小姐,我帮妳。」响应垃圾不落地的人群里,一名长相挺体面、下半身却穿着短裤和拖鞋的男人抛完手中垃圾后,见美女气喘吁吁对付那和圣诞老人扛在肩上的礼物袋差不多大的塑料袋:心中怜惜如岩浆咕噜咕噜乱冒,连忙主动提供协助。
「谢谢你。」气质美女漾出一朵浅笑,娃娃脸好可爱。
「不客气。」男人开始懊恼穿得这么邋遢还下来倒垃圾。唉唉,他该换上整套的亚曼尼西装,然后把头发往后梳得服服贴贴,再戴上2004年冬季全球限量的那款雷朋墨镜。
见美女掉头走人,男人拖鞋踩得趴答趴答乱响,追了过去--
「小姐,我以前没看过妳,妳刚搬来这里吗?」
嫩得像能掐出水的脸容淡扬,美女步伐缓了缓,嗓音沉静:「我不住这里,今天刚好有空,来朋友的店里帮忙。」
男人眉开眼笑,热心地说:「妳朋友有店开在这里啊?是哪一家?这一带的店我了如指掌,妳告诉我,我可以带朋友去捧场。」
「好啊!」娃娃脸笑意加深,俏丽发丝强调出个性美,「欢迎来Rainbow Heart喝酒聊天,哪,就在前面地下一楼,每个礼拜三晚上是Rainbow Night,情侣点酒的话,可享半折优待,你带你朋友过来呀!」
呃……这……那……不……那家PUB是著名的同志酒吧,老板听说是两对情侣,二男二女合开的。
男人美丽的绮梦登时幻灭,如同人鱼公主化成的泡沫,飘啊飘的,「啪」一响,在空气中消散得无影无踪。
暴殄天物啊!这款气质美人,这么高规格的好货,难道也是……
「小姐。」他笑得有点僵,「如果我去Rainbow Heart,妳愿不愿意让我请妳喝喝酒?然后我们可以聊聊天,或者……我可以带妳去阳明山看夜景?」镇定、镇定,还有一线希望,说不定她「哈」的是雄性。
「啊?」她有些失笑,没料到这样还吓不退他。
男人朝她靠近一步,发现她依然微笑,无丝毫排斥,顿觉前途一片光明。
他双手合十,摆出一个虔诚到最高点的表情,叹了口气,「如果我太积极躁进,请妳原谅我,因为我觉得好像已经认识妳很久,如果妳不介意的话,能不能把手机号码留给我?我想约妳出去玩。」赞赞赞!有希望哩~~
「0935109278。」忽然,一个低沉的男声穿插进来。
咦?舒宝琳心一促,讶然回眸,发现关震伦不知何时站在身后,阴郁目光直视着拖鞋俊男。
后者困惑地回望,搞不太清楚状况。
关震伦又重复一遍号码,冷语:「你不是想约她出去吗?记得打这个号码。」
拖鞋男挑眉,转向美女求证,「这是妳的手机号码?」
舒宝琳忍住笑,好诚实地摇摇头,指了指身旁摆臭脸的男人,「是他的。」
「嗄?」他要这男人的号码干啥?老天!这男人也是Raiobow Heart的会员吗?他老兄该不会是看上他的风流俊俏了吧?
虽一头雾水,他仍不死心地追问:「为什么约妳出来,要打这位先生的手机?」
再「瞎」嘛!关震伦冷笑,慢条斯理地答:「因为,她和我在一起。」
舒宝琳无辜地冲着拖鞋男耸了耸肩膀,语气轻柔得不得了,再仔细的补上一箭,「他和我睡在一起。」
登登登,拖鞋男倒退三大步。哇啊!惨啊~~美女已名花有主,早被人捷足先登了,呜呜呜……
「谢谢你帮我搬垃圾,有空来PUB喝酒,掰掰--」舒宝琳抛下淡淡微笑,双手插在窄腰绒布外套的口袋里,转身往Rainbow Heart走去。
「掰、掰掰……」拖鞋男有气无力地回应。
关震伦警告意味浓厚地瞪着对方,见舒宝琳径自走掉,满心不是滋味,他丢下一声冷哼,才快步赶上,在PUB七彩闪亮的招牌下揽住她。
「怎么跑来这里?」他下班前打手机给她,想约她一块晚餐,她却要他过来Renbow Heart。知道她人在这里,害他头皮开始发麻,脑神经衰弱,一下班就飞车赶来。
舒宝琳瞄着鸵色短靴的鞋尖,两脚动了动,跟着抬起眼睫,沉静扬眉,「里面一个股东兼女酒保是我朋友,反正今天休假,就过来帮她打杂。」PUB其实得过晚上八点后,人潮才会渐增,下午五点开始营业到现在,里头才小猫两、三只。
他深深看着她,不予置评,只问:「吃饭了吗?」
她摇头。
他点头,「下去拿妳的东西,跟妳朋友打声招呼,我们去吃火锅。」
她又摇摇头,巧鼻轻皱了一下。
他眉宇微拧,沉默不语,她倒是说话了:「要你过来一趟,其实是想请你当搬运工。」男人瞳底浮现困惑,她唇淡牵,接着说明:「黎晶也在下面,你打电话给我时,她已经喝了三杯Bloody Mary,两杯Free Silver,现在已经喝挂了,趴在吧台上胡言乱语,我需要你帮我扛她回去。」
关震伦怔了怔。
这个姓「古月」的和他八成命中相克,三不五时要来坏他好事。
望住女人恬淡的神情,眉眼间几许幽静,他两手悄悄紧握,无力和不确定的感觉再次袭来,心彷佛被起重机吊到;一大楼的最顶端,强风吹来,就东晃西荡、大摇大晃……
事实上,自从他表白过后,这样的折磨就没有少过。
那一晚,面对她热情如火的响应,他一度以为她愿意接受两人之间关系的改变,彼此进阶成对方的男女朋友。
疯狂享受着性爱带来的欢愉,当她累得在他怀里沉睡,他拥住她,静静品味着心中那股踏实的感受,还暗自计划着该在哪个时候、该用什么方法向她求婚。他不是个浪漫的人,这样的问题想得他一个头两个大,却带着笑入眠。
谁知到了隔天,她像是得到选择性失忆症。
他的真情告白宛如投进大海的石头,先是「咚」地一响画开涟漪,跟着就沉进黑幽幽的底端,海面又回归到平静无波,如同她平淡的态度。
闷啊!教他怎能不郁闷?
他首次爱上一个人,习惯飘泊的灵魂因她停留,他倦于再孤独一个,想她的名字填在他身分证的配偶栏上,想每一日早上睁开眼睛,就能看见她的身影,想光明正大冲着那些垂涎她的男男女女呛声,她属于他。
她却偏偏装傻,迟迟没有表示,对他的态度甚至比以往还要冷淡,让他心悬在半空,不给个痛快。
他就怕她无所谓的模样,一切淡然处之,连感情都可以视作身外之物一般。
「刚才那个男的是怎么回事?」他没留意自己的语气有多酸。
舒宝琳摇摇头,「没什么。」今天的她特别爱摇头。
他锐目瞇了瞇,喉咙像梗着一个硬物,他下意识吞咽唾沫,顿了一会儿又说:「平心而论,那家伙长相还过得去,身材也不错。」但要是比起他来,自然差了些。
她拨拨耳边发丝,手又插进口袋,垂着脸庞,掩住唇边微乎其微的柔弧,「唔……还可以啦,是挺帅的。」
关震伦眼角抽搐,性感的唇一点也不性感了,抿得超级水平。
他瞪住她荡在白额上的黑发,生着闷气,却听她淡淡又说:「不过,还是你比较好看。」
她对他温暖一笑,不等回应,人已闪过他往地下室去。
不过,还是你比较好看……还是你比较好看……
脑中回荡着她的清嗓,关震伦在原地怔了五秒钟左右,才整个回过神来。
唉唉,注定被她耍着玩吗?
他好气也好笑。
爱上一个人的感觉就是如此吧!再怎么精明、理智,一旦进入感情的迷魂阵,不知觉间便丧失了方向感,变得痴痴傻傻、神经兮兮,却依然甘愿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站在繁嚣城市中,关震伦仰望天空。
今晚的月有些寒凉、有些残缺,并不圆满。
然而,就算是不圆满,也是一种幸福吧……他模糊想着,若有所知,若有所痴,这一刻忽然觉得,她到底爱他不爱,已不是那么重要了。
她爱他,那最是完美。
她若不爱,他会想方设法、使尽浑身解数,让自己有朝一日被她所爱。
所以,最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在一起,这一点便已胜过一切。
因为在一起,他才能越来越接近她的心。
他吁出口气,重新振作起来,认命地走下阶梯,去当他的搬运工。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从Rainbow Heart出来,舒宝琳原本打算和关震伦先送醉成烂泥似的胡黎晶回家,可是她胡大小姐在被塞进车前,在人行道上「呕」地吐出一大滩秽物,上车后又开始胡言乱语。
舒宝琳忙着安抚她,拎着一个大塑料袋在旁严阵以待。
但像是存心作对,舒宝琳把塑料搁在她右边,她就吐在左边,移到左边来,她偏偏要吐到右边去。
顿时,车内充斥着酸腐的气味,关震伦八成对自己做过心理建设了,尽管后座椅套和地板被折腾得惨不忍睹,他老神在在地将车窗打开,让风吹散那股恶味,依然专心地开他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