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是那个……唉哟！」没等王右森跟刘璃打完招呼，马不鑫已经拉着他的耳朵走了出去。
在经过刘璃身边时，马不鑫欠身一笑。「不好意思，刘小姐，我们有事先走一步，两位有话可以慢慢聊聊，我们午后两点回来。」
「我们可以不回来啊！」王右森插口。他认为，若真要促成沐少磊与刘璃，应该再加送一张床和一床被子的。
「我们下午还有一场联谊会要办。」马不鑫终于把王右森给拖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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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璃算是沐少磊的什么人？
他请的保母、管家，可能还兼一点妹妹、朋友的身分吧？
如果真要数沐少磊的朋友，应该只有王右森和马不鑫……现在刘璃勉强也算一个。
虽然很多人都说沐少磊是个很温和、容易相处的人。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本性一点也不温和，微笑只是面具，而躲在里头的灵魂则既愤世、又嫉俗。
他常常看很多事情都很不满，比如：男客户对未来老婆的要求……真是笑死人了，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一堆蠢猪非处女不娶耶！
还有，那些女人也很奇怪，选男朋友的条件是，有车、有房、父母双亡。神经病啊！怎么不去孤儿院挑？
抗议一定要扔鸡蛋、砸西红柿吗？怎么不把自己的脑袋摘下来丢？
这个社会真的很疯狂。
也许，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是正常的，或许连他自己都是个疯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脑子里常常出现一些很负面的情绪，而他只能用更温和的表相来掩盖它。
所以他的耐性很差，所以他老是躲在厕所里破口大骂……他心里有太多的悲愤得不到宣泄。
他需要……他需要什么？
他感觉到怀里温热的便当让他的胸口一片暖和。
他心跳激动、血液迅速奔腾，却不是过去那种百般压抑的烦躁，相反地，他现在虽然紧张，却感觉到更多的喜悦。
原来这一盒小小的便当里藏了如此多的用心，原来他一直受到照顾与关怀，原来……自始至终，他都不是一个人，他并没有被抛弃。
「老板，我可以跟你谈谈吗？」刘璃的声音还是那么怯生生的，她迈着迟疑的脚步走进来。
他的心悸动了下，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她。
也许是从小受到暴力对待的关系，尽管十八岁了，她的发育依然不是很好。
身高似乎不到一百六十公分，手脚纤长，身材挺瘦的，但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瘦，而是历尽沧桑、磨练出来的精瘦。
她的脸很小，也许不到他的巴掌大，五官清秀，留着时下已经很少见到的清汤挂面学生头。
实话说，这女孩全身上下都挑不出特别漂亮的地方。起码，用眼睛是看不出来的。
但是——
沐少磊瞄一眼怀里的便当，那个他以为纯粹是为了工作才做出来的东西，想不到里头藏了恁多用心。
现在想想，自从让她负责他的三餐后，他烦躁的时间减少了，也不再那么容易失眠，长年困扰他的便秘顺利解决。
他的身体、精神，一切都变好了。
她一定是很仔细地观察他，体会他的心情、了解他的身体状况，然后研究每一样食物的性能，让他不仅可以吃得快乐，更吃得健康。
「刘璃。」他深吸口气，对于这个女孩，他有着无限的感激，还有感动。「请先让我说一声，谢谢。谢谢妳这一年来如此用心照顾我和小焱。」
「老板，你付我薪水，我努力工作是应该的。」她认真地说着，唇边带着微微的一笑意。
他有一种被春风拂过的感觉，好舒服。
「妳做的比我付出的更多，不过……」他暂压下心头的激动。「先说说妳特地来这里跟我讨论的问题吧！」
「是这样的，老板，我今天毕业了。」她说。
小鸟终于长大，要离巢高飞了。他想，他一定会很怀念、很舍不得她，但为了她好，他势必得尊重她所有的决定。
「妳已经决定要读哪一所大学了吗？」
「不！」她摇头，说了一个吓呆沐少磊的答案。「我不准备读大学。」
「什么？」
「老板，我不想继续升学。」
「为什么？是钱的问题吗？我可以……」
「不是的。」她插口。「目前各大学的学系里，没有我想要学的。」
各大学所有学系加起来，怕不近百了，居然还找不到刘璃想要的？那……「妳想学什么？」他颇好奇。
「我想当一个完美的家庭主妇。」她说。
好奇怪的理想。他思考半晌。「妳的意思是……妳将来想做类似管家的工作？如果是这样，我知道英国有一所历史悠久、专门培训职业管家的学校，也许妳可以去留学。至于费用，我先帮妳付，等妳学成归国，或者帮我打几年工、或者等妳慢慢赚钱还我也行，妳觉得怎么样？」
她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老板。我想当的家庭主妇跟管家似乎不太一样，我……我不知道真正的职业管家应该是什么样子，但从我查的一些书里，我发现管家可以参与主人家里的事，却不能过问与关心。但我不想跟老板和小焱保持那种距离，我很喜欢目前的工作，希望老板能够继续雇用我，当然，我也会自己找管道进修，让自己对沐家能有更大的用处与贡献。」
他低下头，不知道为什么，脸一直在发烫。
她所陈述的应该只是工作吧？但听在他耳里……他就是莫名其妙的开怀，还有兴奋。
好像，她刚刚对他求婚了一样。
真是发神经了，他怎么会有那种念头？
他已经有范晶晶这个灵魂伴侣了啊！
他跟刘璃……他们应该只是单纯的老板与雇员关系吧？就像她一直坚持对他的称呼。
刘璃一开始叫他的儿子「弟弟」，后来他正式给儿子起名沐铭焱后，她叫儿子「小焱」。
但刘璃却始终称他——老板。
在她心里，他只是个老板。
那这盒便当又该怎么说？有雇员会对老板付出如此大的心思吗？
不知道！他无法理解自己的心思，更不明白她的想法。
「可是刘璃，妳觉得我们可以合作多久？」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问了个残忍的问题。
刘璃的脸色很明显地一黯。
她的唇微微地发抖，他突然一阵心疼。
「对不起，我收回刚才的问题。」他不应该这样伤害一个十八岁的小女生，他是个混蛋。
她低下头，双肩轻颤着。
想到她可能正在哭，他无法忍受。
他迅速地站起来，绕过办公桌，来到她身边。
「刘璃，我……」他伸出手，或许是想安慰她、或者拥抱她，他还没有决定。
她退后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老板，我想，我们可以合作到晶晶姊回来。那时……如果老板和小焱仍需要我为你们服务，我就留下来。否则，我会自动离开。」
「但我们谁也不知道晶晶何时会回来？」
「可晶晶姊是个守承诺的人，她答应过要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她也许明天就回来了，那妳怎么办？」拥有范晶晶，然后失去刘璃？为什么……为什么他竟觉得世界在崩毁？
「我可以回家。」
「回那个老是打妳的老爸身边吗？」他竟然在地面前失控了。
她的泪水急速地涌上了眼眶。
该死！他咒骂自己。
「对不起，刘璃，我说错话了，我道歉。」
她抿着嘴唇，来这之前，她只是想问沐少磊，满不满意她这一年来的工作表现，是否愿意继续聘请她？
她很喜欢在他们家工作，近半年来，她待在沐家的时间甚至远多于回自己的家。
她喜欢看沐少磊和沐铭焱争抢吃她烧的菜；喜欢看他们父子在客厅里玩，把她刚整理好的房间弄得乱七八糟；喜欢假日的时候三个人一起去逛街、买买菜，或者上上游乐园；她很喜欢……这一年来所有的一切。
所以她使尽全力想要保有它们。
她以为只要她更努力，她就可以成功。
但为什么问题会变得这般复杂？
她不知道，十八岁的世界没有这么难懂的东西。
更何况，这问题连沐少磊自己都解答不了。
「刘璃，妳去哪里？」沐少磊突然叫道。
她……她逃跑了。
第七章
沐少磊觉得很幸运，刘璃虽然被他逼得逃跑了，但她并没有一去不回。
她心软，放不下他和沐铭焱，所以她只是跑出去几个小时，就又回来了。
沐少磊对自己发誓，这辈子绝不再做出任何会让她难堪的事，他承受不起失去她的可怕后果。
他很慎重地对刘璃道了歉。
「对不起，刘璃，妳是个很棒的管家、很好的保母、一流的家庭主妇。不管晶晶什么时候回来，沐家已经少不了妳，我希望妳能一直留在这里工作，好吗？」
她目瞪口呆，这一切太让人讶异了。他居然……许了她一个未来。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不重要的，她帮沐少磊和沐铭焱做任何事都是领了钱的。
当然，她特别用了心。
毕竟，她的薪水领得高嘛！他一个月给她四万块的工资耶！是市价的两倍了，她尽心尽力也是应该的。
况且，她很喜欢这两父子。
沐铭焱本来就是她的宝贝，几乎是她一手拉拔长大的。而沐少磊……他是个大方的老板、疼爱儿子的爸爸、努力工作的男人、可靠的一家之主……很多时候，连她都会不自觉地依赖他。
所以她费些心思照顾他也很正常。
她并没有做太多事啊！他却把她看得如此重要，并许下这么诚恳的誓言。
这会儿，感动的变成她，手足无措的也是她了。
「不行吗？」沐少磊很紧张地搓着手。「那么……我们打一份合约妳看如何？我会照物价的提升给妳加薪水。每年给妳固定的休假，劳、健保加团保，还有……补助妳出国旅行、进修等种种福利。妳觉得怎么样？」
她？她觉得好像上天堂了。
不敢相信，这么好的事怎会落到她头上？
「老板，你真的愿意请我一辈子吗？」她疑惑地问。
「当然。」他迫不及待地答。「我们可以立刻请律师拟合约，我现在就打电话。」留住她，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论要付出任何代价，他都要留下她。
上天真的让她得到这份梦寐以求的工作了！她想跳起来尖叫。
沐少磊正在拨电话找律师，只要谈妥合约，签了名，她就会永远留在沐家，留在他和儿子身边。
她……当地一声，她的手自作主张地按下电话。
他刚刚才拨通的电话被切断了。
他诧异地拾眸望她。「怎么了，刘璃？妳不想继续帮我工作吗？」
她惶恐地望着自己的手，明明她比谁都想得到这份工作啊！那她为什么要切断那通电话？
「刘璃？」他试探性地对她挥挥手。
「对不起，老板。」她慌张地往后退。「我想继续在这里工作，但是……我们不要打合约好不好？」
想象自己真的完全、彻底、百分之百地变成沐少磊的员工，她莫名地一阵心痛。
她要留下来，可是员工……好像有什么变得不对劲了，她搞不太清楚，好怪。
她需要一些时间想一想，她究竟是为了什么要留下来？不论付出任何代价都想得到这份工作？
「妳不想签合约也没关系，我们……一切照旧？」这样他反而觉得安心。
「谢谢老板。」
「我才应该谢谢妳。」终于留住她了，他快乐得想要尖叫。「为了庆祝妳毕业，以及我们长久和谐的合作关系，今晚我请大家吃大餐。」
「那我先去接小焱。」算算时间，沐铭焱也该放学了。
「妳不用时间打扮吗？」他以为女孩子上馆子吃饭都要花很多时间化妆的。
「老板请客的地方很隆重吗？」
他想了一下。「凯悦的自助餐，妳觉得怎么样？」
那么高级的地方啊！她为难地搓着手。「对不起，老板，我没有合适的衣服去那种高级场合。」她原以为他的大餐就是一般的家庭餐馆呢！但凯悦……她觉得那扇门离她太高、太远。
「那……」他本来想说，带她去买些适合参加宴会的衣服的，但想起她严谨的个性，她一定不会接受他这种超过老板身分的赠与。或许，她还可能受到伤害。于是，他立刻改口。「要不我们现在去买菜，我记得妳前阵子从图书馆借了一堆法国料理的食谱回来看，有没有心得了？」
她马上点头。「我试做过几次，那并不难，不过很多材料不好找。否则，我相信自己可以做出一桌不错的法国料理。」对于煮饭烧菜，她挺有信心的。
沐少磊也相信她的话。近一年的相处，他发现她颇有料理天分，很多食谱她只要看过一遍，就可以做得出成品，而且味道保证可口。再给她一些时间钻研，她更可以让口味变得更美妙。
「干脆我们一起去买菜。」他突然改变初衷。
「不去吃大餐了？」
「买菜回家做大餐。」这样好像一家人的感觉喔！嘻嘻，他忽地有几分窃喜。「走吧、走吧！我们一起去买菜，买完菜再去学校接小焱。」
「好。」能够满足老板的要求，是她身为员工最大的快乐。而看到他这么开心，她相对的心情也HIGH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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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璃啊！我们买金针吧，我想喝金针排骨汤。」超级市场里，沐少磊抓起一盒金针就要往购物车里丢。
「老板，这个金针不好。」她摇头，把金针放回原处，再走到另一边的柜子，拿了包金针放入购物车。
沐少磊比较两种金针。「刘璃，我觉得我选的金针比较漂亮耶！妳这包金针颜色暗暗的，一点都不好看。」
「干燥的金针本来就应该是这种颜色，那漂亮的金黄色是加入人工添加物制成的，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她解释。
「还有这种分别啊！」他头一回听说。
「老板一定从来没上市场买过菜。」
「不好意思，我连锅铲都没拿过几回。」他的语气倒挺骄傲的。
让她不禁一阵莞尔。「老板以前老是外食，吃了太多味精和不健康的食物，难怪身体不好。」
「我身体会不好吗？」他有固定上健身房，自信身材、体能都挺不错的。
「老板冬天常手脚冰冷，季节转换就容易患过敏、皮肤搔痒，虽然大病不生，却小感冒不断。」她一连说了一长串他的身体状态。
他吓一跳。「妳怎么知道？」其中有些事还挺隐私的，他自以为掩饰得很好，想不到一样也没瞒过她的眼睛。
「老板自己应该也有发现这些身体警兆，所以很努力在健身。」她……可真是把他了解得通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