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听到了唤声,随即驾马窜进林子里,正循著对方才发声的方向前进搜寻著。
「你到一旁去。」大鹏眯著眼眸,睇著在林中逐渐接近的小批侍卫们,连忙将她揽到自个儿的身後。
「喂,我为什么要到一旁去?」
她不禁抬眼睇著他挺拔的身躯,登时发觉他的背宽实得很,足以将她整个人给挡在身後。
怪了,以往她怎么会以为他是个文人?他这副体格藏在厚重的衣袍之下,让人丝毫察觉不出他的真实样子,倘若不是今儿个方巧落入溪里的话,她还真不知道他有著武将之躯呢!
不过,他现在把她挡在身後做什么?
侍卫找上她了,她总算可以脱离窘境,总算可以不用再硬撑著在寒风中抖到心都快停了。
还有他,为何他要这么接近她,害她的心跳得如此狂烈,魂都快飞了。
「你还问我?」大鹏不悦地侧首瞪著她。「你也不瞧瞧自个儿身上穿著什么,能见人吗?」
很好,他现在完全明白了,她压根儿不懂得男女情爱,即使是夜里要他同眠,也不过是向他汲取一些温暖,不过是把他当成可以拥抱的暖炉罢了!说穿了,他跟个面首没两样。
哦,不,他连个面首都比不上,毕竟他的主子还不需要他销魂的伺候。
可尽管如此,他仍是不能让她的雪肤凝脂让他人窥见,她的肌肤只有他能瞧,尽管要他做一个卑下的奴仆亦无妨。
「可……」衣裳又没乾,穿在身上会冻僵的!
大鹏睇了她一眼,随即回身对著前方逐步接近的人喊道:「各位大哥,可否先传件披风过来,大人不慎落入溪里,全身都湿透了,冷得紧。」事到如今,除了先找他们讨件可以挡风御寒的披风,他又能如何?倘若他身上有件可以御寒的衣裳,也用不著偏劳他们。
「是。」
逐步接近的侍卫们,随即把披风解下往前一丢,让大鹏接个正著;他随即把两三件披风裹在她身上,直到确定她不会露出任何肌肤,确定这样可以让她御寒,方才松手。
「到底有什么事让你们在这时分上山找本座。」为了闪避他指尖过分炽烫的碰触,她随即跨步朝侍卫们走去。
大鹏挑了挑眉,首次发觉当她喊著本座时,听来格外剌耳,尤其当她对他下达命令时,令他有著那么一点点的不悦;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况且她是如此地深得他心。
「禀报大人,边界回报,曹军在赤壁一战,转而退向江陵、夷陵,可这些时日以来,又连著遭到吴军攻打直往边界前进,属下……」
第五章
战鼓连天响,幡旗随风扬。
自栈道上朝东方睇去,便可居高临下地瞧见曹军大将已让益州冷面罗刹朵颜杀得溃不成军。
大鹏怎么也想不到,她真是个将军。
早在初到阵营之前便听水房里的姑娘同他提起过,三小姐在沙场的征战杀伐,其狠劲完全不输益州的武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亲眼见到,果真是教人震骇不已。
天啊!
剑锋闪动著银光,在她手中彷若是身体的一部分,她可以随意地转动剑柄,而马儿在她身下更宛若是同她一体的,随著她的身体动作,前後左右灵敏的跳动著,在拥挤的沙场上,像是一阵穿越全场的风。
她教人赞赏、教人移不开视线,尽管身陷修罗道中,她依旧不让须眉;尽管身著森冷戎装,他仍是可以一眼便认出她来。
在他面前,她是倔强的、娇俏的;在战场上的她却是肃严、冷鹭的。
她彷若是一部被特意训练出来的杀人机器,懂兵法、谙兵器,骁勇善战、视死如归。在沙场上的她压根儿都不像他所熟识的她,她可怕得救他胆战,在阵阵的狂杀刀浪中为她捏一把冷汗。
她可是个女人啊!为何要让她身陷沙场中?
在三千的骑兵之中,居然是她一马当先地领在前头直奔敌营?虽说这是主帅为了要振奋士气常用的伎俩之一,可她终究是个女人啊!
到底是谁把她变成这副德行的?
是谁特意把她身为女人的柔嫩给磨灭了?
饶是他这般的汉子,站在这栈道上头,高山远观战情,亦感到寒栗不已,她怎能在这沙场如人无人之境?
从沙场飘入耳中的震荡鼓声,令他的心跳一声比一声还急,脑海中不断地翻飞著古怪的画面,而画面中的人是他,可所在的位置却不是这里,那地方彷佛比这里还要繁华,还要先进。
难道除了这个地方以外,还有更先进的地方?
可服装不符、脸孔不符、背景不符,年代亦不符!在他脑海中的地方到底是哪里?是他以往待的地方,还是纯粹只是一个幻境罢了?
嗯……该死,头痛的不是时候,仿佛只差一点点的时间,他便可以想起一些蛛丝马迹了,然而头却突然痛得像是要裂开一般,痛苦得让他只能跪倒在地,眯起一双眼睨著那杀得昏天暗地的沙场。
虽说人数过多,他是看得有些眼花撩乱,可他也分得清楚敌我两方两派人马;屈屈三千骑兵要如何抵挡曹军一万五千大军?
几乎是三倍的军力,饶是朵颜这般骁勇善战之辈,真要灭了他们,恐怕也要砍到手软。为何援军至今一直未到?之前,初知军情时便已回报蜀郡成都了,为何至今都过了七天,仍不见援军?
难不成是因为事情太过紧急,因而援军尚未得到回报?倘若真是如此的话,难道真要他亲眼见朵颜战死沙场?
可恶,是个男人的话,他就不应该躲在这栈道上,可不知怎么著,那些兵器,他没有一样看得熟悉的,也没有一样拿得顺手,不过,如果真要他杀人的话,他大概也下不了手吧!
倘若真是要他上战场的话,八成也只会碍手碍脚。
不过若是有些大型武器,可以直接把人轰掉的话,大概就不用如此费事的上场杀敌了……
大型武器?他登时一愣,脑海中彷佛飞掠过一些画面。
硫黄,焰硝、麻茹、竹茹……倘若有这些东西的话,就可以制造火药,倘若再加一些砒黄、黄丹,便可以在火药释放的同时产生一些毒气,虽说毒性不强,但是要打退这批贼兵,应是足够。
大鹏思忖著,随即往栈道下跑回阵营。
倘若他没记错的话,水房里似乎有那些东西,倘若不足的话,再拆辎重里头的东西凑合,应该就可以了。
不过,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他以往学过吗?
不管了,先救人再说吧!
朵颜,再撑一会儿吧!我马上便会赶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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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军已退?」
一路自成都赶到白帝城的提督大人刘瑨领著两万大军,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想不到朵颜竟已将曹军给击溃,不禁令他瞪大眼不敢相信。
他这个妹子虽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对方是曹军的一万五千精兵,岂是那般容易摆平得了的?偏她真的办到了,而且是赶在他到来之前击溃曹军。
这怎么可能!莫非是回传的军情有误?
「前天子时便被我军给逼回荆州边境,我以为不可再强逼,於是便偃旗息鼓回边界。」朵颜单脚跪在地上,一派严谨。
「莫非是军情有误?曹军压根儿不是一万五千精兵?」刘瑨嗤笑道。
「不,曹军确实是一万五千大军,只不过在火药的攻击之下,现在大概只余五千兵,其余的皆逃窜入荆州或扬州,留下的伤残兵将则另辟一个营帐将他们收容。」朵颜简单扼要地述说著,连眼也不愿往上抬。
虽说是亲手足,可她似是不愿意与他有任何关系;坐在营帐後方的大鹏盯著两人之间吊诡的氛围,不难猜出两人之间似乎有心结。
莫怪朵颜的个性会如此阴晴不定,听说他们是兄妹,可他不管是正著看、侧著看,压根儿也感觉不出两人之间的血缘关系,这真的挺怪的。既然是兄妹,为何两人之间的对话竟是如此生疏而冷硬?
一般的兄妹对话不该是如此的。
倘若朵颜是他的妹子,他是绝无可能用这种态度对她的。
「火药?!」刘瑨一愣,连忙问道:「你这儿何时有方士了?」
据他所知,在汉朝王室破败之後,宫中的方士便四处逃窜,倘若不是被杀便是隐入山林之中,这当头岂会有热稔伏火术的方士?
「是我的部下所配制的。」她答得心不甘、情不愿。
连她也不知道原来他是一个隐居山林之间的方士,都怪他没事摔下马把记忆都给摔掉了,否则今儿个她也犯不著如此多作解释。
「谁?」
「拜见提督大人,是在下大鹏。」大鹏瞧朵颜面有难色,一脸忿忿不平的模样,随即在她身後发出声音。
既然她这么不想应付他的话,倒不如就让他来吧!
「你?」刘瑁挑起眉,蓦地惊艳他的绝美。
「你是谁?我可不记得在朵颜的阵营里有你这一号人物。」
「回提督大人的话,在下原本是隐居林中的方士,前些日子与大人巧遇,蒙大人盛情邀约便到阵营一歇,碰巧遇见曹军压境之事,在下便配制火药帮助大人击退曹军,算是报答大人知遇之恩。」
他说得头头是道,毫无破绽可言,不禁令朵颜有点目瞪口呆。
自收兵回阵营後,她还来不及同他细问火药之事,大哥便已带著援军赶到,现在他这么说,可是恢复记忆了?
「哼,同她娘一个样,没有男人就过不了活。」刘瑨啐了一口,打消了邀大鹏回成都的念头,细瞧了他一眼又道:「瞧你长得一点都不像男人,像个娘儿们似的,也难怪朵颜宁可躲在边疆也不愿回成都,更不肯嫁人,原来是在这儿已有了伴。」
「你!」朵颜怒目相对,才想站起身,孰知却被大鹏拉住手。
「我说错了吗?哼,下女生的娘儿们都是一个样的!」他讥讽著,环顾著四周又啐了口。「倘若这儿是由我带领的话,想必不用藉著火药那种玩意儿,一样可以击退曹军。」
大鹏浅笑著,拾起一双魅眸。「提督大人所言甚是,在下听提督这一番话,更觉得在下以火药这种下三流的方法击退曹军乃为一大耻辱,惹得提督大人不悦,还请提督大人恕罪。」
「哈哈,说得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便赦了你的罪。」经他这么一说,刘瑨笑得好不开心,随即又道:「既然边界已无事,那我可得回去了,这儿这么破旧,我可真住不惯。」
「恭送大人。」
大鹏见他站起身,随即故作诚心地低下俊脸恭送他离开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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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刘瑨离去後,朵颜一转身便大吼:「大鹏,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你根本不需要理他的,他是一个疯子,更是一个废物,除了会待在成都纸醉金迷之外,什么都不会,你犯得著对他如此诚惶诚恐吗?倘若他要怪罪下来,还有我顶著,你怕什么?」
她简直快气炸了,派遣特使至成都求援,只消快马四天便可抵达,倘若刘瑨已得到情报,他早该得到消息之後便领军前来白帝城。然而,自派遣特使到援军到来原本只消十天光景,为何援军却在二十天後才抵达?
这分明是他蓄意要陷害她的,当她在沙场上奋战不懈时,他却故意拖延赶到白帝城的时间,如今她已彻底将曹军驱离了,他却在这时候赶到这儿来同她抢功,甚至数落她的不是,更讥笑使用火药是下三流的手段!
她手沾鲜血,立下血汗之功,然他却只会要著一张嘴皮子,这教她怎么能心服坐在他的腿上。
「那不过是随口胡诹的。」大鹏轻描淡写地说道,丝毫不以为意。「倘若我不这么同他说的话,到时候他必会追查我的身分,说不准到时候你也得受他一顿冷嘲热讽而无以还口,那我会很心疼的。」
他怎么舍得她再受他人的气?更何况是那种疯言乱语。
「你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朵颜蓦地一怔,噘了噘杏色的唇瓣,有点羞赧地偷觑著他俊秀的脸庞,粉脸烧得更烫了。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像他这般对她说过这种话。爹当她不存在,兄姐们亦是视她为无物,而下人们在她的怒威逼迫之下,更是不敢理睬她,他是第一个对她这么说的人。
他这是在关心她吗?
「倘若我要娶你为妻,不知你是允还是不允?」他向来不爱玩迂回战术,尽管失去记忆,他依旧坚信自己喜欢她。
「嗄?」她错愣不已。
「即使你不答应也不成了。」
他那低喃声彷似裹上了一层惑魂的磁性,朵颜不禁睇著他,看傻了眼。
说真的,他的相貌真是俊美得无与伦比,尽管站在她身旁,他亦是绽放著属於他的光芒,并不会因为她的存在而黯淡,连她在不知不觉中,彷似也被他俊逸的面容和温善的口吻所慑服。
只是,他愈凑愈近,到底是想做什么?
「朵颜,可以闭上眼吗?」他轻轻地笑出声音,低哑而教人心弦震荡。「你这样瞪著我,我真是受宠若惊。」
这可是头一遭有女人在他面前,居然不懂得曲意奉承,甚至还瞪著大眼看他,彷似怕他把她给吞了似的。
头一遭?那么他以往是常常做这件事吗?他微微挑起眉,随即又甩去这个想法。
管他以往是什么样的人,横竖他已经失去记忆了,空白的就让他继续空白,他的人生自这一刻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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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你的意思……我……」她羞赧地垂下脸,发觉每当在他身旁时,她总是手足无措得像年幼的她,才想要抬头对他好好晓以大义,以便得知身为奴才该要有什么适宜的行为举止时,却又听见他那惑人的笑声。「你在笑什么?」
她才张口,他的舌随即霸气地窜入她口中,恣意地纠缠著她柔嫩的丁香舌,并在她的口中勾诱著、挑逗著;尽管粗暴得宛若是掠夺的疾风暴雨,然点在她舌尖上头的舌却是恁地轻柔,彷似怕伤了她似的。
「朵颜,你要记住,我不是你的奴才,更不是你的敌人,你犯不著用你的身分来压迫我,毕竟我不会伤害你,只会死心塌地地陪在你身边,你永远不用怕我会离开你……」他轻柔地低喃著,在每个缠绵松懈的喘息间。
「是吗?」她只觉得四周似乎吹著疾厉的风,怱冷怱热地吹袭著她的心,对於他所说的话,她字面上虽是懂了,却不懂这其中的涵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