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德纶静静地站著,让她抱著,心满涨著复杂的情绪。他闻到陈书亭惯用的香奈儿香水,气味浓郁,和筠云常用的香水不一样。书亭身材高姚瘦削,而昨夜,昨夜他怀里抱著的,是柔不见骨的身体。
“原谅我了?”陈书亨从他怀里,仰起脸,她看见一双黝黑沉静的眼眸。她更紧地抱住他,因为他的目光让她感到寒冷而陌生,他的沉默令她局促不安。
“德纶?”
他看著那双美丽的眼睛蓄满泪水,奇怪著,他竟然不感到心疼。
“让我们重新开始。”
“你觉得我们能重新开始?”
“我保证对你比以前更好,我再也不会蠢到伤害你。”
韩德纶望著她,发现自己开始可以客观地打量这个爱过的女人。
“你原谅我,好不好?”她焦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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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毛跟大志傻愣愣地看王筠云大口吃冰。
筠云真会吃哪,他们才吃完铁板烧,后来还跑去嗑甜不辣,现在,筠云还能吃芒果冰?现在,他们相信,王筠云不是强颜欢笑,她是真的看得开。
“我看你是真的无所谓……”毛毛叹道。女人最珍贵的第一次就这么给人了,结果对方又跟前女友复合,她还活蹦蹦地能吃能喝哩。
大志朝筠云竖起大拇指。“够潇洒!要是所有女人都像你这样懂事就好了。”
“好个屁!”毛毛踩大志一脚。
筠云衔著汤匙。“其实我还是会难过啦……”
“看不出来!”大志、毛毛一起嚷。
筠云双手托著脸。“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应该开心。”
“开心?”毛毛不懂。
“还开心?!”大志纳闷。
“嘿啊~~”筠云说:“你们想喔,以前只能暗恋他,想念他,哈得要死,可是也只能这样。现在跟他已经有个奸浪漫的回忆,虽然只有一个晚上,但总比什么都没发生奸吧?”她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毛毛眨眨眼说:“是……是这样吗?你讲得还乱有道理欸。”
“就算昨晚只是他的一时冲动,我还是很感动,宁愿他曾经对我冲动。”
大志好佩服。“筠云,我发现你很适合到庙里皈依,你很有那个什么,我妈常说的那个慧根!能将感情看得这 淡,又不会强求,这可是一般人做不到的。”
“唉呦,我只是觉得人生就要快乐啊,干么浪费时间难过。”
既然已经这样,她哭也没用哪!而且……她实在也没那个脸皮去巴著韩德纶了,她都那么勇敢地告白,也跟他上床了,结果他第二天就找回女朋友,这代表什么?代表她很逊,她比不上陈书亭。她输了,她难道还要哭哭啼啼去问他为什么?去骂也冯?还嫌地闹的笑话还不够多?
不,她也是有自尊的。假如韩德纶要假装昨晚什么事也没发生,她也办得到,她才不会去黏著他要他负责哩。
筠云怀著落寞的心情回家,深夜十一点,警卫正在浇花。
“王小姐,有没有头痛哪?昨天喝那么多。”
“没咧,好像不会宿醉哩。”
“哇!你身体很好喔。”
“要不要再来喝?”筠云眼睛一亮,此刻的心情超适合喝烧酒的。
警卫惶恐猛摇头。“不不不,不可以,昨晚你把我的酒都喝光了。”
“对啊,我买来赔你,然后我们一起喝--”筠云转身就走。
警卫立刻拉住她。“不用了,已经很晚了,你快回家。”他好怕再经历一次昨晚的梦魇,这丫头一喝醉就乱骂人。
“喔……”回家啊,筠云还真不想回家。
在外头有毛毛跟大志陪,她还能暂时忘记情伤,假如警卫陪她喝酒,她也能暂时分心不要去想。可是回家后呢?一个人呢?她会忍不住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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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云搭电梯上楼。
家门外,有一张便利贴--
跑去哪了?也不带手机。 德纶
筠云撕下便利贴,转身瞪著他家门。手机?他找她吗?筠云拿钥匙回家,打开手机,五通简讯,全是韩德纶传的--
我找你。
你去哪?
你在哪?
有事跟你说。
回来后,找我。
筠云关手机,抵在下颚。她焦虑著不安著--他找她做什么?
她先是高兴他找她,但旋郧害伯他找她。筠云坐在沙发,将简讯反覆看了又看,分析他的意思。
会不会又想跟她说对不起了?
他刚刚见过女朋友,那么,他是想告诉她,他们复合了,要跟她道歉?
筠云扔了手机,倒在沙发,望著阳台外黝暗的天空,望苦一闪一闪的星子,讨厌!她的心好乱。她害怕见他,她怕自己又会发疯,很丢脸地骂他。
筠云不过去,她埋在沙发里装死,不知道就不会受伤,她当起鸵鸟,逃避难堪的场面。
一小时后,韩德纶找上门来,他按门铃。按了很久,筠云受不了了,跑去开门。
他有些生气地说:“回来了干么不过来?不是要你找我?你跑去哪了?”
“喔,嗯……”筠云搔了搔头发。“我才刚到家嘛。”
“吃饭没?”
“嗯,吃了。”
“吃什么?”
“甜不辣,铁板烧,芒果冰。”奇怪,问这干么?
“过来一下。”
“喔。”筠云跟著回他家。她忐忑著,猜著他将跟她说什么。
一踏进屋里,她闻到义大利面的香气,客厅一隅的餐桌上,摆满菜肴。
“本来要找你吃晚餐,结果你跑出去了。”
筠云惊讶道:“你不是跟陈姊在一起吗?”
韩德纶若有所思地瞅著筠云,他忽然懂了,这丫头为什 整晚找下到人,她在躲他。
“你怎么知道我跟她在一起?偷窥我啊?”他目光一沉,问道,嘴角噙著一抹笑。
筠云低头,哑口无言,她确实是偷窥。
韩德纶收拾满桌子的菜肴。“已经都煮了,打包让你带回去。真是,我等你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我陪你吃!我去洗手!”筠云嚷著,逃难似地奔向浴室。
冲进浴室关上门,筠云扭开水龙头,掬水洗脸。试图冷静地想一想,韩德纶找她吃饭,他神色自若,好像没要道歉的样子。
那现在是什么状况呢?
筠云心慌意乱,抬头瞪著镜子。忽然,她发现了什么,转头,看见漱口杯,只搁著一支蓝色牙刷。她又打开化妆镜,里边空荡荡,原本堆著的女性用品不见了。
强烈的、剧烈的狂喜,震动了筠云。霎时她热血沸腾,开门出去。
“喂~~”
“干么?”韩德纶正在热汤。
“化妆镜里的东西咧?”筠云对著他的背影问。
他回头,觑她一眼。“王筠云,连里面的东西你都知道啊?”
筠云脸红,支支吾吾地说:“因为……因为早上我要找洗面乳嘛,东西咧?”那些陈书亭的东西呢?
“你说呢?”韩德纶搅拌热汤。“你还吃不吃得下?陪我吃一点……筠云?筠云?”没听见反应,他转身,筠云不在后头。
筠云跑进客厅,到玄关处瞧,发现他跟陈书亭的合照消失了。又看鞋柜,陈书亭的鞋不见了。
现在她不只热血沸腾,简直手舞足蹈想欢呼。陈书亭的东西通通不见啦!这代表他们彻底分手,代表韩德纶没跟她复合哪!一定是这样的,筠云愣在玄关,高兴得呆住了。
“筠云?”韩德纶跟过来,好笑地看筠云东瞧西看的,像在检查什么,之后还傻傻地愣在那儿。
筠云转身,德纶朝她伸出左手。她看见他的左腕,空著的,原来在上头的表呢?
韩德纶似笑非笑地瞅著筠云。“喂,送我的表呢?”右手,敲敲左腕,他的眼睛对她笑。“你看,欠一支表。”
他看筠云抿紧嘴唇,她的眼睛氤氲了。而他的眼色暗下来,黑眸变得深沉,他张手,将她抱入怀里。
她呜咽一声,埋在他心窝,哭起来。
昨夜是心慌意乱,一股脑儿的热情。这天呢,这天浮躁的心情,忧喜掺半的滋味,到这刻终于安定,然后她软弱了,哭了出来。
这是筠云最快乐的一天。奸想永远窝在这温暖的怀里,让他抱著。他做选择了,他没三心二意,这次没说对不起。这次他真正欢迎她,不觉得是打扰。
真好,真的好好。筠云喜极而泣,嗅著他的气息,觉得很甜蜜。
韩德纶搂著筠云,未来怎样不知道,但现在真的想跟她一起。他不要走回头路,他被筠云的温暖感召,想好好疼她。
于是今天一回到家,他将屋里前女友的物品全清空,还打电话让书亭来带走。他不要看著前女友的物品让决心动摇,更不希望筠云在这些物品的包围下与他交往,这对她不公平。
筠云哭了会儿,退后,踮起脚尖,伸手掐他的脸,破涕为笑。
“你还真好哩~~”
韩德纶掐住她鼻子,捏了捏。“你也很好~~”
他们都笑了。这会儿,他们看见彼此发亮的眼睛,带著迷惘的表情。他们都觉得有些恍惚,有点不敢相信。
关于他们的爱情,从这里开始。这刻他们深信,这份热情会延续到老,这爱的火花会一直燃烧,这次将到白头--这时候他们是这样深信著。
韩德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爱上了王筠云。
他快乐著,同时有一些茫然。领教过王筠云的生活方式,常觉得将来谁当王筠云男友,谁就要吃苦头。因为她脑袋里装著千奇百怪的思想,她活得像个流浪的吉普赛人,他怀疑她能认真专注地做好一件事,可是又迷惑于她能暗恋他这么久。
韩德纶习惯用眼睛评价人,用身为律师的犀利的眼睛评价人,可是当他被筠云感动,他心中长出另一双眼睛,开始看不清楚,开始困惑。
他开始美化筠云,也许她没想像中那么糟,也许他们其实可以很快乐,也许她的浪漫跟他的理性可以互补……
很多的也许,和一些的自问自答,以及天时地利,这恰恰好的时机,韩德纶爱上王筠云。
爱情从这个晚上开始。
筠云倒是没有一点儿挣扎和迷惘,只是单纯地好快乐。因为一直喜欢他,机会来到,毫不犹豫地就扑过去。
在筠云的想法里边,爱,就是这么简单,一种奋不顾身的直觉。
第八章
这个晚上,陈书亭好伤心。她狼狈地抱著堆满她物品的纸箱,回到自己的家。
她住在市中心十坪大的小套房,认识韩德纶后,她就很少回这个租来的窝,满以为未来会嫁给韩德纶,搬进他那宽广的屋子,当那间屋子的女主人……跟韩德纶的家比,这里太寒酸了。
扔下纸箱,踢掉高跟鞋,她躺在沙发上。没想到,兴致高昂地跑去见他,结果,他不是要复合,而是叫她拿走属于她的物品。
这实在太伤人了。
一想到之前他们的对话,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问他:“就这么急著要摆脱我?”
他表情好冷酷地说:“既然分手,希望分得干净。”
分得干净?
陈书亭苦笑。一向欣赏韩德纶做事明快果断,没想到处理他们的感情,也干脆到这么残酷的地步。
虽然错的是自己,然这时候陈书亭却恨起他。也许并没有非常爱她,不然怎 有办法这么绝情?爱情?可笑的爱情!
陈书亭拿出手机,打给戴理哲。这次他接了,她故作轻松地说:“嘿,很忙吗?好久没你的消息了。”
陈书亭刻意用一种不在乎的、很轻松的口气说话。不想给他压力,然而戴理哲的回应令她寒透。
“哪位?”一副很陌生的口气。
她一怔,笑出来。“认不出我的声音?”
“我不喜欢瞎猜。”他不耐烦了。
“是我,陈书亭。”听,她的口气,卑微得可怜。
“喔。嗨,这几天过得怎样?”忽然间跟她客气起来了。
这个送她蒂芬尼钻戒的男人?他的意思,她明白了。他不是跟她求婚,那枚钻戒是夜度资,他买她一个晚上,让他理直气壮地糟蹋。这老狐狸,她竟这么傻地上钩了。
她嘲讽:“托你的福,还不赖。你一定很忙,打几次都是语音信箱,有听到我的留言吗?”
“回纽约前,要见很多人。”睡过她,口气就变了,划清界线了。
“很多人?包括我吗?”她尖锐道。
“我要挂了,大家等著我开会。”
“开到几点?”
戴理哲沉默了会儿,意有所指地说:“陈小姐,你是聪明人,大家开心过就奸,如果还想在公司好好发展,就不要自毁前程。”
威胁她?!陈书亭抓紧手机,紧得指尖发白。
他问:“还有事?”
“纽约呢?不是要我当你的特助?”
“等我回纽约后会慎重考量,我会请我的部门主管跟你联系。”
部门主管?陈书亭忍不住笑出来,笑得浑身颤抖,眼泪直流,那笑声歇斯底坚。
她咬牙道:“好,我明白了,我的确是聪明人,更聪明的是戴经理。”
“大家有共识最好了,我会奸好提拔你。”
“谢谢经理赏识。”
他们的关系,回复到上司与部属。
她以为作了美梦,虚荣的美梦,原来是一生伤痕,这梦魇将永远烙进陈书亭心坎,痛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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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想到呢?不计代价,傻气地付出,没想到得到更多。
当时,假使筠云犹豫了,选择保护自己,便错失这次相恋时机。而正因为韩德纶身心正脆弱,她适时伸出援手,提供温暖,打动了他的心。
人在幸福时,心满满的,关怀只觉多余,唯有失足跌荡,雪中送炭的,成为失意人眼中:心上,唯一的亮点。
就这么自然而然地,韩德纶跟筠云恋爱了。
有时她来他家住,隔夜走。有时他留在她家里睡,翌日走。两人同意保有自己的空间,相处时缠绵,离开后放肆思念。
他们来到相爱的蜜月期。
日子是玫瑰色的,空气仿彿带著香气,心里时时像有愉快的泡泡不停地冒著,走起路脚步轻浮,想到对方不管身在何处都会笑,哪一句话,哪次对白,哪次缠绵,每分每秒重复想像著、重温著,都心不在焉,都快乐著,恍恍惚惚地。
韩德纶原以为和筠云交往,两人免不了有很多冲突,毕竟价值观和人生方向不同,没想到,他们相处融洽。筠云好有趣!他发现她有很多可爱的想法,他陵疑自己会被她的热情影响,他怀疑自己会变成另一个韩德纶,他的生活变得好浪漫、好诗意,筠云永远让他眼睛一亮,让他感到新鲜有趣。
但有件事,他不懂。
当他们早晨碰面,筠云会跟他说:“午安。”
“现在是早上,说早安。”他纠正她。
“我知道是早上,我又没瞎。”她笑盈盈,还是坚持在早上跟他道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