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谊历久一样浓 徐姊
帮许多作者写过序,有时一人还不只写一次,跟艾佟认识已九年,却从未帮她写过序,在迈入新月的第十年,她请我写序,心中真是五味杂陈,从新月成立至今,一路伴随新月成长的作者,其实所剩不多,这些作者对我而言,已不单是作名与出版社的关系,而是朋友了。
有时静下来会想到,我的朋友好像只有作者朋友,尤其是艾佟,因为住得近,每一年我的生日,她一定会抽出时间跟我一起过,她知道我喜欢喝咖啡,有时太忙无法出去,她会买蛋糕来公司,让我可以忙里偷闲一下,喝杯下午茶,聊聊生活趣事,或是写作计划,那种感觉真的像一位好朋友。
我最怀念有一年公司去普吉岛,艾佟也去了,我跟她在蜜月岛上,两人躺在树荫遮蔽的躺椅中聊天,海风徐来,聊着聊着两人竟然也睡着了,一睡两小时,在没有工作压力下,那种悠闲心情至今还令我回味无穷,尤其这次普吉岛在经过南亚大海啸的袭击下,我不知何年何月才可能再重游旧地,或许蜜月岛可能也毁了,所有的美好已尘封为一段美丽的记忆。
二○○四这一年,艾佟在写作这条路上,经历了一段内心起伏,但当她破茧而出时,我发现她在创作的领域中更进步了,作品令人耳目一新,不管在剧情的铺陈,或是对感情的酝酿,都令人有新的感受,她的蜕变是值得鼓励的。
艾佟不是位快笔作者,所以她的写稿时间很长,但她是位有计划的作者,所以至少一个半月就能看到她的作品,写作是要经营计划的,艾佟这点掌握得很好,所以我都不必催稿。(当然很多作者都是乖宝宝,都不太需要徐姊催稿,否则徐姊的头发不仅花白,还会秃掉,因为开天窗而拔光了,心中有鬼的作者要加把劲,不要让爱美的徐姊变秃子啊!)
前阵子在新月家族的留言版上,看到有人在问佟妈咪何时出书?天啊!青天霹雳,佟姑娘何时升级为佟妈咪了?!她快疯掉!可笑翻了我们。她序中的小鬼头,全是她姊姊弟弟的小孩,可没一个是她的,不要破坏佟姑娘的行情喔,人家还要给人留着探听耶!所以我做一下好人,帮她澄清一下。等哪天她嫁掉,我再为她广发新月帖召告天下,徐姊我够义气吧!
艾佟,这次没跟妳去游意大利,我先做好心理建设,不要管我家那三个小鬼,下次妳去哪,我一定跟,回来我再帮妳写一篇序。
缘起──
这些天,南京城内城外喧闹不休,处处可见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究竟何事传得如此沸沸扬扬?竖耳一听,原来是江南第一织造「千绣阁」的大老板,也是南京首富──君员外要嫁女儿了。前后相隔三个月,两个女儿都要凤冠霞帔送出门,这算得上是双喜临门。
传闻,媒人婆为了君家大小姐的亲事已经奔波数年,这会儿终于帮这位难缠挑剔的大小姐找了一个好婆家,也让从小就指腹为婚的君二小姐可以顺利嫁人了,君员外除了重重酬谢之外,还送上一块匾额。
君员外为了两个宝贝女儿,数月前就从旗下最有名的两大绣坊分别调来了首席绣女绣嫁妆,一个是苏州绣坊的秦绸儿,一个是杭州绣坊的韦丝丝。秦绸儿师承苏绣,绣工精细、色调典雅,韦丝丝师承蜀绣,用线工整厚重、色彩喜庆,这两位绣女不但技艺冠群芳,而且生得花容月貌,她们的名声在绣坊林立之处,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吗?其实「千绣阁」南京绣坊的绣女也不乏一流好手,可惜的是,眼高于顶的君家大小姐没有一个瞧得上眼,吵着父亲非要调派其它绣坊最好的绣女为她绣嫁衣,而向来与姊姊不合的君家二小姐,当然也不愿意让她专美于前,致使君员外不得不调派秦绸儿和韦丝丝来到南京。
还好,君大小姐认为秦绸儿的绣风比较能衬托她的气质,君二小姐一眼就爱上韦丝丝的绣品,两姊妹才如此轻易达成协定,否则恐怕又是一场妳争我夺的戏码。
可是,谁也想不到,君家两姊妹的互不示弱,竟然因此让两位绣女绣出自个儿的姻缘……
第一章
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三爷,我们来这儿将近一个月了,是不是应该上『千绣阁』办正事了?」说话的家伙名唤铁汉,可是却生得白白净净,像个文弱书生,不过说起拳脚功夫,倒是没糟蹋铁汉之名。
铁汉口中的三爷乃当今皇上的亲手足睿王爷玄祯,他以筹备太后和皇上的寿礼为由,带着两名随从一路游山玩水来到南京,不过,虽然到了目的地,他可没有因此收起玩兴,紫金山、石头山、雨花台、栖霞山、秦淮河……到此应该一游的地方他一个也没漏,这会儿只差没把这儿的大街小巷全摸透。
「铁汉,你这个人真是无趣极了,这儿有好山好水,你不懂得玩赏也就罢了,成天在三爷耳边唠叨,你是存心惹人厌吗?」飞天没好气的送上白眼。这家伙生得一副聪明人的模样,可是心眼儿比树干还粗,跟在三爷身边比他还久,却不曾看透三爷的心思。
三爷江南之行名为准备寿礼,事实上是来这儿避风头的。新皇登基,朝廷隐隐浮动着一场血腥风暴,三爷这一「出走」,是不想教有心人利用,也是不想卷入皇上的清算中。
其实,守孝期间按礼不宜远游,可是先皇龙驭上宾后,除了国丧期间守在梓宫前,三爷就足不出户称病深锁王府。终于有一日,皇上夜里亲自前来探病,三爷趁此提及南下一事。皇上也许是担心三爷真的卷入是非变成猛虎,也许是怕自个儿真的找到名目铲除三爷,便应允三爷的请求,私下对外宣称三爷是代皇上巡视江南。
「我是担心三爷忘了正事。」
「啐!三爷会比你胡涂吗?」
张着嘴却无言以辩,铁汉楞头楞脑的摸了摸头。他不是不知道爷儿聪明睿智,否则先皇也不会封为「睿王爷」,可是离了京之后,三爷就变得不太一样,成天漫不经心的好像在虚度日子,他想三爷一定还没有从先皇崩逝的沉痛当中走过来。
「你就别瞎操心了,三爷自有主张。」
「我、我只是觉得我们在这儿待太久了。」没办法练武,他全身骨头都硬了。
「不久,再多玩些日子也无妨。」这会儿京城恐怕还是一片混乱不清,太早回去了,难保三爷不会受到波及。
「铁汉是个武夫,没你这个举人来得清澈灵透,你就别为难他了。」玄祯总算开口说句公道话了。
「是,多谢三爷谬赞。」飞天曾经也像一般的举人进京应试准备求取功名,可是还来不及参加会试,就为了救一位姑娘被打得半死,若非巧遇三爷将快要气绝的他救回王府,他早就进了阴曹地府。
事后得知他得罪的人是国舅爷,当今的皇上和三爷都得喊此人一声舅舅,他自知仕途无望,家乡又无双亲可以侍奉,于是在三爷诚意挽留下,便待在三爷身边伺候。
「三爷,我的手脚都快不听使唤了。」铁汉忍不住诉苦。
恍然一悟,飞天过意不去的道:「你早说嘛,这个还不简单,待会儿买几个乞丐陪你练拳。」
「我在客栈怎么练拳?」
「这倒是有点麻烦。」
「我们是该办点正事了。」虽然此行南下「师出有名」,可是离京的时候,皇上特别叮咛早去早回,即使他忍不住为了江南的美景一时忘情迟迟不归,但是总得适可而止,否则教人一眼就看穿他打的算盘,这也不妥。
「三爷玩倦了?」飞天似笑非笑的眉一挑。
「这儿的风土民情看够了,再待下去也没意思。」
「三爷倒是说中了我的心事,待久了还真是没意思。」
「我看你挺乐的呗!」铁汉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手中的折扇往他的脑门一敲,飞天一副很有学问的说:「这个你就不懂了,苦中也得作乐,这一点你还得多跟我学习学习。」
「我是没苦中作乐的本领。」
「轻松点,三爷还用得着你来担心吗?」
他是个武夫,嘴上功夫哪比得上满腹经纶的飞天?铁汉闷闷不乐的闭嘴。不管人家怎么说,他只有一个念头──誓死保护主子。
「铁汉,你先去打探一下『千绣阁』哪个绣女最出色。」
「是。可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直接找『千绣阁』的君员外一问,不就知道了吗?」
摇着头,飞天不知道该称赞他没心眼,还是训斥他没生脑子,「就怕他舍不得把最好的绣女让给三爷。」
「三爷是什么身份,他敢诓三爷,我剥了他的皮!」
「三爷只是睿王府的总管大人。」飞天伤脑筋的翻白眼。如果三爷直接亮出身份,不到一天的工夫,南京城就知道这儿来了个身份尊贵的王爷,那些当官的还会让他们有片刻安宁吗?耳根子没得清静也就算了,万一三爷落个大张旗鼓的罪名,岂不是给那些有心找麻烦的人大作文章的机会?
「我明白了,我护送三爷回客栈后,就去把事情办妥。」虽然铁汉不懂这一路上三爷何以行事低调,甚至经常夜宿荒野,可是,他知道主子原本就是个不喜欢招摇的人。
「你去办事,飞天随我回客栈。」
算一算,这儿离客栈不远,这一个月在此地也来来回回走了数十回,没有什么危险性,铁汉点头道:「奴才这就去办事,请三爷早早回客栈歇着。」
手一摆,玄祯转身往客栈的方向走去,飞天随即快步跟上,铁汉终于放心的办正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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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身边早有个丫头伺候,君家大小姐君珍珠偏偏喜欢使唤秦绸儿,秦绸儿聪慧灵敏又有眼光,这样的气质方能衬托她这位娇贵的千金小姐,因此每回上街,她总要带着秦绸儿,还好她大小姐平日不爱出门让南京城的百姓品头论足,秦绸儿也不至于因此误了正事。
出了绸缎店,君珍珠就瞧见斜前方卖珠翠饰物的小摊贩前头,站着两道熟悉的身影──一个是君家二小姐君翡翠、一个是为君二小姐绣嫁衣的韦丝丝,两个人叽哩呱啦不知道在议论什么,还笑得花枝乱颤的,真是一点分寸也没有。
「君家二小姐像个三姑六婆似的在大街上吱吱喳喳,不觉得难为情吗?」君珍珠不悦的走上前。
欢乐的气氛一下子销声匿迹,君翡翠没好气的偏头瞪了讨厌鬼一眼,意有所指的反讥,「我以为当三姑六婆比当个刻薄的后母好太多了。」
「妳说什么?」君珍珠那张高傲的面孔马上变成猪肝脸。
「妳别大声嚷嚷,我又没说妳是刻薄的后母。」这似乎有不打自招的嫌疑,不过,她硬是装无辜的眨着眼睛。
眼看君珍珠气得面红耳斥,尾随在后的秦绸儿连忙软言软语的出声道:「大小姐,二小姐有口无心,妳别往心上搁。」
这个不懂进退的臭丫头绝对是有口也有心,可是秦绸儿的好言相劝倒是提醒她身在何处。
缓了口气,君珍珠低声咬牙切齿,「妳最好给我当心点,小心我把妳这张臭嘴撕烂。」
瞪大眼睛,君翡翠急呼呼的道:「不好呗,这会坏了妳君大小姐的形象哦!」
「门一关,我还怕妳不成。」
「门一关,外头的人就不知道了吗?再说鹿死谁手,妳说得准吗?万一我太粗鲁了,在妳脸上留个疤,妳这位君家大小姐就真的没形象了。」
「妳……妳这副村姑蠢妇的德行,才真的是一点千金小姐的形象也没有。」明明同出一个娘胎,为何这个丫头一点也不像她?
「那又如何?」君翡翠无所谓的耸耸肩,「面子买得到快乐吗?」
「蠢话,妳若不是君家的二小姐,妳还快乐得起来吗?」
颦眉蹙额,她煞是认真的思考起这问题,不得不承认某个事实,「没有姊姊跟我耍嘴皮子,日子还真是少了一点乐趣。」
「妳……」一口气差一点提不起来,君珍珠气得全身直发抖。
「大小姐,妳不是赶着上古玩店吗?」秦绸儿注意到四周有人渐渐聚拢,如果君家千金「姊妹闲墙」的戏码继续演下去,过不了一个时辰,这儿的百姓又多了一则茶余饭后的笑话。
深吸口气,情绪稍稍缓和下来,君珍珠也意识到有人在看笑话了,重视颜面的她当然识趣的到此为止,「我还有要事待办,回头再跟妳说。」
「好啊,回头我们两姊妹关起门来好好谈心。」君翡翠不担心别人看笑话,倒是不想牵连两位绣女妹妹。
正准备看热闹戏就落幕了,渐渐聚拢的人群很快就一哄而散。
「丝丝,教妳看笑话了。」君翡翠终于露出些许的腼觍。
「其实,二小姐犯不着跟大小姐斗气。」对韦丝丝来说,这世上除了父母亲之外,就是手足最亲,可是君家两位千金却像仇人似的,没有一次碰面不唇枪舌剑一番,她们肯定一出生就八字相克。
「妳见到她那个样子,难道可以忍着不跟她斗气吗?」
「这个我哪知道?我是个奴才,不敢心存跟小姐斗气的念头。」鸡蛋砸石头,她肯定摔得头破血流,她可不想死得太难看。
纤指往她的脑门一点,君翡翠取笑道:「是啊,妳是个鬼灵精,妳不会像我一样老是干这种自讨无趣的事。」
「我哪是什么鬼灵精?我只是深谙识时务者为俊杰,懂得见风转舵,倒是那位秦姑娘,聪慧机灵,真是令人佩服。」
君翡翠深有同感的点点头,「还真是难为她了,伺候我姊姊那样的人,恐怕不是常人吃得消。」
微笑默许,韦丝丝不好直接道人长短,此人算起来也是她的主子。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这么一闹,君翡翠也没兴致了,虽然两姊妹经常吵嘴,可是动了气总是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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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完成了,秦绸儿松口气的看着摆放在案上喜气洋洋的嫁衣、盖巾、枕套、被面等等,为了满足君珍珠自高自骄的性子,她特地以鸟中之王──凤凰为题材,这确实教君家大小姐眉开眼笑,直夸她蕙质兰心。
看样子,过两天她就可以收拾行李返回苏州了,趁着今晚月娘赏脸,她就到花园散散步,夜里的花香似乎特别清新迷人。
无事一身轻,差事干完了,她觉得今夜的月色特别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