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小老板就麻烦你多照顾了。」
「我会的,你们放心。」
跟守卫们打声招呼之后,才踏出府衙,走过转角,迎面一个穿着粉色衣裳的姑娘挡住了她的去路。
「喂,你,跟我来。」林兰傲慢的下命令。
她一愣,左右望了望,四周就她一个人,是叫她吗?
「姑娘,妳叫我?」万荏弥客气的问。
「不叫你叫谁?你有瞧见这附近有其它人吗?」林兰不客气的说,搞不懂二小姐为什么叫她来堵这死奴才的路。
「有事吗?」她还要赶回如意酒楼,没闲工夫和这种没礼貌的人啰唆。
「我家小姐要见你,跟我来。」林兰傲慢的重复一次,转身就走。
呿!谁理她啊!
万荏弥皱皱鼻子,与她分道,也打算离开。
「喂!死奴才,给我站住。」林兰发现人没跟上,气怒的喝叱,碎步跑了过来挡住她。「你要去哪里?不是叫你跟我来吗?」
「抱歉,我很忙,妳家小姐要见我,自己到如意酒楼来,我会拨时间见她。」
「大胆,你知不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啊?」林兰怒叱。
「我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万荏弥挥挥手,横跨一步,越过她就走。
「我家小姐是何大人的二千金。」林兰傲慢的说。
万荏弥脚步一顿,是花痴女之一!
「死奴才,你如果不想看到牢里那几个人遭殃的话,就乖乖的和我去见二小姐。」林兰得意的笑了笑,知道害怕了吧!
万荏弥冷冷一笑。去,她当然去,他们正愁没有管道可以见到受害人呢,现在正好,她倒要看看花痴二小姐见她这个死奴才有什么目的!
「那么,就请妳这个贱奴婢为我这个死奴才带路吧!」
「你……」林兰气红了脸,怒指着她,不假思索的就挥去一巴掌。
万荏弥手一抬,在半空中截住她的手。
「别太过分了!」她冷声警告,要说在如意酒楼磨练的这几天有什么好处,就是她的力气、手劲都比过去大了,要捏痛一个柔弱姑娘的手骨是轻而易举的。
「放、放手!」林兰痛白了脸,又恼又怒又怕的喊着。「你、你这个死奴才,你是什么身分,竟然敢碰我,快放手!」
「哼!」万荏弥甩开她的手,「搞清楚,我可是自由身,靠自己的劳力赚钱,而妳,不过是人家的奴婢,算起来,我的身分可比妳高尚太多了。」
「你……可恶!」
「妳到底带不带路?再啰唆下去我就走了,看妳怎么对妳家小姐交代。」
「哼,走着瞧。」林兰怒哼,转身走向何府的后门。
万荏弥也不跟她多说废话,反正这种狗仗人势的人她又不是没见过。
从后门进入之后,林兰将她带到偏僻的后园,不远处有一座亭阁,她看见一名美艳的姑娘坐在上头。
「二小姐,奴婢把人带来了。」林兰踏上亭阁,恭敬的弯身立于何茵茵身侧。
「带过来。」何茵茵声调柔和,轻声地说。
万荏弥自动的踏上亭阁,审视着眼前一副高贵无比的何茵茵,她就是何二千金?
长得很不错啊!为什么需要用那种下三滥的诡计巴着钟其扬?
何茵茵也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一身粗布衣裳打扮的万荏弥,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转变,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柔柔地开口,「妳就是万荏弥?」
第八章
已经过了晚膳时间,久等不到万荏弥归来的钟其扬,心中忍不住忐忑,立于大厅门前,翘首凝望。
「阿弥还没回来吗?」钟随安来到儿子身旁,看见他溢于言表的关心之情,也忍不住跟着担忧起来。
「嗯。」小家伙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前几次探监,阿弥都不到傍晚就回来了,怎么这次会这么晚?该不会……出事了吧?」
钟其扬身子一僵,脸上神情微凛,再也按捺不住。
「我出去一下。」话都还没说完,人已经走远了。
如果小家伙真出了什么事……
打开大门,钟其扬被站在门口的人吓了一跳,待看清楚之后,立即冲了上去。
「小家伙,妳呆站在这里做什么?」抓握住她纤细的肩膀,伸手抬起她低垂的头,察觉到她脸上的冰凉。「妳站在这里多久了?为什么不进屋去?妳知不知道大家都很担心?」
万荏弥眨了眨茫然的眼,似乎此刻才回过神来。
「小老板,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呆呆地问。
「妳以为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望了望四周,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钟家了。「咦!我什么时候走回来了?」
「妳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钟其扬担心地问。
「其扬,先让阿弥进屋里去,别受寒了。」钟随安不知何时也到了大门口。
钟其扬点点头,拉着她的手带她进屋,没有发现到钟随安诧异的眼光瞪着他们交握的手。
「你们谈,我先去休息了。」钟随安犹豫了一下,才转身回房。
将人带进温暖的大厅之后,钟其扬立刻追问。
「我也没去哪里,探视完二厨大哥他们之后,何茵茵派婢女堵我的路,说要见我,我就去见她啦!」
「何茵茵找妳?为什么?」
万荏弥脸色有些古怪,好一会儿才缓缓的开口。
「我家有三个姊妹,我爹对我们的寄望很高,一满十岁,就开始教我们做菜,可惜的是,我们三个姊妹完全没有遗传到我爹做菜的本领。」
她答非所问的说着,他虽然一脸疑惑,可没有打断她,默默的听着。
「一直到我十五岁那年,我们姊妹终于学烦了,老实的告诉我爹,我们不学了,我记得那天我爹好生气,足足训斥了我们两个时辰,隔天在酒楼里,还不时的对我们叨叨念念。」她耸耸肩,好无奈的样子。「我已经忘了当初我们顶了什么嘴,只记得我爹气得顾不了什么,当场就放话,说什么他毕生的心血全都写成一本膳食密笈,里头有好多独门食谱,我们做女儿的不希罕,那么他会找个传人把膳食密笈传下去,叫我们三姊妹到时候不要后悔了!」轻轻的叹了口气,脸上没有惋惜,只有怀念。
「后来呢?膳食密笈有传承下去吗?」钟其扬总觉得这故事似曾相识。
「问题就在这里。」万荏弥嗤笑。「哪来的什么膳食密笈,根本是我爹随口胡诌的,别瞧我爹在厨师界赫赫有名,他可孩子性了,全是为了和我们这三个女儿赌气才说的,结果发现我们一点也不在乎之后,他就没再提起了,谁知道我们万家有本膳食密笈的事就这么传了出去,引得好多人争相来拜师,为的就是要那本根本就不存在的膳食密笈,你说可不可笑?」
哦,这个故事真的似曾相识……
「小老板,听说你们钟家也有一本代代相传,传媳不传子的『秘食录』?」
啊,他想到了!
钟其扬恍然大悟,她的故事也曾在他身上发生过。
「不知道钟家的秘食录和万家的膳食密笈,是否有异曲同工之妙?」万荏弥瞧着他。
「的确,虽然原因不尽相同,不过结果似乎大同小异。」他失笑。
「说来听听。」她好奇的说。
「我十岁那年,有一次和我爹为做菜的事意见相左,他说要那样做比较好,我却有不同的意见,所以互相不服气的两人就各做各的,然后让我娘评比,我娘在不知道哪道菜是出自谁手中的情况下,大大的赞赏了我做的菜比我爹做的那道好,呵,妳别瞧我爹现在一副烂好人的形象,对做菜这种事,他可是很任性的,他认为自己的厨艺绝对不可能输给一个十岁的孩子,更何况这个孩子还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儿子,总之呢,我爹输不起,于是就气呼呼的骂我不孝子,瞧不起他什么的,最后还说,既然我瞧不起他,他就不把我们钟家代代相传、传媳不传子的秘食录传给我的媳妇,往后的两年,还不时在我面前炫耀秘食录里头有多少独门菜谱,有多少失传的美食佳肴的烹调方法,我想,钟家有一本秘食录的消息应该就是这么传出去的。」
「那么……有这么一本秘食录吗?」
「有啊,不过那是我爹为了取信于我,自己临时编写出来的,里头的菜谱都很普通,他主要的目的只是想让我看看书皮上的秘食录三个字罢了。」
「你看过吗?」
「我没看过,不过我问过我娘了,既然是传媳不传子,那么秘食录就应该是我娘的才对,我娘偷偷告诉我真相,不过要我不许让我爹知道我已经知道真相了。」
「原来如此。」万荏弥了解的说。
「为什么谈到这件事?」他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说起往事的。
「是这样的,我知道何大人的目的是什么了。」
钟其扬挑眉,随即意会。「难不成是为了秘食录?」
「没错,因为传言中秘食录是传媳不传子的,所以他才要把女儿嫁给你,进而得到秘食录。」
「他又不是厨师,要秘食录做什么?」真是奇怪。
「献给皇上啊!谁叫皇上重口腹之欲呢?以过去的经验,每次年宴里,皇上若吃到让他赞不绝口的佳肴,一定大方赏赐,如果何大人能够献上秘食录,还怕不能飞黄腾达吗?」
「是有道理,不过妳怎么会知道的?」
「何茵茵说的。」万荏弥耸耸肩。「她没说得那么清楚,但是只要稍一推敲,答案自然就出来了。」
「对了,何茵茵见妳,是不是要妳做什么?」
「这还用问吗?她威胁兼利诱的要我偷出秘食录交给她。」她脸色又有些古怪了。
想到何茵茵的说词,她不懂,何茵茵怎么会以为对她说那些话她就会答应替她偷秘食录呢?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何茵茵知道我的身分,她知道我是万荏弥。」她瞅着他。
「真的?」钟其扬讶异。
「真的,她一见到我,就直接叫了我的姓名,我一直都只用阿弥而已,不是吗?更古怪的是,她说只要我帮她偷出秘食录,她就不会嫁给你,对我来说应该是乐见其成。」
钟其扬扬眉,他对小家伙的心思自己也是刚察觉而已,连小家伙自己都还懵懂无知,为什么何茵茵这么有把握,而且说得好像他和小家伙已经山盟海誓了似的?
「知道妳是位姑娘并不稀奇,可是知道妳的身分这件事,就有点意思了。」
「知道阿弥就是万荏弥的人,只有三个,你、我,以及宋贞琴。」万荏弥离开何府之后,脑袋里就已经将这些疑问过滤一次了。
「妳的意思是,宋姑娘很可能和何大人他们有关?」钟其扬沉吟,宋贞琴和姓何的吗?
「现下需要的,就是如何证实。」
他脸色微凝,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须臾,露出一抹狡笑。
「证实他们的关系倒是其次,我想,既然他们想要秘食录,那么我们就给他们秘食录,妳觉得呢?」
万荏弥忽地眼睛一亮。
「不不不,我有另外一个好点子,既可以知道宋贞琴是不是为了秘食录而来,也能让如意酒楼摆脱麻烦,顺利的话,还能让他们起内讧。」
钟其扬挑眉。「妳是想……」
万荏弥凑进他耳旁嘀嘀咕咕了一阵,「怎样,这办法不错吧?」
理解她想怎么做之后,他赞赏的一笑,轻声调侃,「看来我不能再小看妳了。」
「紧张了吧,等这件事解决了之后,就该你遭殃了,嘿嘿,你等着接招吧,小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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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的清晨,钟家在一声狂呼中揭开混乱的序幕,之后,八卦沸沸扬扬的在市井上传了开来……
听说,钟家传了好几代的秘食录日前失窃了。
听说,钟老板因为此事自责不已,长跪于祖先灵前不起。
听说,钟小老板在秘食录失窃那晚,曾在书房外头瞧见了一道纤细的黑影,原本不以为意,以为是家中哪一位婢女,后来秘食录失窃,才惊觉原来是女窃贼。
听说,钟小老板悬赏重金,并扬言将不计一切代价,寻回秘食录。
听说,钟老板为此事抑郁成疾,倒卧病榻。
听说,日前何大人父女三人食物中毒事件,经何大人明察秋毫、宽宏大量之下,已经将关入牢里的七名如意酒楼的二厨和助手跑堂,无罪饬回。
听说,如意酒楼预计三日后重新开张,开张时将会推出新的菜色,并且八折优待……
在市井一片听说中相互交头接耳之时,钟家内部也没闲着。
「人咧?」万荏弥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唷喔?有人在吗?」
「别耍宝了,妳明知道人一大早就离开了。」钟其扬在她身后不客气的敲了她一下后脑勺。
「嘿嘿,好玩嘛!」她嘿嘿一笑,耸耸肩走进宋贞琴这一阵子住的客房四处探看。「她离开虽然是意料中的事,不过倒没想到她会选择不告而别的方式。她不会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吗?要是秘食录找回来了,难不成她还能想出另一个理由再住进钟家?」
「就算要她再说出十个理由,我想也没问题吧!」钟其扬淡淡一笑。「不过,她当然是确定秘食录不会被找回来才敢这么做的。」
「咦,为什么?」
「因为秘食录就是被她偷走的啊!」
「嗄?我以为女窃贼的传言是你故意放出去的风声,没想到真被她偷了?」
「要取信于人,当然要逼真一点。」
「可是你不是说秘食录里头的菜谱都只是一些普通的菜色吗?她一看不就穿帮了?」
「我爹能做一本,难道我不能效法?」
「你是说……你自己做了一本,将里头的内容改了?」
「没错,而且那些内容绝对能唬得住一般人,除非看的人也有一手高超的厨艺,对烹调有高深的了解,才会知道若按照上头的食材和作法去做,烹调出来的食物一定会中毒,那又另当别论了。不过妳放心,所谓中毒也只是会让食用者肚子绞痛而已,不会致命。」
「依照目前有限的线索推断,可以确定的是,宋贞琴和何清文确实是同伙的,所以当宋贞琴偷走了秘食录之后,何清文也在几日后成为大人大量的好官,无罪开释了二厨大哥他们七人。」万荏弥沉吟了一会儿。「何清文的目的,是想藉由献上秘食录给皇上,取悦重口腹之欲的皇上,进而权势富贵一手抓,可是皇上身边有个一流的御厨,他肯定看得懂你那本菜谱里的玄机,所以只要何清文将菜谱献上去,肯定会遭殃,是吗?」
钟其扬赞赏的微笑。聪明,没想到不用他解释,她自己便能融会贯通。
「没错,轻者丢官、重者丢命,若更不幸的话,被判个弒君之罪,可要罪连九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