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文庆拉开房门,他笑得很愉悦,「妳永远也得不到妳的胜利,我会要另外一个段文庆记起这一切的。」
段老夫人握紧拳头,她要阻止这一切,「你不能这样做,他不记得,什么也不记得。」
「妳可以用银两收买官府、收买验尸的仵作、收买知道内情的仆役,但是妳不可能让段文庆忘了这一段往事,他已经渐渐记起,否则我这个『另一个段文庆』不会出现,我的出现就是对妳的报复。」
怨恨的火花出现在段老夫人的眼里,她阴森森的盯着他,现在也不必作假,她的确对段文庆恨之欲死,这些年若不是盼望他生出段家继承人,她根本就忍受不了养育他的天大委屈。
「你以为段文庆逃脱得了我的掌握吗?他若没有段家的银钱,什么也不是,这里庞大的家产有一日都要留给他,若是我不留给他,他就会穷得在外头要饭、饿死。」
段文庆尖锐的回答,「也许他宁愿饿死,也不愿意跟妳这个杀母凶手同住一屋。」
段老夫人爆发般的吼叫,「一切都是白苹的错,若不是她出现,我相公不会疯了般要她进门,他不过是个入赘的,凭什么再讨二房进来,凭什么!」
她的拳头就像要挥出去一般的不住发抖,往事历历在目,恨意让她眼珠几乎要爆出眼眶。
过了这么多年,就算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但是她带给她的羞辱,从来没有一日离开过她的心头。
「不管金钱利诱,还是要她在外头过多清苦的生活,她就是不肯离开他,他因此而更加的疼她、怜她,没多久她生下一个白胖男丁,她是在向我示威,嘲笑我生不出小孩,告诉我,就算我是大户千金,只要我一日没有孩子,我段家的家产全都属于她跟她的孩子的。」
声音渐渐缓下来,好像她的恨意终于有了排解的出口,而这排解的出口还让她非常得意。
「我几次找过她麻烦,他总是护着她,不过他得了急病死了,再也没有人可以护着那个既贱且烂的臭女人,我找了人去教训她,杀她是个意外,而她那不懂事的孩子从此以后就变成我的了,我要让那个女人就算在地府里仍然痛不欲生,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这个孩子认我当娘。」
段文庆不屑的朝地上吐了口口水,嫌弃的脸色不言而喻,「妳才是有病的那一个,妳的心里有病。」
段老夫人掀唇微笑,她虽已承认血案,但是脸上却充满了喜悦,毫无愧疚之意。
「随你怎么说,到底这一切还是我胜利了,文庆认我当娘十多年,就算他真的不认了,你以为我有损失吗?」她缓慢的说出自己的看法,「顶多我看他一介大少爷,怎么样出外跟人讨钱要饭而已,若能看那个臭女人的孩子讨饭吃,说不定还会令我心花怒放呢,那个臭女人在地府里看到这一幕,哭都哭死,不管哪一样,都是我的胜利,我占了上风这一点是绝对不会变的。」
她愉悦的笑声往上提高,连脸上的神采都多了几分,她早已算好这一切,不论事情怎样发展,她都立于不败之地。
「就算他要为他亲娘的事告官,十多年了,官府证据少得无法翻案,当年被我收买的仵作又早已死了,他要跟我对薄公堂也铁定输的,不论如何,你们母子斗不过我的。」
她愉悦的眼神渐渐往上望向段文庆,里面充份显露她的志得意满。
「你说段文庆无法与女人在一起,是对我的报复吗?」她忽然狂笑起来,「这真是太妙了,我是个一只脚踏进棺材的老人了,但是段文庆还有大好的人生要过,他的人生却全毁了,他无法与人建立家庭,无法生儿育女,还有男人像他这般悲惨的吗?」
指着段文庆,她止不了自己的笑声,因为这一切实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而这意外只会更让她立于不败之地。
「你虽然也是段文庆,但是你只会玩那些不正经的女人,而真正的段文庆却无法跟女人在一起,说来说去,你们两个段文庆好像不同,其实都是一样的,当年血案的恐怖记忆,让你们两个再也无法过正常的生活,更无法娶妻生子,你们无法爱人,也无法成亲,对不对?」
她忽然感觉到一股无法形容的喜悦,在她全身各处流窜着,再也没有比这个结局更棒的报复了。
「我段家虽然绝种,但是段文庆也得不到任何好处,我毁了那个臭女人孩子的人生,他要报复我,结果报复到的只是他自己而已,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绝、更妙的事吗。」
段文庆脸色一白,立刻踏步离开这个家,但是后头恶意的笑声却源源不绝,笑得他心烦气闷。
可他却无法反驳她的话,因为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他的确无法与人建立长久的亲密关系。
他不可能娶妻生子,永远也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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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里高朋满座,明明生意不错,厨娘、伙计等人忙得焦头烂额,但是最该开心的王掌柜,脸上却不怎么开心。
他愁着一张脸,眼光紧紧追随着在酒楼里来回走动的小人儿,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采花咚咚的跑到王掌柜那去,开口道:「王掌柜,银桌缺了一道菜还没上,帮我向里面的催催。」
「好,我催催,但妳等会不忙时,到我这儿来。」
采花应好,等到了不忙的时候,王掌柜要别人替了采花的位置,将她叫来身边坐好。
「妳最近怎么了?晚上有睡好吗?」
采花点头道:「有啊,我晚上睡得很好。」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她双眼有些红肿,明显的看出她若不是晚上睡不好,就是哭过。
王掌柜这些天很担心她,她虽然还是卖力工作,但是看得出来她强颜欢笑,好像很不快乐。
看来一定是有让她心烦的事,她才会在半夜啼哭,因为他半夜走过她的小房间时,还会听到她在里面小声啜泣的声音,这让他很舍不得,想必是山西那里发生了大事,才让她这么悲伤。
偏偏她可能性子要强,所以苦楚自己吞下,不肯跟别人说山西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还是试探的提出问题。
「有什么烦心的事吗?」
采花摇头,她的心事连她自己都搞不懂,怎么向别人说明,更何况那都过去了,段文庆根本就没再来找过她,所以就算有事,也只能当成没事。
「没事。」
见她到了现在还在逞强,让王掌柜更不舍,他再仔细的问一逼。
「真的没事?是不是山西那里传来不好的消息?」
采花一怔,随即想到王掌柜老以为山西那里有她的意中人,所以他才这样问。
「我真的没事,王掌柜。」她再三保证。
王掌柜见她不肯说实话,心里更是乱猜疑,叹了一口长长的气,他这些天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方法了。
「原本妳在这里做得很好,我也很高兴有妳这么一个好帮手,但是一个姑娘家在这里抛头露面总是不便……」
采花见他语意有点奇怪,急忙打断,「怎么了?王掌柜,我做得不好,你要辞了我吗?」
王掌柜从袋中掏出银两,比她该得的还要多上一倍,放进她的手里,她惊讶得张大眼睛,不明白为何眼前的老人要这么做。
「你怎么给我这么多钱?」
「反正妳在这里帮忙尽心又尽力,拿比别人多的钱是应该的,山西若是有事情的话,妳就快去,别老是愁着一张脸,我看了也为妳烦心。」
原来王掌柜给她这么多钱,是以为山西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所以要她赶紧去山西。
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但是机不可失,她越早找到小姐,就能越快送小姐回家,王掌柜的恩情,等她再回家时,一定会来还的。
一做好决定,她立刻就收下了这些银两,毕竟找到小姐比任何事都更重要,「那我就收下这些银两了,谢谢你,王掌柜的。」
「嗯,还有一件事情……」王掌柜说得吞吞吐吐,采花等着他说完,他却想了半天只道:「反正现在已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了,妳快点去山西吧。」
听他这么说,好像并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当然现在是找到小姐才重要,所以采花回自己的小房间,开始收拾行李,没多久就跟王掌柜挥手道别,急忙离开这里。
王掌柜见她走了,心里像是自己的孙女走了般的有点悲伤。
但是想到她一走,之前老是来吃饭的段少爷就不会死盯着她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要知道段文庆拈花惹草的声名远播。
而且最近段文庆的流言比以前更多,他就听说段家近来无端把段文庆这个独子给扫地出门,对外宣布段文庆在外所做的一切与段家无关。
真不晓得他是贪花好色到什么程度,才会连自己的家门都容不下他这个人,家里人竟然忍心把惟一的独子跟继承人给赶出门,看来他一定犯下不能容忍的大错。
他被赶出家门后,不知去向,不过凭他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习性,一定也没落个好下场。
也幸好发生了这些事,他就不曾来过酒楼,所以采花才没受到段文庆的染指。
就算现在他想染指她,采花也去了山西,两人八竿子都打不着在一起,要不然段文庆那色胚盯着采花看的眼神,有时让他这个老人也忍不住的担忧,心想该不会他下一个目标就是她。
第八章
离开了熟识的城镇,到了外地,人生地不熟的,采花走错了方向,耗了半日后,才又倒转回来,只可惜现在已经天黑,她不能再赶路,得找个地方住下。
但这个地方离城镇远,只有一家荒僻、看起来快要倒闭的客栈,她去投宿,才知因为这附近只有这一家破烂客栈,所以外观虽然看起来快倒闭,但是生意可好得很。
她一定进来,客栈里吃饭的人每个都盯着她的背影看,让她一阵寒气爬上身,她一个单身女子出来赶路,还是有些危险,她急着走到柜台,准备要订自己的房间。
「一间房间。」采花道。
「一间房间。」一道男音也响起。
他们两人几乎是同时发声,掌柜眼也不抬的冷道:「只剩一间了,你们谁要?」
采花发挥凶悍本性开口,「当然是我要,我先说的。」
「别以为妳是女的,就可艾萨克泼,是我先说的。」对方比她还凶。
她怒吼一声,抬起头来,想看看这个自大的猪,这一见,让她差点跳起,竟是她想也想不到的人。
「你、你怎么在这里?」
站在她身边,要跟她抢房间的,竟然是段文庆。
而且他一身臭气,不知道多久没洗身子了,脸上也都是胡碴,真是既脏且臭。
她从没看过他这么狼狈,而且很难想象这个洁癖男会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看来又是那个冤魂上了他的身,把他搞成这样。
「我认得妳吗?疯女人别半路认亲人。」段文庆根本就当不认得她。
没想到他说得这么难听,采花一咬牙,羞辱跟愤恨让她眼泪差点流出眼眶。那一天段文庆很清楚的告诉她碰到她会想吐,自己干什么还跟他攀关系,应该也要学他,当成不认识。
「总之这是我的房间,掌柜,我先付了银两。」
采花想要先发制人,段文庆则拿出比她更多的银两,话也不说的放在掌柜的面前,掌柜二话不说收下他的银两后,比着上头道:「上面最后一间。」
采花气得全身发抖,但是她的旅费有限,要她再多付银两比阔,她办不到。
段文庆自行走上了楼,她只好坐在楼下的板凳上,拢拢身上的衣服,希望长夜漫漫,可以在这多待一会,等到天亮。
但是坐在大厅里的男人,个个长得凶神恶煞,她一个弱女子坐在这里,有人不怀好意的瞧着她,她虽心里害怕,但是为了不示弱,还故意用力瞪了过去,以示自己根本就不害怕。
那些男人见她瞪他们,不知道在说什么,竟然还哈哈大笑起来,她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们笑的人就是她。
气氛越来越怪,那些男人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奇怪,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早上要走错路,现在到了这种鬼地方,连最后一问房间都被人抢走,要不然还可以把自己关在房里,不用在这里看这些臭男人。
她正胡思乱想、自怨自艾着,那几个跟她对视的男人站起,往她这个方向走来,她一阵着慌,不知该如何处理的时候,一只手用力的拍向她的肩膀,把她吓得跳起来。
段文庆站在她身后,怒吼的瞪着她,「妳这婆娘,还不上床睡觉。」
「我、我……」
她被他莫名其妙一吼,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答,而段文庆也不想让她回答,直接就扭着她的手臂拖上楼去。
她被扭得痛死了,然后听到她背后的那些男人又夸张的笑出来,害她脸都气红了,她猜她看起来一定很像被相公捉着手上床的娘子。
「你、你干什么?放手、放手啦!刚才不是还说不认得我,叫我别半路认亲人吗?」
段文庆对她的话一律不回答,直到将她拖进房间,然后把她给摔在床上,才自顾自的坐在简单的板凳上。
「好疼,你疯了啊,竟把我当成货物一样的乱摔。」
拿起枕头,想也没想的,就朝段文庆的脸上砸了过去,他牢牢的捉住那个枕头,然后又把那个枕头摔回床上去。
只不过他对她较为客气,没把枕头摔在她的脸上。
揉着自己的手臂,她的臂膀上都是被他掐出的红痕,而且他话也不多说,就瞪着烛火看,那眼神既空洞又幽冥,让采花毛骨悚然。
她记得那个冤魂每次附在段文庆身上,总是一脸要笑不笑的样子,哪像现在这种表情,好像身在地府里。
「你、你怎么了?」
壮着胆子,采花终于问出这一句话,但是他依然沉默,没有回答,让她更觉怪异,她记得这个冤魂超爱说话的。
「你这冤魂,以前不是很爱说话吗?怎么现在学那个洁癖男,不爱说话了。」
段文庆慢慢的转头看她,脸上的神色很怪异,再加上他胡子没刮,整个人蓬头垢面,看起来好像至少半个月没洗澡了,一股恐怖的感觉让她噤声。
一察觉自己竟然会害怕,采花的怒气直线上升。
照理说,只有这个洁癖男占过她的便宜,她可从来没有对不起他,自己何必怕他怕得要命。平时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想通之后,她也不怕了,反正他装得怪里怪气的,就是要她怕他,她怎能中了他的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