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他直起身说,却忍不住为胸口上遽然传来的疼痛而轻喘出声。
「你怎么了?」喻琦听见了那声疑似痛苦的轻喘声。
「什么怎么了?」他的声音平静得让人听不出任何端倪。
她听错了吗?
「没事。」她倏然摇头道。
「那我去把浴室整理一下,妳今晚就早点休息吧,晚安。」
说完,他静静地退出她房间,只有在替她关上房门时,悬挂在她房门上的风铃才发出一串清脆的声响,「叮叮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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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琦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无法让自己入睡。
她的脑袋里有太多东西,太多不确定,太多怀疑,让她根本就无法放松心情入睡。
那一切真的是她的错觉吗?
只有一次或许她可以这样欺骗自己,但是两次、三次,她不以为一样的错觉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穆易医生身上有开敔的味道,不,说有太奇怪了,正确的说法应该是穆易医生身上的味道和开敔一模一样。
没错,就是一模一样,即使当时的她正处在极度惊慌失措的情况下,但是对于开敔的味道她是绝对不会认错的,毕竟他们都在一起超过十年的时间了。
穆易医生会是开敔吗?
穆易、木易,这两个字合起来下就是一个杨字吗?她怎么会一点警觉性都没有呢?
医生他……真的会是开敔吗?
今天之前,她从来都不曾有过如此难以置信又不可思议的想法,可是经过今天的地震意外之后,这个想法却不断的从她心底冒出来,一次又一次。
他……会是开敔吗?
他的声音不像,体格不像,说话的语气也不太像,对她的态度更是一点也不像开敔,而她之所以从未有过怀疑,也就是因为声音这种东西是装不出来的,至少不可能连续装上一个星期,却从不曾出错过。
可是如果真这样说的话,那他身上的味道又是怎么一回事?她不以为不同的两个人身上会有一模一样的味道,即使是喷上同一品牌的香水也一样。
医生应该是开敔没错,可是如果医生真是开敔的话,那么他的声音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还有,他的身体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感觉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而他又为什么要冒充心理医生来接近她,不坦诚自己的身份呢?
最重要的是,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想来还真是可笑,她大费周章的离开熟悉的环境,拚命的在朋友、家人面前抑制泪水,目的就是想让人相信她一个人也是可以勇敢生活下去的,结果没想到全是白费工夫。
他为什么要来,在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之后,为什么不走?
答案其实在今天下午那一席对话中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因为他爱她,深深地爱着她。
呜……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小瑶他们为什么不守信用,他们明明就已经答应过要帮她的,为什么还要告诉他她没死,告诉他她藏在这里?
他们到底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开敔他是个好人,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比他更好的了。
他长得帅、条件好、心地善良,人又幽默风趣,这样趋近于完美的人适合更好的女人,而不该是她这个半残废。
半残废……
她并不想这样妄自菲薄,但是这却是事实,她已经是半个废人了,一个失去左眼的残废。
泪水无声的滑下眼角,她不服输的用力将它抹去。
不能让他再这样下去了,她必须要想办法让他死心,让他离开这里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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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失眠到很晚才睡着,喻琦一直睡到十一点才被客厅摆钟敲打的声音吵醒。
隐约中她数着时钟敲打的次数,直数到十一外头的钟声才停了下来。
刚开始时,她并没有意识到十一这个数字所代表的意思,还打算想要继续睡下去,但是突然之间,不知道是什么让她霍然惊醒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十一?十一点了?
这怎么可能!
为了确定时间,更为了证明自己不可能会睡得这么晚,喻琦摸索着床头柜上的电话,拿起话筒准备拨打一一七确定时间,怎知电话拿起来之后,却是完全没有声音。
这是怎么一回事?电话坏掉了吗?
她莫名其妙的下床更衣,然后走出房间。
房门上的风铃声停止后,屋内一片沉静,感觉好像没有人在一样。
开敔呢?他出门去了吗?可是这个星期以来,他在出门之前总会先知会她一声的,不管她在做什么,即使她在睡觉,他也会用敲门的方式吵醒她,再告诉她他的去向的,可是今天是怎么了?
他没出门吗?可是屋里这一片冷清又是怎么一回事?
「医生?」她出声叫道,屋内没有任何响应的声音。
他难道真的出门去了吗?
她犹豫了一下,走到他房门前伸手探了探。他的房门是紧闭着的,而里头--
有声音?
喻琦不是很确定,她觉得自己好像有听见声音,但那声音怎么好像是人在生病时,因为不舒服或痛苦才会发出来的低吟声?她是不是听错了?
她不由自主的将耳朵贴靠在门板上,屏气凝神去听。
她没听错,房里真的有声音!
几乎没有犹豫,她立即扭动门把推门闯进他房里去。一进入他房间里,他带着呓语的痛苦低吟声立刻变得清晰了起来。
他怎么了?在作梦,还是生病了?
她双手向前伸直,摸索着前进的路,直到她踢到床脚差一点跌倒,才找到床铺的方位。她在床上摸到他躺在被窝下隆起的身体,然后顺着直摸到他肩膀处。
「医生?」她轻轻地摇晃着他叫道。因为还没想到要如何面对他的真实身份,她决定暂时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
「医生?穆医生?」她又摇了他两下,并唤着他,但他仍是毫无反应。
难道说,他不是在作梦,而是真的生病了?
她的手往上移动找到了他的脸,却被他额上的高温,以及汗涔涔的湿热感觉吓坏了。
他在发着高烧,怎么会这样?!
「开敔!开敔!l她惊慌失措的叫唤着,看不见的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为什么说病就病了呢?
怎么会这样,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开敔,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吗?开敔,你怎么了?回答我,你快点回答我!」她既紧张又慌乱的叫唤道。但是没有任何回应,除了那呓语不断夹杂着痛苦的低吟声外,她听不见任何声音。
怎么会这样?难道他已经陷入昏迷的状况中,所以才听不见她的声音?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拜托你回答我,开敔,你到底怎么了?我看不见呀……」泪水涌上她看不见的双眼,她不断的摇晃着他哀求道。
不行这样,她要去求救,即使她看不到没办法帮助他,也一定有其它人可以帮他和帮她的。她要去找人来救他!
「你等我,我这就去找人来救你,你等我。」她一面对他说道,一面摸索着转身跑到大门外求救去。
搬到这里两个多月,她知道对门还没住人,所以找到楼梯的扶手,踉跄的跑到楼下去敲门。
「砰!砰!砰!」
她用力的敲打着住在她楼下那两户人家的铁门,一边敲打着一边大叫着。
「有没有人在家?拜托你们,有没有人在家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白天大家都去上班上学了,或者是这两户也是空屋没人居住的关系,竟然两边都没有人响应。
喻琦泪如雨下,心急如焚,根本就没办法浪费太长的时间在等待上头,她只要一想到杨开敔不知道已经陷入昏迷之中多久了,整个人就心慌意乱的惊惧到极点。
她一定要快点找到人来救他,一定要快。
慌乱中她再度转向楼梯的方向,摸索着下楼的楼梯扶手,也许下面那两户人家会有人在家也说不一定,她一定要找到人救他,一定要。
「啊--」慌忙中,她没踩好阶梯,脚一滑,整个人倏然往下滑落。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喻琦完全措手不及,她只感觉到自己身体一斜,整个人顿时重跌在阶梯之间,并以疾速不断的往下滑落。
一瞬间她只觉脑袋一片空白,但是有更重要的事在瞬间凌驾她的惊恐与慌乱。开敔还在等她找人去救他,如果她出事的话,那么就没有人可以救他了,她绝对不能出事,绝对不能!
她的双眼在瞬间圆瞠,伸手紧紧地抓住楼梯扶手下的栏杆,让自己疾速下滑的身体停了下来。
她的手肘、背脊和臀部都因撞击而疼痛不已,脚踝好像也在刚刚那踩空滑落时扭到了,因为它现在正痛得让她抽气。
可是即使如此,她也不能待在这里等人来救助,因为开敔还在等她找人来救他,开敔还在等她呀!
咬着牙忍着痛,她将脱落在脚边的拖鞋穿回脚上,扶着楼梯扶手勉强自己吃力的站起来,然后一拐一拐的继续往楼下走去。
突然间,她猛然一顿的停了下来,然后再慢慢地低下头瞪视着她脚下的拖鞋。红的!她竟然看见了?!
她完全不知道这奇迹般的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也没时间去探究它,因为还有一件更刻不容缓、更迫不及待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她忙不迭的甩开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发现,拐着脚继续朝楼下拖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救开敔,她一定要救他!
第九章
一接到麦峪衡的电话,罗致旋立刻抛下手边所有工作,马下停蹄的赶到医院。
「这是怎么一回事,麦大哥?」他一到就问。
「等一下,矢玑他们应该也快到了,待会儿我一起说,免得同一件事要说好几遍。」麦峪衡如是回答。是他通知峪衡,开敔在医院的事,然后峪衡再通知大伙来的。
罗致旋转头看向一旁的麦峪衡,以及比他先到达的倪天枢、简聿权,只见他们三个人同时皱着眉头对他摇头。
「麦大哥……」他再度将视线转回麦峪衡脸上,才一开口,没想到他却抬起下巴指向他脑后方的方向。
「矢玑他们来了。」麦峪衡说。
罗致旋立刻回头,只见梁矢玑和季芛瑶正快步朝他们这个方向急走而来。
「麦大哥。」季芛瑶率先开口叫道,紧接着便立刻问:「开阳的情况怎么了,他现在人在哪里?为什为峪衡跟我说,他还要再开一次刀,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麦峪衡看着眼前一张张表情凝重的脸,忽然用力的叹了一口气。
「当初我不是跟你们说过,开敔身上的伤至少要花半年以上的时间,才能够真正的完全痊愈,所以我才会要你们帮忙看着他,别让他乱来。结果呢,才一个星期的时间而已,他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被送进医院,你们这些人到底在干什么?」他蹙着眉头看着他们。
「开阳他现在到底怎么了?麦大哥你可不可以先说重点,要训话待会儿再训可不可以?」罗致旋着急的说。
「他胸前那道当初差点要了他小命的重伤伤口迸裂,而且内出血的情况比想象中还要严重。所以我和其它医生商量的结果是决定替他开刀治疗,因为只有这种方法才能真正的替他止血,否则他体内的伤口如果血流不止的话,开敔将会有生命危险。」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梁矢玑蹙眉道。
「这个问题应该是由我来问你们的才对。」麦峪衡看了他一眼。
「开阳说他要和喻琦独处,所以禁止我们去打扰他们。」简聿权简单的陈述。
「我不知道你们这么听他的话。」麦峪衡又说。
「不是听话,只是不想人多嘴杂露了马脚。喻琦很聪明也很敏感。」季芛瑶微微地叹息。
「造成他伤口迸裂的原因是什么?」罗致旋问。
「应该是受到撞击之类的伤害,然后又过度使力牵动到伤口。」麦峪衡推断的说。
因为开敔至今仍然昏迷未醒,他没办法问他,至于陪他一起坐救护车到医院的喻琦……
「我不敢问喻琦是不是因为他们打架的关系,她一时没拿捏好轻重,才会失手让开敔变成现在这样。」他叹息的说。
「打架?」众人瞠愕。
「喻琦的右眼恢复视力了。」
「什么?」
「而且身上还受了伤。」
「嗄?你的意思是说,开阳动手打她?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不可能的!」
众人不约而同的一致摇着头。
「我没有这样说。」麦峪衡看着大伙,「她说她身上的伤是从楼梯上摔下。」
「从楼梯上摔的?」众人又是一愣。
「真正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她的情绪有点失控,所以我让护士替她打了一针。」
「她现在人呢?」季芛瑶问。
「和开敔住在同一个病房里。」
「开阳不是在开刀吗?」
「要先等他高烧退下来,意识清醒之后,才有办法开刀。」
高烧?意识清醒?」
「麦大哥,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清楚,这样吓得我们如坐云霄飞车一样,心情一下子忽高,一下子忽低的,你觉得很有趣吗?」季芛瑶忍不住抱怨。
「伤口发炎所引起的。」麦峪衡顺着她的意说。「由此可见,他的伤口迸裂至少超过一天的时间了,因为他自己早就发现这件事,并且在外伤的部份做了处理,却没打算要到医院来就医。」
他愈说愈气。
「这个不要命的家伙!」他骂道,「自己是个医生却还做出如此愚蠢的事,他到底知不知道如果他再晚一点被送到医院来,性命就不保了?那个大白痴!」
「喻琦对于知道开阳就是穆易医生之后有什么反应?」在一阵沉默之后,季芛瑶突然问道。
「不知道,我还没有时间问她。不过看她的样子,她非常担心开敔。」
「麦大哥,开阳他只要开了刀之后,就绝对不会有事,对不对?」她又问。
「只要不感染或引发什么并发症的话,原则上是这样没错。」
「我相信麦大哥的医术。」她笑笑的凝视着他说。
「好大的压力。」麦峪衡玩笑性的苦笑。
其实即使她没给他压力,他自己也会给自己压力的。开敔对他而言,就像是除了峪衡以外的另一个亲兄弟一样,他一定会尽己所能,绝不会让他出一丝差错的,绝对不会。
「小瑶妳在想什么?」看她一副若有所思好像在计划着什么的模样,罗致旋开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