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下次你一定要让我认识他,不然我可跟你没完没了。”欣欣嘟着嘴说。
“好、好,我一定叫他抽空见你,大小姐。”依萱说这句话时,心中隐隐痛着。如果她们知道祐明已婚的身份,不知会如何看待她?
介入别人婚姻的第三者?或者是破坏别人家庭的情妇?很多难以入耳的形容词依萱都曾想过,而她也只能安慰自己——我要的并不多。
???
欣欣送依萱回到家时已近午夜了,依萱不得不承认女人是长舌妇。她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答录机。
“小美人,我知道今晚你去上舞蹈课了,听不到你的声音我好失望。但没关系,我们就要见面了,别忘了下星期天中午在外双溪见,拜拜。”
依萱连续按着重复键。祐明的声音就是可以安定她的心。她不知道为什么祐明要约在外双溪,他也许又有什么新的惊奇要给她吧?
依萱正忙着为一瓶新上市的香水做外盒的设计。为了设计这瓶有点中国檀香味的香水,她几乎是浸在满室的芳香中。
外线闪着红灯,依萱知道又是欣欣找她。除了她,没有人会打电话给她。
“喂,是不是中午又想出去吃饭了?”依萱没多想地开口就说。
“你怎么知道?”是男人的声音,他讶异地问。
“喔,抱歉,我以为是我的朋友,请问你是……?”依萱直向对方道歉。男人的声音很熟悉,就像昨天才跟她说过话。
“依萱,你忘了我吗?”男人故作神秘。
依萱最讨厌这种行为了。什么猜猜我是谁啊,你再想想啊,婆婆妈妈的,真幼稚!
“抱歉,我实在记不得了,请你直说好吗?”依萱耐着性子说。
“你还是那么酷。我是正彦,正迪的哥哥。”正彦慢条斯理地说。他的声音简直跟阿迪一样,难怪依萱觉得熟悉。“正彦?你怎么找到我的?”依萱也很惊讶。
“我查阿迪的学员资料的。潘玲告诉我遇见你们时,我已去看过你几次了,你变得更漂亮了。”
“谢谢你,听了你的赞美,今天可要多吃些饭了。”
“那中午出来吧,我有东西要还你。”
“东西要还我?我有东西在你那里吗?”依萱的语气中充满疑惑。
“是啊,出来就知道了,我在东方快车等你,中午十二点。”
“要叫欣欣吗?欣欣你也好久没见了。”依萱抢着说,似乎想避开什么。
“下次吧,下次一起请她。”正彦摆明了只想单独与依萱见面。
会跟正彦认识,也算是缘份一场。他跟欣欣是同系的,而潘玲是会计系。若不是一场把她淋成落汤鸡的大雨,他们可能永远不会认识。
那天是个台风夜,依萱刚上完家教,正骑着脚踏车在强风中逆向而行,突然一声巨大的声响把她吓得撞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轿车,而里面坐的正是正彦与潘玲。
她尴尬地坐他们的车回宿舍。为了表达她的谢意,她特别设计了两张谢卡给他们,也因此成了朋友,而欣欣理所当然地插上一脚。
在学校时,正彦曾有意无意地向依萱示好,而她的冷漠浇熄了他想追求她的心。一则是为了潘玲,再则是因为祐明。
而现在他们却要单独见面,依萱告诉自己——只是纯粹的老同学见面。
东方快车就在依萱公司附近,过几条街就到了。她也满喜欢东方快车黑色火车造型的装潢,及它另类、叛逆的味道。
依萱今天穿一袭灰色的长裙套装,脚上是一双黑色的马靴,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没有化妆,就唇上的一抹朱红,就美得频频吸引男人的目光。
她的美跟潘玲是完全不同的。一个是自然飘逸的潇洒,一个是精雕细琢的端庄。
“我想你会喜欢这里。”这是他们睽违一年后,见面时所说的第一句话。
“潘玲没来吗?”依萱明知故问。
“我们并不一定要聊起她。”正彦的表情有些僵硬。
侍者送上了水杯、菜单,稍稍解除了他们之间的尴尬。伍佰的歌声释放着现代人的郁闷,依萱喜欢那种狂野的感觉。
“有什么东西要还我呢?”依萱马上切入正题。
“你变得更美了。”
“你在电话中已经说过了。你也一样啊,风流倜傥,你身边一定绕着很多女人。”
“就缺你一个。”正彦笑着说,眼神迷离。
这是哪门子的对话?依萱都搞糊涂了。
正彦从公事包里拿出两张照片,递给依萱。
是他们毕业前在大树下的合照,依萱看得出神,她叹了口气说:“时间真的匆匆啊。”
“一张要给欣欣的。如果你们没到阿迪那里学舞,这照片还不知要拿到哪里呢。”
说到阿迪,依萱的眼神亮了起来,显然对阿迪有着浓厚的兴致。
“你们长得真的很像耶。”
“当然,我们是双胞胎,有时候连我妈都会搞错,还好他总是黑漆漆的,说不定连心都是黑的。”正彦开玩笑地说。
最后他们的话题就在阿迪身上绕。正彦大概从未想过,一向冷冷的依萱会跟他聊得这么起劲吧?
离去前,他们约定了下次大家一起碰面的地点,但时间还未敲定。依萱只是应付,然而正彦却是认真的。
正彦定定地望着依萱离去,她随风飘起的黑发妩媚动人,飘动的裙摆,在他眼里就像由天而降的仙子。
他无奈地摇摇头。命运总不教人随心所欲。如果没有潘玲,他跟依萱也许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只是上一代的错误模式,又无知地延续到下一代,他竟也背负着家族兴衰的现实责任。身为家中的长子,他也只能去接受。每当他手挽着身价不凡的潘玲时,他心中的痛楚只有自己知道。
谁教他要比阿迪多那么几分钟出世呢?他们长得一样、流着相同的血,一起生活、成长,但却有着完全不同的人生。
他仰望着蓝天,好想大叫一场。
???
依萱把照片交给欣欣,惹来她的大惊小怪。
“什么?!他单独约你出去?”欣欣扶正她的大眼镜,夸张的问。
“看你那个样子,他只是拿照片给我。”依萱赶紧解释。
“我看这不单纯喔,他可以叫潘玲拿给我们啊。”欣欣的眼神好暧味。
“我管不了那么多,反正照片已经交给你了,他也约了下次一起见面。喏,这是他的名片,你去联络吧。”依萱把责任推给欣欣。
“我倒要看看他有何居心。”欣欣看着名片说。
“把你的想像力花在别的地方吧。”依萱笑着说。
除了祐明,任何男人对她的追求都是白费工夫的。一想到明天就要跟祐明见面了,她的心就暖了起来。
???
依萱比约定时间早到外双溪,她喜欢祐明一眼就望见她。
祐明今天很意外地准时到达,他们一见面就给了彼此一个拥抱。
祐明刚从加拿大回来,行李上还绑着航空公司的托运标签呢。
“想我吗?”祐明每次见面时都会这样问她。
“想死了。”依萱娇嗔地说。在祐明面前,她会卸除所有伪装,呈现她女人的娇柔。
“你就是可以把我弄得神昏颠倒。”祐明指着依萱的鼻子说。
“这也怪我啦?嗯。”
“好,不怪、不怪!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祐明说着,拉着依萱的手往外双溪公园旁的马路走去。
他们走进了一幢面溪的大楼。大楼外绿树成荫,空气新鲜怡人,偶尔还可见到成群飞过的鸟儿,成排鲜艳的花儿迎风摇曳。鸟语花香,仿若脱离了尘嚣。
这里是台北市地段昂贵的高级社区。
电梯直达十六楼,他们置身在一间三十坪大的公寓里。往窗外俯瞰下去,整个外双溪公园尽收眼底。
“明天就搬过来吧。”祐明说。
“你给我的已经太多了。”依萱激动、意外地望着祐明。
“有多多呢?这对我而言只是九牛一毛,那幢别墅是渡假用的,太不方便了,住在这里才像我的女人。”
依萱扑进了他的怀中,像没人疼爱的孩子般,情不自禁地又哭了起来。从小到大,从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
祐明抱着她,不断地哄着她。
祐明扶正了她,吻去她脸上的泪,然后要她在纯白的沙发上坐好。
他从公事包里拿出一些资料,一张张地摊在依萱面前。“这是定存单、股票,还有银行存摺、印章,都是你的名字。你想工作就工作,想休息就休息,这些够你花一辈子的。”
依萱含情脉脉地望着他,眼神好柔、好柔。
“你知道,我并不要这些。”依萱没有一点兴奋的表情。那些物质享受,让她更觉得自己像一个被金屋藏娇的情妇,她不要这种感觉。
“你不要想太多,这只是我的心意,没什么特别的意思。”祐明也很了解依萱好胜的个性。
他们的爱就像传统的巧克力,吃起来是苦的,但苦到舌根时,又可尝到那深入心坎的甜味,就是这样苦中逞甜的滋味让他们越陷越深。
阳光从四面的窗户洒了进来。依萱触着阳光,她最爱跟祐明在阳光下的一切。
依萱伸手将祐明拉近自己,他任她紧紧抱着他。
他们再次拥吻,再也关不住的青春如热泉般在依萱身体里乱窜,她喘息着,他热切的抚触使得彼此的体温都升高了。
她清清楚楚地感受着他的热情,他身上的热气足以煮沸她的血液……。
她闭上了眼睛,享受祐明无限的爱怜。
???
这次祐明在台湾的时间较长,说是家里有重要的宴会要举行,他必须参加。
为了祐明这难得的空档,依萱请了假,也请欣欣向阿迪请假。
“情人又回来了?”欣欣吃味地问。
“知道就好。”依萱甜甜地说。
“唉,恋爱中的女人真幸福。”
“别羡慕了,沈姐不是介绍一个大老板给你了吗?”
“别提了吧,又矮又胖,头上没剩几根毛,介绍这样的男人给我,沈姐还被我削了一顿呢。”
“别以貌取人嘛,交往看看,也许真的有缘呢。”依萱还真希望欣欣能交个男朋友,免得把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了。
“再说吧。对了,这次你的大情人若有空,可别忘了让我见见,我可是好奇宝宝喔,看看谁可以让我们的冰山美人融化。”欣欣不死心地说。
“我安排看看吧。”依萱勉强地回答。
???
虽然祐明要在台湾停留一阵子,但他是忙碌的,每天有开不完的会;依萱没有半句怨言,总是乖乖地在家里等他。依萱坐在小溪旁,看着映照着蓝天白云的溪面,云随风变化着各种姿态,顽皮得就像在溪畔玩耍的幼稚园小朋友。小朋友开心地嬉闹着,笑声比溪流还迷人。她摸摸自己的肚子。突然,她想生一个小孩子,一个属于她与祐明的孩子。“小美女,在做什么呢?”祐明的行动电话有着吵杂的车声。
“在想你啊,你不是交代要分分秒秒想着你吗?”依萱柔柔地说。
“好啊,越来越会说话了,甜死我了。”祐明贴着电话说,他不好意思让司机听到。
“是你自己爱听啊。”
“好、好,是我爱听,越甜越好。”祐明像在跟一个孩子对话。
“你要去哪里呢?声音好吵。”
“我要去机场接机,正在高速公路上。”
“你自己开车吗?”
“当然不是。”
“那你还敢跟我打情骂俏,被司机听到的话,多难为情啊。”依萱正经地说。
“没办法,为了你这小魔女,我都昏头转向了。”祐明小声地说。
“胡说,不跟你扯了,挂电话吧。”
“好啦,要想我喔。”祐明说着,真的挂上电话了。
依萱拿着话筒不放。她恋爱的心像蝴蝶一样飞舞着,飞呀飞,好轻好轻地飞。
???
“林小姐,有人找你。”管理员在对讲机里说。
“谁啊?”
“不清楚,大概有东西要交给你,你下来一趟吧。”
她不知道是谁找她。换好了衣服,匆匆下楼。
两位西装笔挺的男人对着她笑,她也莫名其妙地跟着笑。
他们交给了她一串汽车钥匙,他们是汽车公司的业务员,难怪打扮得很得体。
“林小姐,有一位潘先生要我们把车子开过来交给你,麻烦你签收。”业务员很客气地说。
他们已习惯了男人对女人的大方。
依萱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她困惑地跟他们去看车,还来不及高兴。
是她最爱的跑车,跑车的车身上布满了她最爱的黄玫瑰,每个门的把手上都绑着心型汽球。
她看得傻眼,祐明真的用尽心思在爱她。
签收后,她站在原地看着那部车,久久不能自己。
第三章
依萱和欣欣才踏进“无色彩”,穿着一身红的潘玲就喜滋滋地迎向她们,并递给她们一人一张粉红色卡片。
“红色炸弹吗?”欣欣敏感地问。
“才不是呢,你们看嘛。”潘玲不好意思直说。
依萱迅速拆了卡片,卡片中传出生日快乐歌的音乐。原来是潘玲的二十三岁生日舞会,地点在她位于阳明山上的别墅住家。
“你们一定要来喔,我父母也会参加。我跟正彦会顺道在当天订婚,场面很盛大,希望你们可以赏光。”潘玲说得客气,其实言下之意是要她们别错过了。
“哇!那是不是像铁达尼号上的那种宴会啊?”欣欣傻傻地问。
“差不多了。”潘玲回答。
“有这么盛大吗?那我们可要好好打理门面了。”依萱不可置信地说。
“反正那天来了你们就知道了,阿迪也会在那天表演一段现代舞。对了,我会叫司机来接你们,你们可以换好礼服在家等就行了。”潘玲还是让人无法拒绝。
“那我可要伤脑筋了,我这种身份该穿什么礼服啊?”欣欣懊恼地说。
“铁达尼号的女主角也是胖胖的,你放心,你穿礼服的样子一定很美的。”依萱又安慰着欣欣。
“那就说定了。舞会七点开始,我叫司机六点去接你们。”潘玲说完,就开始拨着邀约朋友来参加生日舞会的电话。
依萱跟欣欣手拿着邀请卡,傻傻地站在原地,心中百味杂陈地看着潘玲。
“人家说‘落土时八字命’,一样是女人,我们的命就是差人家一大截。”欣欣叹着气。
依萱沉默着,她的思绪又飘回童年她父母亲吵闹的画面上。潜意识里,她非常认同欣欣所说的话。
依萱的父母亲个性一直不合,她妈妈个性外向喜欢往外跑,又从事保险业,长年几乎早出晚归。她父亲是个公务员,爱家负责任,是个喜欢回家的男人。如此阴错阳差的组合很难找到一个交集点,所以她的童年,以至于整个成长过程可以说是笼罩在冰冷的阴影下。
不要说过生日了,连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她都懒得去记它呢。
“上课了。”阿迪在她肩上轻轻一拍,她才回过神来。今晚跳的是“华尔滋”,舞步简单又易学,大家很容易就学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