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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头钗  第6页    作者:安琦

  「你究竟放不放?快放开……」

  随著两人的远去,初音挣扎的低嚷,在长廊间逐渐散去,徒留兰舫对著馀音,开始细想著这两个人的对谈。

  他们年纪虽轻,但对答的内容里,却似乎隐含著外人听不出的内情。与普通人相较,初音,她真的灵明过人,那种先知的感觉,是足以令人生畏的;而那青年,看来似是暴劣无常,但就他的态度,却是对初音爱护有加,只不过……方式傻了点呵。

  ***

  这时花厅里的众人早被领到了库房里了,三间厢房改成的藏物库里,挤进十数人,再加上正解说著的申府管事,场面挺热络。

  「既然是作贺寿礼,意义当然得挑好的,比如这幅『欲占春风』牡丹富贵图的涵意就绝佳。」管事指著墙上的画。

  「牡丹是谓国色天香,昔日武后在各末时刻下过一道诏:『明朝游上苑,火急报春知。花虚连夜发,草待晓风吹。』要长安城内的百花在不对的时令开花,结果次日是百花齐放,却惟独那牡丹故态依旧,是以武后一怒之下将牡丹贬植洛阳,啧啧!这贺寿之礼,却隐含『贬』意,你想害我不成?」一名福态男子冷脸对住管事,令只懂生意经却不熟读本的管事不知怎麽回应。

  幸好到府的人暗下较量,帮著回了一句。「噫,那兄台怎不知那牡丹被贬至洛阳却愈生旺盛更压倒群芳?兄台连这也挑,我怕库房里的宝物可能都不合你意。」

  另一人听似调笑,实则挑剔。作书生模样的人捻起肩上的发,把玩著,贵气凌人。

  而这书生除顾盼四下,时则望向门外,似乎正期待著什么。

  「嗤,卖弄!如果这图真好,那你买。」

  「我买?」想想,那隐喻似乎真有不妥,刚刚嘴上虽讪笑得紧,还是得顾虑。

  他立刻换上一副笑睑。「这图是贱价之物,以我和知县的交情,买不得,不过要是兄台您……」

  「我如何?」站近调笑之人,肥厚的面皮抖动,执著折扇的手抓得死紧。

  状作无心地,他转过身低头观赏其它古董。「你……与知县交情未到,根本不需要打肿脸……啊!」他刻薄的话才说了一半,头就被狠狠敲上一记,他摸上被打歪的髻。「你打我?」

  「我打你怎麽著?」抓著纸扇,他恨不得那柄是铁造的,好敲破他娘儿们似的头。「呵呵……」

  「你这无礼的……」咬牙切齿,眼睛四下寻著能反击之物。

  「我无礼,你就有礼?哈哈!只不过比我多了个能看的面皮,唧唧哼哼啥?其实我觉得,你根本不需要浪费时间挑什麽贺礼,光凭你这身子,这面皮……」朝身前人作了轻薄动作,肥大的手就差没往人裤裆子摸,他贴在人耳侧说。「谁都知道你高招,取悦男人的把戏不输青楼挂牌,所以……我建议你直接问问咱知县有无这方面的兴趣,哈哈哈!」插腰仰头,大笑开来。

  「你!」白细的脸皮一阵青一阵红,他从未让人这麽侮辱过,且还当著众人前。

  「如何?哈哈!如何?哈哈哈……」笑不可抑。

  「如何?我踹你个馊油桶,」斯文的睑扭成一团,他提脚就往身前人油晃晃的肚围踹去。这一踹,不仅引起众人惊呼,那福态男子一摔更连带拽倒了几个供有瓷瓶的木架,顿时库房里清脆的碎裂声四起,一晃眼就毁了许多珍稀。

  「完了,这些是我家少爷带回来的邢窑白瓷,很贵的呀!」抱著地上的碎片,管事呜呼哀哉地连叫一串,但是却抑止不了那两人的钩心斗角,更则拳脚相向。

  福态男子一爬起来,便排山倒海似地推开劝架的众人,拳头又抡向了白面书生。这一阵仗下来,不需想,那受害的瓶罐又添了多少。

  於是,偌大的库子里,叫嚷声、碎瓶声错落成一片惊心胆颤,直至一声尖声的喝止传来。

  「全都住手!你们全都给我住手啊--」远远就让骚动声给骇著的兰舫站在门边已有好一阵,她胆子小,原本想去找来几个家丁帮忙,但眼看耗下去唯有损失更大的可能,所以忍不住,只好使尽吃奶力气一嚷。

  而这时,女子突兀的尖锐叫声似乎起了作用,先是劝架的几个人睇向她,之後是干架方酣的两人也望向她。

  「你们……全都给我住手,这个样……」她跨过门槛,眼里净是疮痍,那些瓶呀罐的,都是阔天的心血呀,他远从百里外带回来的收藏呀,而这群人……

  她抬起眼眸里向一群打到衣衫不整的男子,不由地心生厌恶。这叫饱读圣贤书?

  「原来是……殷姑娘。」前一刻还被人压在地上,但见著兰舫,那白面书生也不知哪来的气力,他推开也正发呆的福态男子,而後站起。

  殷?兰舫朝那喊著她娘家姓氏的人一望,这才认出,他是当初陷害他爹入狱的其中一人。

  正正白净的脸皮,他又摆出贵气的架势,跨了几步人就杵到她面前,他贪婪地欣赏著她与两年前无异的美貌,而後喃道:「你……还是一样美。」

  欲望驱使他伸出禄爪,往兰舫探去。两年前,他和一群人用尽方法还是得她不到,那气……他至今仍呕著的。

  避开他无礼的动作,兰舫往出口家管事身边缩。「公子请自重。」她的手,仍因方才的「挺身而出」而颤抖著。

  「自重?」这里是申府,他自然动她不得,可一想起申阔天竟然能独享美人,

  他心中就又烧出一把火。瞟向楞然中的众人,他低头向她。「看看眼前,像不像两年前?大家都惊艳於你的美。」

  「……」她的长相,是她长年的困惑,她不想多说。

  「这两年,申兄他对你可好?有无疼惜你?」他望住她蹙起的眉头,询问的语气骤成武断。「看来是没有,他是个商人,终日在外奔波,这样铁定苦了你,你知道吗,苦了你可也连带苦了我的心。」这次他急切地摸向她捧在胸前的细白小手,只是手还没摸到,脚胫上却吃了一顿踢。「啊!你这娘儿们……」凸眼瞪住先发制人的兰舫。

  「哈哈哈!吃鳖了,就说软脚虾一只,哈……」见状,福态男子首先笑开,而似是有传染力,一边的数人全都跟著大笑起来,包括申家管事,均笑到前俯後仰,一会儿更有人笑趴上了地板。

  「你们……」不知怎地,眼前这情状让兰舫觉得怪异,等了良久,众人连一点停下的迹象都没有,於是她说道:「实在太无礼了,这里是申府,不是你们嘻闹的地方,管事……」原欲唤来管事将人全都请出去,但那管事只怕是分身乏术,他也正忙著笑,笑得好开心,笑得眼泪直掉。

  是不是……中了邪了?在望了堆满古物的库房及众人一回之後,她不禁这麽想,并让一阵疙瘩上了肌肤,她搓搓发寒的手臂,心想:如此,还是先去找人过来处理好了。掉过头,她急往们外去,只是前一刻缠著她的白面书生虽也染上笑病,竟仍旧不肯放过她,他将她的手又是拽住。

  「殷姑娘……你……呵呵……别走,趁他们中邪,呵呵……你跟我回……呵呵呵……」死跟到长廊上,即便兰舫拼命挣扎。

  「放开我!」

  「我不放……知道吗,当初要不是申阔天那家伙使诈,想尽办法频频示好,今天你的人和所拥有的一切全该是我的,呵呵……」笑到泪水两行。

  「你……说什麽?」停了挣扎,她盯著那笑得捧腹难受的人。

  「呵呵!我说什麽,你会不知?过了两年,你仍旧相信他是真为救你爹所以花了一大把银子帮著打官司,还不惜跟我们那一群弟兄翻脸?现在他被人逮著机会下了蛇毒,反将一军,是报应!呵呵……咳……」盯著兰舫无表情的脸,他的笑仍僵在脸上,只是再发不出正常的笑声,反成呼噜噜的气声杂音,半晌,他手往嘴上一捂,放下时,掌心却多了抹血迹。

  邪门哪,居然笑得喉间出血?他面露惊愕。

  「阔天,他很善良,如果没有他,我爹的尸首恐怕也无以得全。」定定望住眼前那张神情古怪的脸。

  咳血的事摆在一旁,他续道:「呵呵……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荒唐的笑话,他娶你进门,除了贪恋你的美貌,再多就是为了你那老爹留下来的……」一句话梗在喉间,他的声音就像瞬间被偷走了似地。

  「为了……什麽?」他的话聆进耳中,犹如方外之语,她瞪住他。

  「啊啊……」抚著喉,眼瞪向廊底,那里站了个白袍男子。

  「为了什麽?」再问。

  白袍男子走近,他不禁骇呆了。「申兄……我什麽也没……说。」一句话说罢,他人也倒地不起。而被他连昏倒都紧抓著的兰舫,也顺势踉跄。

  「小心。」来人出声,并扶住摇摇欲坠的兰舫,她回首一看,是凤玉。

  与她先前一样,倒下的这人应该也是错看了凤玉,以为他便是阔天,所以心虚之馀,才昏倒了。

  可盯著凤玉,他的表情却阴晴难辨,唯一分辨得出来的,是他唇边一抹无温度的笑意。

  笑?他为何笑?又为何在这个时候出现?收回视线,她推开他的怀抱,对立良久,他未曾开口,她也没有问,只是在她渐渐发现他眼中那几近探究的神采之後,她垂下眼帘,跟著急急欠身掠过他身旁,悄然地往长廊去。

  只是,穿过长廊时,他依旧跟在她身後,转过几个迥廊,他羊脂白的身影仍然占据著她的馀光。他为何跟著她,有何目的吗?她忐忑。

  须臾,申阔天养病的客房就在前头,她如获救星地直往那里走,然而到了门口,里头竟传来女子的低泣声……

  「到现在多久了,我要你办的事,居然一点影子都没有?」申老夫人冰冷的嗓音夹著怒意自门缝处传出。

  「在少夫人身边,我只是个下人,问太多,我怕她不但疑心,还会起戒心。」

  那声音,是春花。

  「问太多?」声调抖降,静默半晌,接著响起是她那根木杖挥动且打在肉体上的声音。那响声清晰骇人,可被打的人却只呜地闷哼一句。「我花钱买你进府,是因为你看来比一般娃儿伶俐,我花心思教你,也是为了有朝一日你能替我做些什麽,这里有你吃有你穿,我对你难道不好?如果不是我,你早入了妓户了!」

  「老夫人对我恩重如山。」

  「那你回报我什麽?除了两年套不出个子儿,还将贪心往阔天身上想。」

  「我不敢,是少爷他……」欲言又止,彷佛承受著极大的苦楚。

  「天儿如何?」鄙夷地笑。「呵,虽说天儿承袭了她爹的风流种,但你和兰舫都是一个样,卑劣!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差只差在她还比你多了筹码,她有他爹留下的东西,而你呵……别说我什麽都不知道,前一阵子你和天儿走得近,那……难道只是主仆联络感情来著?」

  「夫人,我和少爷不是……」惊愕。

  「呵呵……别再说笑!」一道震袖声刺耳响起。她话里的武断,似是要将人推进她已打开门的牢笼里,永不见天日。

  而老妇的笑声虽不张扬,但却直进门外兰舫的心,那微略沙哑的声调宛若抛光玉器的解玉砂,一层一层抛掉她长久以来努力筑构成的自我保护及自我安慰的本能,最後仅馀一颗敏感且脆弱的心。

  这时的她,困惑不已,更逐渐地痛苦起来,她紧抓十指,无意义地做著绞指的动作,荒谬地希冀那些微的痛楚能使她分心,不将婆婆残忍的话语入耳。

  只是,这时房内又传来。「春花,我们打个商量。」语气乍时柔化。

  「春花不敢,夫人……夫人若有安排,请尽管吩咐。」忐忑。

  「你要能在兰舫生下孩子之前,将东西全都找出来给我,我……会让天儿给你个交代。」

  她会让阔天给她个交代?!交代……

  来不及将房内两人的後续听完,背过身,兰舫两只眼死死地瞅著庭园里的扶疏草木,一阵清凉的微风拂来,却以冰冻的温度沁入她的身,不觉,她发起抖,且脚下不稳。而恍惚之馀,她又别进不远处凤玉那羊脂白的身影,不去看他的表情,她忽地转身,往府外方向去。

  但她人才到大门,守门的仆役便叫住她,那是申老夫人的命令,如果兰舫想出门,必定得经过她的同意,否则遑论大门,她连前院都不准踏出一步。

  「我是少夫人,有自由出府的权利,现在我要出门,而且只是到附近,希望你别拦我。」只是这一回,她不再像过去的两年多,乖乖地似头羔羊,要人牵往哪儿吃草便吃草。她一反平日温婉的态度,也使只是奉命行事的仆役呆若木鸡,且任犹她跨出大门,往城里的大街走去。

  恍恍惚忽地半刻钟里,她行至城里最大、最热闹的一条街,那里人群肩摩踵接,却没稍稍抑止她前进的脚步,她看似无目的,但眼儿始终对著同一方向,直至身旁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兰舫终於停住脚。

  视线越过川流不息的人潮,她看见西城门的墙上贴了一张公告,上头以黑墨画了个面目狡猾的男人以斗像,只是那墨黑却黑不过墙下那片黑鸦鸦的黔首,那里万头钻动,人与人正交头接耳。

  「听说官府已经抓到近来夜里出没的飞贼,他原来就是江湖上人人喊抓的『鬼盗』隋汴偷啊……」

  「鬼盗?」一个欲凑热闹的人经过她身边,给了个消息,她跟著呢喃。

  「真的是他吗?可是那未免太容易了,凭咱们那些三脚猫能力的捕快。」

  「太容易……」另一个擦过她身畔的人给了个狐疑,她亦跟著低言重复。

  默默地,她抬起眼,也在这时前头的人群又起了阵不小的骚动,因为一条藏青色的人影正飞鸟似地自人群中窜出,他轻而易举撕下贴在城墙高处的布告,一会儿更突破人墙,脸色阴骛地抓著手中的布告往衙门方向去。

  而他身後仍是跟著一名被强迫著随行的女孩儿,那女孩……

  是初音!定了神,兰舫瞧住飞快离去的两人,不自觉,她也跟著挪了脚,突生一股跟上他俩的欲望。只是,她才踏出半步,就被人狠狠撞上一把。

  「快跟去看看!要不然会错过好戏的!那青年居然说衙门抓错人,夜里出没的飞贼是女不是男啊!」一名路人,热和於刚听来的消息,他急步跟著前头的人潮,压根没注意自己已撞著人。

  低著头,揉著被撞疼的肩,兰舫面无表情,方才生出的欲望也瞬间消逝了去,她只静静目送走喧闹的人群,好半晌,这才转过身,继续往先前的目的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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