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哪个没公德心的人,垃圾随意乱丢?!她正恼火着,弯下腰把那一团纸捡起来,马上见到两条修长的腿立在她面前。
“小姐,请把东西还给我好吗?”喔!声音还满好听的,但是口气就不是很好了。
陈柔儿把捡起来的纸团握在手中,直起身子,对来人所说的话听而不闻似地。
“小姐,这照片是我的,可以还给我了吗?”邵飞皱起眉心,对眼前这女孩耐心的重复一遍。
陈柔儿眼也没抬,甩也不甩他一下,慢慢的把手中的纸团摊开,不看还好,一看——愣住了。
这照片是她在小学二年级时照的,那——那——她抬起眼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男孩。
他是陌生的,但他为何会有她的照片?更奇怪的是还口口声声说照片是——他的?
“小姐,我再说一次,请——你——把——照——片——还——给——我!”邵飞的耐性快磨光了,这女孩该不会是耳聋或哑巴吧?
不过,若她当真是耳聋或哑巴,那未免太可惜了。
她有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十分秀气的双眉,小巧的鼻子,加上那两片如花瓣、线条优美的唇,还有一张称得上漂亮的脸。
邵飞在打量她,而陈柔儿也毫不客气地反过来打量着他。
桀骜不羁的气质,配上一张似乎是上帝特别恩宠的俊美脸孔,这男孩全身上下强烈散发着令人无法抵挡的魅力,只是他狂傲的口气,令陈柔儿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
“小姐,我没有空间陪你玩游戏,请把照片还给我好吗?”为了怕陈柔儿听不懂他的话,邵飞还特别加上了动作,看起来十分滑稽。
陈柔儿的表情仍没有改变,只是一味地用她那双大眼睛盯着他。
妈的!邵飞暗暗呻吟一声。“我今天到底犯了什么冲,怎么会碰上一个又聋、又哑完全听不懂话的女孩?还有……唉!该死!”他像满腹愤怒无处可发泄似地用力拍了一下那双修长的大腿。
陈柔儿听了他的话几乎要忍俊不住了,他竟误以为她又聋又哑?
一股恶作剧油然而生,她的双眉微微皱了起来,那双眼睛像盈满一潭水般,只怕稍稍一眨,就会有水珠翻滚而落,她知道自己这种表情是何等地惹人怜惜。
沈馥就常笑她说,上天给了她一双会说话、教人妒忌的漂亮眼睛。
通常只要见过她这双眼睛的人,莫不为之吸引。
看见陈柔儿一脸无辜、泫然欲泣、惹人爱怜的表情,邵飞突然升起满怀的罪恶感。
他的话伤了她的心了吗?
是啊!上天真是不公平,竟让如此漂亮的女孩听不见又无法说话,一股又爱又怜之情在他心中泛开来。
“对——不起。”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他向女孩子如此低声下气说话,要是被他的朋友知道了,铁定不个个跌破眼镜才怪。
“我诚心的道歉,我不是有意要对你这么坏口气的,只是一时心急,才会这么不礼貌。”唉!他铁定是神经错乱了,竟开始一边解释还深怕她不懂似地比手划脚,甚至对她行了一个童子军礼。
陈柔儿紧抿双唇,要不这样,她怕自己会露出马脚笑出来。
邵飞看了一下手表,发现这一扯又耗去了不少时间,但见照片还紧握在陈柔儿手中,只好急急地向她要求:
“可以把照片还给我了吗?我受了朋友之托来接人的,现在时间已迟了一个多小时,我怕交不了差。”
他不提还好,这一提,陈柔儿心中好不容易才平顺下来的怒气,又升了起来。
呵!他还知道自己已经迟了一个多小时?既然是受了朋友之托,就该忠于所托啊!怎可以如此没有责任心,害她枯等了一个多小时……她愈想愈气,愈觉得他不可原谅。
“小姐,我真的来不及了!”邵飞急得快跳脚了,沈至中临走之前还千交代万交代,他这个表妹是第一次上台北,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被坏人拐走了——想到这儿,他不免倒抽了口冷气。
突然,陈柔儿把照片递到他面前。
邵飞对她的“善解人意”大为惊喜。
她不只是长得漂亮,还有一颗体恤之心。
“谢谢你!”他对她咧嘴一笑,他的笑让人想起阳光下一片起伏如浪的金黄色麦穗,那带笑的嘴角可以令女孩子心醉倾倒。
但不包括她——陈柔儿。
邵飞紧抓着照片,双眼像鹰般地盯着来来往往的人潮,深怕一不小心会遗落了沈至中的表妹。
显然,他来迟了。
他寻遍了整个车站,都没有见到长得像照片中的女孩,正在懊恼之际,有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请问,你在找照片中的人吗?”如黄莺出谷般的声音令邵飞回过身。
站在他身后的正是刚才那个又聋又哑的女孩。
“我是沈至中的表妹,也就是照片里的人。”陈柔儿缓缓地开口。
邵飞的脸由青转白再转青。
原来她不只不聋、不哑,而且还正是他要接的人。
他被戏弄了是不是?
刚才他甚至还觉得她——善解人意呢!
“你……你就是沈至中的表妹?”他不禁提高音量。
“嗯。”她点点头,眼中有着嘲讽的恶作剧。
“那刚才你为什么不早说?”他将相片又握成一团。
“你又没问。”这个算是理由了吧!
“你……你……”
“我难道说错了吗?”她得意地轻扯唇角。“你一直向我要照片,根本没有让我有开口的机会,你教我怎么说?”
邵飞一时哑口无言。
她说得一点也没错,只是想到自己焦虑地在人群中找她,她却把他当猴子耍时,他不由得怒火填膺。
“如果你早一点告诉我你是谁,我也不必在这儿浪费时间,你不知道要爱惜光阴,你学校的老师没教过你吗?”他老实不客气地找理由责备她。
多么可憎的男孩子,陈柔儿不免要怪起老天的不公平;给他一张俊俏的脸,太不公平了!
“那你呢?你懂不懂‘迟到’两个字怎么写?难怪我们台湾人会被外国人笑为不守时、没有时间观念的人,这全是拜你这种人所赐。”她反讥他。
他从来没见过一个女孩的反应会如此快,而且还伶牙俐齿。
他才懒得理她,管她是谁的表妹,上帝的也一样!他转身就想走。
“喂!你怎么说走就走?”陈柔儿没想到他的反应会如此。
“那你希望我怎样?”他做了一个轻蔑的表情,“我想你这种人是不屑和我这种人在一块儿,所以,咱们各走各的吧!”
陈柔儿真想踹他几脚,有够没风度,说他几句就天塌似的,呃,只能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沙文猪。
她才不求他呢!
“各走各的就各走各的,哼!”她一副谁怕谁的表情,把自己的旅行袋甩在肩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二章
这一走,陈柔儿马上后悔了。
没错,车站外面有着不少排队的计程车,她只要上车把住址给司机,也许就可以到阿姨家了,只是想起临行前,母亲不时三申五令地告诫她,台北人多复杂,加上她又是一个女孩子家,最近又常在新闻媒体上看到有些不良的计程车司机,利用车子作为犯罪工具……她的心如铅掉入水中般往下沉。
不!不会!她才不相信自己会如此倒楣,而且大白天的,真有人可以胆大到如此地步吗?她安慰着自己。
偏过头,又却好发现到邵飞正骑坐在他的机车上看着她,陈柔儿不假思索地便选择了一辆距离她最近的计程车坐了上去。
“小姐,上哪儿?”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她。
“去……”她从旅行袋掏出阿姨的住址递给司机。“送我到这上头写的地方。”
司机接过纸看了一下,出其不意地问她:“你想怎么走?”
“台北我不熟,你方便怎么走就怎么走吧!”她无心的一句话,却令司机邪邪地笑了起来。车子迅速地驶入道路。
“小姐,第一次来台北?”司机竟开口和她聊了起来。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虽然不回答他的话是十分没礼貌的,但是假装没听见总可以吧?
陈柔儿双眼紧盯着窗外的景象,避开司机的问题。
但显然司机并不打算放弃,仍继续问她:“小姐是上来玩,还是找工作的?”
多管闲事!陈柔儿真想回他这么一句,但仍以沉默作为回答。
“小姐,你长得很漂亮喔!想不想找工作?台北遍地是黄金,只要你肯,我帮你介绍一个‘吃好做轻松’的工作,你觉得如何?”司机一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模样。
看出他不安好心,陈柔儿感到胃部一阵恐惧的绞痛。
“司机先生,我在前头下车好了。”
“可是还没到你要去的地方,你别紧张,我对你们这种幼齿的最怜香惜玉了,你乖乖坐好,我带你到一个地方去聊聊天。”司机说着又邪邪地笑了起来。
此时陈柔儿才惊觉到车窗外原本热闹的街景已被一片荒芜给取代了。
车子在一条死胡同口停下来,四周全是废弃的轮胎及报废的车子。
“你……你想做什么?”“怦”!“怦”!她居然可以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她偷偷把手放到门把,才发现门已被锁上。
“嘿!你别这么紧张嘛!门已经上锁了,你别白费力气了。”司机突然一个转身,由前座跨到后座。
陈柔儿胸口一阵阵紧缩,终于明白自己可怕的处境。
“你要钱是不是?”她掏出小钱包,把母亲要她带在身上的钱全拿出来。
司机看到钞票露出贪婪的笑,只见他把钞票全塞到自己的口袋,然后一双眼睛又牢牢的盯在陈柔儿的脸上,还伸出一只手掐了掐她的脸颊。
“啧,啧,细皮嫩肉的,想必还是个小处女吧!”
这话说得下流又恶心,陈柔儿倒吸一口气,正想尖叫,嘴却被捂住。
“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否则——”司机掏出一把弹簧刀,亮出锐利的刀尖抵在她鼻尖上。
陈柔儿面色愈来愈苍白,除了紧张情绪令她感到呼吸困难之外,司机的手掌几乎捂住了她的鼻孔,她只能透过微微的缝隙吸气呼气,泪水也迸出了眼眶。
“别怕!别怕,我会好好疼惜你的。”他陡然将她往后一压,然后整个人压到她身上,将她双手反折到头顶,陈柔儿猛烈挣扎,厉声嘶叫。
“放开我!你放开我!”
“我还没尝到滋味,怎么舍得放开你?”他油腻的嘴巴凑上来,拿刀的手松了松,陈柔儿趁此间隙,曲起膝盖,往他的鼠蹊处用力一顶,只听见他一声哀叫,她又乘机把手抽回,伸出十爪往他脸上抓去。
司机脸上留下鲜明的爪印,像只失了控的猛兽,左右开打地赏了她两巴掌,令她眼冒金星。但她仍不放弃反抗,也开始像小母虎般对他展开攻击,又是抓他头发,又是继续用膝盖攻击他的下腹,但是因为他有了防备,所以没有攻击到重点。
“他妈的!真是给你敬酒吃你不要!”他突然兽性大发似地两只手掐住她的脖子。
天啊!空气愈来愈稀薄,她的呼吸也愈来愈急促。
报上常常报导有些歹徒会把人杀了,然后再奸尸的,想到自己的遭遇,恐怖笼罩了她全身上下,她的脑子一片空白。
“砰!”一声巨响,夹带着玻璃碎片飞过来。
司机松开掐住她的手,开始破口大骂。
“操,你这浑小子,竟敢砸碎我的挡风玻璃——”
他话才说完,又是一声巨响,驾驶座旁的窗户也被击碎了。
“我已经报警了,你最好放开她。”这声音像上帝派来的使者。
司机一听到“报警”两字,已顾不了车子被敲得残破不堪,一古脑地爬回驾驶座,然后把门锁打开;陈柔儿才推开车门跨出脚,车子已开动,幸而一只强而有力的手及时拎住她,以免她摔成脑震荡。车子扬长而去,夹着一片滚滚黄沙。
“你没事吧!”邵飞看着被吓坏的她,满心的罪恶感。
陈柔儿抬起眼,一见到是他,新仇旧恨全涌上来,对着他又捶又打。
“都是你害我的!你这个王八蛋、混帐、杂碎……”她又哭又骂,原本绷紧的神经在见到邵飞之后全松懈下来,但却激动得不能控制。
邵飞任由她打、任由她骂,一直到她累了,才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像在呵护小孩般地对她耳语:“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我好怕,刚才好可怕……”她紧攀住他呜咽着。
“我知道,一切都怪我。”坦白说,他发现司机对她怀有不轨行为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快疯掉了,他几乎是一路飞车跟在计程车后面,刚才要不是在废弃的车子内捡到一只铁棍,他可能会不顾一切用脚、用手把计程车的玻璃砸碎的。
“你怎么知道我被挟持到这儿的?”她吸吸鼻子,停止呜咽,但泪水仍没有止。
邵飞掏出手帕为她拭去泪水,当他摸到她红肿的脸庞时,自责仍令他的心揪成结。
“你一上计程车,我原本想掉头就走,可是我发现计程车竟驶向反方向,感到不对劲,所以我就紧跟在后,我真的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幸亏你没有出事,否则我会愧疚一辈子。”他为她拨顺垂在脸庞的发,动作轻柔而体贴。
“其实我也有错,我不该捉弄你,可是谁教你让我枯等了一个小时……”她委屈的撇撇嘴,珍珠般的泪又滚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这已经是第二次,而且是对同一个人如此低声下气,看来陈柔儿是上帝派来克他的。
陈柔儿抿抿嘴,收起泪水,忍不住笑了出来。
女人!这就是女人!但不可否认,她是他见过最凶猛、最有胆识的一个女人。
刚才在车外见她和歹徒大打出手,甚至抓得他满脸伤痕,令邵飞佩服不已。
要是换成别的女孩,恐怕早已在歹徒亮出刀子那一刹那吓得发晕了。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孩。“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她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的脸颊又热又疼,刚才那两巴掌的力道可不小。
他看出她在说谎,微微蹙起眉心。
“上车吧!等会儿我拿冰块为你敷脸。”他首先跨上机车,然后用大拇指朝后座指了指,示意她上车。
她照着他的意思坐到他后面。一上车,她傻眼了,两只手根本不知道该往哪儿搁。
“抱紧,不然等会儿摔伤了怎么办?”他似乎还没察觉她在发呆。
“抱……紧……”她两手绞在一起。“抱哪儿?”
像听到天方夜谭似地,邵飞偏过脸看着她道:“当然是抱我的腰。”
“你的——腰。”她才是像听到天方夜谭。
“你没坐过机车?”
“有……没有。”她用舌尖舔舔有些干燥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