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球!雪球!”甩着两条麻花辫的何縋芳轻轻唤着心爱小猫咪的名字。
她红润的脸宛如一颗红苹果般的诱人,十岁的她长得比同龄女孩来得高眺,很多人都说她与她的母亲长得很像。遗憾的是,她对母亲的印象却很模糊,因为在她五岁时,病魔已夺走她母亲的性命,但是,从母亲遗留下来的相片中,她见到自己身上确实有母亲的影子。
的确,她像极了她的母亲,正因如此,她的父亲十分疼爱她,这大概是一种感情转移,因为她的父亲很爱她的母亲。
曾经,她的父亲并不打算再娶,直到她上小学一年级时,她生了场大病,不断地哭闹着要妈妈,她父亲才有了再娶的打算。
因缘际会,她的父亲在一个交际场合认识了王香莹。王香莹是个媚力十足,又长袖善舞的女人,没多久,便掳获她父亲的心。
在縋芳幼小的心灵,她并不害怕王香莹会瓜分她父亲对她的爱,相反地,她满心欢喜地接受王香莹成为她的妈妈。
王香莹和何至中结婚后,的确当了半年的贤妻良母,但是半年后,王香莹变了!完完全全变了个人,开始每天往外跑。起初,何至中以为她是跟她的姊妹淘在一起打打小牌、逛逛街,没想到,事实却不然。
原来,王香莹在未嫁给何至中前,曾经有个初恋情人,但是,因为她的家境清寒,对方的父母不能接受她,于是,她的初恋情人娶了别的女人为妻。
可是,王香莹并不因此而死心,她的心里还是一直爱着她的初恋情人。
但令何至中万万没想到的是,王香莹的初恋情人竟是自己事业上的好伙伴——江大为。
王香莹背着何至中暗地里与江大为藕断丝连,何至中为此事开始与王香莹起了争执,而何縋芳一直以为幸福美满的日子开始支离破碎……
“雪球!雪球!”何縋芳在屋内搜巡爱猫的踪影。这只名为雪球的小猫,是她上礼拜在放学回家的途中捡到的。
王香莹不喜欢动物,所以,她讨厌雪球。
偏偏雪球和她犯冲似地,总爱跑到她房间去恶作剧,有时候是抓破王香莹的睡衣,有时候还会把她的香水、化妆品打翻。
为此,王香莹曾严重的警告过何縋芳,如果雪球再出现在她房间里,她绝对会把雪球丢出去。
何縋芳一直很小心翼翼地看好雪球,没想到,刚才她做功课做得太专心了,”一个疏忽,雪球已不见踪影。
“雪球!”她放轻脚步走到二楼何至中与王香莹的房间门口,没想到却听到房间内传来摔东西的声音,接着是何至中的咆哮声和王香莹的尖叫和哭泣声。
对这样的声音,何縋芳并不太意外。
因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已经令她习以为常。不过,今晚的争吵声似乎更为强烈。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何至中显然又因王香莹对旧情人难以忘怀而大发雷霆。
“你管不着我,你是个懦夫,你不是男人!”王香莹显然也不在意她与江大为的奸情被揭发,“我要离开你,我要离婚!”
“你居然敢说要离婚,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我为了你付出这么多,你现在居然敢提出离婚,我不会答应的!”
“一切是你心甘情愿的,我可没拿枪逼你。”
“香莹,难道你对我连一点夫妻之情也没有吗?”何至中的口气由坚决转变为软弱,似乎还夹带着一些哽咽,“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可以重新开始。”
“你怎么重新开始?我不会相信你的话,而且,我也不想再过苦日子,你放我自由吧!”
何縋芳对他们之间的对话完全不了解,大人的世界似乎十分复杂。
她一直以为那些在电视剧中才会出现的情节是编剧捏造出来的,谁知,居然就出现在她原本美满的家中。
“你走了,縋芳怎么办?”
天哪!她的父亲居然以为王香莹的心中会有她的存在。
其实,除了在何至中和王香莹刚结婚的半年中,王香莹有尽到母亲的责任外,这一年以来,王香莹根本没有关爱过她,甚至在何至中发现她对婚姻不忠实之后,她更肆无忌惮,处处刁难何縋芳,还经常找她的碴。
只是,何縋芳完完全全忍了下来,她一直希望王香莹会改好,让他们一家子又恢复以前那段快乐的日子。
但希望破灭,王香莹更加为所欲为,对她更是百般刁难,有时,一不高兴还会动手打她,幸亏何家的老佣人——肥妈会护着她。
“我不会留下来,你的女儿又不是我的女儿,她要怎么办全是你一个人的事,那个死丫头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一副小怨妇似地,老是苦着一张脸,她打心里没接受过我,我可是清楚得很。”
好大的冤枉!雾气弥漫了何縋芳的眼眸。自王香莹进了何家大门,她就一直战战兢兢地讨新妈妈的欢心,只因她一直想重温母爱。
为什么王香莹要做这样昧着良心的指控呢?
“好,你要离婚,你走!”何至中似乎吃了秤铊铁了心,豁出去了,“你既然对我如此无情无义,那我留你又有何用?可是,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王香莹毫不在意地发出尖锐的笑声,“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你敢对我怎样?”
“你会后悔的,就算我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一阵寒气由何縋芳的脚底冒了上来,她不明白父亲为何要说到“死”这个字,是他气过头而意气用事说出口,还是——
“你想死就死,干我屁事,你以为这样就威胁得了我?你未免太幼稚了吧!”王香莹字字句句都如利刃般直刺何至中的心。“你还是多替你那个宝贝女儿着想吧!至于你我,咱们就律师事务所见面。”
房门被打开来,何縋芳本想躲到一角不被发现,但她的行动还是迟缓了一些,王香莹已经发现她的存在。
“妈——”她怯怯地喊了一声,却引来王香莹的嗤笑。
“何小姐,我承受不起你这么叫我,你妈早死了,你可别忘了!”
“香莹,你太过份了!”何至中看见泪水盈眶、满受委屈的女儿,好不心疼,更对自己一时冲动犯下的错感到十分懊悔。
“哼!懒得理你们父女!”王香莹毫不留恋,扭腰摆臀象个女王般越过何縋芳离去。
“爸爸!”何縋芳抱着仿佛苍老了二十岁的父亲,她不明白他们大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父亲会变得如此憔悴、沮丧?这和她印象中,一向意气风发的父亲很不一样。
“縋芳,没事了,你快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上课呢!”何至中眼中闪着泪光。
“爸,你别难过,妈咪只是出去散散心,她会回来的!”她天真的以为王香莹不会如此绝情。
“她不会回来了。”何至中忽燃发出森冷、灰心的笑,“縋芳,爸爸对不起你,爸爸对不起你。”
“爸——”她以为何至中指的是他与王香莹的争吵带给她的阴影。
“縋芳,你以后要学着坚强,要好好的照顾自己。”何至中的口气像在交代遗嘱,但年幼的何縋芳却未曾察觉。
“爸爸,我会坚强,我会照顾自己的。”她还对自己说,一定要快点长大,然后就可以让爸爸放心,王香莹也不会再嫌弃她了。
“縋芳,好乖,你去睡觉吧!爸爸想一个人静一静。”何至中再给女儿一个紧紧的拥抱,像在绝别。
“好,爸爸,我不吵你,我去睡觉,你也快点睡觉喔!”她给父亲一个晚安吻。
“縋芳,爸爸对不起你……”
这句话竟成了何至中的绝响。
当晚,何至中在自己的房间服下大量的安眠药自杀身亡了,他没有留下任何遗嘱,只有用王香莹的唇膏,在化妆台的镜子上写下一个“恨”字。
第一章
“爸……爸……”突然的叫声伴随着猫咪回应的喵喵声,令饶珍琪由睡梦中惊醒过来。
“雪球!”她唤着爱猫的名字,雪球虽然才只有三个多月大,但是,它却十分善解人意地跳到主人的怀中。
饶珍琪抚摸着雪球柔顺的毛,一股怅然欲泣的感觉由心中升起。
她永远忘不了乍见父亲口吐白沫、翻白眼,一副死得不甘心的惨状。
那个由唇膏写出来的“恨”字,像烙印般烙在她的心中。
她在父亲去世之后,才明白父亲的心中蕴藏了多少的恨。
这些恨包括王香莹的不忠,江大为的不义。
在何至中的丧礼上,王香莹并没有现身,倒是江大为居然以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出现。
以前她不懂什么叫恨,但是,在见到江大为出现在丧礼上的那一刹那,她似乎也感觉到父亲心中的恨意。
一个男人在失去一生、心血创下的事业,又要面临好友和妻子的背叛时,这不是一个女儿就能够使他免于绝望的;况且,她父亲又是如此好胜的人,所以,才会选择自杀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于是,何至中死了,留下她孤零零地一个人,甚至连她自出生就未曾离开过的屋子都教银行给查封了。
江大为还虚情假意地说要抚养好友的遗孤,但是,她绝不会接受害死自己父亲的人的救济,于是,她随着肥妈回到屏东老家。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虽然父亲死了,雪球也离开她,但是肥妈对她伸出援手。
肥妈的丈夫在很早前就去世了,肥妈膝下并无子女,十分疼爱她,在收留她之后,肥妈还赚钱给她上课、抚养她,让她不至于流落街头。
所以,她认了肥妈当干妈。在高职毕业之后,她便一个人前往台北求职,只为了想报答肥妈的养育之恩。
没想到,一场车祸却夺走肥妈的生命。为了纪念肥妈,她毅然定然改了自己的名字,除了感激肥妈,她更想让自己重新开始,而在她的心中,也酝酿了一个计划……
“喵呜——”雪球撒娇地用舌头舔了舔她的手臂。
她将雪球高举至自己的脸颊厮磨,她不明白当初雪球为什么会不见踪影,难道雪球和王香莹一样无情吗?她不相信雪球会这样待她,但雪球的踪影一直是个谜。
在她的心中,十分想念雪球,于是,那天她经过爱猫园时,因见到这只小白猫很像失踪的雪球,在一股冲动下,她买下了它。
她仍唤它雪球,只因她忘不了当年……
一道阳光透过玻璃窗挥洒进来,她甩了下头,让自己走出那段灰暗的记忆。
“喵……”雪球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
“小馋鬼,天才刚亮你就肚子饿了,真被你打败!”饶珍琪抱着雪球来到厨房,由冰箱内取出鲜奶倒了一杯,但因雪球还太小,不能喝冰鲜奶,所以,她把鲜奶放进微波炉温热后才给它喝。
她一向睡眠量很少,通常每天早晨都会先晨跑,这有益她的精神状况,而且,又可以让她保持苗条身材。
所以,梳洗过后,她换上运动服、运动鞋,准备晨跑。
才一开门,她竟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贝佳,你怎么会在这儿?”饶珍琪难以置信地瞪着站在自己门口外的可人儿。
此时的沈贝佳,脸上布满沮丧,手上还拎个简便的旅行袋,仿佛是个跷家女孩。
“我跷家了!”
宾果!沈贝佳的话印证了饶珍琪的猜想,但让她百思不解的是,到底是何种因素让沈贝佳跷家?
“进来吧! 你需要来杯咖啡。”她知道今天的晨跑铁定泡汤了,但WHOCARE,因为,此时沈贝佳很需要她。
沈贝佳一进饶珍琪的屋子,马上把手上的旅行袋随手一扔,整个人象刚打了场仗似地瘫坐在沙发椅上。
“你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不按门铃?”饶珍琪略带心疼地递上一条湿毛巾给她擦脸。
“我在门口站了快一个钟头,我怕你会不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所以,不敢按门铃。”说着,沈贝佳把湿毛巾摊开覆盖在自己的脸上,让冰凉的感觉驱走她的疲惫。
不用照镜子,她也猜想得到自己挂着两个大黑轮。她是最重视睡眠的,只要一天失眠,就算睡上三天三夜也补不回来。
“我怎么会不欢迎你?瞧你把我说得多不近人情似地,枉费我们姊妹相交一场!”饶珍琪佯装不悦地把咖啡杯放到她面前,“喝完咖啡就滚吧!”
“拜托,好姊姊,别生我的气,小妹我说错话了,你罚我吧!”沈贝佳学小女儿般的撒娇着。
“什么?!”饶珍琪瞪着她,“我才大你三天,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有多老呢!你真该罚!”“好好好,罚我喝三杯咖啡行了吧!”沈贝佳真一口气把咖啡喝个见底。
“谁不知道你是出名的咖啡精,喝咖啡是你的最爱,这算什么惩罚!”饶珍琪一副拿她没辙似地摇摇头,然后起身再为她的杯子加满咖啡,“说吧!是什么原因让你跷家的?”
“一提起这个,我就一肚子火!”说着,又是一杯咖啡下肚。
“到底怎么了?有谁有那个胆子敢欺负我们大玉儿啊!”
大玉儿乃是古代武则天的女儿,为什么饶珍琪会拿大玉儿来作比喻,乃是有一次她与盛菡芳、沈贝佳在开玩笑时,认为沈贝佳是她们三人中最幸福的,加上又有一位忠心不二的男友,于是,便戏谑她为大玉儿。
“别再寻我开心了,我的心情已坏到太平洋去了!”她真想躲到太平洋去算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你男友——”
“不是他!”她回答之后又想了想,“可是,和他也脱不了关系,总之,他也有错!”
总之,女人一拗起脾气来,男人都是罪魁祸首。
饶珍琪又替她倒了第三杯咖啡,她知道咖啡因可以让正在气头上的沈贝佳冷静下来。
“昨晚我和我爸大吵一架。”她终于说出跷家的原因。
饶珍琪没有答腔,只是做个安静的听众。
“我爸居然安排我去相亲!他明明知道我最受不了这种荒谬的行为,他居然没征求我的同意,就想赶鸭子上架,真是可恶!”沈贝佳一古脑地宣泄出心中的不满,“更可恶的是那个混蛋到底安什么心嘛!我都扯下女性的自尊要他重视我们目前的关系,他的态度却闪烁不定的,真是混蛋三级加ABC。”
这种骂人的名词也只有她才想得出来,说得出口。
要不是此时不宜笑出来,饶珍琪真会忍俊不住。
“你真的想要嫁给他?”
“嗄?”沈贝佳彷若听到外星语似地张大嘴巴,傻傻地瞪着饶珍琪。
“口水快流出来了。”饶珍琪用手将她的嘴巴给合起来,“干什么一副吃惊样?难道你要他重视你们之间的关系,不是要他娶你?”
“我是想叫他向我求婚。”
“嗄?”这下换成饶珍琪睁大眼睛,连舌头都打结了,“这两者有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