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爱吴琼瑶吗？”骆妍竟将沈哲远叫进会客室，关上门劈头就这样问他。
沈哲远一头雾水：
“琼瑶是我的女朋友，我当然爱她。”他只能点头。
“如果你爱她，我请你趁早叫她离开吧！”骆妍表情显得相当痛苦：
“关华夫对她是别有用心的，你若不想失去她，请你叫她走……现在就叫她走！”她的声音沙哑，看来很疲累，现在只冀望沈哲远了。
沈哲远并没有惊讶的表情：
“你也喜欢关华夫？”聪明的他，冷静地这样问。
“我……岂止喜欢他，我暗暗的恋了他五年，而他却从未正眼看过我。”骆妍急慌了，她竟忘了沈哲远今天才刚进公司，而她竟已把他当作一同阵线的亲密战友了：
“你让吴琼瑶离开，好吗？我……我可答应你任何的条件，让你在华耀的地位立即提升，或者你要一笔钱，我都可以答应……只要你把吴琼瑶带离华耀，不要让她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她歇斯底里的对沈哲远说，近乎哀求。
天呐！这女人几乎为关华夫疯了！沈哲远心底暗咒了一声，这家伙真有本事！
“哼……天下的女人，都爱这种多金的白马王子，不是吗？”他冷冷的从鼻子里挤出这个声音。
论外貌，沈哲远自认不会输给关华夫，但是因为他的贫穷，和关华夫一相比起来，他就是比他逊色！这个世界真不公平。
“我得好好想一想你的提议！”沈哲远说着，昂扬着头，用一种占优势的姿态转身离开会客室。
这天下班时，他和吴琼瑶共进了晚餐。
“哲远，你第一天上班，有什么心得？”吴琼瑶一脸甜美的笑容。
沈哲远却沉思着，手中的筷子不经意的拨弄着饭菜。
“怎么了？你好像心不在焉。”她说。
“嗯……”他回过神来，牵强的扯了扯嘴角一笑：
“没什么，我是在想……如何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闯出一番成就来？第一个目标，我要成为‘华耀’的首席设计师，名扬四海……”沈哲远一向有着强大的企图心，事实上，他也有这个能力。
吴琼瑶笑了：
“我相信你的能力，不急嘛！你才上班第一天呢！”
“不，我要用最短的时间！”沈哲远阴沉沉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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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沈哲远进“华耀”来已有半年时间了，这半年来他的表现非常好，替设计部立了不少功劳。于公，关华夫是很赏识他，但是也因为他的出现，关华夫渐渐的对吴琼瑶刻意保持一段距离，刻意隐藏自己对她的关心，因为他知道，如果不这么做，只会让他更深陷，且谁都有害无益。
可是，他早已经不知不觉陷落了，而且无法自拔……
这半年之间，他明显变得忧郁、苍老，而且更加沉默，有时候甚至脾气爆烈，所有人都看出来他的改变，却不知道原因为何，从前那个神采奕奕、年轻潇洒的关华夫不见了。
只有骆妍知道，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从关华夫口中知道，他一点一滴的改变，全都是为了那个弱不禁风的小女人吴琼瑶。她再也忍无可忍、再也不想等待，所以，一个月前，骆妍心灰意冷的离开了曾全心全意奉献的“华耀”。
这一切，不管是骆妍离职的这等大事，或者关华夫心情的微妙变化，沈哲远都看在眼里，他感觉得出来，吴琼瑶在关华夫心底的分量，绝对远超过在他心底的，或许，他真该放开吴琼瑶了，她被他禁锢了这许多年，禁锢了亮丽飞扬的一段青春。什么样深仇大恨呢？就算是两不相欠了吧！
他偶尔会像现在这样，对吴琼瑶产生一丝愧疚感，甚或同情心，自己不曾惊天动地的深切爱过她，却对她无怨无尤的付出成了依赖和习惯。
此刻，事业正要起飞，和培丽的生活也美满快乐，一切都如意。他发觉自己已不怎么恨吴琼瑶了，如果关华夫要吴琼瑶，他倒是真的想放开她，这样做对他有好处，以关华夫的为人来论，他绝对会更加提携他的！
“远……你现在在华耀工作的这么顺利，很足够养活我们一个家庭了，我们不需要吴琼瑶，而且你不爱她……为什么你舍不得和她断？”培丽慵懒的靠在他怀里，酸溜溜的问。
其实，从沈哲远踏出社会，搬来和她同住后，培丽就经常向他提这件事了。女人面对爱情，肚量总是狭小的，虽然当初她口口声声不在乎沈哲远和吴琼瑶的关系，可是现在，他俩俨然已组织成一个家庭了，沈哲远也不再是一个穷学生，再靠吴琼瑶实在说不过去，培丽一心的想要沈哲远和吴琼瑶做个干脆的了断，她担心夜长梦多，日久也会生情。
沈哲远这几个月来，也被这两个女人的问题搞得一个头两个大。公司那儿，是吴琼瑶急着想要一个属于两人的小窝；家中这里，是培丽三天两头的要他和吴琼瑶摊牌、彻底分手，他每天早晚疲奔波于这两个女人之间，实在有股倦累之感。
“唉……”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思考，沈哲远的确有了一种了悟：
“这么多年来，琼瑶真的为我付出了很多，我不知道是不是环境的改变或者年岁的成长，使我当初的心态和现在已有了很大的不同……”
培丽还没听完他的话就醋劲大发：
“什么意思？你是说你不再恨她了？你对她的态度不再像你当初跟我说的那样了？你已经真真正正的爱上她了？所以你不想和她分手？”她噘着嘴瞪他，问了一连串刺耳的问题。
“你不要无理取闹！”沈哲远实在被这个问题搞得很烦了：
“你根本没听我讲完话就误解我的意思！我是觉得，再这样下去，对琼瑶、你、我都没有好处，何况我早已不向她拿钱了，我没有必要再绑住她，那对她来讲是一种折磨，甚至，对我们也是……”
“你真的这样想？”培丽半信半疑的问道。
沈哲远定定的看了她一眼：
“你不相信？那你想要怎样？”他吁了口气：
“要我明天就去告诉她吗？说我从来没有爱过她？说我只是在利用她的纯真、在报复她、折磨她？”他不知不觉激动了起来。
培丽盯着他看了良久：
“你还想骗我？你是真的爱上她了，否则你不必这么激动，以前提到她，你的反应是平淡、事不关己的，她从不曾这样左右过你的情绪……你还想骗我……”
沈哲远一时无言以对，爱不爱吴琼瑶？他真的不知道，只是一想及这个问题，他就觉得心中一团乱，矛盾不已，尤其被培丽这么一逼，他更是五味杂陈……
心中有一个下意识的声音在响起：
“不要再伤害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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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叩……”沉思中的关华夫，被一阵敲门声惊回现实，他最近常这样，精神恍惚得严重。
“进来！”他咳了咳，清清喉咙说。
进来的是沈哲远，令他有几分意外。
“董事长……”沈哲远恭敬的向关华夫打了声招呼：
“我可以坐下来谈吗？”
关华夫愣了一愣：
“喔……当然可以……”他起身往沙发走去：
“来……坐！”他微笑着。
“这是我所拟的专案企画，董事长如果觉得值得开发，我们就可以着手进行了。”沈哲远将卷宗呈给关华夫，沉默了半晌，他缓缓开口道：“
“我可以……抽根烟吗？”
关华夫又愣了一愣：
“呃……你抽吧！”他点了点头，觉得沈哲远今天阴阳怪气的。
沈哲远掏出香烟，点燃根白色长寿，认真的吞吐了几口，仿佛籍以平抚情绪似的，而关华夫一直没说话，安安静静的，等待着他开口。
“这半年来，‘华耀’待我不薄……”聪明如沈哲远，就算是对吴琼瑶真的感到愧悔，也不会忘了替自己着想，逮着机会就为自己铺路：
“以我的资历，才进公司半年就能得到董事长的重用，我除了感激之外，只能说……这辈子，我永远不会忘记董事长的提携，只要董事长不嫌弃，我愿意永远鞠躬尽粹的为华耀效力……”他的演技很好，说这样的话显得挺诚恳的，听来一点也不恶心，沈哲远自己心里也有数，关华夫对他的器重，多少和吴琼瑶有关。
敏感聪明的关华夫，看出他有别的心事：
“你想说什么呢？说吧。”他浅浅的一笑，也点燃了一根烟。
沈哲远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那我就明白的说，我是想和您谈谈琼瑶的事。”他解释：
“请董事长别误会，我没有任何的用意，我纯粹是善意的。”
“琼瑶？”关华夫听沈哲远口中说出这个名字，难免惊讶。
沈哲远点了点头：
“我发现董事长这半年来有很显著的改变，公司上下的人也都发现，但……也许只有我知道原因是什么。”他话中有话的看着关华夫。
关华夫让他这么一盯，一向沉着的态度反而变得有些不自在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他用力的吸了一口烟，平稳一下自己竟微微发慌的情绪。
“我想您应该会懂，我的意思很明白，我知道琼瑶在您的心里有着很大的分量……这是男人的直觉。”沈哲远说。
关华夫沉默了，许久许久，他才缓缓开口：
“琼瑶……她的确是个好女孩。”再深深吸了口烟，整个人被笼罩在白的烟雾里。
沈哲远似乎是同意的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您在刻意压抑什么？顾虑什么？是因为我的存在吗？其实如果您要和我抢琼瑶，我根本不是您的敌手！”他对关华夫是既佩服又妒嫉，但不得不对他客气恭敬。
关华夫不解的盯着他看：
“你今天来对我说这些，是什么用意？”他以为电影里的剧情，也许要在他身上重演了：沈哲远来找他八成只有两种情形，一是他很有骨气，宁愿带着吴琼瑶辞职，也不愿在这里饱受他的威胁；另一种情形就是，沈哲远也许是来威胁他，要用吴琼瑶交换些什么条件……
“我没有什么用意，我只想告诉董事长……我不爱琼瑶，如果她在你的心里真的有地位的话，我非常乐见其成。”他咬了咬下唇说着。
这个回答倒让关华夫吃惊了：
“你不爱她？”他不意外他这句话，因为他过去从吴琼瑶处所得知一些隐约的讯息，在在都透露着沈哲远对她的爱不是很真心，否则他不会安心让一个女孩为他这么样的心力交瘁、疲于奔命。
“你的意思是……要我放手去追琼瑶?!”关华夫的表情显得有点啼笑皆非：
“你知道她有多爱你吗？我想那坚定的感情，不是容易动摇的。”他摇了摇头，还没打仗就先有意愿宣布投降了。
沈哲远苦笑了笑：
“这么多年了，说没有一点感情是骗人的，琼瑶为我付出了那么多，就算没有爱情，也算是有一点点的恩吧!我对琼瑶的感情是很错综复杂的，以前是恨意居多，而现在歉意居多……”他叹了口气：
“我现在只想和她了结多年来这种畸形的关系，我不想再伤害她了，爱情是需要双方面的，你难道愿意看琼瑶因为她的一厢情愿而过得不幸福？”沈哲远说这些话的心情，有一半是真心。
关华夫对沈哲远有些另眼相待了，他不太理解他为什么会突然想通了，愿意放手让吴琼瑶去飞？但是无论如何，他对他今天这番话是感到兴奋的。
关华夫沉重的表情顿时变得轻松，甚至兴奋起来，他捻熄了香烟，向沈哲远伸出手来，友善的笑着：
“谢谢你特地来告诉我这一番话，其实，我的顾虑不只是你，我想……事业上的成功并不代表我是个坚强的人，在感情方面，也许是我的经验贫乏得可以，所以特别畏惧被拒绝。”他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琼瑶是个很好的女孩，我真的不想放弃，我会努力试一试……”
第十章
“哲远，我们一块吃个饭好不好？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下班的时候，吴琼瑶追着他说。
近来很长一段日子，吴琼瑶除了上班后和下班前这段朝九晚五的时间里，能和沈哲远相聚之外，其余时间她都不容易见到沈哲远的人。
沈哲远总是有很多的藉口，她敏感的认为，沈哲还是有意在逃避她的。
没错，他是在逃避她，因为她不断的积极找房子，想说服他搬离“淡水”，而培丽也态度非常强硬的规定，他要在下班之后立刻回来，两头的压力，把沈哲远搞得神经有点衰弱。
向来柔弱而且认命的吴琼瑶，虽然察觉出了他的变化，却闷在心里不好开口，她只是更加积极的注意着各种合适的租屋资讯，唯有和沈哲远建立起一个家庭，她才有机会掌握住他，现在，她甚至连他“淡水”的住处和电话都没有，沈哲远说他租的是雅房，简陋得可以，房东连电话都没装，她每回想去看看，他也都恰巧有事推拒。
“嗯……我得赶车回去了，董事长昨天通过我一个专案企画，我得加紧脚步准备，可能开始要更忙碌了……”沈哲远又在解释理由了，开始要更忙碌?!吴琼瑶不知道他这句话是否是特意说给她听的。
“可是，我们有好久的时间没有见面了……”她低低的说着。
“我们不是每天都见得到面吗？”沈哲远压抑着音调说着，他已经显出不耐了，他已疲于这样解释。
“我是说除了上班的时间外，你好像再也没有时间和我吃顿饭，或看场电影……像从前那样，你总是上下班来去匆匆的。”吴琼瑶声音放得很轻很细，怕口气变成了抱怨。
“我有我的工作要做，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光谈恋爱就能过活！”他的语气忍不住提高了起来。
吴琼瑶看得出他心情不好，她尽量使自己的口气变得温柔：
“哲远……我只是想……你的工作已稳定了，为什么不住台北市来？每天往返淡水，很麻烦的不是吗？”她顿了顿：
“我昨晚去看过一间房子，是二十坪大的公寓，一房一厅，有卫浴和厨房，虽然旧了点，但是整理得很干净，非常适合我们……而且不贵，就在松江路，离公司很近……我现在带你去看看好不好？”她一口气把话说完，怕他找机会打断。
沈哲远一听，沉默了半天，欲言又止。
“好不好？哲远，反正也顺路，如果你要赶车回去，我们就不去吃饭了，看完房子我就让你回家。”吴琼瑶说着，几近哀求。
“不要逼我。”他摇头低语着。
吴琼瑶听见他的话，但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你说什么？哲远……”
沈哲远欲言又止，他沉默的和吴琼瑶出了电梯，站在华耀大楼门口，他想要和她在这里分手，但是吴琼瑶殷殷期盼的眼光，令他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