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曼笑着说道:
“这也许不适合拿来喝,但起码还能用来算命。”
“算命?”
似乎任何东西到了荷曼的手上都和占卜脱不了关系,连一杯烧焦的咖啡也不例外。
江朵嫣好奇地瞅着荷曼神秘兮兮地将整个咖啡杯倒扣在盘子上,不明白这样做究竟有何意义。
一会儿,荷曼将杯子掀开,凝神仔细端看盘底咖啡渣排列而成的图样,然后她摇头对江朵嫣说道:
“我看你和希佛之间,是没希望了。”
依照图样看来,这两人的前景堪虑,他们的爱情将会十分坎坷、辛苦。
荷曼在心中叹息,看江朵嫣因为卜卦的结果而愁眉不展,她想她还是别告诉她不但他们的爱情前景不乐观,更甚者,也许会有人因这段苦恋而牺牲呢!
看来那个希佛真是魔鬼投胎,否则怎么每个女子只要一爱上他,就注定要没命咧?
真是怪哉!
第四章
大清早就听见楼下大胡子的咆哮怒吼,希佛想要蒙头大睡也很难如愿。他打了个呵欠,翻身下床,却一脚踩在他随手乱扔的玻璃酒瓶上,差点摔个四脚朝天。
“真是见鬼的!”
跌坐在地板上,希佛咒骂着。
还处在刚起床的低气压状态的希佛再也无法忍受楼下大胡子喋喋不休的怒吼,他将头探出窗外,回敬大胡子一句:
“安静点没人当你是哑巴!”
“连住的地方都快没有了,谁还管你那些什么保持适当宁静的狗屁规则!”大胡子不甘示弱,骂了回来。
“大胡子,你终于也要搬出去了?”
“不搬也没地方可以住人了,这栋公寓下个月就要拆了……”
“什么!”希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什么都不知道是吧?自从那个女人死了之后,你对什么都不在乎了。我看你只是没钱罢了,否则那两条手臂八成也老早布满了注射针孔,就这样活生生地废了。像你这样每天只会到酒馆赊帐酗酒,我看也快差不多了,住不住疯人公寓对你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反正你已经是个雕不出任何东西的残废了……”
大胡子叨叨絮絮那么一大串,希佛听了很烦,便随手砸了一只酒瓶在他窗台上当作回应。
“我他妈的根本不在乎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只不过因为薇黛儿说过喜欢这栋公寓的气氛……”
希佛将脸埋在臂弯里。回想起薇黛儿总会令他整颗心如被荆棘捆绑般的刺痛,痛到几乎昏死过去。
“薇黛儿,你说过即使一辈子都待在这里也无所谓,尽管它老旧颓圯,但是你就是中意这样的氛围,你曾经这样说过,不是吗?也因为你太喜欢这里了,所以最后你才会选择在这里了断你的性命,不是吗?我现在这么了解你,又有什么用呢?为什么我竟然到最后一刻才恍悟你内心的伤痛呢?”
“你这为了一个女人就酗酒堕落的软脚虾!”
荷曼具爆炸性威力的话语,霎时在希佛窄小的工作室里轰地炸开来。
“你们又来这里作什么?”
希佛现在一看见江朵嫣和荷曼两个人,他就犯头疼。
“都快流离失所了,脾气还这么大,要是我告诉你我来的目的的话,怕你巴结我都来不及了,哪还敢对我大吼大叫,像头没教养的疯狗。”
荷曼说话总是直接又不留余地。
“我觉得他比较像一头暴怒的狮子……”江朵嫣小声地插嘴发表意见。
“说他是一头狮子只会让他更骄傲罢了,他已经这么了,我没必要再吹捧他,那他恐怕要认为自己是个人见人爱的万人迷,说不定还以为我在猜想他咧!”
“你是说够了没!这里不欢迎你以及你的朋友,限你们三秒钟,立刻滚出我的视线!”
希佛不耐烦地下达逐客令。
被他这么一吼,江朵嫣吓得浑身汗毛都站立了起来,然而荷曼却面不改色,还想继续和希佛哈拉下去,这种宛如拔狮子胡须的危险行为,让江朵嫣在一旁不禁为她捏一把冷汗。
江朵嫣怀疑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荷曼的克星,如果她连希佛的怒吼都不感到可怕的话。
“我把话说完,想走自然会走,用不着劳烦你这不长进的酒鬼动手撵我。”
“荷曼,你别玩了,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江朵嫣实在怕极了希佛脸上阴郁的神情。
“其实这栋公寓老早就该拆除了,当初因为薇黛儿的关系,里昂才勉强答应保留这栋疯人公寓,现在里昂既然已经挂点了,我老爸也就认为没必要再放着这块地闲置,下个月就要拆了……你没话说吗?”
“你期望我说什么?”
现在的他并不在乎有没有栖身之所这等琐事,他唯一关心的只是当初薇黛儿喜欢这栋老公寓的那份心情罢了。
“当然也是有办法可以将这栋公寓保留下来喽!至于这个办法嘛,还得靠你努力才可能达成……”
“只要你参加今年巴黎政府举办的跨世纪雕塑大赛,如果你的作品被选上的话,或多或少会为这栋公寓带来宣传效果,那么荷曼就能替你争取保留这座艺术村,她老爸是个精明的商人,他知道如何与艺术妥协达到商业利益的目标。”
江朵嫣迫不及待将荷曼的主意一口气全告诉希佛。
荷曼用手肘顶顶江朵嫣,“你怎么可以抢我的话呢?精采的都被你说完了,那我还来这里作什么?”
“我只是觉得你的点子很不错,忍不住想要快点告诉他呀!”
“你喔!”
荷曼取笑江朵嫣对希佛还真是十足的死心塌地。
“我没兴趣!”希佛一口就否定了这个提议。
“嘎?”江朵嫣惊讶地张大了嘴。
“你说什么?”荷曼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我对你的参赛提案完全没有兴趣。你说完了,我也听够了,你们可以出去了。”
“我看你不是没兴趣参赛,而是根本没办法参赛了吧。那两条手臂已经多久没使力雕出一尊作品来了?我看你只有在拿酒瓶的时候才使得上力吧!除此之外,那两条手臂对你而言跟废物没两样,不是吗?”
荷曼毫不留情,狠狠地奚落希佛。
这个男人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狠狠的一巴掌将他打醒。
“荷曼,你说得太过分了。”
江朵嫣听见荷曼出言不逊,对希佛的同情又增添了一分。
“我说的是事实,哪里夸大过分了?怎么?被我说中了,无言以对,是吗?”
荷曼不断以言语刺激着希佛。
“你到底想怎样?”
希佛凛着一张脸,冰绿眼眸中跃动着熊熊的愤怒火光。
“只要你接受参赛的挑战,我就说服我老爸给你三个月的期限,暂且保留这栋疯人公寓。我很公平,谁也不偏袒,你就别像个女人似的扭扭捏捏,爽快一点,接受我的战书吧!”
荷曼对希佛下了最后通牒。
“……”
“你也不希望薇黛儿钟情的老旧艺术村化作尘土吧?假若你参赛作品未获得肯定,起码你也问心无愧,因为你努力过了,不是吗?”
看来薇黛儿在希佛心中所占有的地位果然不容小觑,之前他连看都懒得看她们一眼,这会儿倒是抬起脸来,冷冷地朝她们扫视。
“只要我参赛,你保证会有三个月缓冲期限?”
“我说话你绝对可以相信,我一扯谎就会打喷嚏,你看我现在有打喷嚏吗?没有,这不就得了。放心,我不会唬弄你的。”荷曼自信满满地拍胸脯,对希佛打包票保证。
“好吧,我答应你。”
荷曼开心地弹着手指,“好极了!”
打开背包,荷曼将一叠资料放在希佛的桌上,“我已经替你找了一些相关资料,你有空就看一下。我那里还有详细的参赛表格忘记带过来,你明天叫你的助理跑一趟吧!”
“雷夫已经辞职了……”
说到助理,江朵嫣就不禁想起自己因为想接近希佛而自愿担任他的助理一职,却惨遭冷漠拒绝的悲惨往事。
“找一个助理还不简单,就是你喽!朵嫣,我现在就任命你为希佛下一任助理人选。”
荷曼转转灵活的大眼,语出惊人地宣布道。
“我?”
江朵嫣被这个突来的消息吓得腿软,差点站不住。
她怯怯地抬眼去看希佛的反应,不看还好,一看见他不苟同的淡漠眼神,她的心就直直往下沉。
“接下来的工作将会忙得不可开交,找一名助理是绝对必要的。别担心,朵嫣是艺术学院的学生,她不是外行人;至于薪资嘛!我想她并不会作太离谱的要求,对吧,朵嫣?”
“能够和大师一起工作,我已经觉得很荣幸了,不敢要求什么薪水,请让我留在你身边,我想这将会是一个难得的学习机会……”
江朵嫣努力地要将心中的诚意表达给希佛知悉,然而他却只是兴趣缺缺地扬手打断她的话。
“别把话说得这么好听,之前我就说过了,我的助理不是一份人干的工作,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我可不想不到三天就听见有人牢骚满腹,你听清楚了没?”
“听清楚了,我明天就可以来上班了吗?”江朵嫣兴奋得双眼焰照发亮。
“何必等到明天呢?这个艺术家看起来十分需要人来照顾,你还不赶紧动手替他弄一份早餐,让他瞧瞧你过人的本事。”
荷曼笑嘻嘻地将江朵嫣推向希佛,自己则拉开大门朝两人挥手告别。
面对荷曼的临时提议,江朵嫣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她赶紧追到门边,要留住荷曼,“你别放我一个人在这里,我会怕的。”
荷曼不顾她的求助,反而取笑朵嫣道:
“你怕他?你爱他都来不及了,怎么会怕他呢?赶快去喂饱他的肚子,担保他就不会一直臭着一张俊脸了,只是这一次,请你千万别再煮出一壶可怕的变种土耳其咖啡。”
说完,荷曼就一把将朵嫣推回屋里,还顺手将大门给关上,彻底留给两人单独相处的空间。
面对寡言冷漠的希佛,江朵嫣紧张地绞紧十指,下意识地咬着唇瓣,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正当江朵嫣脑袋处于混乱状态之际,没料到希佛却先开回了。
他只说了一句话,就害得江朵嫣当场差点晕倒,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
他说:
“脱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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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朵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她颤抖着双唇,勉强从嘴里吐出几个字,问道:
“什么?”
希佛冷冷的眼底有一丝烦躁,“该死的,你来当我的助理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他猛然起身,迈开大步来到她的眼前,在她未及反应之前,落下一个狠狠的吻在她惊愕得只能任其摆怖的两片娇唇上。
他的吻凝重而冷酷,让她从头凉到脚底,浑身一阵颤栗,而他的十指紧紧地箝制在她的颈后,让她毫无退路,无法逃脱他施予的残忍舌战。
“放……开……我……”
她勉强地自牙缝里挤出气若游丝的抗议。
“这不就是你要的吗?我现在就满足你,这样你就不会再出现在我眼前了,你这该死碍眼的女人!”
他毫不留情地咬啮着她柔软的唇瓣,腾出一只手侵袭她胸前的浑圆。
她的轻喟与眼泪同时涌出,凝着泪眼看着眼前这名浑身布满荆棘的男子,江朵嫣的心被狠狠地刺伤了,千疮百孔都在滴血。
微启唇瓣,她狠心在他唇上烙下一圈深刻的齿痕,逼得他结束这场荒谬的亲吻。
“见鬼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你未免也太贪心了吧!”他以大拇指抹过被她咬伤的下唇,好似沾染上她的气味有多么不洁。
为什么他要这样对待她?江朵嫣的心底有一百个无解的疑问。
爱上他并不是她的错呀!
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脱缰的爱意朝他狂奔而去呀!
“这不是我要的……”她回答得楚楚可怜。
“那你要什么?我的心?哈!你的胃口真是大!”
他不在乎自己的态度是否已经伤人过火,他什么也不在乎,尽管她的泪眼那样无辜。
江朵嫣一个轻微的摇头动作,便洒下一串晶莹的泪珠。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待在你的身边就好……”她诚挚说道。
希佛闻言,却只是发出一声冷哼,“想不到你这个女人这么难打发,竟然像只黏人的苍蝇,赶都赶不走,光看外表还真猜不到你是个心机那么重的女人。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好?这些话你拿去骗别人吧!至于我,你就省省吧!”
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一段感情的纠葛,刻骨铭心的滋味他此生已不愿再尝第二回。
有些事,一次就足够了。
“除了薇黛儿,你谁都不要,是吗?”
希佛的冷漠镇静在听见这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名字之后,完全崩溃,捏在手中的香烟因他指尖的颤抖而抖落了一地灰白烟烬。
“可惜她已经死了,再也不存在了……”
江朵嫣的唇边掀起了一抹恶意的笑容,连她自己都不敢听闻的残忍字句由她嘴里冒出。
希佛的两道浓眉挑高了起来,不明白是什么让眼前这名看似柔弱的东方女子,竟道出如此犀利冷冽的话语。
仿佛是魔鬼附身一般,江朵嫣流着眼泪,唇边噙着灿烂的笑容,毫不在意的轻松说道:
“承认吧,你这样故意推开我,表现你最坏的一面,只是为了防止有一天你当真爱上我。你在害怕,你怕你会因为薇黛儿的死去而逐渐将她忘记,你怕岁月终有一日会将她的容貌在你心中磨灭殆尽,所以你将自己与世界完全隔离,你想用你的残生来悼念弥补薇黛儿的死,你每日都不断提醒自己,你绝对不能将薇黛儿忘记
“闭嘴!”
希佛大声咆哮。
然而江朵嫣的嘴像是脱离意识独立存在似的,仍然滔滔不绝言语着:“你何不就醒醒吧!薇黛儿已经死了,到天上去了,你没义务为她守一辈子的活寡,这太不人道了!”
江朵嫣用力地将自己不听话的嘴巴给捂住,同时倒吸了好几口冷气。
老天啊,她是哪根筋不对了,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明明知道薇黛儿在他心中处于神圣不可侵犯的地位,她居然还敢直言挑战,简直是不要命了嘛!
江朵嫣很想拔腿逃出希佛的公寓,可是或许是刚刚说出那番惊人话语将她所有的力气都给用尽了,现在她只感觉到两脚麻木,好似被牢牢钉在地上,却没力气移动半步。
希佛那对令人望而生畏的绿眼瞳此刻更是晶亮得骇人,像两丸含剧毒的蛇眼,炯炯盯着她,让江朵嫣感觉冷汗流过背脊,耳畔彷佛听见死神的呼唤。
原本以为他会对她施加暴力,然而他却只是慢条斯理地告诉她:
“听说自杀的人上不了天堂,会变成不散的冤魂在世上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