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过去了,不见宝贝儿子出来用膳,黄夫人担心不已,特别委派鬼灵精的女儿小蝶儿打探情况,她是黄仲最疼爱的小妹,应该不会被扫地出门才对……
小蝶儿端着托盘,轻轻敲门。
果然里头传来不耐烦的声音。“走开!不要来打扰我!”
小蝶儿抿嘴轻笑,再轻轻敲门。
黄仲气愤地想这些下人越来越放肆了,于是他怒冲冲吼道:“叫你不要烦我,听到没!”
他的怒吼果然深具效果,门外的人被吓得站不稳,“唉呀”一声,不巧往门内摔去。
看着来人撞门而入,黄仲愤怒地想教训这个大胆的人,但定眼细看此人却是他最疼爱的小妹,他只好轻轻一叹。
小蝶儿却恶人先告状地哇哇大叫:“大哥你要吓死人啊!人家好意端东西来孝敬你,你却叫我滚,害我吓得滚进门来。”
黄仲心情低落地应道:“你滚错方向了,我想静一静,你出——”
“正巧!”小蝶儿兴奋地接口道。“我也想思考我的新发明‘太乙逆转阵’,可是这庄内我四处找不到安静的地方,听说只有这里爹不敢来找霉气,所以你这里肯定安静,不如借小妹一用吧,我只用角落的桌子,绝不打扰你。”话一说完,她自动地闪到角落,若无其事地思考起她的“太乙逆转阵”来了。
黄仲知道她用意,叹道:“小蝶儿,别来打扰大哥好不好?”
“大哥……”黄仲疲惫不堪的语气,让小蝶儿感到不安。“好嘛,我出去就是……咦?!你受伤了?!”
小蝶儿走近一瞧才发现大哥受伤不轻,于是紧张地大叫:“爹、娘,二哥,你们快来呀!”
“小蝶儿别叫——”
黄仲还来不及阻止她,不一会儿时间偷儿一家全员到齐。黄仲的母亲——于香云,也是“不死神医”的后人,她一身医术傲人,素有“女神医”之称,一见儿子血气衰颓,莲手倏飞,几道金光闪过,黄仲周身大穴已插满数十支金针,速度之快、认穴之准,让人叹为观止。
可是他们没有心情欣赏她的绝妙演出,一个个都把注意力放在黄仲伤势严重与否上。
擎风山庄的庄主——黄不谷在江湖上素有“老顽童”之称,此时他也收起平日的戏谑心,紧张地问:“老婆大人,严重吗?”
于香云用金针探查血脉时,不忘对夫婿开玩笑。“老婆大人不严重,你儿子可就严重了,他延误了治疗的时机,现在五脏出血不止——”
众人紧张地问:“有救吗?”
于香云白他们一眼道:“女神医的名号是诓人的吗?”
老顽童怪叫道:“老婆大人,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吓人?”
“我不是吓你们,而是要告诉你们,仲儿身中‘黑魔’项杀的‘天绝掌’。”
小蝶儿惊呼道:“‘黑魔’?”
老顽童一听见“黑魔”的名号,咋舌道:“儿子呀,那个混世大魔头怎么会来惹你?”
擎风山庄的二公子黄鸣戏谑笑道:“老爹你搞错了,据我所知项杀最近都待在黑灵山,所以是大哥自己去招惹那个大魔头的。”
黄鸣有搜集武林秘闻的癖好,他的消息一向最准,若是他消息准的话……
小蝶儿担心地问:“大哥,那位姑娘是项杀的新娘子吗?”
不待黄仲回答,老顽童在一旁急得跳脚抢道:“阿仲呀,你要去抢项杀的新娘?!”他们也知道黄仲在找心上人一事。
黄鸣卖弄地沉吟道。“不对!不对!根据本人可靠的消息,黑灵山最近没办喜事——”
“全都给我闭嘴!你们七嘴八舌的,仲儿怎么休息?”这一群没大没小的人,只会在一旁大呼小叫实在有碍病人休息,身为大夫的于香云实在忍不住,只好大声斥责他们。
于香云一边吹凉手上的灵药,温柔地喂着儿子,嘴底一边不忘提醒道:“仲儿别理他们,告诉娘,那姑娘是不是项杀的新娘子?”
老顽童白她一眼道:“我们是六嘴七舌,凑上你才变成七嘴八舌!”
“爹,你们别斗嘴了嘛,你看大哥脸色真的很差……”小蝶儿紧张地说,因为他们这一家人实在太吵了。
“唉……”黄仲深知他的家人们,如果不告知实情,休想打发他们走人。于是他轻叹道:“那姑娘名叫柳衣红,在成亲当天被项杀掳上黑灵山,我本想救她出来,可是自己武功不济,还连累了柳姑娘……唉……”他永远不会忘记柳衣红为救自己而投入项杀怀中的那一幕,他恨自己的无能!
小蝶儿劝慰黄仲道:“大哥,我们一起救回柳姑娘,好不好?”
“合我们之力,恐怕还胜不了项杀,他已经修练到‘天绝’第九重了。”
“‘天绝’第九重?!”老顽童脱口惊呼道。“只有百年前的‘逍遥郎’才修练成第九重神功,而且那是在他七十多岁时才神功大成的,我真不敢相信项杀现今才三十多岁,居然也能练成‘天绝’第九重?”
小蝶儿瞪眼道:“老爹你有没有搞错啊!魔头神功大成有什么好高兴的?他越厉害,我们就越难救柳姑娘。”
黄仲闻言道:“小蝶儿,项杀不是能惹的人物,救柳姑娘一事就到此为止,大家别再提了。”
小蝶儿笑嘻嘻地道:“可是我不相信大哥会就此罢手,大哥一定打算自己去送死,不希望扯入擎风山庄。”
小蝶儿此言一出,果然激起偷儿全家人的愤怒,老顽童第一个不满地道:“阿仲,你爹我虽是一把老骨头,可是打架的事我从没跑输人过,所以我拒绝被晾在一旁。”
于香云也说:“仲儿,娘是大夫,多少能帮上点什么忙。”
黄鸣戏谑笑道:“好心的娘,你还是没事的好,都还没出师就先找好大夫,岂不是触霉头?”
于香云轻笑道:“有备无患嘛。”
黄仲无奈地阻止他们。“对手是‘黑魔’项杀,人多未必是好事。”
小蝶儿排行最小,却是偷儿一家的智多星,她精明地笑道:“大哥,我们又不是要跟项杀开战,我们只要到黑灵山偷东西而已,既然是偷,当然要偷个神不知鬼不觉的,也就是说我们根本不用和项杀碰头。”
老顽童高兴地拍手笑道:“好呀!小蝶儿真聪明,把人从黑灵山偷下来,肯定是件轰动武林、惊动万教的壮举。”
黄仲仍阻止道:“爹,小蝶儿年纪小玩心重,您别随着她起哄了。”
于香云道:“小蝶儿一向诡计多端,不妨听她说完再做定夺。”
黄仲叹道:“以小蝶儿的口才哪有我们‘定夺’的空间,只要她开始说,就一定有办法说到我们每一个人都同意的。”
小蝶儿慧黠地笑道:“娘和大哥都高估我了,我哪有什么鬼点子呢,我只不过想到我们的本行就是‘偷’,其实偷奇世珍宝跟偷绝世美人是一样的道理,所以简单的事交给偷儿一家的第二代就可以了,也就是说由大哥、二哥,还有我负责去黑灵山偷——”
“等等!”老顽童急着打断女儿的话。“偷人的事我也要参加——”
小蝶儿噗哧一声笑道:“老爹,年纪一大把还偷人未免太那个点了吧!”
黄鸣也戏谑地道:“老爹,要偷人也不能这么光明正大,至少不能让娘知道吧!”
老顽童反驳道:“只有娘儿们会偷人,我们男人是偷腥。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阿仲的脸都快变成苦瓜了,你们还有心情寻我开心?”
黄鸣不干示弱地回嘴应道:“有人落井岂能不跟着下石?这是偷儿一家的家训。”
于香云不耐烦地打断道:“快点说说要怎么去救人。”
小蝶儿神秘地笑道:“还是娘聪明,只说救人不说偷人。其实到黑灵山救人只是这个计划的一小部分,更重要的是要如何让她成为我的大嫂,所以爹、娘你们的任务就是……”
偷儿一家全凑近听她的计谋,黄不谷夫妇和黄鸣听完了直点头,赞声不断。黄仲本人则是不断摇头,力持反对意见,然而偷儿一家一向是少数服从多数,他否绝的声音早被兴奋的众人给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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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轩后的荒地开始动工了,听说从江南请来很多师傅、工匠,幸好鬼使、神差命人用竹篱将工地和水月轩隔离,使她不至于受到干扰。
这天,柳衣红请人在镜湖旁搭起一座木床,并请丫头们帮她守着大门不准任何人进入,她自己则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躺在湖畔享受徐风的吹拂,有时则在湖水较浅的地方赤足戏水,让沁凉的湖水涤清她的灵魂。这些都是以前想做但不敢付诸行动的事,这一刻钟,她真的满足于大自然带给她的安抚,让她忘记对爹娘的思念、对黑王的愤怒、对礼教的不满、对命运的感叹。
丫环珠月忽然跑来喊道:“三姑娘!不好了。”
柳衣红知道除非要事,否则珠月不会来打扰,于是她问道:“什么事这么慌张?”
“是佳月!她才来黑灵山半年,不识得多少路,方才误闯二领主的书房,现在让人当成奸细在拷打问话,三姑娘您快去救她吧!”
柳衣红脑海映出佳月那张讨喜的脸庞,她焦急地道:“赶快带我去!”
主仆二人来到二领主的牢房,正好看见鞭子落在佳月的身上,柳衣红心急地跑过去欲抢下鞭子,左手却不小心被无情的鞭子抽了一下,血痕立现,她痛呼出声。
狱卒一见打到了三姑娘,吓得连忙把皮鞭丢掉,跪在地上求饶。
“没关系,小伤而已。”柳衣红安慰狱卒道,接着转向座前的执法者说道:“佳月是我的丫环,听说不小心误闯二领主的书房,她一定是走错路了,请您别和她计较,让我带她回去疗伤,好吗?”
执法的高正安见三姑娘亲临,自然是谦卑有礼,但听完她的要求,很为难地道:“没有二领主的命令,属下不敢将她交还三姑娘,尚请三姑娘见谅。”
柳衣红了解他的难处,柔声道:“我现在就去求二领主放了佳月,但请你这段时间不要再打她好吗?”
别说是柳衣红轻声细语地求他,就是她看他一眼都会让他脸红心跳许久。高正安傻呼呼地直点头,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珠月见多了这种表情,当下一脚将高正安踹醒,不客气地说:“知道的话还不快将佳月松绑,难不成还要我们三姑娘亲自动手不成?还有你给我听清楚,佳月可是我们水月轩的丫环,招子放亮点,该吃的、该用的仔细地办,否则我们三姑娘一状告到黑王面前,到时看谁能保你。”
“珠月!不得胡说。”
“是!三姑娘。”珠月虽然低头应道,可是那表情得意得很,自从主子得到黑王的专宠后,她们也跟着神气起来,水月轩的丫环到处炫耀黑王对主子的疼爱,活像是她们的光采一样。
柳衣红当然听说她的丫环趾高气昂的事,但以前就学不会怎么管理爹爹私塾的学生,现在更不懂得如何阻止丫环们,只能无奈地叹气。
虽然和黑王之间仍是清白的,但由他不断刺探的语气、进逼的态度看来,自己的清白可能维持不久。黑王不强迫她是因为怕她会再寻短。如果他知道自己不再那么排斥他的碰触的话,他还会给她应有的尊重吗?虽然他答应过不再勉强她,但这里是黑王的天下,他爱怎么做就怎么做,谁能要求他遵守那个小小的约定呢?
“唉……”不自觉地叹息出声,最近她越来越多愁善感了。
柳衣红在门外等了好久,终于被允许进入二领主的书房。进了书房仍不见二领主的身影,她只好坐在椅子上等他出现。
张书成让她在外枯等,主要是想挫挫她的锐气,以前大姑娘、二姑娘也是黑王的侍妾,但是这两个人在黑王心中不占任何地位,充其量只是泄欲的工具。但是这个貌美无比的女人不同,黑王显然一天比一天更沉迷于她的美色,现在甚至要为她盖一座“红楼”,难道她是上天派来亡黑灵山的妖姬吗?
他们这些部属在外头为黑灵山流血流汗打天下,所得的还不如这女子的一颦一笑,教他怎么能甘心?更可恶的是她还放纵下人到处耀武扬威,牢房那一幕才刚传到他耳里,她就马上找上门来,实在让人气愤。
柳衣红不安地等着,她来黑灵山这么久还没和二领主说过话,直觉上这个人比鬼使还要不苟言笑,待会儿不知道要如何向他求情才好……
终于张书成的身形出现在书房内,她连忙站起来紧张地说:“小女子柳衣红参见二领主。”
张书成狐疑地问道:“你见到黑王都没有行礼,为什么对我却如此恭敬?”
柳衣红脸一红。“因为我和黑王间一开始就有些误会,所以乱了上下的分寸,而二领主你一向都是很威严、高高在上的,所以我觉得要像旁人一样,对你行礼致意。”她的口才一向不好,希望别得罪他。
“你很紧张?”
“嗯。”柳衣红坦承不讳。
她的坦诚换来张书成一点点的好感。“请坐吧,三姑娘,你因丫环的事来找我吗?”
“你怎么知道呢?”
张书成当下不客气地说:“我不但知道你要来找我,我还知道刚才你和丫环已在我的牢房撒泼,是不是有这一回事?”
柳衣红连忙解释道:“二领主您误会了,我只是怕他们打伤了佳月才去看看的。”
张书成闻言有气地骂道:“丫环犯错本来就该处罚,为什么只有三姑娘的丫环打不得?你把她们宠上天了。”
“我知道佳月误闯您的地方,但是您已经教训了她,所以我才来向您求情,求您放了她。”
“哼!如果不是她有错在先,你会来向我求情吗?如果我不领情,你是不是打算一状告到黑王面前?”
他继续冷笑道:“可惜我不吃你这一套,你尽管去向黑王哭诉吧!告诉你,不只是原先那一个,连刚才在我牢房撒泼的那个丫头,我也一并捉起来了。”
“啊!”柳衣红吃惊地问道:“二领主打算怎么……罚她们?”她现在可不敢再说求情二字。
“以下犯上,罪该处死!”
“处死?!”她倒抽一口气,无法置信地说。“她们不懂事冒犯了您,顶多打几下就好,罪不致死啊……”
“打几下就好?你说得可天真。”他瞪着她,凶恶地说。“‘以下犯上罪该处死’,这一条罪是黑王订下的,我不过是依法行事而已,如果三姑娘觉得不合理,大可去质问黑王,反正现在整个黑灵山只有你敢去质问他,我们这些与他出生入死的伙伴都算不了什么,我们在外头流血流汗也比不上你在床上呻吟两声,我看你别来这里浪费时间了,我也是听命于黑王的,你去求他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