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站在一旁的简明美问道。
“小林那个糊涂蛋忘了带合约,要我送去。”她起身到小林的办公桌上去找这张重要的纸。
“天呀!他业务当假的喔!连这种事都能忘。杨杨,你真要给他送去?”
“不然咧?”她翻箱倒箧,好不容易在最下层的抽屉,发现这张压在一叠卷宗底下的合约。“噢!他放在这里如果会记得才厉害。”
“看公司有没有其他人有空给他送好了。”要不是今天下午会计事务所的人要来,简明美倒是愿意跑这一趟差。“最近是出大货的日子,其他人哪有空?再说我本来就是老板的秘书,理所当然要配合工作上所有的需要。”她一直都相当敬业。
“你脚可以吗?”
“这点小伤,死不了人的。”
这点小伤的确死不了人,今天虽然摔了车,不过算不上很严重,至少她没断腿或少条胳膊,真可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她不得不乐观的以为,自己其实也不是这么倒霉。
就在这种自我安慰的心情之下,杨祈男很快的到达客户在台北的办事处。小林不久即出现在会客室,他又愧又感激,然后在她的催促之下赶紧进去和客户商谈,而她则必须遵照大老板的口谕,乖乖待在这里等人。也好,借此补一下眠。
当小林带着热腾腾的便当进来的时候,杨祈男闻香而醒。
“小杨,你睡得很熟喔!”他将便当摆在她面前。
“你们谈完了喔?老板人咧?”
“客户下午三点的飞机,所以他们里面还在赶,老板叫我先出来给你买便当。”
“为什么?”她刚睡醒总是有些笨笨的。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老板要叫你先给我买便当?”
“老板说你胃不好,不能饿。喂!我也要进去了,你赶快吃。”
“啊?”她呆呆望着小林消失的方向。
没想到唐沂泱竟然记得她的胃病!杨祈男心里有惊讶有感动,就连她的家人都未曾注意的小事,他只不过在一个下雨的夜里顺路救了她,居然就此牢牢记住。他的细心,使便当变成山珍海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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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两点,会议终于结束,客户马上搭车前往桃园中正机场。
“一切还顺利吗?”杨祈男心情好转,语气也跟着温柔愉悦。
“当然,日本客户对老板是赞不绝口,有老板出马还有什么事不成?”小林对唐沂泱向来是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哇!小杨,你今天不一样喔!不会是因为要上来台北,还特地换衣服吧?”小林这才注意到杨祈男的不同。
“我有这么无聊吗?”这二愣子,总是能想到一些别人想不到的。
“啊!你的脚流血了?”小林大叫。
杨祈男跟着低下头,伤口果真又沁出血丝,大概是因为方才会周公会得太忘神,不小心碰触到伤口吧。
“只是擦伤而已,你别叫这么大声。”让这个大声公穷嚷嚷,没事也变成有事。
“你怎么弄成这样?”
“摔车。”
“早叫你换车了,不听吧!”
“不换也不行了,我的小绵羊嗝屁了。”一想到她的小绵羊竟然在此役阵亡,她的心就隐隐作痛。
“那么严重喔?”
“你害我受伤还得大老远给你送文件,所以你要负责接送我上下班,直到我买车为止。”她趁机寻求司机,强迫中奖。
“当然没问题。”迷糊在先的小林可是一句反话都不敢说。
他们在门口和前去开车的唐沂泱会合。小林赶紧为杨祈男开车门,嘴上还挂着要她小心之类的话语,呵护备至,活像小李子伺候慈禧太后,惹得她频频翻白眼,也引来唐沂泱的注意。
“你的脚怎么受伤了?”
她还没坐好,他的问题就扔了过来。
“老板,她‘犁田’。”刚坐进后座的小林抢答。
“我看看。”
“老板不用……”
她是阻止无用,抗议无效,唐沂泱毫不避嫌的横过大半个身子,仔细审视她的脚。
伤口已有一段时间,而伤者很显然的并不甚在意。
“什么时候的事?”他铁着一张脸问。
“早上。”她嗫嚅道。他铁青的脸色,教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想必她是自己胡乱擦药了事,随后又行侠仗义的为小林送文件。她真的是非常“坚强”。
“小林,你先坐飞机回公司,下午去港口check一下货是不是都齐了,如果凯信还是迟交,你就跟他们老板说下一次不用再送目录来了。”唐沂泱已经发动引擎,一边从后视镜向小林交代事情。“我先送我们非常不懂得照顾自己的杨小姐去医院,今天不进公司。”
“老板,我们先回台中,再去……”杨祈男觉得他小题大作,想拒绝他的提议,但是在他眼神的威胁下,竟然呐呐的说不下去。真孬!
“好,那我先回去了。”平日迟钝的小林也可以感觉到老板心情不佳,只是他不懂为何在成功签完合约之后,老板反而不太高兴。
小林走之后,唐沂泱随即送杨祈男到医院包扎。一路上杨祈男被他训得狗血淋头,她突然想到国中时的训导主任,不禁笑了出来,于是他得到一个结论:这女人根本就不受教。
回到台中之后,已过下班时间,还没下交流道之前,杨祈男早就陷入昏睡状态。
她睡得很熟,嘴边带着满足的微笑,像是一颗丰硕果实,鲜嫩欲滴,诱人摘下。将车停在一旁的唐沂泱怔怔看着她的睡颜,兴起一股想亲吻她的冲动,他缓缓将身子移过去,明知道这么做有失君子风范,不过无妨,他从未想当君子。
当杨祈男睁开眼睛的时候,所看到的就是一张放大的俊脸,她受到极为严重的惊吓,尖叫出声。
“你干嘛一副见到鬼的表情?”他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状,甚至没有移开身子,在两张脸相距不到一寸的距离之下,脸不红气不喘的先当起恶人,告起状来了。
“老板,讲话可不可以不要靠这么近!”她双手挡在身前,呈现防卫姿势。
“为什么?”他问得理所当然。
“因为这样我会有压迫感。”她听到自己如擂鼓的心跳。看!她有多害怕!
“噢,我只是想叫醒你,你家到了。”他兴起作弄她的念头。
“啊?”她往外望去,正是自家门前。是她自己龌龊了,将唐沂泱想成趁人之危的采花贼。她觉得很抱歉,赶紧跳下车,绕到他身旁的车窗边,向他道谢。
“过来一下。”他示意她再靠近一些。
她不疑有它,以为他有事要交代,却在她移近的刹那,他在她唇上留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明天我接你上班。”
扔下这句话之后他便开车离开,将被吃了豆腐还一脸痴呆样的杨祈男留在原地。
第六章
这,其实不算是真正的吻,而且也不是杨祈男的初吻,她不是初出社会的天真女孩,大可以不必斤斤计较。但是,一个男人吻她和一个上司吻她,这其间却有着极大的差别。她不想让人用有色眼光去看待她的工作,更不想让她的上司以为自己有几个铜板就可以为所欲为。
气了一整夜,她实在很想来个罢工以抗议唐沂泱的性骚扰,但是随意旷工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有违她做人的原则,更何况,她必须问清楚唐沂泱偷香的理由。
她早在心中排练过说词,为自己的义正严辞感到骄傲,甚至想象他羞愧得无地自容,以致于良心发现给她加薪。
当然,这一切都仅止于想象,她的勇气也只有在虚拟空间中才得以发挥得淋漓尽致,当时间指向九点三十分的时候,她开始坐立难安,眼神不时飘向门口,防止唐沂泱的突然出现。
九点四十分整,他踏进公司,一接收他出现的讯息,就像是反射动作,她佯装忙碌,一会儿打电话给客户,一会儿整理桌上的文件,一会儿又翻着抽屉找这找那的,以遮掩自己的紧张。天知道她在紧张个什么劲?做错事的人又不是她,可是,她实在还没有心理准备去面对伫立在一旁的唐沂泱。
他不过是想开口跟她道声早安而已。唐沂泱偏着头看她努力维持一些无意义的动作,觉得好气又好笑,片刻过后,他决定不要继续被漠视下去,同时也顺便提醒她别再作困兽之斗。
在走进办公室前他下达指令:“杨小姐,在你忙完之后,麻烦你泡杯茶给我。”
他的话犹如当头棒喝,让兀自作垂死挣扎的杨祈男领悟一个事实:她不过是在浪费时间,延缓判刑而已,早死晚死还不都一样。
待会儿走进办公室后,结果只有两个,一是她成功地获得一个道歉,另一个比较悲惨,毕竟她心高气傲的老板可能没有被员工指责性骚扰的风度。不过,捉过色狼的她没打算姑息养奸,即使对象是个人见人爱的大帅哥也一样。
杨祈男深吸一口气,捧着刚泡好的茶敲门、旋转门把、昂首阔步地走进他明亮的办公室。
他双手交叠放在桌上,一副打算和她长谈的姿态。
“你今天为什么没等我?”
她蹙眉。居然让他先夺走发言权,真是名副其实的恶人先告状!
“我昨天已经先请小林来载我,而且,最重要的是,等老板你来,我会迟到。”犹未开炮,她火气已经很大。赫然发现,其实自己真的满有胆子的嘛!
唐沂泱看她得意洋洋,勾起一个不以为然的微笑。
“原来是这样。明天我会准时到你家接你,你待会出去就可以跟小林说,还是,要我叫他进来?”
她瞪大眼,不可置信他怎么可以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老板,我不敢劳动你,所以也请你别忙了。”
“顺路而已,你不用客气。”他倒是说得大方。
“你要帮忙也得问我愿不愿意,我不想随时担心自己会被性骚扰。”她被气得口不择言,存心撕破脸。
“性骚扰?”她竟是这样看待他的吻,他从没想过会被别人当成一个登徒子。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量吓得瑟缩,仍然强迫自己抬头挺胸。
“老板,我一直很努力工作,也一直很守本分,我从没妄想过要玩什么麻雀变凤凰的把戏,如果说我有哪里让你误会,以为我是一个轻浮的女人,我向你道歉,因为我绝无此意。可是如果你是存心以为可以仗着操控我工作的生杀大权而对我性骚扰,以为仗着自己的外表,所有女人都应该等着你的青睐,以为送我回家,你就可以随便占便宜,那么,你欠我一个道歉,因为这一切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你只是老板,不是皇帝。”
她一口气说完长篇大论,很满意他的目瞪口呆,更为自己的表现喝采。
她在说些什么呀?他的一个吻居然能让她误读成性骚扰、花花公子,甚至是色狼一只!天可怜见,他可从没这么被贬低过。他是该生气,不过他却不,事实上,她的一席话让他自省,他的确是仗势着自己在情场的无往不利,以为所有女人都期待并且心悦臣服地拜倒在他的石榴裤下,然而这次他却料错了,杨祈男是他所遭遇的第一个例外。
“也许是我太小题大作,一个亲吻对老板你这个大情圣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可是抱歉得很,一个亲吻对我这种生性保守的人来说,是很值得小题大作的。所以请你高抬贵手,要玩游戏,麻烦你别招惹我这种纯情女子,外头多的是等着和你大玩一场的女人。我说这么多无非是希望老板你能了解我的立场,如果你觉得抱歉,我也可以大方的原谅你,如果你要加薪才能够消除你的良心不安,我也会乐意成全。不过,如果你仍然不觉得自己有错,或者觉得我太不识相的话,那么,你很快就会看到我的辞呈——我并不是以自己的工作来要胁你,我只是不想生活在性骚扰的阴影之下。”
“是你的口才好,还是你已经练习很久了?”消化完她的连珠炮,他才问道。
天呀!她是在对牛弹琴吗?
“你没弄清楚我的重点,我要说的是……”
“行了行了,我当然知道你的重点在哪里。”唐沂泱打断她的话,怕了她再接再厉对他进行道德再教育。“我想你必须知道,我也反对办公室性骚扰,但是,我并不反对办公室恋情。”
“啊?”她有说过办公室恋情吗?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笑容,她浑身寒毛直竖。
他慢慢踱步到她身旁,她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转身就想逃。
“你上哪儿去?”他抓住她的手,挑着眉毛说道:“刚才慷慨陈词的胆量上哪儿去了?”
“老板……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吧。”她暗示他应该放手,这道玻璃帷幕可挡不住外头那些好奇的眼光。
唐沂泱倒也不为难她,他双手抱胸靠坐在办公桌上,与她平视,灼灼目光令她心惊胆跳。
“一个上司吻他的下属,那真是该死至极。但是一个男人吻一个他想追求的女人,我不以为他应该受到这么严厉的责罚。”
随着罚字的落下,她嘴巴张得老大。
“有必要这么吃惊吗?”他取笑。
没有必要吗?她怀疑他是在报复她方才指责他的言词。
“你这是什么眼神?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没有。”她嘴硬。“我只是想确定老板你是不是神智不清?”
“想追求你是神智不清?你似乎太贬低自己。”他很好心的补充说明:“我想追你,不是想玩游戏,也不是神智不清,更不是性骚扰,一个男人想追求一个女人是很单纯、很自然的事。如果我的行为让你误会我是一个无聊男子,我向你道歉,不过如果你只是因为我是老板,就认定我是对你性骚扰;只是因为别的女人喜欢我,就认定我是花心大萝卜……”
“你不是吗?”
他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看到她发毛。
他缓缓说道:“看来,你必须向我道歉了。”
“我?为什么?”
“你因为心里的偏见而误解我的行为,使我遭受到歧视,你不该向我道歉吗?”他阻止她欲出口的话。“不过,我可以原谅你。”
“那我还得感谢你的宽宏大量喽!”她裂了一个虚情假意的笑容。
“所以你不觉得你也该宽宏大量些吗?”
她看着他眼里胜利的笑意,实在很想送他一个大大的“黑轮”。
“晚上吃个饭?”
“什么吃饭?”
“你不会以为我说要追求你,是闹着好玩的吧?”
他勾起一个微笑,浑身散发着诱惑的气息,令她呼吸困难。
“我可没说要答应你的追求。”她努力保持清醒,怕一大意就中了他的美男计。
“你是没说,因为现在说还太早。你应该先让我追求,然后再决定要不要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