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比我更清楚林永杰的为人,小茵嫁给他不会幸福的,而你同我一样不愿小茵受苦。」水天凡说完,转身走了。
客厅里独留雷因,瞠目结舌地望着他的背影发呆。
水天凡真是只老狐狸,居然把他给摸透了。
不过,他是怎么发现林永杰的真面目的?又是如何看出他对水芝茵的怜惜的?他明明掩饰得很好啊!
「可恶——」他懊恼地抓着一头乱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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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因觉得,利用水芝茵和林永杰间的嫌隙乘虚而入,是很卑鄙的行为。
他不想成为一个下流的第三者,更不愿顺了水天凡的意。
尽管他已知道水天凡不是那种为了公司不惜牺牲女儿终身幸福的人,但他还是觉得水天凡的行为称不上光明正大。
他如果真要水芝茵,他会以本身的能力去争取。
可是看着水芝茵为了林永杰,拚命复健、忍受万般辛苦,嫉妒依然化成了恶魔,紧揪住他的心。
「站住!」水芝茵才刚会站,就想去爬楼梯,雷因看得脸都黑了。
他一个箭步街过去,搂住她的腰。
「啊!」她吓一跳,差点拐翻倒。
他迅速将她带离楼梯旁。「你疯了!也不怕摔死。」
水芝茵挥手拨开湿黏的头发,一双晶亮大眼睨着他。「谁不怕死?但我总得试试自己复原到了什么程度。」
「那你不会去走步道?爬楼梯做什么?」他把她塞进轮椅里,怎样都不让她再站起来。
「天天走步道很闷的,你知不知道?」
「那让周姨陪你踩脚踏车啊!」
「我所谓的闷是指,我不想再待在屋里,做同样的复健动作,烦死了!我想尝试不同的东西。」她喘口气,想当初她可是学校内有名的短跑健将,曾几何时,她连走几步路都累得要命。
这场车祸不只重创了她的脚,连身体亦一并残害了。
她真怕就算治好了脚,虚弱的身子也无法复原,一辈子像只病鸡似地活着,那多痛苦?
她一定要好好锻链体力,务必至少恢复到之前的五成,她才有脸去见林永杰。
「那也不能爬楼梯啊!万一跌下来怎么办?」想到她可能再出意外,雷因毫不怀疑自己会当场昏倒。
水芝茵纤手抹去满头的汗,大眼定定锁住他。
「倘若我复原无望,我宁可死。」
雷因感觉跳动的心脏瞬间被她的话语炸碎。
「只是一点点的挫折你就想死,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拚命求生?你这样糟蹋生命,不觉得自己太不应该了?」
「每个人对于自己的人生都有他的目标,与其庸庸碌碌地活着,我宁愿活得灿烂,哪怕时间短暂如火树银花。」
「也许你说得有道理。但你有没有想过,人只要活着,总有希望,塞翁失焉,焉知非福?又何苦强求那霎时的美丽?」
「那是你对人生的看法,我却不同,早在十八岁的时候,我的人生已做好规划,我要在大学毕业的同时嫁给杰哥,一年后为他生下—个孩子,三年后再生一个,我们会组织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我和他都会尽力抽空陪在孩子们身边,绝不让他们感到丝毫的孤独。每天晚上,我们要一起吃饭、看电视、聊天。我们的家要时时充满人声笑语,不管是谁,一旦回到家中,绝对可以得到一句温柔的慰哄——你回来了,今天一天很辛苦……」她滔滔不绝地述说着,没有发觉,两行清泪正洗渍着通红的颊。
他听得出来,她说的不只是人生规划,那根本是她自幼至长的梦想。一个幸福美满的家,有水芝茵、有林永杰、还有两个孩子……却不会有雷因。
他的心蓦然抽痛。
「你真的以为只要你能复原嫁给林永杰,就会拥有幸福的未来?」
「谁会这么蠢,以为未来没有变故?但你不能否认,这是个机会。以杰哥温柔的个性,他一定会好好对待我的。」她对林永杰的善良深具信心。
「也许在顺境的时候,他是会好好照顾你。可你想过没有,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林永杰是个足以承担压力、解决困难,进而保护家人的人吗?」
闻言,水芝茵带泪的眸子雷光电闪。「你到底想说什么?」
雷因并不愿在林永杰背后说他坏话,那是无耻的人才会干的事。
但他更不想见水芝茵沉迷在梦境中,误了一生。
或许为水芝茵着想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他的出发点还是为着自己的。他希望她偶尔在想林永杰的时候,也能想想他……
该死!他根本就落入水天凡的陷阱了。
水天凡若没提要解除水芝茵和林永杰的婚约,转而撮合他和水芝茵,他对她永远只敢远远欣赏,绝不至于出现奢想。
但水天凡提了,无形中让他对她的独占欲越发强盛。
可恶,他受不了水芝茵继续作梦下去!尤其在他得知林永杰根本已经变心的时候。
「不管怎么说,你的计划终究是你自己的想法,你征询过林永杰的意见吗?也许他的未来并不想跟你走在一块儿。」
「我们已经订婚了,将来势必要结婚,成为一家人。」
「要成为一家人,前提得是你们结婚了。可你也别忘了,就算结婚,也有可能离婚,这世上没有谁与谁的人生是交织成一线的,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雷因——」她猛地站起来,一步跨过去,狠狠甩了他一个巴掌。「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但你绝对是个彻头彻尾的卑鄙小人。」
雷因从来不是个乖乖任人欺负的人,别人给他一拳,他保证回以十拳。
但这一刻,目睹水芝茵因愤怒而肾上腺素激增、不靠任何支撑地站起来,他彻底呆了。
无法抑制的狂喜自心底涌出,几乎从全身每一个毛细孔爆出来。
「你……」他看着她,好象她是天地间仅剩的唯一珍贵的宝物。
水芝茵的心脏控制下住地狂跳起来。
她从没被人如此热切地凝视过,这一刹那间,好象有两道火焰从他的眼底喷出,直射入她的灵魂,令她所有的理智和意识,完全随着他的情绪起舞。
「芝茵!」过多的兴奋让他开心地抱起她。「瞧瞧,你能走了,不靠任何支撑,你可以走路了。天哪,你能走了!」他哈哈大笑,不停抱着她转圈。
她只觉得他的话像是某种震撼人心的音符,一阵一阵地敲进她心里。
瞬间,她懵了。
「我的好宝贝,你真是进步神速,我敢保证要不了多久,你又可以在沙滩上漫步、在草地上奔跑了。」他太高兴了,比当年自己从人生的谷底爬起来更加开心。
终于,她体悟了他的话语、他的感受。
「我……好了?」她简直不敢相信,瘫坐轮椅近五个月,她总算又迈出人生的第一步了。
「快了,就快了,你一定会痊愈。」他喜不自胜地抱紧她,欢乐的唇印上她的额。
那一刻,她觉得有什么东西滴进她干涸已久的心灵,又有什么东西,在里头发芽成长了……
是什么呢?
她的心依然在狂跳。
「啊!」她大声欢呼。「我又可以走了。」她奸高兴,只是……为什么雷因看起来似乎比她更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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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水芝茵在周姨的服侍下洗浴完毕。
「小姐,今天要敷脸吗?」周姨问。
尽管行动不便,水芝茵却从没有荒废过保养的工作。
她笃信一句话,女人的青春是靠着勤劳和金钱打造出来的。
她从十二岁就慎选保养品,日日保养,这才养出一身仿佛可以掐出水来的白嫩肌肤,不必化妆也不怕人细看。
她对自己可以这么有恒心、有毅力而深感佩服。
常常,她会幻想着,未来夫婿在新婚之夜发现她是如此的完美无瑕,该会如何欢欣?
过去,那惊喜的脸庞总是林永杰。
可不知为何,今晚,林永杰的脸孔有些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雷因;那个满头白发的欧吉桑。
她忍下住皱了下眉。「周姨,如果……我是说如果……嗯,你突然希望某人将目光定在你身上,欣赏你、赞美你,这代表什么意思?」
周姨想了一下。「喜欢他吧!」
「可初认识的时候,你明明就很讨厌他啊!日后有可能变成喜欢吗?」
「爱极就容易生恨,同理,极恨也多是由至爱转变而成。不管怎么样,有感觉都比没感觉好。」
水芝茵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小姐,你要敷脸吗?」周姨掩嘴打了个呵欠。夜深了,赶快服侍完她,她想去睡觉了,若水芝茵一直拖延下去,她不知几时才有办法上床休息。
「等一下。」水芝茵摇摇头,半晌,像下了什么决心,对周姨说道:「周姨,麻烦你把电话拿来给我。」
「小姐要打电话给老爷啊?」八成是要告雷因的状,又有好戏看了。周姨好高兴,忙不迭取来无线话筒给水芝茵。「电话,小姐。」
但水芝茵拨的却不是水天凡的电话号码。
她打给了林永杰,
电话响了十几声,终于有人接起。「喂——」是个女人,沙哑爱娇的声音很容易就能猜出她才经过一场巫山云雨。
水芝茵的心狠狠一沉,却没有挂断电话,出生商人家庭,她从小听多也看多了男人以应酬为名、行出轨之实,那么容易就动摇,如何做水天凡的女儿?
「我是水芝茵,麻烦请林永杰听电话。」
电话那头的女人似乎吓了一大跳。
一阵慌乱的声音自电话那头传过来,水芝茵几乎可以预见林永杰的狼狈。
好半晌,林永杰终于接起电话。「喂,芝茵吗?我是杰哥,刚才几个同事在这里喝酒,没什么的,你千万别误会。」
水芝茵没有质问,林永杰已叽哩咕噜地解释一大串,明摆着此地无银三百两。
可奇怪的是,水芝茵只觉难受,却不怎么心痛。
之前她明明很重视他,甚至完全不愿他见到她一丝一毫的不好,她应该是很喜欢他、甚至爱死他才对,怎么发现他出轨了,她只有淡淡的悲伤?
「我一直是相信你的。」她的声音冷静外,尚带着一丝寒意。
「那就好。」林永杰松下一口气。「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瞬间,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形成。
「杰哥,爸爸说,希望我们提早结婚,看喜气能不能让我的病赶快好,你觉得怎么样?」
电话那头很明显地传来一记深重的吸气声。
「结婚?」林永杰叫得好象天在这一刻塌下来了。
「你不愿意?」
「我……」他是不愿意,但却说不出拒绝。
「我知道,我残废了,我配不上你,如果你真想取消婚约,我不会怪你的。」
「不,我岂是那种没良心的男人。」一时意气下,林永杰大喊。「无论如何,我会遵守约定和你结婚。」
和她结婚是为了守信吗?水芝茵的心麻麻的。
「那……改天再请你过来详谈结婚细节了,晚安。」
「晚安。」
水芝茵挂断电话,淡淡的苦笑漾上唇角。
雷因是个有话直说、敢做敢当的男人。他爱恨分明,重情重义。
林永杰则是个温和善良的男人,为了不伤害旁人,尽管心头百般不愿,还是会努力负起责任。
他们都不是坏人……也许这个世界上根本也没有所谓的坏人,不过为什么这一刻,她竟恼起了林永杰的「善良」?
第八章
林永杰不愧是个善良的好人,答应结婚后的三天,他就亲自上门来提亲了。
不过他最近日子过得似乎不太好,整个人消瘦很多,带着两个黑眼圈,脸上也有一堆青青紫紫的伤痕,像是……被狠狠揍过一顿。
他的到来不只让水芝茵吓一大跳,整个水家都骚动起来了。
这栋山中别墅从没这样热闹过。
水天凡接到通知赶回家时,衬衫的上下钮扣甚至还扣错了,这大概是他今生最大的一次失误。
雷因本来在上课,一听闻消息,连向教授告假都来不及就匆忙赶回,想来那一科他是当定了。
当所有人来到别墅,就见林永杰端着慷慨赴义的表情递上聘礼。
「水先生,我是来履行承诺的。」他连「婚约」二字都说不出口。
水天凡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毫无预警地仰头大笑。
「哈哈哈,也许我真是太小看你了。」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一头雾水,只有雷因明白,水天凡八成早就知道林永杰另结新欢,对他大失所望。但如今,他果敢负责的态度却让人对他改观。
不过雷因倒觉得林永杰根本是个白痴,不喜欢就直接说啊!做什么搞得好象要上刑场似地悲壮?
「你真的愿意娶我?」不可置信的声音发自水芝茵的檀口。她俏脸胀红,粉嫩的唇剧烈地抖着。
看得出来,她对于初恋情人的守信重义是很开心的。
雷因几乎想冲上前,扳过她的肩用力摇晃,告诉她不是发自真心,这样勉强结合的婚姻是不会有幸福的。
林永杰慨然一颔首。「男子汉大丈夫了言九鼎,既然当初我答应娶你,不管发生什么事、多少人阻止,我还是会娶你。」
好一番慷慨陈辞!雷因几乎想掉泪了,更别说其余当事者。
当事人水芝茵闻言,激动地泪悬双瞳。
她纤细的双手用力握紧轮椅把手,脑海中他之前的背叛已全数消失,只剩下此时此刻的重情重义。
仿佛有一股烧灼的力量从她头顶灌入,她无意识地站了起来,完全不靠任何人搀扶。
哇!雷因心一凛,知道这是肾上腺素作祟,她的情况虽已改善不少,但还没到可以行动自如的地步。
他不敢惊动她,担心她在受惊之下会跌倒。
像水芝茵这种下半身受过重创的病人,在复健过程中,是很忌讳摔跤的,一定要小心看护。
在雷因不着痕迹地走到水芝茵身边,正准备扶住她时,现场所有人均屏息以待。他们都被雷因严格训练过了,很清楚护理的基本常识。
但林永杰哪里懂得。
他一见水芝茵站起来,随即兴奋地冲到她身边,速度可比正蹑手蹑脚慢慢走的雷因快多了。
「你可以站了——」他大叫。
瞬间,神奇魔法消失,水芝茵慌乱地惊叫一声,两手虚空乱抓,急着想找东西扶。
林永杰霎时呆了,深深的失望充满他全身。
他忘了要去扶水芝茵。
其实这也是很正常的,多数人遇到重大打击的时候,都会惊慌失措,尤其,林永杰又从未接受过医护训练。
他光处理自身激动的情绪都没空了,又如何能冷静面对这乍起的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