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都说:幻灭,是成长的开始。
但对于他们温家人来说:人类因梦想才伟大。
自从二十几年前,温家男主人历经千辛万苦、打败无数的强劲情敌,再以私奔的方式娶到温家女主人之后,这句话更成了温家的家训。
当年,如果他没有过人的毅力和怀着无比美丽的梦想,怎么能坚持到最后娶到心爱的人,更进而幸福美满的生下了三个女儿!?
所以说:梦想,绝对是值得追寻的。
二十几年后,温家的三个女儿长大成人。对于在成长过程中,那对可以为了追求梦想、为了遍览世界美景,把三个女儿丢在家里自生自灭的父母,她们很早就开始学会“看破”。
至少,亲爱的爸妈还记得留给他们足够的生活费和学费,没让她们为了生活得小小年纪就去打零工,她们就该偷笑并且觉得无比知足。
温家人不愧是温家人,她们还是对世界抱持着绝对美妙的期待。
温家老大,温风华--某杂志社的采访摄影记者。
温家老二,温雨华--某大学法律系应届毕业生。
温家老么,温雷华--单纯的高中三年级女学生。
温家户长是自然学系的研究学者,对于天地之间大自然的种种现象怀有无比的敬畏与热忱,而老婆下嫁之后,也就夫唱妇随的跟着丈夫研究起来,所以三个女儿,就全部以自然现象取名字啦。
话说,在温家老么十七岁这年,温家夫妻又为了名为“多认识这个世界的变化”,实际上是溜到北欧去度他们那永无止尽的蜜月而离家时,温家三姊妹已经见怪不怪了。
原本,温家夫妻还以为这次出国会跟往常一样,在途中买了纪念品,就带回来安抚家里那三个常常被“放生”的女兑,谁知道才旅游到中途,就接到二女儿的通知,说小妹恋爱了!
没想到温家女儿们第一个冒出男朋友、未婚夫、老公人选的人,居然是最小的雷华,还真是大鼎抹滚,小鼎强强滚!
好吧,基本上,十七岁是小了点儿,但是温家父母想到恋爱的强度,哪里是年龄、距离……什么世俗的观感可以挡得住,所以他们也就接受了。
为人父母的他们是很想立刻飞回来替三女儿、王持婚事,不过二女儿说了一句“要结婚,尚早”。那么既然还没要结婚,他们也就没必要那么赶啰。
于是乎,温家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继续在国外度蜜月,顺便采购礼物给小女儿;而温家三个女儿依然守在台湾的家。
真是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有对不负责任、只知玩乐的爸妈咧;然而身为大女儿的她,其实比谁都了解爸妈那种“到时候再说”的温吞个性,没办法,谁叫他们姓“温”嘛,要不温吞也难!
其实,谈个恋爱、有个交往对象,真的不算什么大事,尤其当事人才十七岁,那个在商场出名的巨子绝不会干犯“诱拐未成年少女”罪名的危险,提前在小妹未成年之前就把小妹给拐走。
身为号称处事冷静谨慎的温家老二,她是真的这么想。
于是乎,真的没什么好担心的。
呃,话实在不能说的太满,毕竟,小妹未成年不值得担心,可是谁来担保她和大姊这两个已成年的女人不会被临时拐跑?
身为温家人,她真的、真的认定,她不会这么快就爱上一个男人。
身为温家人,她真的、真的不以为,她会这么快就认定了他。
身为温家人,做事实在不应该莽撞,因为他们温家人绝对是以“温吞”为生活宗旨……
可是,世事岂会尽如人意?尤其是充满吊诡的男女情爱。
如果每件事都能如她的愿,那世间也就没什么事好伤心的了--在她二十一岁之前的确是这样;但事实证明,“爱情”绝对是上天赐给人类最荒谬的惩罚。
只是,她不明白,她没做过什么坏事呀,心地也不坏、嘴巴也不坏,为什么上天偏偏要和她过不去?
第一章
松山机场一隅,一名高大的男子端坐在机场偏厅的客椅上,一副黑色墨镜遮去了他一半的脸庞,但另一半露出来的脸,部明显的透出苍白。
在他身旁放着一只轻便的行李,而替他去柜台划位的男人在确定班机后,立刻转回至他身边。
“堂主,飞机一点半起飞,两点就可以到达了。”男人低声道。
“嗯。”他点点头,收下机票与证件。“你回去吧。”
“这……”男人犹豫了一下。“堂主,你身体不舒服,让我跟你一起去吧;如果有什么状况,也好有照应。”
“不必。”
“堂主……”
“回去。”
他冰冷又坚硬的语调,让男人只好听话的离开。
高大男人的表情未变,藏在墨镜后的双眼仰望着班次显示板。
好快,一年又过去了,不知道那里……会不会有改变?
他冥想着去年见到的种种,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神志渐渐拉回,旋即就听见机场广播登机的声音。
他的神情再度回复漠然,缓缓站起身,提起行李往登机门走去。
* * * * *
又是半年一次的班上团体旅游。
从大一开始,班上爱玩的同学就建议,每涸学期末规画出一个旅行区域;到大四毕业的时候,一定要把台湾全岛给走透透,这样才不枉费自己生在台湾、长在台湾、是土生土长的台湾人。
身为班上的一分子,就算她不太喜欢和团体一同活勤,但是三年多下来,她总算有尽本分,在大四的最后一年寒假,她在活动组长的游说之下,答应了这次的东部之旅。
为了不让大家一开始就接受火车的颠簸之苦,所以在不超过预算的情况下,活动组决定让大家先来个空中之旅;于是乎,请众家同学,在今天的中午十二点,准时在松山机场大厅集合。
她准时到了,不过,班上同学似乎还不见人影;是她记错地方了吗?
距离登机时间还早,她也不急着找到同学,反而在机场里走走晃晃。鲜少搭国内班机的她,对松山机场的了解还真的不多。
她背着自己的行李,朝着机场的大厅开始走动,意外的,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视线定焦在那个男人身上。
他……很不对劲。
虽然他坐着,上身却很挺拔、脚也长,他一定很高,宽阔的肩没给人壮硕的感觉,只觉得坚实稳固,脸上挂着一副墨镜;整体上来说,他是个很酷--也很耐人寻味的男人。
可是,他的脸色,似乎苍白了些。
他木然的抬着头,明显的盯着前方的显示板。
机场大厅里明明站了满满的人,但是唯独他的四周,明明有着空位,却没有人过去坐,宁愿闪到一旁站着,没形象的靠着柱子,也不坐那些空位。
奇怪了,难道他脸上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吗?不然为什么其它人都站在一定的距离之外?
她站在他坐的位置的左后方,略带好奇的打量着他。
他一动也不动,直到该登机的广播敲起,他彷佛乍然回神,而她也被寻来的活勤组长给找到。
“温雨华,妳干嘛躲在这里?集合的地点在正门口耶,不是侧门。”活动组长喘着气,因为找她累的半死。
他因为广播声的结束而站了起来,往登机门的方向走去;他真的很高,身形修长挺拔,他应该是健康爽朗的,却不知道为什么,走路的姿势却显得有些慢、有些不稳……
“温雨华?”
“噢。”她转回眼。“是你。”
“对啊,不然妳以为是谁?”他总算喘完气。“快跟我走吧,就差妳一个,登机时间快到了。”不由分说,他拉着她就往集合地走。
温雨华悄悄挣开他的手,然后快步跟上他的速度,和自己的同学会合。
突然想到刚刚那个男人,似乎和自己搭同一时间的班次,会不会也和自己搭同一架飞机呢?
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会对一个陌生男人起了莫名的好奇。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 * * * *
一上飞机,四十个同学们几乎占据了整架飞机,幸好国内线的班机一架不只有四十个座位,否则他们简直可以算是包机了。
不过,一架飞机有四十个人算他们的,不用说,机上的声音也全是这群叽叽喳喳的准大学毕业生;但碍于他们实在“声势浩大”,连空中小姐也只好微笑、友善的请他们稍微降低音量,不敢惹恼他们,否则万一在空中发生什么惨绝人寰的阿里不达事件,机上的航空人员才哭诉无门哩!
寒假的旅游旺季,加上中国人最大节日即将到来,再加上不久后要爆发的选战热潮,因此不论是国内还是国外航线,几乎班班客满,坐无虚席;而他们能在这种时候还以团体价硬拗到航空公司四十个机位,也真是不容易了。能当活动组组长的人,果然神通广大。
不过,虽然他们四十个人能同时上飞机,可不代表他们四十个人的位置能划在飞机的同一边、同一区。
基本上,他们全班一同登机没错,不过一上飞机,就各自找各自的位置去了。
温雨华拿着机票,寻找9A的位置。嗯,不错,第九排,不算太后面。
她很快走到自己的位置,却意外的发现她身旁的位置已经有人坐了。
是他?!温雨华讶异了下。
他的长腿盘踞了进去靠窗座位的通道,而他又正在闭目养神,温雨华突然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该请他让一点空间。
后面排队的人不断往前,她只好尽量往他的方向靠,还得努力的维持不要碰到他,呼!好辛苦。
在注意距离时,她也低头看着他。他的脸好苍白。
“怎么了?”看她一直没坐下来,活动组长再度跑过来问。
“没什么。”她略微移开,不想跟同学靠太近。
“还没找到妳的位置吗?”他瞄了下她手上的机票。“9A,不就在这里吗?喂,让开一下好吗……”
温雨华及时将“热心”的活动组长兼同学开明,没让他的手碰到正在闭目养神的男人。
但是来不及了,男人皱着眉张开眼。
“喂,你挡到路了。”见男人醒了,男同学再度喊道。
男人懒懒的抬望了她一眼,然后将比脚缩回了点儿。
“好了,妳可以进去坐了。”同学很高兴地道,一脸邀功。
“谢谢。”温雨华微愠的蹙起眉,白了多事的同学一眼,然后坐进自己的位置。
男人再度闭上眼,舒放双腿。
等人坐定,机上广播立刻传来即将起飞的讯息,请乘客系好安全带,飞机开始缓缓移动。
温雨华望了眼窗外,系好自己的安全带后,又看向身旁的男人;他没有动、也没有系安全带。
她迟疑了下,在空姐正走来、还来不及吵醒他之前,她伸出手,帮他把安全带系上。
他蓦然睁开眼。
“要起飞了。”她眼神有些惊怯,但口吻很平静,在系好安全带后,她就收回了手。
“谢谢。”他的声音有着不寻常的低哑,令温雨华原本准备当陌生人的决定再度粉碎。
“你……你生病了吗?”她轻轻地问。
近几年来,台湾的冬天日夜温差愈来愈大,不冷,可是日与夜交替之间,一不小心就会染上难治的流行性感冒,他……该不会也是吧?
“没事。”他回答的很硬,继续将眼闭上。
他真的有点冷漠,可是生病时还拒绝别人的帮忙,就有点逞强了。
飞机定位在起飞点上,引擎声突地轰然响起,整架飞机立刻向前直冲,机上的人都感受到那股冲飞的离心力。
一分钟后,飞机冲向空中,突升的气流令全机的人都觉得有点窒息感,温雨华一直注意着身旁的男人。
呕吐袋……温雨华才瞄准面前的物品置放位置,她身旁男人放在扶手上的双手突然紧握成拳,原本冷淡、没有表情的脸,变成强忍的扭曲。
温雨华拉开呕吐袋,一手拿着,一手扶着他的肩,将他的脸往前压,让他的嘴对准呕吐袋。
“吐出来,你会舒服一点。”
他强忍住。
她的手碰着他颈部裸露的肌肤,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他的体温--好烫!
温雨华咬着下唇,看着他跟自己挣扎,这男人,就连病着的时候,也要这么逞强吗?
飞机平稳的升空,他没有吐出来,在飞行平稳之后,他的表情也渐渐舒缓,没了刚才的痛苦。
呕吐袋没用上,他的头靠回椅背上,温雨华顺势放开了自己的手,也将呕吐袋先放一边--希望待会儿飞机下降的时候不会用上。
空中小姐送来点心,他的眼睛连张也不张,她只好开口替他点了不会甜的饮料--咖啡,难喝总比催吐好。
“你有带药在身上吗?”温雨华问。
他没有理她。
见他不回答,她翻着随身的包包,拿出一颗退烧药。
“你发烧了,吃一颗退烧药。”她将开水及药都拿到他面前。
别问她为什么身上会带这种药,谁都知道出门在外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她的随身急救包只不过比别人齐全了点而已。
“妳!”他为她一再的吵他而怒张开眼。
“吃下它,你会好过一点。”她神情坚定。
“不必。”他再度闭上眼。
她建忙开口:“你明明发烧了,难道要这样一直烧下去吗?这是退烧药,至少可以让你的体温缓和一点、身体好过一点,你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好吗?”
他闭眼不理。
温雨华不管,直接将药塞进他的唇缝里。
“妳!”他再度怒眉而视,她却趁机将药推进他嘴里。
“喝水吞下去。”她将水凑近他唇边。
他不甘不愿的喝了下去,将嘴里的药给吞了进去。
温雨华柔柔的笑开。
“这样就好了呀,吃药不是什么很难的事嘛,有病就要吃药,你不必那么坚持的。”
“别再理我。”他低低的语气不必威胁,也能让人感觉出其中的命令之意。
“悉听君意。”他吃下药了,她也乐的轻松,回头吃她的点心。
他继续闭眼休息,没理会那介多管闲事的女人。
喂他吃了退烧药、没让他在飞机上没形象的吐了满地,就他和她还是陌生人的身分而言,她已经太仁至义尽了,应该不必再管他了吧。
但,偏偏她一边嚼着点心,还是一边注意他。
他拿下墨镜了,但整个人没变得可亲,反而更冷漠。
有人天生就冷漠、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吗?
奇怪,她的个性一向被评为冷静、理智,做事绝对有分寸、不惹麻烦,怎么现在她会对一个陌生男人起这么大的好奇心?
或者,该说是“关注”。她一向不多事的……
平稳的飞机突然剧烈摇晃,飞机上所有的人全吓了一跳,喝了一半的饮料差点吐出来、刚咬进嘴的点心差点梗住喉咙--
“各位旅客请不要慌张,我们现在正经过一涸个乱流,请各位旅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扣好安全带,我们很快就会飞行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