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消息的那一刻,她兴奋的大叫。这个案子让她第一次体会到工作的成就感,得到自我的肯定。
她想要跟什么人分享她的喜悦,第一个闪过脑海的人……竟然是言曜宇。
她只是想要挫挫他的锐气,向他炫耀。她试着说服自己,可是心底又隐隐觉得不只是这样……
她想听他说「妳做得很好」。她还记得,她曾经因为这样的一句话,而热泪劢i眶……
太蠢了。她干嘛非要那个男人的认同不可?
「还是先通知爹地吧!他一定会很高兴。」思佳喃喃自语。
好,决定了!亲自去跟爹地报告这个好消息。思佳收拾桌上的东西,拿起包包,对秘书交代了一下,就往医院去。
这些天以来,她能来陪爹地的时间很少,她自己都觉得有些愧疚。幸好今天带来的好消息,应该可以稍微让爹地开心一些。
思佳步人病房,却被突如其来的景象吓了一跳。
许多医护人员围着父亲的病床,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思佳皱起眉心,爹地的病应该已经获得控制,渐渐康复了,她不懂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医生在这里。
「请问……」
等到思佳出声了,才有人注意到她的到来。
「这是病患唯一的亲人,他的女儿。」担任盛百成主治医生的心脏科主任对一位医生介绍她,「盛小姐,这是本院的外科主任。」
外科主任?跟她父亲有何关系?
思佳礼貌性的点点头,望向病床上的父亲。盛百成僵着脸,像是刚遭到某种打击似的。思佳渐渐有种不安的预感。
「这是怎么回事?」
「盛小姐,妳来得正好,我们正向妳的父亲解释他的病情。我们很遗憾的必须要通知你们,虽然盛先生的心脏病已经获得控制,可是我们在做例行血液检查的时候,却发现有问题。
经过确认,盛先生得了肝癌,而且已经是末期了。」
有好久一段时间,思佳脑袋停止运作,无法理解医师说了什么。
她茫然的立着,然后她看见爹地面色惨白。
「怎么……怎么会这样?!」
没有人可以给她答案。
那名外科医师清了清喉咙,说:「我们会尝试几种疗法,看看病人的接受程度如何。请不要太过悲观,还是有治愈的机会的。」
医生们在解释了接下来会有的疗程之后,就一个一个的走出病房。
思佳看着盛百成一直不讲话,心里感到很害怕,觉得他好象丧失了求生意志。
她对他说:「爹地,医生也说还是有治愈机会的。」
盛百成只是摇摇头,没有回答。
曾经在思佳心目中是强者的父亲,这回似乎已经彻底被击垮了。
「对了,爹地,我来是要告诉你,我取得那个标案了!」她试着用轻快的声调,期望把父亲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
然而盛百成也只是说了:「那很好。」,就没有再说话了。
过了长长的、窒人的沉默之后,盛百成心情复杂的开口:
「我打拚了一辈子,为的就是妳。」
那听起来像是要交代什么的语气令思佳心寒。「爹地!」她打断他。
「不!妳仔细听我说,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很重要。爹地不是个完美的人,我曾经为了自己的利益把别人踩在脚下。我不认为那是不对的事情,这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尤其是在商场上,不心狠一点是成不了大事的。
不是爹地泼妳冷水,就心狠这一点来说,妳是永远做不到的;相反的,言曜宇却是个可怕的对手。
爹地很后悔当初太轻敌,不曾对他多加防备。那是因为我不知道像他父母那样老实愚蠢的家伙,竟然会生出这么个精明的儿子。
唉……说这些都太晚了,但至少爹地还有一点判断是对的--他唯一的罩门就是妳。
我不想把妳交给这种人,我怕他万一发现了他父母的死是……咳,这就别说了。」说到这里,盛百成有点不自在的转移视线。
「总之,我对一件事情还是有把握的,那就是他能够保护妳、给妳好的生活,所以当初我才要妳嫁给他。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妳一回来,一跟他求情,他就回来百成了。」
才不是这样!思佳讥诮的想,但她有苦难言。她不能对父亲说她跟言曜宇所达成的「协议」。
「爹地,别说了好吗?我不想讨论那个人。」
「不!妳只要记住爹地的一句话:再有野心、再狠心的男人,都有个一定要得到的女人。这是事实!爹地最重要的女人就是妳母亲。
妳要擅用自己的武器,那武器就是妳的魅力。紧紧抓牢那个男人,他就会一辈子维护妳、照顾妳。」
思佳并不相信父亲讲的话,她不认为对言曜宇而言,自己有那么重要。
他只不过想要侵犯、污辱身为盛家小姐的她。从他对她冷冰冰的态度,气死人的傲慢,她实在看不出来他会有多在乎她。
真正的爱应该是更甜美、更温柔、更……让人感动的,而不是一想起那个人就只有愤怒、烦躁,和无法发泄的郁闷,真正的爱应该像爹地对妈咪一样,永远的忠贞跟怀念……
而她怀疑自己会有得到的一天……
第九章
思佳在医院陪了父亲好长一段时间,父亲的新病情,不只令她震惊、害怕,还让她有种茫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感觉。
她的心情就像今晚的天气一样,滂沱大雨直下。
她走进家门,坐在客厅沙发上那个等着她的人让她惊讶。
「妳去哪里了?」他露出很不高兴的表情。
「医院。」思佳恍惚的回答道。
言曜宇缓下不悦的心情,「恭喜妳。」
「恭喜?」
「妳赢得那个标案了。」
「喔。」她都快把这件事情忘记了,脑子被父亲的事情占满了。
言曜宇微蹙起眉。「妳怎么了?」
他能够很准确的看出她的情绪。她很不对劲,因为她茫然的眼神,以及乖顺的态度。
「发生了什么事?」
思佳抱着自己的上臂,眼睛里不自觉流露出脆弱。她忘记了言曜宇是她应该讨厌、应该痛恨的人,此刻她有想跟他分享心情的冲动。
「爹地他……医生说检查出肝癌,而且是末期。」
言曜宇对这个消息的反应是,那人终于得到报应,但是他没有把这点表现出来。
他在乎的是眼前的这个女人。
他站起来,走向她。
他宽厚结实的胸膛就在她面前。他没有说话,却好象也是一种表达。忍了一个晚上,不敢在父亲面前掉下的眼泪,很轻易的就滑出眼眶。她靠倒在他的怀里,嘤嘤哭泣得像个小孩。
思佳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他胸前的衬衫好象都被她的泪水沾湿了,她怔怔的看着那摊水痕,缓缓回过神,她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在他面前毫不保留情绪。
但她就是有一种冲动,想要找个人倾诉、想要找个人依靠、想要找一个人,好好倒在他怀里哭,而那个人居然是他……
被自己心里的念头吓了一大跳,思佳慌乱的抹去脸上的泪痕,退开了一步。
「我……我上楼去了。」
言曜宇没有阻挡她。怀中失去她的体温让他有种空虚的感觉,望着她慌乱的步伐,知道她又再度躲开了。
他神色复杂,脸上浮现一抹苦涩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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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长再大,对每个人来说,都有某些事情是无法克服的。
夜里,那雨下得更急了,甚至还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思佳一直怕打雷,这个毛病从小没有好过。雷声让她想起可怕、痛苦的回忆,失去亲人的痛,今晚的雷雨更是让她不寒而栗。
将自己的身体紧缩在被单里,思佳微微发着抖。
她的门被打开了。思佳听到那个声响,掀开被子看向声音的来源。
言曜宇向她走来。
「今晚不要。」她铁青着脸。
他没说话,直接上床,抱住她。
思佳僵硬着身体,但是经过好一会儿,言曜宇都没有其它的动作,思佳领悟到这个拥抱是没有任何性暗示的,她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的距离如此之近,她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香,干净的气味令人很舒服。他的胸膛暖暖的,臂膀厚实,令她感觉到……安全?
两个人都没有睡,也都没有交谈,但却清楚的意识到彼此的存在。
思佳回想起小时候,她喜欢缠着曜宇哥哥,要曜宇哥哥讲故事、陪她玩,她曾经那样喜欢着他,一心一意的相信他也是一样……
他们已经回不去过去的时光了,可是她还是很感激他现在陪在她身边。
「你怎么知道?」思佳幽幽的说。
言曜宇沉默了好久,终于开口:
「妳小时候就很怕打雷,那次妳还跑到我房间。」
「那是我第一次在打雷的夜还能睡得安稳。」
「我可惨了,那之后,妳爸把我痛打了一顿。」
「真的?我都不知道。」思佳很惊讶。
「……很痛吗?」
「早就不痛了。」
又是长长的沉默。
「可是当时一定很痛吧?」她伸出手,触摸他的身体,彷佛要去抚摸安慰那些已经消失了的伤口。
「……」
他们对望着,在彼此的眼中看见相同的回忆、情感、挣扎,还有那些被压抑的许许多多东西……
这时天际又传来巨大的雷声,他收紧手臂,而她害怕的又往他的怀里靠近一些。
雷声过去,她好象也不再颤抖了。
在他熟悉的气味里,睡意渐渐降临,思佳睡着了……
他的头靠在她头的上方,两人的身体之间几乎没有空隙。
这样的拥抱反而比热烈的做爱还要来得令他满足,言曜宇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怀疑她会知道这一点。
他在睡熟了的女人脸颊上印下一个亲吻。她闭着眼睛恍惚的扬起嘴角,然后蹭着蹭着往他怀里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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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起来,阳光洒进室内,睁眼看着室内,是她熟悉的环境,但思佳就觉得有点奇怪……
目光扫了一下,最后思佳茫然的注视眼前放大的男性脸庞。
她为什么会跟他抱着睡?
想了片刻,终于想起昨晚的一切,但她又有问题了--她为什么会觉得在他怀里睡觉很自然?她为什么会很感激他昨天晚上出现在她房里?她又为什么会对他倾诉爹地的病情,并想从他身上得到安慰?
什么时候,她竟然开始对他产生依赖的感觉?思佳不禁想起昨天爹地的话。
他对她其实一直都很好。但为什么她会这么讨厌他、恨他呢?为什么只要一牵涉到他,她就忍不住烦躁、发脾气?为什么一年前她会这么抗拒跟他结婚?
会对他产生反感,是从她发现他对她好,只是因为她是爸爸的女儿。她生气、失望,觉得被背叛了,然后她就一直很讨厌他、气他、恨他。
那是恨吗?思佳问自己。现在的她已经有足够的成熟度去重新思考这个问题了。
没有爱,是不会有恨的。
讨厌他,因为太喜欢他。
希望他注意她、看着她、看着纯粹的她,而不是因为她是谁的女儿……
但他却否定了她。
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思佳突然了解了一直以来自己微妙的心事。
她看着男人沉睡的脸,很想揍他一拳。不!就算十拳也不足以发泄她的怒气,谁叫他让她一直这么痛苦,痛苦了好多好多年……
她已经捏紧拳头了,可是毕竟打不下去。
她承认自己没那个胆。怕他,是因为她无法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她很清楚,他已经不是当年宠她的曜宇哥哥,也不是后来那个表面谦卑、内心深沉的特助。
逃婚事件过后,回来面对的他,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男人,他可以无情的令她不寒而栗,可是……偶尔不经意释放出来的温柔,又让她心情大乱……
他在标案的事情上不着痕迹的帮助她,昨夜他又陪伴着她,无关情欲,她感受到的是他对她的关心。
她可以抱着一丝的希望吗?她可以期待……其实他对她也有一点点的感情或是喜爱吗?他们之间除了利害关系、最原始的性欲需求,还可不可能有别的东西?
他的心就宛如一个紧闭的铁盒子,没有任何人打得开、看得清。
思佳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去跟这个男人相处……
「唉……」她叹口气,移开他缠住她的手跟脚,从床上起来。
没时间想这些了,她还得去医院看爹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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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佳梳洗完毕下楼,看见李嫂正在餐厅里忙着。
「李嫂早!」
「小姐,妳昨天晚上很晚回来喔!」
「嗯,我去医院。」思佳垂下头。「爹地的病情有变化……」
她告诉李嫂医生昨天说的,李嫂听了大为震惊。
「怎么会这样呢?」李嫂叹息。「难道今年老爷的运这么不好……话说回来,人就是这么说不定的。老天爷爱捉弄人啊……」
思佳轻锁愁眉。
「别想太多,该怎么样天都注定好的。为人子女的只要尽心,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思佳苦涩的勾起嘴角。「我等会去医院,李嫂可不可以帮我准备点东西带去?」
「没问题,我每天都帮老爷熬汤呢!我准备一下。对了,小姐,妳快吃点东西吧!照顾病人需要体力的。」
「好。」
坐下来才吃了两口,思佳像想到什么,问:
「对了,李嫂,麻烦妳等会跟言曜宇说,我今天不进办公室了。」
「咦?他不在啊!」
「什么?」
「我刚去打扫楼上,他的房间门没关,人也不在里面。」
思佳的脸红了。
「他……ㄜ……在我房间。」
李嫂神秘的勾唇笑了。
思佳看见,又急又气的连忙澄清:「不是妳想的那样。」
「小姐,我是老了,可不聋也不傻。这屋子里发生的事情,妳当我李嫂看不到吗?也好,你们吵吵闹闹这么多年,总算有个好结局,老爷应该也很放心。」
「不是这样!我跟他……我们……那是因为要保住公司,我才同意跟他……」
猛然发觉自己泄露太多,思佳闭上嘴。
为什么会冲动讲这么多?大概是她无法忍受李嫂过于浪漫、一厢情愿的乐观,那对照起事实来,更加令人难堪。
李嫂愣了一下。
「怎么会这样……阿宇到底在想什么啊……唉,难道说……他还记恨着老爷做的事情?可是那都已经过去了……他算已经报仇了吧!公司都已经变成他的了。」
李嫂的话里有什么让思佳觉得不大对劲。
「李嫂,妳说爹地做了什么?什么让他记恨的事情?」
「没……没啦,妳不知道的话就算了。」
「李嫂,告诉我!」
李嫂面有难色,可是思佳拚命的跟她磨着,她终于不敌她的恳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