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她伤着,又怎会让他为所欲为?她讨厌死他了!如果早些时候的那个吻不算的话。
“别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我要走,随时都走得了……”语音终止在塞进她怀里的一大束鲜花,有鲜黄的、粉红的还有天空蓝的,相互穿插着,都是秋后特有的花卉。
“送给你。”颊边的酒窝深陷,南昊十分着迷眼前如梦似幻的她,他的宁儿比她怀中的花朵还娇、还美,就像她昏迷时喊着不离开他时,一样令他迷醉。
她一惊,想起了今早地说要追求她的话,脸颊晕红了一层。
不害臊,还真是即说即做,又吻她、又送她花。
“我不要。”冷冷将那把花束甩落在地,她一点也不领他的情。
“没关系,以后还会有另一束、另另一束,每天每天,都会让你看见我对你的认真。”深远的眸子镶缀着不轻易动摇的坚定,款款情意排山倒海的向她卷去。
她敢肯定,今早他一定吞下一大桶蜜糖,说的每一句话都能让她在心底发甜,但这可不会影响她嘴巴的锋利度。
“鬼域是不是不需要你这个三护法了?才让你有家也不想回!我知道哪里有济善堂,你要是没地方去,可以到那边问问他们愿不愿意收留你。”
“你在说气话。”他仍开心的凝视着她,起码她会跟他使性子了。
“我只说实话。”瞥了他一眼,见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她就——唉……气不起来。
“我问你一件事。”
“只要是宁儿想知道的事,我都愿意说,你问吧。”一屁股坐到她旁边,一条手臂勾在她肩上。
“答就答,别动手动脚的。”快、狠、准的拍开他的狼爪,她往旁边挪了挪。
“那红玉髓是做什么用的?”一想起那夜,她的脸又红了。
“给我未来的妻子用的,我未来的妻子不就你罗,宁儿。”他飞快在她脸上偷得一吻。
“谁要你的红玉髓了?你快把它拿回去。”肉麻当有趣,她才不想欠他任何东西。
俊脸堆了个满满的笑给她,因为她半喧半怨的软音像极了在对他撒娇。
“这可不成,红玉髓就是我给你的印记,就算它以后断了、旧了,宁儿依然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芙蓉花儿。”说得肯定,粗糙的手指轻触着垂挂在她脚上的红玉髓,他对王母这个小小的任性决定,恪遵到底。
“一厢情愿的傻子。”把脚缩进裙摆里,阻止他不规矩的手,她撇过脸,小声的说,放在裙上的十指打结得好厉害。
单膝及地,南昊小心执起她的手,心有所感的说:“若是不傻,怎么会在第一眼就被你吸引?若是不傻,又怎么会看见你善良可人的另一面?在宁儿面前,我愿意当一辈子的傻子。”
低低柔柔的喉音旋绕不止,谱成一首迎合她耳膜的诗篇,让她不自觉又绯红了脸,忘了恶脸相向,只能任由他揉捏着柔荑,还私心希望他就这么傻下去。
“都已经秋后了。”牵着她的手,南昊遥望鬼域的方向,“秋天,鬼域的后山很美,希望在枫红还没尽凋前,能看一眼今年最后的秋天。”
看来,他是想家了。言宁发觉自己好喜欢看他专注的模样,不论是专注的想家也好,专注的瞧她也好,她都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上了。
“怎么都秋后了,天气还是这么热?”话一转,南昊抱怨起天气,才从河边冲凉回来,他又一身汗了;倒是他的坐骑可没像他一样虚火上升,还很悠闲的在旁边吃草甩尾巴。“不介意让我躺一会儿吧,天气好热……”问是这么问,也没等她同意,就直接横躺在她白色的衫裙上,一只膝盖向上弯曲着。
“你——”瞧他一脸汗水的模样,她知道他怕热,也就由着地枕在她腿上午憩,没一脚踹开。
南昊闭眼遥想着……怀念呵,大地的气息和她身上的药草香融成一气,恬恬淡淡的,抒解他满腔的郁热。
俊朗昏睡的脸上,豆大的汗珠正没命的冒出,言宁忍不住掏出怀中的帕子,轻轻为他拭汗,她的皮肤一年四季沁凉如水,不懂怕热的人到底有多怕热,可光是看他汗如雨下,着实也替他热了起来,心里想着,往北一点的地方,应该就不会这么热了吧?
以为他睡得沉,她报复心一起,调皮的往地烧红的脸皮子一捏,缓缓柔柔的说:“鬼域的秋天……”两颊忽然觉得热得很。“我也好想看。”
皓腕当场被一只巨掌攫住,行凶的人被正主儿逮个正着,吓得她的魂差点飞掉大半。
“你装睡!”
“我听见了。”慵懒的琥珀眼直盯着她,“宁儿说,要与我一块儿回鬼域。”唇上的弧形加深扩大着。
“谁说要跟你一起了?我、我只是想去看一看而已……”这个理由本来就很正当,那她的心跳还加什么速?都是他可恶的迷人笑容,让她的脑袋和嘴巴都变钝了。
一手勾住她颈子缓缓按下,他噙着笑,对她说:“宁儿撒谎的样子好可爱,害我又想吻你了。”
“你胡说什么?嘴巴不干不净的!”拒绝他的提议,脑袋尽可能往后躲,眼看他迷人的唇就要凑上来——
一颗黑亮亮的马头竟硬生生的从两人的夹缝中挤了进来,害南昊的嘴巴来不及转弯,直接就亲了上去,结果,它才是被吃到豆腐的受害者。
“哇!臭死了!我说你多久没管管自己的嘴巴了?”惊诧莫名的南昊连忙抹嘴,呸了好几声。
“还是你好。”言宁开心的环住奔雷,将面颊贴着马脸,感激它的英雄救美,看得南昊妒火中烧。“你这个捣蛋鬼!看来不把你捉到河边洗一洗嘴巴是不行的,喂!别跑啊!”
跳起来去追马儿的人一脸气急败坏,而依然坐在树下的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看着在草地上追逐的一人一马,现在的她不只羡慕而已,还想……加入呢。
第九章
停在马腹上的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刷着,不专心的程度,让原本就不喜爱洗澡的黑驹,安心的嚼起堆在茅屋旁的秣草。
“你看她,真是与众不同。”遥看着不远处、站在大树下的白色俪影,南昊笑得傻气。
“美丽、聪明又善解人意,最重要的一点是只对我好。”口气相当的满足。
见她以叶当笛凑在唇边吹,在半空飞旋的白鸽,立即飞停到她适时举起的手背上。
“你说,等我带她回到鬼域,王母见了她,一定会喜欢的是吧?不对,是绝对会喜欢的。”像吃了颗定心丸的点了点头,虽然是一个人在自说自话,南昊还是说得起劲,而吃得正高兴的马儿也不扫他兴,塞得满满的嘴巴,总适时发出一些声音来回应。
怎么他的马……声音怪怪的?眉头微微皱着,南昊终于拨冗关心已被自己遗忘很久的爱驹,回头一看,瞠眼瞪着还在吃的奔雷,他简直深受打击,像是很久没正视过它一样,因为他发现——
“我的天啊!咱们才分开多久而已,你怎么变成嗜吃鬼了?”有看过战马肥得像牛的吗?他的眼前就有一只,而且不理会他的震惊,还在继续吃。
“不准再吃了!你看你,不一会儿工夫就把这堆草吃得快要见底,就算短时间内不用上战场,也用不着忙着把自己肥死啊。”挡在奔雷的马头前,他教训起这个不知节制的小子,见他低下头颇有忏悔之意,才满意的点点头。
“很好,还懂得认错。”南昊弯下身,想抱走剩下不多的秣草,岂料身后衣服被两排牙给死咬住,让他怎么也弯不下去。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抗议无效,你得节食一天才行。”他转过身,不带同情的说。
谁知他的马一点也不知检讨,反而与他玩了起来,马头开心的蹭起他的脸,外加舔得不亦乐乎。
“你这小子越来越皮了,呵……好痒、好痒……”南昊整个人笑倒在秣草堆上。“好了、好了,我投降!哇,好痛——”高呼一声,背部不晓得撞上了什么,他爬了起来。
“什么东西啊?”好奇的将秣草往两边拨开,南昊在最底处发现了一个长形的木盒,还有两个鼓鼓的小布包。
“这是什么?怎么藏到这里来了?”在打开木盒前,他犹豫了一下,万一是宁儿的东西,这样擅自打开,她可是会不高兴。
那万一不是呢?
终于,他还是打开了木盒,但瞧见里头的东西,表情已微微有了变化。
这安躺在木盒里的擎弓,他当然知道是何人所有——为何王父随身不离的擎弓,会藏在此处?除非是遇难……
不会的!王父武艺高强,又有鬼叔在身边,就算遇难,也不可能像他一样轻易落入敌手。
他动手打开一个小布包,里面全是黄澄澄、如假包换的金子,想必另外一个也是,这么多的金子……
言宁缓缓踱回茅屋,屋外,只有奔雷静静站着,没瞧见将她当成犯人一样守得牢牢的傻子。
他说要带她回鬼域,她没反对,甚至还有点欢喜,因这次的买卖弄得金人要杀她,宋军也要捉她,躲进鬼域暂时避避风头,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坐在床边想事情的南昊,一见言宁进屋,昂藏的身躯掩不住内心的不安,心口微微颤抖着,张口欲问她擎弓的事,却又怕听到王父不幸的消息。
言宁察觉到他的异状,也同样看着他,两人的目光不离彼此。
“有件事想问你……我王父的随身武器为何会在这里?”南昊有些困难的出声,面对她不解的眼神,微微松了口气,心想王父应该只是不小心将擎弓给弄丢了,刚好被言宁捡到而已。又问:“我的意思是,擎弓是你捡到的吗?”
言宁将视线越过他,落在他身后的木盒子上,明白是该坦白的时候了,她臆测着,等他知道她真是为了金子才救他的之后,他会怎么看她?还会为她当个傻子吗?还是瞧不起她?
“不是。擎弓和那两袋金子,是我救你的酬劳。”
“什么意思?”南昊不解。
言宁定定的望着地,只要一句假话,她知道他会相信,会依然将自己捧在手心上,当她是采珍贵的花儿,可是她却真的不想再欺瞒他任何事。
“赏金杀手是拿钱就办事,不管给钱的金主是善人还是恶人,鬼王歌寒给了我两袋金子,要我救你出来。这样你明白了吧。”嘴巴在动,她却听不清楚自己的声音,他受伤的表情已经掩盖过一切,其实她,比他还要矛盾。
“你先前不顾性命的救我,只是为了这两袋金子?”南昊不相信耳朵听到的。
“是。”不回避,她选择面对他受伤的眼睛,怕的是,再也无法治愈他的伤口了。
“没为别的?”他急迫的想证实。“那在救出我之后呢?你昏迷的时候说不想离开我,那句话是真的对吧?”他不信她眼里偶尔流露出对他的关心是假的,宁儿对他是有情的,否则何必为了区区两袋金子,冒着生命危险救他出来?
沉默着,言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不像他,能把缠绵的情意毫不掩饰的说出口,就算她喜欢他、为他心动,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让他知道。指甲陷进手心里,无助的人变成是她。
南昊发觉等待的时间,竟是如此漫长。
回想起先前的一切一切,那确实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而他的宁儿不过是台下看戏的观众,曲终人散尽,那么她的意思是不是交易结束,他和她也该划下句点?
原来不管他如何努力,她也不曾为他心动,她的沉默已经代表了一切。
“为何不说话?”一股冷自心底泛起,他明白她不说话的原因,因为她对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感觉。“你可不可以说一些谎来哄我开心?”握紧的双拳打在床板上,她的无言以对换来他的怒吼,被伤害的心彻底崩溃,大半的发随着垂下的脸散落,遮去他失意的脸庞。
“爱上我,很难吗?”藏在发后的他,悲怜似的问。
“不是这样的……”看着他的愤怒、他的落寞,言宁口拙的想解释,却又无从解释起,她以为他能明白她对他的感觉,那不仅仅是金钱可以买去的感觉。
“宁儿,你好残忍,情愿看我伤心,也不肯施舍一点爱给我……”他苦笑着,努力打直双腿,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她,直到与她并肩。
“你说得对,我是个傻子,今生今世,这个傻子不会再与你纠缠,不会再惹你讨厌,不会再增加你的困扰了!”眼抬也没抬,他带着艰涩的笑意,与她擦身而过;现在,他与她错过,从此以后,就只能是错过。
熟悉的身影从她身边消失,言宁一双盯着破旧墙面的瞳仁,像是没有灵魂的布娃娃,平静异常。
马蹄扬长而去的声音,划破屋里的安静,跟着震碎了她的心。
水气蒙上双眼,盘踞眼底的光影好强得不肯落下,在委屈的声音逸出唇畔时,贝齿狠狠咬住凑上来的手背,言宁把所有的酸楚委屈,尽付滴落的两颗珠泪里,再来便是止不住、断不了的千行泪水。
为何不给她一点时间?给她时间来证明她对他的在乎啊。
爱一个人,就一定要说出口吗?
那她来不及说出口的爱,到底又该怎么办?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走来走去、走来又走去,有个人正对自己方才莽撞的行为懊悔不已。
“你说我现在回去跟她道歉,她会不会理我?”南昊怪自己一时太过冲动,干嘛那么有骨气,什么今生今世不再与她纠缠,把话说得那么绝,这下后悔了,却找不到理由回头去找她。
他哀叹的摇着头,“依她的个性……我看……很难。”思量了会儿,“不管了!”难堪归难堪,他还是决定要回茅屋去找她说清楚,就算待会儿被骂厚脸皮也好、不要脸也罢,他都不想再轻易放弃她。
扫却一脸的阴霾,翻身上马,南昊精神奕奕的拍了拍奔雷,“我知道你也舍不得她,走,一起回去找她。”
拉起缰绳,奔雷的蹄子往前迈不到几步,隐密的林子即传出诡异的声响,南昊警戒心陡起,敏锐察觉到不对劲。
他不动声色的观察四周,趴下身子。先离开这片林子,引诱敌人到空旷的地方才是最有利的。没有迟疑,两腿用力一夹,奔雷立即没命地往前狂奔。
此刻,五匹灰马分别冲出隐密处,马背上的五名死士接获的命令,即是“赶尽杀绝”,紧追不舍的追着前方的黑驹;六匹追逐的马匆匆越过陡坡,劲捷地穿过杂木丛生的林子。
树影重重,张狂的枝栩一枝又一枝掠过南昊飞纵奔驰的身体,密林两旁,千鸟扶摇惊飞,身后有树枝遭利刀削断的声音,眼看前方有条宽约数尺的溪涧,他手臂一扬拍在马屁上,奔雷前蹄一蹬,人与马齐飞一跃,阳光洒亮,直接映照在人、马贲张健美的雄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