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一片黑暗,但他仍然可以感觉到她锐利的眼眸中透出清冷的光芒,正紧紧的盯着他的任何一个举动。
他在恍然大悟后打消开灯的念头,淡然而肯定地回答:“你是贼。”
她发出了笑声,冷漠却很悦耳。
“那么你是谁?我在这间书房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一个人进来这里。”
“我叫路尹,这里是我的书房,当然只有我会进来。”她可真会挑!光是在书房里等,却不去找找这个奥家大宅中有何珍奇宝物可供“拿取”?
路尹·奥若有所思的掩上门,直觉她此行的目的绝非想偷偷东西这么简单。
虽然猜测不出她的真正意图,可是她浑身冷傲的气质非常惊人,也使他好奇。
窃贼给人的印象多半是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稍有风吹草动就消失无踪,他们希望和被害者成为二条平行线,永远不会有交集的一天。
可是她,却在“等”他?
“路尹?莫卡·奥的第三个孙子。”她有对奥家下了一番功夫,其实这也不难,因为报章杂志上都写得很清楚。“现在HW欧美市场的总裁。”
总裁,一个多么风光的头衔啊!可是,路尹却深深地为此事而烦恼。
HW钻饰品牌是莫卡所创立的,一向独占鳌头,是钻饰中的名牌,在全球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
莫卡在退休后将事业转交给独子席丹,可是席丹生性不爱拘束,他在将事业扩展至巅峰之际,转交给两个儿子分摊家业。
长子洛辛负责亚洲动脉,路尹则顺理成章的接手原本属于父亲管辖的欧美市场。
路尹了解父亲爱好自由的心态,繁琐的公事对父亲而言绑手绑脚,因此他便乖乖地接受父亲的决定。
接掌家业对路尹而言并非难事,披星戴月的日子他已习以为常。
“所以,我才会在这个时间回来。”他指着时钟,在黑暗中露出俊美的笑容。
“我来还你们一样东西。”
语毕,她甩出了一样东西丢在桌上。
路尹凝神望着那颗凭藉着月光展露光芒的蓝钻,原本舒展的眉头又是一紧。
“星蓝海?”可能吗?他屏息猜测。
虽然他们猜测它可能会归回,但却没料到就在展出日、月蓝海之后,它就回来了?
她叹了口气,“这是你们家的东西,你应该很清楚。”
“你说‘还’?难道你是当年偷去钻石的那个人?”路尹趋步向前。
此时此刻,她完完全全挑起了他的好奇心,他亟欲知道她的身分。
她冷声警告:“你若继续前进,只会提早结束我们的对话。”
静默了半晌,路尹坐回椅上,“好吧!言下之意,你还有话要说。”
从目前奥宅平静的状况看来,她进出奥宅丝毫不费力,由此可见她的身手了得,极有可能是窃走钻石的元凶,或者是传人!他相信后者,毕竟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而且从她的声音判断,她并不老迈。
“窃走蓝海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所以我必须为这件事向你们致歉。”语毕,她跳下窗台,朝着他深深的一鞠躬。
他感受到她诚挚的歉意,不解地摇头。
偷儿主动向主人家道歉?真是千古奇闻!
“我不明白,你等了那么久,就为了……”
“没错!”她坐回了窗台,基本上,她始终未离开窗户半公尺之外,任何一个小动作她都是谨慎小心的。
“我要知道原因。”路尹要求。
她倒很干脆的回答他,似乎早有准备。
“原本我是打算找回月蓝海,才一起归还它们,那是遗愿,而我背负着这个责任,打从我出生到现在,一直都是如此。”
“一直?”他仍然不明就里,“遗愿?谁的遗愿?”
她冷冽的眸光投来,仔细的审视他。
此刻,空气彷佛凝结,良久,在她呼出一口气后化解了片刻的僵持。
“你很敏感。”
“我没有叫警卫来,已经对你表示友好,我只是单纯地想了解细节,这并不为过吧?”
“就算你叫来警卫,对我而言也不构成威胁。”她并不想夸耀能力,不过她从监视器前跳过,轻巧的飞跃在每一根树枝上头,那群魁梧的警卫却依然毫无察觉。
“我知道你很厉害。”
“就这么说吧!”她正视他,“偷钻石的人是无心的,可是那总是个错,那人只是想要做些弥补,而且她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
“你属于某个组织吗?”路尹不禁想到二哥亚德查到的资料,“在台湾,有个帮派叫‘梅花’,专门以出神入化的偷窃手法盗取古物等难以脱手的东西,目前只知道她们是一个以女性为主的团体,没有人被警方捉到过,是所有有钱人的公敌。”
女子屈起了膝盖,因为蒙着脸,所以遥望夜空的侧面,只露出一双不可忽视的眸子。
“然后呢?”
“可是在她们成军之前,在日本有一个类似的团体存在,名叫夜姬;在夜姬莫名其妙的消失后,梅花的出现总让人将她们联想在一起,你是两者之中的哪一个?”
“你没有必要知道。”她冷冷地说:“过了今晚后,我们不会再有交集,我已完成遗愿,况且我的道歉极具诚意,另外,我得先声明两件事。”
“什么事?”
“第一,没必要让其他人知道我来过这里,还了钻石并不代表你我照过面,我不打算惹是非。第二,道歉的事你接受就好,这是我们的秘密,你没必要和人解释,懂吗?”
她的声音平平稳稳,没有抑扬顿挫,更没有感情,可是却简单的表达出了她不容抗辩的警告意味。
第1章(2)
路尹是奥家唯一拥有悲天悯人性格的人,他优雅得如英国绅士,虽担任欧美市场的总裁,他仍不善板起脸孔建立威信,但他依然得到了“玉面阎罗”的称号。
自古男人多是沙文主义的奉行者,他也是;只不过他不想将它发挥在人际关系上,虽然对象是一名女贼。
而且,警告?似乎不适合由她来说吧?
“我不接受这个警告,也不预备接受你莫名其妙的道歉。”他甚至感到荒谬,“钻石一回来,我的家人肯定会发问,我没必要为了你而想出一个谎言,不是吗?”
“我不想惹事!有些传说不适合再被掀起,那只会引起更多的风波,这绝对是事实!”
“那么你告诉我,你是谁?”
“我不能说!”
“那你属于哪一个组织?”他转而旁敲侧击,不想给她太大的压力,“你想隐藏身分,那是必然,但我要求你坦承所属的组织,并不为过。”
“你想捉我归案?”她的语气听起来充满讽刺。
“不是。”他摇头,在他为她找好说谎的藉口之前,他要得到一些好处。“别忘了,我是当事人,我有权利知道一些事情。”
“你保证不说?”
“我保证!”
他映着月光的脸,显得格外地俊逸迷人,那抹不变的柔和微笑,为他的话增添了许多可信度。
蒙面女子的双脚不知在何时已落在地面,路尹看不清她的表情,更无法猜测她接下来的举动,当她的身子往窗外倾去时,他吓了一跳。
他本能的追了上去,窗外同时响起了她的回答。
“梅花。”
她走了,往最靠近窗户的枝干上一跃,她身轻如燕的踏着树枝,消失在黑暗之中。
他咀嚼着这两个字,他只能“感受”她的模样,她相当冷淡,不是一个女人该有的感觉,还有那双锐不可当的眼眸,着实令人不寒而栗。
可是,他却被她勾起了前所未有的好奇心。
早晨八点,乐音准时响起,在教师的带领下,学子们张口唱着国歌,所有的学生只有在此时才会完全集中在这里。
有的学生精神奕奕,有的仍是昏昏沉沉,“日樱国中”是日本“北樱高校”在台湾设立的国中部分校,因此,包括学生的制服、教育方式普遍趋向日本化。一般而言,在校长冗长的晨训中,学生们没有一个是挂着笑脸的,可是,在这所国中,学生们每天早晨在浑浑噩噩地唱完国歌后,最期待的一件事,就是校长开口说话。
由学生们痴迷的目光看来,校长站立的时间愈久,肯定愈会引发学生忘情的尖叫。
炼彦人,日籍人士,是日樱国中的校长,也是北樱高校的董事。
他有着斯文好看的俊颜与颀长健美的体格,没有读书人文弱的模样,轩昂的气势浑然天成。
三十岁仍未婚的他,无疑在宣告他黄金单身汉的价值,可惜的是,他习惯简洁扼要的交代完事情,晨训的时间永远不出十分钟。
没有人会在这个时间去注意校门口的动态,一抹身影总是在这个时间踩着不疾不徐的步伐前往教职员办公室。
她向来我行我素,不与校内任何人深入交谈,孤僻傲然;她有一张清丽脱俗的美貌,不过因为始终面无表情,反而形成一种足以窒人的冷艳。
“成老师。”刚结束晨训的炼彦人不知在何时已等候在教职员办公室的门口。他嘴边挂着粲然的笑意,但目光如电。“我有件事想征求你的同意。”
“请说。”成雅晏淡淡地说。
她的眼眸盯着他笔挺的西装和不曾打上领带的领口,象征男性的喉结清晰可见。
“学生们建议以参观各大企业的工作情形做为教学观摩的内容,你有没有什么提议?”
成雅晏睇着这位人高马大的校长,为他脸上的贼笑感到不解。
她的处事风格一向淡漠和低调,校内的师生都十分清楚,除了上课、下课,她对其他的活动都不关心,他难道不清楚?
“你应该去问教务主任,不该来问我。”她充其量只是个小小的日文老师而已。
他提醒她:“昨天的会议,你没到。”
“谢谢你的提醒!”她故作诚心的感谢他,“基本上,我的意见等于没有意见,大家决定去哪家公司,由谁负责,我都没意见,我向来是少数服从多数。”
他的笑意更浓了,“是吗?你说的?”
她直觉事有蹊跷,倏地变了脸色。
“你们决定了什么?”
“你不笨,应该猜得出什么事才对!”他摊了摊手,脸上的笑容有股邪恶的意味。“你来到这里的时间和我差不多,起初我以为你是不适应这里的环境,总是以冷漠对待周遭的人事物。”
“然后呢?”她无奈地叹口气。
天知道有多少人在猜测她!在履历表的资料上,她的背景简单到不行,而因为她的独来独往为她增添了神秘感。
“学生为你取了不少绰号,也杜撰了不少传闻。”
学生喜欢接触他,他自然可以从学生口中得知许多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他可是倒背如流。
“冷若冰霜、冰山美人已不足以形容你了,为人师表不能总是独来独往,为人师者,应该对教育事业充满热忱。”
“应该怎么做是我的事。”
“可是我们不这么认为,所以我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
“很抱歉,我不想参与。”
他挑起了眉头,摇了摇手。
“你忘啦?你刚刚自己已经答应了,想反悔啊?”
她眯起眼,双眸中彷佛快迸出怒火,他根本就是早有预谋!她和他井水不犯河水,他干什么找上她?
“你安排的?”
“学生们想找你当那天的负责老师,而其他老师也认为你的严肃很适合监督学生在校外的言行。”炼彦人笑了笑。
她压根儿不相信他的理论,她的冷漠到底得罪了谁?她究竟有何种理由必须去接受这苦差事,他却还解释得冠冕堂皇?
炼彦人靠在门边,歛起了笑容,表情骤然一变,如鹰般的眼眸足以洞悉人心。
“你是一个很特别的人,而我是个等候命令去行事的人,到目前为止,不能说我对你不好奇,所以我抽空对你做了一番调查。”
“调查?”她冷哼,“你没有权利调查我的隐私。”
“严格说来,我是没有这个权利,只不过,你的确令人感到很好奇!”他的直觉敏锐,就他另一个身分所拥有的特长而论,他相信她绝对不是一名教师如此简单而已!
成雅晏刻意忽略了他那莫名其妙的论调,她不改淡漠的走入办公室,却仍然可以感觉到他紧迫盯人的目光。
如果说她是特别的,那么她这位迷人的校长也应该不平凡,看来她必须对他改观了,因为他也绝非是一名单纯的“校长”。
第2章(1)
“路尹,你的意思是,星蓝海平白无故突然出现在你的书桌上?”亚德·奥的神情说有多诡异就有多诡异,他的好奇心超越家中任何一份子,“打破砂锅问到底”是他的特色。
奥宅上下正为这颗钻石而十分疑惑。
路尹·奥负责管理欧美市场,此次回台的原因,着重在参加展览,而展览会是结束了,突发的事件却使他无法如期回到美国。
奥家的大家长莫卡·奥已于展览会后立即回美,席丹则是拉着他的夫人前往台湾的东岸旅游。
路尹的大哥洛辛,静静坐在沙发的一角,他冷峻的个性已因为女儿的诞生而有些改变,俨然成为不折不扣的奶爸,完全削去了他主宰亚洲市场的威严。
路尹的二哥亚德则是潇洒的斜倚在沙发上,犹如一尊完美的雕像,令人舍不得移开视线;他也是唯一不愿接掌家业,独立创业的孩子。
现在,亚德正以一双彷佛能够透视人心的眼眸,打量着很少语出惊人的弟弟。
路尹的温文儒雅是与生俱来的,他拥有的美名何其多,循规蹈矩、温文有礼……都是在描述他是个十足的谦谦君子,从未见他卤莽行事,更别说恶意欺骗。
“你不适合说谎,路尹。”亚德毫不客气的拆穿他的谎言。
“是啊!”洛辛的妻子康小筱泡好牛奶,将奶瓶塞至女儿手中,之后的工作立刻由洛辛这位奶爸接手。“以前要你帮我把自己藏起来,你紧张到连家也不敢回,真的不是个会搞怪的人耶!”
洛辛瞥了妻子一眼,因为康小筱之前那些古灵精怪的举动,将他害得惨兮兮。
“那件事就别提了!”洛辛没好气地说。
路尹叹了口气,他实在无法瞒过二位兄长锐利的眼眸。
“我知道,只不过我和她之间有所协议,我不能背信忘义。”路尹说出自己的苦处。
“和一个小偷讲道义?”亚德大叫:“你有没有搞错?”
洛辛望着怀中的女儿,眼中满是怜爱,小婴儿在奋力吸完牛奶之后,她的双眼已呈现半眯状态,她的容貌较像母亲,可是那双褐瞳很明显是像她的父亲。
洛辛的心思全在女儿身上,并不急着发表意见。
路尹不为亚德的指责生气,反而说道:“虽然我无法看到她的长相,但她绝非只是一般窃贼。”
“说来听听!”洛辛擦拭女儿的下巴,头也不抬的说:“我不会说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