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路旁,眼前的灰蒙一片究竟是什么?她突然迷惘起来,耳边响起的嘶吼,是驴、是马?她分辨不出来,直到一名吉普赛人穿着打扮的女郎从车内走出.立在她眼前,朝她的额前轻轻一触,温暖的感觉透过掌心传来,将梅禾嫱的神智拉回现实中。
“怎么啦?”头巾底下那双美丽的眼睛水灵灵的望着她,带着磁性的乾净嗓音由掩面的丝巾后传出。
梅禾嫱在她触碰的刹那间,莫名的亲切感油然而生,吉普赛女郎软软的手帕抚过她的脸颊,梅禾嫱才知道,脸上的泪珠沾了风沙,成了淡黄的两行泪痕。
“谢谢。”梅禾嫱接过她手中的丝巾,忙着擦拭。
女郎的一双眼彷佛有洞悉人心的魔力,眼角微微弯起,她笑了笑,领着梅禾嫱走人车内。
“我们有缘,一起走吧!”
“你……上哪儿去?”梅禾嫱讶异的问。
“到你该去的地方。”她神秘的说完,又笑了出来。
梅禾嫱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将伤感暂且抛在脑后,好奇的问道:
“我见过你吗?”
“没见过,你觉得我很面熟吗?”女郎反问,朝着前方一吼,那匹驴好似听懂人话,嘶叫回应之后,徐徐前行。
“不是面熟,而是……”说不上来,梅禾嫱找寻着形容词:“我不知道,只觉得你很切。”
女郎的眉毛弯如月,她开心的笑道:“是吗?这是你的感觉罢了!”
“那么,你是……”只见到她的一双眼睛,梅禾嫱心有不甘。
女郎指着自己的装束,“我是谁不重要,有缘的话,你自然会知道我是谁。”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哪里?”梅禾嫱又问。
女郎自车箱角落拿出一只黑盒子,只见她将它打开后,伸手向内一抓,呈现在梅禾嫱眼前的,是一把沙。
“这……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只不过是普通的沙子而已嘛!
“这是来自喜马拉雅山的雪里沙,可以预测未来的沙子。”
“雪里沙子!”梅禾嫱左看右瞧,就是打量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亏你还曾是个活女神,连这个也不懂?”女郎失望的说。
“你……你怎么知道我曾是活女神?”梅禾嫱吓了一跳。
“那当然!”女郎自信的张开手,“我刚才摸过你嘛……”
“哇!”梅禾嫱反弹的叫了一声,离她一个手臂的距离。“你到底是谁?”
“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女郎爽朗的笑着解释:“雪里沙告诉我,今天的旅程上,会遇上一个与我相当有缘的女人,这一路上,就只有你一个女人站在路边神情恍惚的样子,至于摸你额头嘛——只是我一兴起!不小心知道你曾是个活女神而已。”
“你……你会吗?”
“你终于会意过来了?”女郎收起了笑容,双眸透露出奇异的光芒。“我是个占星师。”
“可是……”梅禾嫱小小声的说:“又不大像。”反而有点像巫师!不过,梅禾嫱没胆说。
女郎似乎可以看透她的心思,眼珠子一转。
“既然你跟我有缘,这样吧!那坛骨灰交给我,我帮你撒人恒河,其他的,就得靠你自己才能解决。”
梅禾嫱的眼睛瞪得不能再大了,她手中的坛子被白布层层包住,她连里面是什么也知道?
“怎么了?”不是解释过她的职业了吗?还这么大惊小怪!
“没……”梅禾嫱拒绝说:“我想……我还是自己来吧!”
“喂!”女郎睨了她一眼,“我不希望我的好心没好报!雪里沙说我跟你有缘,我就必须为你做一些事情,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梅禾嫱老实的说。的确,她何必知道。
女郎又瞪了她一眼,此时,从黑暗中窜出一抹飞快的影子,吓得梅禾嫱花容失色,手中的坛子慌忙的往空中一抛,她的身子跟着往后倒。
等到梅禾嫱回过神,便见到一只黑猫相安无事的坐在女郎身旁打呵欠,而坛子则稳稳的落在女郎手中。
“你……”梅禾嫱本想说—一你是故意的!
女郎抢白说:“咦?是你自己丢给我的,可别说我多管闲事啦!”
“要不是你的猫……”梅禾嫱的话老是被截断,以往是人,这次是动物,她的眼一瞥,正要扫向黑猫,只见它双眼向她投射森寒的绿光,瞪得她头皮发麻。
“尼泊尔怎么了?”女郎抚着黑猫的毛道:“它很乖的。”
尼泊尔?“该不会它也是你占卜的工具吧?”
“你这么说,它可是会生气的。’女郎煞有其事的说完,黑猫亦配合的张嘴吐了一口邪气。
梅禾嫱只好了口水,“那……你知道我要回印度?”
“哈!那是你说的,不是我卜的。”女人得逞似的道,拉开窗帘,不知对那头驴子了些什么,只见它在叉路上一转,往右走去。
梅禾嫱更好奇了,“它……听得懂人话?”
“不是听得懂人话,而是听得懂我的话。”女郎说。
什么话?梅禾嫱反而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了。
“好了!”女郎说着,往身后的睡袋一缩。“睡吧!有好长的路要赶哩!”
“喂……”梅禾嫱还想说什么,只见她的双眼紧
闭,一副入睡状态。她只好往自己的身后一望,有一
张睡袋已然铺好,就等着她躺下。
梅禾嫱更是疑虑了,她倒是准备得很周全!
◇ ◇ ◇
亚格拉城的两条护城河的交集处,有着极壮观的
小阶梯瀑布流,在冬季的午后,带着凝结的冰雪,使整
个水流滞碍难行,良久,便形成了自然界的冰雕,晶莹
雪白的冰柱圈住了城堡,像花圈似的将主角捧了出
来。
虽无大雪纷飞,但云气足以冷凝人们的呼吸。此时,有一名壮汉无视于这清冷的天气,落座在小阶梯瀑布流边,眼神停驻在河的对岸,又或者更远的地方,心神诋散,不知在想些什么……这个人便是奥格齐金,他每天的这个时候,都会来到这里——城的最外边缘,似乎在等些什么。
问他,他总是一言不发,但他不说,旁观的人也知道。因为在梅禾嫱离开的第一天开始,他便每天上山到“她”的小屋等候,始终等不到人,成天便对着山谷喊着她的名字,久了之后,全城的人都知道,他在等待找寻的人是——梅禾嫱。
他的痴,全城的人都看到了“他的情,全城的人也都感受到了!但,她呢?
看着奥格齐金日渐消瘦,就连最不懂感情的阿克铜也陪着他无奈。
“不行!”_阿克铜愤怒地准备出城门把他摇醒。“就一个女人而已嘛!真是的,连我都快被他感染……得了那个什么什么……病……”
“人家是相思病,你是神经病!”颜美姬在他身后讪讪的接口。
“你说什么?”阿克铜一副想揍人状。
颜美姬连忙对他吐舌头,抓着他的手说:“好了啦!别闹了,叫他进来比较要紧,再这样下去,他不死也半条死。”
“是谁在闹?”要不是汗特铝出城办事,她没跟到,否则他现在耳根子肯定清静许多。
“我记得……”颜美姬回忆昨日的情形,“他不是还发着高烧吗?”
“对啊!他每天没日没夜的等,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有什么办法?”阿克铜没好气的说。
“现在恐怕只有禾嫱出现,才可以在他脸上找到生机。”颜美姬说。
“你不说我也知道。”阿克铜补充,“现在全城的人都在帮忙他找禾嫱,他还想怎么样?发动全国去找啊?”
“搞不好哦!”颜美姬无力的笑道。
“他非得要搞到满城风雨,才肯甘心吗?”阿克铜不禁皱眉,暗自咬了咬牙。“看他那副样子,我发誓我还是不要娶老婆好了。”
“嘿!”颜美姬指着他大叫:“话不要说得太绝,还发誓?会有报应的!”
“会有什么报应?”阿克铜信誓旦旦的说:“我既然不要什么感情,哪还会有什么报应降临到我身上?”
“好呀!”颜美姬冷眼看着他,“你要发誓是吧?那你发啊!有一天若给你遇上了,看你怎么处理?”
阿克铜没料到颜美姬会出这一说,反正他深深觉得爱情是个麻烦的东西,不要最好。“发就发……我会……”要他想,他的脑袋肯定想不出什么东西来。
果然,他皱眉想了很久,一转回头,又迎上颜美姬无奈的眼神。
“真是的,要你想事情,就好像要你的命似的,可见你的命有多么不值钱。这样好了!你的命我才不要,嗯……就要你变成小绵羊,一辈子只听那个女人的话。我心肠好,想不出什么更狠的了。”
“什么小绵羊?”他才不要让她看笑话呢!“一辈子只听她的话?反正那个她是不可能出现的!有什么关系?”
“这可是你说的哦!”颜美姬抓到他这个小辫子,她才不相信他以后遇不到!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才不会自讨苦吃呢!”
“反正你就只会花天酒地而已。”颜美姬讥笑他。
“好了啦!我要去叫奥格进来,再不进来他会冻死!”阿克铜往护河走去,颜美姬飞奔过他,抢先来到了奥格齐金身边。
“喂!今天就这样了,进屋子好吗?”颜美姬的手搭上奥格齐金的肩,刻意柔声的说。因为奥格齐金的女人就是这么温温柔柔的,不是吗?
无佘,颜美姬无论怎么学也不像,奥格齐金当然不为所动,神情仍呆滞的继续坐在河边。
阿克铜斜睨了她一眼,“什么口气啊?本质不同还想学?回家睡觉啦你!”
“你再说我就扁你!”颜美姬说完,拳头便来了。
阿克铜一闪,绕到奥格齐金身边说:
“这样子也不是办法,回到城里,从窗口还是可以看得到。”
颜美姬努努嘴,想不到阿克铜还会说出这些安慰人的话?
只不过,奥格齐金更像木头,充耳不闻。
颜美姬与阿克铜对看一眼,互耸肩的表示无奈,因为这是可以预料的结果,自从梅禾嫱“消失”后,奥格齐金不仅失魂,也失了声。
该什么劝他呢?恐怕也是白费口舌,或许,他连耳朵也封起来了吧!
车子经过一个大坑洞,震得车内的物品全移了位,人儿动物撞成一团。
“嗯……”女郎伸了个懒腰,一睁开眼,便瞧见梅禾嫱关怀的目光。
“你总算醒了!”梅禾嫱感谢天地的说;“你睡了二天,把我吓死了。”
“二天?”女郎皱眉。
“对啊!”梅禾嫱满腹疑惑的说:“我还以为你生病了……”
“才二天!”女郎声音微扬,不以为然的打断她:“我才睡二天而已?”
“对……对呀!”有什么不对吗?她的眼神看起来有些恼火。
女郎击掌,轻轻的闷哼一声:“真是的,正常来说,我得上三天才是……怎么回事啊?”她的美目直盯着梅禾嫱,一把抓住梅禾嫱的手,审视良久后,才点头道:“难怪!原来如此。”
“什么?”梅禾嫱则是一头雾水。
女郎笑道:“接你的人就要来了,在这之前……”她顿了顿,朝着窗外轻斥一声,车子缓缓的往路边靠了去,她拉出身后的布袋又说:“来吧!先煮个东西来吃,相信你也娥了。”
梅禾嫱轻轻的点头,女郎睡了二天,她可也是跟着二天没进食。
在车子停驶之后,女郎纵身一跳,将袋内的锅炉一一取出,一边喊道:
“你将车内那一个绿袋拿出来!”
梅禾嫱照做,缓缓的下了车,探进袋内一看,耳边又响起女郎的声音:
“将所有的拉萨拿出来。”
“所有?”梅禾嫱的眉头深锁,拉萨代表了六昧!?甜、咸、苦、呛、酸、辛辣。她……要煮六味的菜?“吃这么丰盛?”
“没错!”女郎扬起得意的双眉,“今天我吃素,就请你吃这一餐,当成你结婚,我送你的贺礼吧!”
“结婚?贺礼?”梅禾嫱莫名地看着她。 .
“你的身体近日受了微微的风寒,恐怕对你日后有所影响!既然你遇上了我,我只好帮你补一下。”女郎迅速的搭起架子升火,“每一味以适当比例混合后,对身体有益,每一味都煮一道菜给你。”
“我……我来帮你吧!”梅禾嫱过意不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个人忙碌。
“你先帮我把米饭用酥油浸透。”女郎顺应她的意思,指派她事情做。
“好!”梅禾嫱赶忙卷起袖子,将锅子一响,捞动米引起阵阵的刷锅声。
“我想,六道粟除了六味以外,我再以东、南、西、北度和山谷及森林区的地方风味不同,处理这六道菜。”
“你都懂?”梅禾嫱面有惭色,“用不着那么麻烦吧!”
“没关系!”对女郎而言,是有意义的。“我得吃下三天的分量,送走你后,我还得睡上三天。”
梅禾嫱好奇的望了她一眼,她还真是个怪人!
约莫半个小时后,从车底延伸拉出的木板充当桌子,转眼间摆上了六道菜和一锅汤以及一道小甜点。
梅禾嫱眨了眨眼,盯着桌面上三角形的小甜点问道:“这是什么?”
“哦?你不知道吗?”女郎正在进行油炸中的食品,便是她桌上所指的小甜点。“那个叫沙摩沙,用马铃薯与面包制成的小,是风行南度的热食点心。”
“南度?”对梅禾嫱而言,那是个遥远的地方,她出的远门,仅至孟买吧!“你到过多少地方?”
“这个嘛……”女郎耸肩道:“记不了。”
“你的家乡在哪儿?”
女郎顿了顿,轻松的答道:“你看见的,这部车就是我的家。”
“那……”梅禾嫱更是疑惑。“你的家人呢?”
“你也看到了!”女郎又道:“那头驴、猫,就是我的家人。”“好了!”女郎夹起油锅中最后一个沙摩沙,再度打断她的发问:“可以开动了。”
梅禾嫱识相的住了嘴,盛了两碗米饭,一碗递给她。见着她的面罩依究挂在脸上,梅禾嫱忍不住问道:“你这样……怎么吃呢?”
“以往,都只有我一个人吃,所以不麻烦,现在多了你,只好让你先吃了。”女郎修长的手指指向食物,“一半一半,我先去喂拉贾斯坦。”
“拉贾斯坦?”梅禾嫱知道这个地名,有名的沙漠之邦。
瞥眼一看,女郎已然走到那头驴边,轻拍了它的脖子两下,接着轻轻地抚摸它,柔情似水的模样,不同她先前的洒脱。
是重感情吧!梅禾嫱想,扒着饭的同时,配上了一口辣味十足的炒蔬菜,呛得她差点流眼泪。
此时,掀起一阵冷风,尾声而来的人车嘈杂声,同时引起了女郎和梅禾嫱的注意。
女郎往回走,朝着她道:“我想,接你的人来了吧!”
“接我?”梅禾嫱的心快速的跳动起来,跟着食之无味,是他吗?有可能吗?她摇摇头,不可能!他根本不知道她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