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漏了这短短的三个字。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眼缓缓梭巡她被烛光酒色酿出来的粉桃色脸颊,双唇艳红欲滴。他以指尖描绘着她的唇型。
「今夜不要走。」
她明亮的眼闪烁着。
「让我爱你。」
「爱?」
「是的,用我的唇和我的心。让我爱你。」
她咬咬下唇。「我们不该--」
「但是我们想要。」
恶魔探出他邪恶的角了,他试探的轻刺能突破她心房吗?
可玟无法在这般醉人的气氛中对他说不。也许她应当,可是她要怎么想出制止自己的方法?她全心全意的爱着他,也同他一样想接近对方,想占有他的一切。
似乎枷锁已经在他的眼中融化。
「好。」
不再迟疑,没有犹豫。
*****
夜色极美。
远处传来波涛逐浪的声音。一阵阵,缓缓的在追逐着。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新鲜的海风。
一盏灯在角落,孤独的照着引入遐思的床。
可玟感到他早已安排好了一切。他知道就是今夜,两人不再有距离,不再隐藏。
慵懒的血液舒畅的流过全身,她轻轻的靠着他赤裸的胸膛,任由余韵漫布在全身。
他的手爱恋的缠绕着她的发丝,爱抚着她的额际。像一位心满意足的男人,别无所求的怀抱他的女人。
「你好安静。」
她趴在他胸膛的脸颤动的笑着。
「怎么了?」
「我没有经验嘛。通常人们……在做过……这种事之后……需要讲什么话吗?」
他说:「就我想,在美国他们会点根烟说:『嗨,你好。』」
她拳起手在他胸上轻敲。「嗨!没那么糟。我们起码认识。」
「不。我只是在想,你怎么可能在美国待这么久,一点也没--被教坏?」
「这是坏事吗?」
「妳知道我的意思。」
「我有过男朋友,他们也想要进一步。可是……我总觉得他们不是我要的。」
「你不爱他们?」
「你会吃醋吗?」她抬起脸来看他。
「你希望我吃醋吗?」
她飞快的在他颊上一吻,「你不必。因为我只对你真心爱过,过去的都是儿戏。」
「这么肯定?」
「第一眼见到你,我还没发觉。我只觉得你对我的吸引力很强大,我从未像在你面前这样失去理智过。我忍不住的想你、需要你。我想,这就是爱情。」
他为这句话给她一个缠绵火热的吻。
「阎旭,」她微微冒着熟汗的脸上,一片嫣然。「会不会太快了?」
「太快?」
她低声的说:「我想--」
他止住她嗫嗫嚅嚅下去。「我为你燃烧。」他吻着她,爱抚着她。「这里和这里。」他亲吻她的唇,她美丽的胸前,和她每一时热烫的肌肤。「永远都不会太快。」
害羞悄悄的退去。
熟焰再炽,她热情的回应他的爱。
夜,慢慢烧起。
*****
可玟在梦中叹息一声,慢慢的转身,搜索着昨夜她熟悉的一种触觉,温暖又坚硬的躯体。他会抱她入怀,宠爱的亲吻着。
而当她遍寻不着时,可玟纳闷的睁开眼。
明亮刺眼的白日照进屋中,明显的,床上仅有她一人。
「阎旭?」她喊着。没有一点回音。
可玟下床披起睡袍,寻找着浴室及起居室。
没有人。她震惊的发现。
他为什么扔下她一个人走了?莫非有急事?为什么连纸条都不见一张呢?
突然间,可玟觉得好冷好冷。她紧紧的缩起身子,坐在床沿,莫名的泪水滑下双颊。
*****
「对不起,岳小姐。阎先生出国去了,一个月以后才会回来。」
汤尼深感抱歉的看着她。
他真不忍心告诉眼前的她这个消息。她看起来似乎会在太阳的强光中昏倒。惨白着脸色,但仍兀自坚定的保持她的镇静。「他没有留任何消息给我?」
「你可以进来,问一问楚小姐。她还没走,也许阎先生告诉她了。」
「谢谢。」
汤尼领她进了起居室,留下她一人。
楚云在几分钟内出现,「你想找阎旭的话,他的飞机已经起飞了。他要去欧洲一个月。」她坐在可玟面前,和往常一样的美丽自信。
「他是去办公的?」
「不是。」楚云挑起一眉,「是去散心。没有理由的。」
「他有没有说--有没有留消息给我?」
「你看起来脸色很差。」楚云评道。
「他没有留信,对吗?」
「对。他是早就决定要去欧洲的。今天他一早回来就出发了,什么也没说。」
可玟紧紧掐着手,站起来。「谢谢。」
「对了,有件事。」楚云喊住她,「是昨天你们出去前,阎旭交代我的。你还记得你想要的那份文献吗?阎旭请人拓印了份副本要给你。你回去前,应该就做好了。阎旭说,你可以在这里住满一星期。」
可玟的模样像是被人深深的侮辱。「我现在就要回去了,那份文件--」她苦笑一下,「你寄到我工作的机构来就好了。」
「你真的没事?」
她仰起头,「没事,只是心有点痛。」
「我本不想问的,可是--你昨天和阎旭--」
「作了场梦,梦醒后是场空。」可玟说:「我以为我改变了他,现在看来,是他改变了我。」
「你现在相信我的话,他是个无情无心的冷血人?」
可玟眼光落在那朵屹立的玫瑰花。「楚小姐,我现在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我们都知道他对你做了什么,你难道对他不生气?不憎恨?」
可玟习惯性的看向那幅画,半晌后说:「恨他什么?他一开始就说了,要我离他远远的,是我傻得认为自己能改变他。恨他的狠吗?他一直试着对我狠心,只是现在我才尝到苦果。为了什么生气?气我自己傻得太可笑,还是气自己睁着眼跳进狼的口中?」
「气他抛弃了你。」
「楚云,」她转身面对楚云,睑上依旧是双充满情感的眼。「我并不可怜。他伤害我只是一时,而他使自己失去的爱却是永远。伤痕总会复元,而情感却无法挽回。我并不愧对自己,我努力过,只是失败了。他亏欠他自己的,只怕是再难讨回了。」
楚云锐声说:「你怎么能这么说!仿佛你一点也不在意他这么对待你。他利用妳。恨他、唾弃他、报复他才是你该做的。你还算不算是女人!」
可玟诚实的看着她,「正因是女人,所以我不能报复一个我曾经深爱的人。我这么做,不等于是间接甩我自己耳光?他没有胁迫我,强占我。」
「难道你爱一个人就代表他有权利蹂躏你的情感,像是不要的废弃物,用过就丢?」
可玟缓缓的摇了摇头。「受伤的感觉存在心中,不断的去回想才会造成蹂躏。我现在……只想忘了这两星期的事,忘了一切。」
楚云退了两步。可玟的豁达远超过她的年龄。楚云不知道女人能做到这种程度,她想起自己--没错,岳可玟才是聪明的。当你不在乎的时候,没有人能再二度伤害你。同样的道理,只是表现的方式不同。楚云是深刻的体会到,而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坏女人。而可玟呢?则聪明的保存她的光明磊落。
「妳真能忘了他?」
可玟没有回答这问题,「谢谢你这两天的照顾,告辞了。」
「再见。」楚云自然的说。
她凄楚的一笑,摇摇头。「不,不要说再见。」
「那--」
「就这样吧!」她离开了起居间。
就在她走后不久。楚云听见楼上传来一声巨大的重物落地声。她望着天花板。「我究竟干涉了什么?」她自问,「一份本来可改变阎旭的爱情吗?」
她听见门口的吴嫂紧张的说:「快来啊!楚小姐。不好了,阎先生他--手上流了好多血。他翻倒了整座酒柜,玻璃碎的到处都是,楼上是一片的混乱。」
是啊!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
台北,深夜一点多。
「谁啊?门铃按这么紧。」
田芸看着邦樵起身,自己也起床。这么晚了,会是谁在敲门呢?
「哥。」门口的岳可玟,微笑说。
「可玟?」他看着眼前苍白脸色的老妹,眉头不由得一皱。「怎么会--」
「我回来了,你的吸尘器呢?」
他正要说,却见可玟身形一晃,倒进了他的怀中。「可玟!」
田芸冲上前来帮着邦樵把可玟抬进了屋内。
可玟再度清醒时,身边坐着老哥和嫂子两人。他们脸上都写着关心。
「你醒了,要不要喝点水?」田芸凑近前问她。
「不用。」她摇摇头。
「怎么一回事?」
可玟摇头,「我没事,只是有点累。让我休息一下就好。」
「你这两星期--」
「哥,让我先休息。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盘问我。」
「我不想盘问你,可是你一定要好起来。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我不准你把自己搞得一副精疲力尽、心神俱碎的模样。」
「我知道了。」
田芸叹气,「让她有点安静的空间吧!我们走吧!」
温柔的嫂子带着她仍在火气中的哥哥走出门。一等到房间只剩她一人时,可玟随即卸下所有的坚强,任由心痛爬满脸颊,奔腾出她的心中。没有人的时候,她才能坦承自己心中有多酸,有多苦。
豁达是给别人看和说服自己用的,并不代表她就真的不怨不悔不恨不嗔。
天堂与地狱在相距不到二十四小时的地方交接,教她要怎么适应?
能不能告诉她,为什么?!
可玟哭累了就疲倦的睡去。睡醒了脸上仍旧是爬满了梦中的泪水。
浑浑噩噩的过了数小时,数天,一星期。
直到邦樵真的看不过去了。
邦樵把她由床上拖起来,强迫她坐到澡盆中,泼了她一盆又一盆的冷水、热水。
「我要把你浇到清醒,让你自己想想这样是为了什么?日夜不停的为自己感到抱歉?我已经帮你把心都收集起来了。我现在要你睁开眼来瞧瞧,还有人在等着你。我们,每一个关心你的人。大家都在替你担心,你现在是在做什么?用泪水和恶梦把自己淹没吗?我要见到过去那个天塌下来都不怕的岳可玟。我想看见她!」
他激动的说着,手边不停的泼着水。
田芸拉不住也劝不住他,「你疯了,这样会生病的。你有没有头脑?可玟起码还有理由是因为失恋疯了,你呢?你跟人家疯什么!」
「我不疯怎么能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火大了,干脆扭开水闸,大量的水泼洒下来,浇得他们三个人浑身湿答答的。
「够了吗?可玟。回答我!这么多的水,帮你哭够了没?不够,我请老天爷来帮忙,下场暴风雨来帮你哭,说话啊!可玟,该死的你。」
奇迹出现了。第一次,可玟做出了反应。「关上该死的水笼头,我冷死了。」
邦樵和田芸对看了一眼。「妳--一
可玟抖着声音说:「我恨死冷水澡了。」
邦樵高呼一声,拥住他快冷死了的老妹,分不清是高兴多一点还是想勒死她多一些,总之,是狠狠的,使劲的给她一个大拥抱,就在淹水的浴室里面。
几分钟后,田芸忙着伺候他们兄妹俩。
左端一杯姜母茶,右递一条干毛巾,耳朵还要忙着听可玟的叙述。
听完她说完这两星期内的事后。
「我该宰了那兔崽子。」
「你不该。」可玟仅是说:「事实上这是我自找的。」
「有你的抬爱,他该对你感激涕零。他这不知好歹的,天高地厚的浑蛋。」
「我现在不想去想那么多了。」可玟握着暖暖的温热茶杯说:「过去了。真的。我只想好好的让自己重新回归原来的路线,就当它是段不小心脱轨的回忆好了。」
「能这么做是最好的。」田芸赞同的说。
「我要知道,」邦樵问,「他有没有占你便宜?」
「邦樵。」田芸白了他一眼。「你怎么问这么大男人的问题,可玟大了,可以自己做决定。你爸妈也不会这么问她。」
「谁说不会。」邦樵自认有理的说。
「我没有被占『便宜』。一切都是自愿的。」可玟平静的说:「芸姊说的对,我并不需要回答你这问题。即使在美国,我也不会让爸妈干涉我的选择。」
「你有没有考虑到孩子的问题呢?」
可玟脸发红,说:「有。」
「太好了,起码我们不用担心事情会更严重。」
「你瞧瞧,你又在自以为男性优越了。我相信可玟自己会处理得很好的。」田芸摇头说。
「不,这是保护心,和男性主义一点关系也--哈啾--没有。」
「说错话了吧!」田芸递给他一张面纸,一手习惯性的帮他把浴巾拉紧些。
「幸灾乐祸的坏女人。我要是感冒了,看你怎么办。」
田芸温柔的在他唇上一吻,「我陪你。」
喀的一声,可玟手上的杯子不稳的掉在桌面上。可玟勉强的笑笑,「我大概是累坏了。我先回房间去了。」
「我扶妳。」田芸自告奋勇。
「不,我还没有那么累。妳陪哥聊聊。」
田芸忧愁的看着她的小姑匆匆的走开。「我看我们以后要小心一点。」
「你是怕可玟触景伤情?」
「你没看她刚才的脸色有多难看吗?」
「她还在爱那家伙?」
「你以为爱情可以一天爱一天忘吗?那就不叫爱情了。」
「我知道。可是他伤害她那么深--我以为--」
「太快了,再给她一些时间。她会想通的。」
*****
「他人在哪裹?」楚云生气的质问着永树。
「回去了。」永树指着窗外说:「刚才让司机送他回去了。」
「你能相信他在高层会议上做了什么事吗?他竟在所有的股东面前打呵欠!」楚云把手中的一迭文件摔在永树的桌上说:「他在所有人的面前让我难堪!」
永树同情的看着火冒三丈的她。
「他愈来愈怪。我真后悔当初教了他那一招,反而害了我自己。」
「现在后悔了?」
「该死,不要笑。我不喜欢让人嘲笑我的失败。失败已经够难堪的。」
「你就是太骄傲了,楚云。」
「骄傲使我活到今天,丁永树。」
「是啊。」他轻叹。「同样的骄傲,却让他这么痛苦。」
楚云脸上扭曲一笑,「你太不懂他了。他是自卑,不是骄傲。逼一个人去吞下骄傲简单,想消除一个人根深蒂固的自卑,可得花点时间。你只看到他表面的冷傲,以为那就是骄傲。他那是极度自卑演变的执拗。」
「他?自卑?」
「不是吗?只愿与坏女人为伍,因为他不认为自己配得上一位好女人。」
「岳可玟是好女人。」
「正是。」
永树点头,「你说的对。」
「在爱情这门学问上,你最好相信我的经验之谈。」
「嗳,你要去哪里?」
她扬扬手说:「你看这时间,我和高议员的会晤都快给耽搁了。我要赶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