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我还是敌不过蓝菟丝啊……任远这个白痴、笨蛋、不解风情的大傻瓜!
=====
任远赶回舞会会场时,正好听到一声尖叫——他的心也凉了半截。
“呀!有人、有人掉下游泳池了!”
水池里面喷溅起大量的水花,里面一个载浮裁沉的身影,伸长了双臂死命求救,任远想也不想地就跟着纵身跳入水池中,挥动着矫健的双臂,迅速游到落水者的身旁……“阿丝!你不要紧吧?阿丝!”
他一浮出水面就焦急地问着,可是当他定睛一瞧,原来自己抱在怀中的并不是菟丝,而是一名陌生的女子。那……阿丝人呢?他抬起头,便看到阿丝一脸苍白,以一双饱受惊吓的大眼愣愣地看着他们——
太好了,阿丝设事。才这么想,他一转眼就看到阿丝那身雪纺纱的美丽小礼服,居然染着大片葡萄色的污渍,像是被红色的饮料给泼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时间任远也无暇细想,眼前还是先把自己和这名女子弄上岸要紧。
被救上岸的女子立刻放声大哭,抽抽噎噎地说:“过分、太过分了,人家不过是不小心弄脏了她的衣裳,我又不是故意的,她居然推我下水,太过分了!万一我要是溺死了怎么办?呜……人家吓死了,好可怕,怎么会放这种疯子进来参加舞会呢?”
“没错,我们几个人都看到了。是她!是这个女人把慧慧推下水的!”
三、四个女人指着菟丝同声谴责,四周旁观的众人也议论纷纷,跟着指指点点。菟丝被夹在其间,有如战犯般被她们围剿,地颤抖着下唇,拚命地摇着头,小声地说着:“没有……没有……菟丝没有推……”
“你还想否认吗?这里证人这么多,你否认也没有用。”
其中一名女子扶着浑身湿淋淋的同伴,以无辜的口气说着,企图博取众人的同情。“让大家评评理好了。我们是看她孤单一人坐在那里,想和她交个朋友,还拿杯酒请她,想不到她自己笨手笨脚的,把酒弄洒在衣服上之后,就诬赖说是我们把她的衣服给弄脏了。好吧,既然这样我们也自认倒霉,我朋友也说要帮她将衣服送洗,可是她却不让人说话,硬是大吼大叫地推着我朋友,害地落水。”
落水的女子跟着又适时地哭了起来。“我……我不会游泳……掉下去时……还以为我死定了……”
大致上弄清事情来龙去脉的任远,马上抱住菟丝的肩膀说:“胡说,阿丝不会说谎,她说她没有推,就是没有推。”
“阿远……”菟丝揪住他的衣袖,躲到他的身后。
几名女子互递了个眼色。“你又是谁啊?刚刚你在场吗?你有亲眼目睹吗?如果你没有看到,就请你不要随便乱说话。再说,这个女人脑筋有问题,大家都知道,这可是白罡皓亲口说的,他说这个女的有自闭症,那种人不都有暴力倾向吗?怪不得会动手把人推下水。”
那混帐……任远心头再次冒起一把火。原来如此,这就是白罡皓的把戏吗?四处跟人说菟丝有毛病,故意将她丢下,再找这些女人来给菟丝难堪?没想到那家伙如此卑鄙,肮脏事自己不动手,却使唤这些女人来做。
“你们在吵闹些什么?干么所有的人都聚在这边?咦;菟丝,你的衣服——”
看白罡皓一脸若无其事的走过来,任远二话不说就对他挥出拳头。重重的拳头将白罡皓打得往后跌去,撞坏了一堆桌椅。
“你不用再做戏了,白罡皓。”任远转过头,愤怒地扣住自己表妹的手,大声地说:“阿丝,这些都是这家伙的诡计,你明白了吗?他根本不是真心要和你交往,只是想看你闹笑话,好让我难看。你应该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了吧?我们走。”
“啊、啊……”菟丝还搞不清楚眼前的一切,只看到白罡皓的唇角都流血了。她想上前去看看他,但任远无视她的意愿,强硬地带着她往门口走去。
“慢着!”
抹着唇角,被打得莫名其妙的白罡皓由地上爬起身,脸色当然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任远,我好心好意邀请你那白痴表妹和你来参加这场舞会,你就不能够文明一点吗?竟然对我动手?!我可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要跟我道歉!”
任远冷冷地回瞥他一眼。“道歉?你也配。”
白罡皓一咬牙。“你会为自己的这句话后悔一辈子的。”
但任远不再理会他,带着菟丝离去。
“喂,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和我们当初想的不一样啊?那个兔崽子干么没事跑来凑热闹,还打了白罡皓,这下怎么办?”落水的女子悄声地拉拉同伴的手,不安地问道。
“管他的,这样也好,总之我们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刚刚卖力指证蓝菟丝的“犯行”的女子,一扬下颚说:“走吧,我们也不要多逗留了,免得方才的那件事被揭穿,我们可就死定了。”
“也对。说不定有人看到我们故意把酒泼在她的裙子上,还有故意装作被她推下水的事……虽然没看到白罡皓跟我们下跪道歉很遗憾,但那个男人也打了他,我们也不亏本了。走吧!走吧!”
随着几名闹事者的离去,舞会看似恢复平静地重新展开,但舞会主人却不像前半场一样活跃,白罡皓一个人坐在安静的角落,身上散发出“少来烦我”的攻击性雷射光,彻底地将自己与他人隔绝。
他从吧台那边要了一些冰块,一边敷着自己的脸颊,一边忿忿地想着:这一拳,我一定记在你的帐上。任远,不要以为我会就此善罢干休,你走着瞧!
=====
“阿丝,你听好,以后不要再去找那家伙了。”
“不要!”
“菟丝!”任远怒吼。
“不要!不要!不要!”捂起自己的双耳,菟丝大声地反驳着。“阿皓不是坏人。菟丝不是小孩子了,菟丝自己会想、会看。为什么、为什么阿远要说阿皓的坏话?阿皓没有做坏事,菟丝知道!我不要听阿远的话,我讨厌阿远!”
“菟丝!”蓝妈妈看着女儿难得愤怒地跑回房里去,还传来好大的甩门声,她已经好几年没看到女儿发这么大的脾气了。转回身,蓝妈妈朝任远说:“阿远,那个姓白的男孩子真的那么怀吗?”
“舅妈,怎么连你也……”他顿感心力交瘁地摇着头。
蓝妈妈愧疚地摇摇头说:“不是啦,舅妈不是要怀疑你的话,只是菟丝那孩子会那么喜欢一个人实在是很少见。我想一个会做让菟丝讨厌的事的人,是不可能让菟丝这么袒护他的,所以……”
“那家伙根本是只狐狸,表面上总是装作一副乖乖牌的样子,其实满肚子坏水。他表面上对菟丝好,那都不过是障眼法,为的是好操纵菟丝,让菟丝乖乖听他的话。你瞧,他不是把菟丝带坏了?以前菟丝不会这么反抗我的。”
任远皱着眉头说:“舅妈,我看事不宜迟,明天我就去办机票和护照的事。正好大表哥有个黄金假期,就跟菟丝说我们要去美国探望大表哥好了。等阿丝痛快地玩一阵子回来,就会忘了白罡皓那家伙的。”
“舅妈并不这么想喔,阿远。”蓝妈妈语重心长地说。“阿丝是我女儿,我最了解她,她性子有多固执,我最清楚。她如果是那么容易见异思迁的孩子,我们今天也不需烦恼了吧?而且……带一个亚斯伯格症的孩子有许多的困难,你知道舅妈觉得最困难的是什么吗?”
是任远摇摇头,蓝妈妈才笑了笑,继续往下说:“我很怕自己对她的爱,其实是阻‘碍’的‘碍’。没错,亚斯伯格症的孩子是很特殊,无法用一般带小孩的方法来带,但阿丝也是会思考、会表达的孩子,她不需要四周的人替她下决定,否则她一辈子也无法决定事情。”
她握着侄子的手说:“谢谢你为阿丝想这么多,可是我们能做的是协助她做出一个决定,不是抢走她的决定权。所以去玩的事情,我想你还是再和阿丝好好谈谈,听听她想说的话,也让她听听你的说法。反正离毕业典礼还有一周,我们就花一个礼拜的时间,和她好好沟通吧!”
任远垂下肩膀,激动的心情稍微冷静下来后,他知道舅妈说的很正确,自己所做的是在剥夺菟丝说话的权利。又或者,他只是想证明给白罡皓看,想和白罡皓互别苗头,证明自己对菟丝的影响力更大——
“抱歉,舅妈,我太急了些。”他讷讷地说。
蓝妈妈摇摇头,拍拍他的肩膀。“哪里,这么多年要不是你一直和菟丝念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级,我们又怎么能如此安心呢?现在菟丝终于也要从高中毕业了,辛苦你了,阿远。”
任远在离开蓝家前,先去敲了敲菟丝的房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他想,大概是菟丝还在生自己的 气,所以不想回答吧?
隔着门板,任远不气馁地说:“阿丝,我先回去 了,改天再来和你谈谈。我知道你很喜欢白罡皓,虽然我实在不知道那种家伙到底好在哪里,但是我这辈子曾经骗过你吗?阿丝,我说的话难道你都不再相信了吗?那家伙他根本不上喜欢你的,他不过是在愚弄你和我而已。”
里头还是一片沉默。任远考虑了一下,决定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他不晓得,当他走后没多久,门就悄悄地打开了,菟丝望着空荡荡的房门口,呆站了一会儿,又把门关上。
她不知道要跟阿远说什么,她只是觉得有必要把门打开,看看阿远的脸。她知道阿远不会骗人,可是他说要自己不再和班长见面,她做不到。她也不懂为什么?自己就是想和班长在一起。
班长说过,他们要永远在一起的,不是吗?
那家伙他根本不喜欢你。
不喜欢?那么班长说谎吗?他说过喜欢她,说过要一直在一起,这些都不是真的吗?班长其实讨厌她,不想和她在一起?为什么阿远知道呢?阿远不是班长,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头好病。她想不出答案,谁能告诉她一个答案呢?菟丝的眼前浮现班长的脸,她好想好想看一看他——
=====
白罡皓接到饭店打来的电话时,已经是半夜两点了。
“好吵喔,是谁啊……”里着被单的女人揉着眼睛,打了个阿欠说。
“不好意思,我要出去一下,请你回去吧!”他起身套上一条长裤,再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千元大钞丢到床上说。
“什么?你大半夜的要赶我出去啊!”女人目瞪口呆地大叫。
“那些钱足够你叫一辆计程车了吧!出去的时候请你顺便带上门,谢谢。”他穿上衬衫后,拿起车钥匙,头也不回地说。
“你这混帐!”女人扔的枕头,恰巧打中关起来的门,徒劳无功地落了地。
白罡皓匆匆地下了楼,发动着自己的机车引擎,脑子里还停留在几分钟前的那通电话上,饭店的经理万分困扰地跟他抱怨着,有一位小姐说什么都要找他,不管他们如何解释白罡皓并不在这间饭店,她就是不听,还打算一间一间去敲房门,逼不得已他们只好向他求救。
搜遍所有的记忆,白罡皓唯一能想像到,会做出如此没有常识的事的人,只有——她,蓝菟丝。
深夜里,车子尽情地在无人的马路上狂绸,白罡皓只花十五分钟就到达饭店,并且在饭店经理的引领下,走到他们员工专用的休息室,找到了蓝菟丝。她身上穿着一套碎花短睡衣,表情像个迷路的孩子般楚楚可怜。
“班长!”一看到他,她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投向他。
“你……”正想骂她半夜三更没事发什么神经的白罡皓,注意到身旁还有几双眼睛正盯着他们直瞧,马上改变口气说:“非常抱歉,惊扰了你们。我这就送她回家,晚安。”
可是等他和蓝菟丝一走到饭店门外,立刻脸色一变。“你来干什么?还让我丢脸,居然在饭店里闹事。我真是受够你的没有常识了。”
“我想见你,不知道班长住哪里,就想到这个地方而已。”菟丝眨眨眼,班长的脸和以前有一点点不一样。笑容,不见了。 “见我?哼,还有什么好见的?你没听任远说吗?我对你根本就没有兴趣,你对我来说充其量只是个打发时间的玩具而已。你的好表哥让我在大庭广众下丢脸,凑了我一拳不够,你这笨表妹也要来凑一脚,让我在大台北丢光了脸才甘心吗?”一晚上累积的怒火,经过几小时的发酵,好不容易平静了些,可是一见到蓝菟丝的脸,又气上心头,气得他口不择言。
“蓝菟丝,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好了,我以前说的那些话都是在骗你的,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你快点从我眼前消失吧!”
轰隆!轰隆隆!台北的天空在半夜下起一场夏季典型的骤雨,将街道、路人、流浪的猫狗,全都无情地淋湿。冰冷的雨水,哗啦啦地下个不停。
第六章
之后,蓝菟丝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礼拜,重感冒所引发的肺炎,使她陷入严重的意识昏迷。
“看这样子是没有办法参加毕业典礼了。”任远站在病房门外说。
“一生一次的毕业典礼,那孩子是那么努力的维持着全勤,而且还有特别奖。大家都等着要陪她分享这喜悦的……唉,这傻孩子,居然在半夜的大雨中待了两个小时,要不是警察先生发现,将她送回来,我们竟达她偷偷跑出去都不知道。”蓝妈妈心痛地说。“都是我不好,应该多注意一下她的情况。”
“平常那孩子总是很乖巧的,谁也不会想到她竟会半夜离家。”蓝爸爸也向公司请假,好全程看护着心爱的女儿。
任远听着、听着,一只拳头也跟着握得死紧。
这整件事一定和白罡皓有关,菟丝会反常地在半夜悄悄离家,除了去找那家伙,别无其他可能。不知道那家伙对菟丝说了什么,才会使得菟丝半夜三更在倾盆大雨中,漫无目标的四处游荡。
警察们送她回来时,说菟丝身上什么证件都没有,问她她也都不说半句话,本来他们还在伤脑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可是就在他们打电话通知医院时,菟丝自己却突然说要回家,警方只好派人跟着她,幸好最后她平安无事的回到蓝家。 想当然耳,那一夜蓝家上上下下都乱成了一团,可是不管蓝家人如何追问,菟丝就是再也不肯说一个字,当天凌晨就发高烧,真的送进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