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被诊断出有孕的消息,让白玉奴大为震惊,白藜将师父劝回寝室,一个人照顾神色凄苦、泪流不止的无情。
「无情……」白藜坐在无情的床沿,爱怜地望著她惨白的娇容。
天知道她有多心疼这孩子。自从师姊产下无情後,她比任何人都还要宠爱她,只因为她是郁竹风的女儿,所以她将满腔隐藏在心底的眷宠一古脑地转嫁到无情身上。
白萝死後,她对无情的宠爱更深了。她将无情当做亲生女儿般疼爱,替她早死的母亲照顾她、了解她。尽管师父将这孩子改名为无情,但白藜心里知道,其实无情比任何人都有情,她的天性就像死去的白萝般充满热情。
只是她的情又再度毁在师父手上,就像十七年前的白萝一样。
她不明白师父为何要这样做,为何一定要她们斩断情丝,憎恶男人?
她看得出来贺飞白对无情爱恋极深,师父应该做的是想法子让两人成亲,而不是硬生生地将他们拆散。
结果她却用了最残酷的方式,对待她向来宠爱的无情。
白藜虽然无法赞同,却明白自己无力改变师父的心意,只能眼睁睁地看著无情受苦。
「别难过了,孩子。」她轻抚著无情的长发安慰,无情抽噎著,投入她怀中痛哭失声。
唉!白藜轻叹著,不忍心看无情又为刚才那个残忍的消息伤心。
「无情,其实这并不能怪贺飞白,这件婚事是他父亲做主的,当时飞白根本还没返回江南。」
白藜的话,让无情停住哭泣,因泪水而份外明亮的眼眸,闪动著一抹希望。
真是痴心呀!白藜心中感动,但为了无情好,她迫不得已必须将残酷的事实分析给无情明白。
「尽管如此,贺飞白就跟你一样无能为力。你不能反抗师父,贺飞白同样也不能反抗父母。无情,我看你就忘了他吧!虽然他心里曾有过你,可是……」
「黎姨,他保证过永远不会抛弃我的!」无情激动地喊著。
「我知道……」白藜轻拍著她的肩安慰。「我相信他当时说这话是真心的,可是命运……是这麽残忍,再说你俩又分隔两地,他如何对抗得了父母?无情,别傻了,忘了他吧!」
「我忘不掉的,藜姨。我爱他呀……」
「无情……」
「我要去找他,藜姨,我要找他问个明白。」无情突然从白黎怀里挣扎起来,白藜急忙制止她。
「师父不会准的,无情。你别傻了。」
「藜姨,我求你。我不能没有他,我会死的,一定会死的。」
「无情,别这麽说。」白藜轻声斥责她,将她搂紧在怀中。「无情,你听藜姨说。贺飞白是跟你同父异母的妹妹郁新晴订亲,婚期尚未决定下来,不过听说得在明年郁新晴返回扬州祭拜之後,所以你不必著急。在这段期间内,藜姨会想办法送你去找贺飞白,但是你得答应藜姨,要乖乖地调养身子。别忘了,你已怀有身孕。」
白藜的话让无情又惊又喜,惊的是飞白订亲的对象竟是自己的同父异母妹妹,喜的则是能有机会再度见到飞白。
然而一股夹杂著嫉妒的恐惧,在她心头滋长。飞白会爱上郁新晴吗?就像她薄情的父亲爱上新晴的母亲般,而狠心抛弃她?
不,她不要!
她在白藜怀里哭得肝肠欲断,白藜著急地安抚她:「无情,你别哭了。藜姨一定会想办法的!」
「可是……我怕!我怕他会像爹一样……」
「不会的,无情……」白藜心痛地拥住她,在心里祈祷飞白不要似竹风般无情,否则十六年前的惨剧又将重演!
第九章
新年才刚过,冷冰冰的天魔宫里还挂著红色的灯笼应景。
一弯新月高挂天空,银色的雪世界在月光照耀下,反射出亮晃晃的光芒,毋需灯光照路依然可以视物。
一道红影在雪地中奔驰,很快地来到有若水晶宫般的天魔宫前,她用力地扣了扣门环。
她等了又等,就在她不耐烦地打算一脚踢开大门时,咿呀一声,门终於缓缓打开,露出一张正打著哈欠的困倦脸蛋。
那是一位身披狐裘,做苗人打扮的少女。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瞪著门前美丽绝俗的红衣少女发呆。
「喂,请问这里是不是天魔宫呀?」娇脆的嗓音扬起,把苗族少女的瞌睡虫全赶跑了口
「是……」
「那麻烦你进去通报一声,说我郁疏影要找你们天魔宫主。」
苗族少女不敢置信地望著红衣姑娘,她有没有听错呀?!眼前的女孩竟敢在三更半夜前来打扰她们宫主!
「姑娘……」她抬头看了看天色,眼光移回自称为郁疏影的少女身上。「天还没亮哩,哪有人三更半夜来找人的?」
「我也是逼不得已呀。只有这段时间我才能偷溜出来。」疏影懊恼地说。「我是吃饱饭後,假称头痛回房休息,然後再偷偷地骑我的大雁溜到这里的。我不能等到天明。万一让我爹知道我跑出来,我就惨了!」
疏影的话听得苗女一头雾水,她正待进一步追问时,身後已传来冰冷的声音:「香儿,你在跟谁说话?」
香儿转过身,发现身後站著师父白兰,她垂下头恭谨地回答:「是个叫郁疏影的姑娘,她说要见宫主。」
白兰眉心微蹙,从香儿身後走出,发现眼前站著一位眉眼盈盈、朱唇含笑的绝色少女。
她约莫十五、六岁,年纪虽小,却已拥有倾国倾城的美貌。
她是谁?为何三更半夜跑来天魔宫捣蛋?
白兰心里生出一股怜惜之心,不忍心这位姑娘冤死在天魔宫,於是好心相劝:「这里不是你玩的地方,小姑娘。快回家吧!」
「我不是来玩的。」疏影不悦地解释。「我是有事想找天魔宫主问个明白。」
「家师向来鲜少见客,姑娘还是请回吧。」
「可是我非见她不可,这件事只有她清楚。」
「姑娘可否告诉我是什么事?或许我可代家师回答。」
「这……」疏影迟疑了一下,眨著那对比天上的星子还要灿烂的美眸,评估著眼前这位中年妇人的分量。
她既然是天魔姹女的弟子,或许真的知道个中原委。
「好吧。我是来问她当年为何放任白萝毁我郁家,还有,怂恿天魔官到郁家劫宝的人,到底是谁。只要她明白告知,我立刻乖乖回去。」
她的话令白兰大吃一惊,她绝没料到眼前的可人儿竟会是郁竹风的女儿。她想到无情乍闻贺飞白订亲时的绝望,还有她腹中无辜的小生命,顿生杀机。这位少女太美丽了,贺飞白不可能不动心。
「你进来。」她冷冷一笑,将疏影迎进门。
疏影虽然察觉到她眼神中闪过的一股杀气,但她是初生之犊不畏虎,自恃武艺高强,毫不畏惧地走进天魔宫内。
「请!」白兰带著她穿过层层官门,来到天魔宫的中心院落。
「家师正在休息,我先带姑娘到客房歇息,天一亮立刻带你去见家师。」
疏影停下脚步,踌躇著。
她是不怕天魔宫啦,可是她很担心万一义父发现她不在床上好好睡觉,反而跑到天魔宫涉险,一定会挨骂的。不行,义父生起气来时,好凶喔,她可受不了。
「我必须立刻见到她,否则我得先走了,下次再来找她。」
白兰倏地转过身来,眼中冒著火,瞪向仍一脸天真无邪的疏影。
「哼!你以为天魔宫是什麽地方?可以让你像办家家酒似地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吗?」
「我不是在办家家酒!」疏影懊恼地说,她最气人家把她当成小孩子看待,她都快十六岁了!「我是很认真的来找天魔姹女的!而且我敲了门,你也请我进来了,但你又说她在睡觉,我先回去,下次再来都不行吗?」
「不行,你得留在这里。」
「唉!我不能留下来呀,明早爹要是发现我不在屋里,一定会打我屁股的。」
「哼!只怕由不得你!」
白兰阴森森的话,让疏影很不以为然。她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後,拔身朝院子里的一株梅树窜去,白兰立刻发掌攻击,她轻巧地闪过,掌风扫中梅枝,将枝上的瑞雪扑簌簌地摇落满地。
疏影扬起连串娇笑声,扭身朝来时路奔去,白兰毫不迟疑地连发数掌追击,疏影东窜西跳地闪过,最後终於不耐烦地反身以掌相迎。
砰的一声,白兰连退数步,而疏影只微微晃了晃身。
「你不是我的对手。」疏影朝她摇了摇头。
白兰气极,正想再度出手时,邻近小跨院的厢房灯火已被点亮,白藜披了件狐裘出来探视。
「兰妹,发生了什麽事?」
白兰还来不及回答,白藜却已惊呼出声。
「杜菱花!」
「我不是。」疏影的眼光好奇地落在刚到的陌生女人惊疑不定的脸上。「你认识亡母?」
她的话让白藜心情一沉。
眼前的绝美少女竟然是杜菱花的女儿,她就像她的母亲般绝色,却多了份活泼灵动的气质,恍若林间的精灵。无情跟她一比,似乎少了份清灵飘逸。
「你是郁……」
「我叫郁疏影,是来找天魔宫主的。」疏影大方地回答,难得天魔宫里还有个认识母亲的人,令她惊喜万分。
「你是来……寻仇的?」
「那倒不是。爹说我的武功还不是天魔姹女的对手,再说,虽然白萝当年杀了我爹,可她自己也死了,我能找谁报仇呢?我只是想问天魔姹女,怂恿她派人到郁家夺宝的人到底是谁。」
白藜被她话中的两个爹搞得一头露水,後面的那个爹白然是指郁竹风,前面的那个爹又是指谁?
她微微蹙眉,正待走进院子里时,却被身後的脚步声给转移了注意力。无情不知道什麽时候推门出来,走近她身边。
无情的一双眼睛正失神地盯在郁疏影身上,从她脸上精致的五官,到她身著红衣的婀娜身材,无不尽入眼帘。她感到一股难言的自卑,低下头看自己已有四个多月身孕的凸出小腹,并发现郁疏影的眼光正惊愕地瞪在那里。
妒意和愤怒齐聚无情心头,她恼怒地瞪著疏影,挺起她的肚子。她要让她知道,她正怀著她未婚夫的骨肉!
疏影自然没料到天魔宫里会有个孕妇。仁叔明明告诉她,天魔宫是个男人止步的地方,而天魔姹女也严禁宫中弟子和男人交往。
「藜姊,这丫头想离开天魔官,我们不能让她走。」白兰狠瞪著疏影,扬声对白藜︽。
「嗯。」白藜轻应一声,走入院子。
「你们两个合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
「好狂妄的口气。」白兰率先出招,疏影闪了个身,移向白藜的方位,白藜不敢轻敌,使出八成功力一掌拍过去,疏影微笑地单掌相迎,并趁著白藜後退,闪身到无情身旁。
白藜和白兰大惊失色,投鼠忌器之下,只得停手呆在当场。
「你……不可以伤害她。」白藜惊慌地说。
疏影眼中闪过一抹兴味,看来这位怀孕的女子在天魔官中分量不轻。
无情只是冷冷地瞪著她,脸上毫无惊惧之色。
「我不会伤害你的。」疏影柔声说,她可不想吓著孕妇。「几个月了?」
「不干你的事!」无情愤恨地说。
碰了一鼻子灰的疏影,只有耸耸肩。她早听说孕妇的脾气都不太好。
「你别伤她。」白藜颤抖地说。「她是你的亲姊姊呀!」
姊姊?
疏影在心里打了个突,疑问的眼光在无情憔悴的玉容上梭巡。她的眉目和自己是有几分神似,可是她从来没听说过她有个姊姊!
「郁竹风当年负了我师姊白萝,无情便是他们的孩子。」
白藜的话像颗石子般在疏影心中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她无法想像在雪雁口中被赞上天的亡父,竟然是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这是真的吗?」她瞪著无情问,但无情只是冷冷地掀了掀嘴角。
「那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疏影脱口问出,无情颤抖著身子倚向廊柱。
「哼!还不是你那个无情无义的未婚夫害的!」白兰愤慨的话,只引来疏影疑惑地扬眉。
「未婚夫?我不记得我订过亲呀!」
「你少装蒜了,贺飞白不是你的未婚夫吗?」
疏影皱了皱眉。「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不过,我的确没跟他订亲啊。呀!我倒忘了,他不是前几个月才跟新晴订亲的家伙吗?」
无情茫然不解地望著地,疏影立刻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白藜和白兰差点没惊慌得扑了过来。
「别担心,我立刻将贺飞白抓来跟你成亲,我不会让你跟你娘一样的。」
「你……」疏影眼中的温暖让无情热泪盈眶,她从没想过同父异母的妹妹会对她伸出友谊的手,疏影看起来是那麽真诚,不像是在作假。
「你在这里安心等待,我回家跟爹说一声後,立刻到江南退掉这门亲事,把贺飞白抓来,要他对你负责。」
无情颤抖著唇,正想向她道谢时,寒如冰的声音倏地响在耳际。
「不用你插手,天魔宫的事我自会料理。」
疏影转向声音的方向,发现院子裹不知道何时站了位白发的中年美妇,她心头一惊,明白这人才是真正的高手。
「你是天魔宫主?」疏影向前走一步问。
「而你就是郁竹风和杜菱花的孽种!」
疏影心里有气,正待反驳,无情却拉住她的手,脸色苍白地对天魔宫主说:「婆婆,放了她。」
「无情,你退开!」
无情摇著头不肯退开,她已察觉到天魔宫主的杀气,深怕婆婆会对疏影不利。
疏影也不是傻瓜,天魔姹女凌厉的眼神已表明一切,她不想害无情受伤,轻声地对她说:「姊姊,你让开吧。虽然我不见得打得过她,不过乘机逃命应该可以。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到江南把贺飞白抓来给你。」
她偏过头吻了无情的颊一下,无情吓了一跳,放开她的手。
妹妹灼热的轻触透过皮肤烧进她冰冷的心中,她愣在当场,发现疏影已走到院子中「。
小心呀,疏影。她在心里祈祷,为了这个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就温暖她心灵的可爱妹妹檐心,婆婆的武功她是知道的,疏影怎麽可能是她的对手?
「我不想跟你打架,我只想知道当年是谁怂恿你对付郁家。」
「你到地府里问你父母吧!」天魔姹女毫不留情地扬起单掌,一股寒冰般刺骨的掌力打向疏影。
无情发出惊喘,她担心疏影会像飞白那样伤在婆婆的掌下。可是她料错了,只见疏影朝右後方急避,凌厉的掌风自她脸上刮过,让她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
她的武功甚於飞白,而且所处的地方又较客栈狭窄的空间宽广,故而能避开天魔姹女的掌势。
「好!」天魔姹女没料到对方小小年纪,竟练就如此臻於化境的轻功,她左右掌交互扬起,疏影只觉得漫天掌势,如呼啸的北风般向她压来,心里不由得後悔先前为何不拔出剑来应付。就在她避无可避,打算扬起掌来硬接时,温暖雄浑的掌力自她身後後发先至,代她接下天魔姹女的寒冰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