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操!”托尼怨恨地骂了一句;“我们就别再浪费时间去找她了,她已经离开了城市。”
德克萨斯,休斯敦
6月9日,上午10:00
坐落在万艾伦中心的拉蒙特·希伯特办公室中挤满了心怀敌意的人们。这位名声卓著的大律师意识到这群气愤已极的人有可能在他的办公室中暴跳如雷,大吵大闹,便退出了这场不会令人愉快的会议而听之任之。
杰斯·佛通就坐在他的右侧,面目严峻,冷如磐石,内心愤愤然,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可以爆炸;他身着青色套装,系着黑色领带,以金钱的威力为坚强的后盾,咄咄逼人地散发着决定一切的威力。希伯特已经觉察到他的当事人那灰色目光中的暴躁与强横,他心下寻思,那就是暗示着一场孤注一掷、拼个鱼死网破的争斗。他的旁边有格兰·米歇尔助阵,还有一个托尼·佛通阴沉不语,也会令你觉得前景不妙。
路易萨·佛通坐在房间的另一边。她紧绷
着脸。目中无人蔑视一切,好像随时准备鸡蛋中挑骨头找些麻烦这位马上就要成为前佛通夫人的后面是一位怒气冲冲的威拉德·康拉德。
希伯特吸嘘了一口气,“我们按诉讼程序开始吧!”他转向路易萨,“夫人,本人受委托赔偿给您二千万美元现金,并请讫对华尔登财产的所有权。”
“二千万——!”格兰咕哝着,“嘿,杰斯。”
“二千万只是个小屈辱罢了。”路易萨的语气中所包藏的侮辱与嘲笑对室内每一位在座的人都显而易见。
“杰斯!”格兰惊骇不己。
“另一方面,”希伯特继续说道,“如果您认为不能接受这份赔偿,佛通先生将起诉。”
“起诉?依什么起诉?他可没什么证据!”路易萨仍那么轻蔑傲慢,盛气凌人。她还相信她能控制会谈中这种愚蠢的笑剧。
“唔,我亲爱的,”威拉德敏感地在座椅中换了个姿势。“我强烈建议您接受……这份……慷慨的赔偿。”
处都要受阻。
“一千五百万!”杰斯不耐烦地说道。
“他不会有机会的。起诉就得公之于众——街头巷尾无人不知;不,希伯特先生,那种虚张声势的威吓是毫无作用的。我要一亿美元及未来所有权特许权使用费的百分数。”
“路易萨……佛通夫人……我想您应该……”威拉德咳嗽一声。
“别说了,威拉德。我理解杰斯。他只是在威吓我。”
“一千万!”杰斯边说边用手捂嘴打了个哈欠。
”杂种!”路易萨终于意识到杰斯的行为。她脸上失去了血色,愤怒地颤栗不停。
“五百万!并且去掉华尔顿的财产。”杰斯的声音很轻柔,但他的目光中闪烁着冷冷的钢铁般的光芒。
路易萨的目光运巡不定,从威拉德看到希伯特,从杰斯看到格兰,想找到发动进攻的薄弱环节。她根本没把托尼放在眼里,只把他当作是个毫无味道的调味品。
室内的男人结成了联合阵线,她只有怀旧的份。泪水在她眼中闪烁不定,就像一串钻
石,但她仍未找到对方的一丝弱点,也没看到对方有仍松懈。她试探性地从脸颊上欲流又止地落下一颗泪珠。这些男人组成的铜墙铁壁般的城碧简直无懈可击,更无法拔下。她看到她的财富和权力的美梦坠落到脚下。变成一堆破碎的鬼火。让你下地狱,杰斯!让你下地狱,威拉德!让他们都下地狱!
“五百万?”她投机地说道,这和她预想与计划的相比,仅仅是九牛一毛、沧海一粟;或许再找个律师……?她嘲讽地瞥了威拉德一眼。他当然不是靠他的信誉过日子的。
与整个财产相比,五百万实在是少之又少。但总比她只剩下一身衣服被踢出去要强得多。况且还有办法让它再加上去——传记啦,脱口秀啦……她又开始算计着她的特许权使用费。
“五百万,并且无任何财产。”拉蒙特继续说道。他并不在意男女主角间这出尚未发生的小插曲。“此合同中尚含有一项言论钳制令。如果您以任何方法、方式或形式侵犯了佛通先生的隐私权,您将失去一切。”.
一切计划都失败了。她的计划在每个转折
路易萨忘记了身边还有别人。她彻底撕下了面皮。只几秒钟时间,她姣美的脸孔就愤怒得扭曲变形;一副十足的恶魔形象;虽然只是一会儿工夫,但在座的每个人都看清了她裹在小心雕琢的优雅的外表下的那副尊容。
杰斯可是室内唯一的一位没因她的原形毕露而吃惊的人。他已经单独领教过她那种复仇心理,“接受还是放弃,悉听尊便。”他懒洋洋地说道。
“我接受。”路易萨收拾着手袋,也收拾起她那被踏为面粉的尊容,向大门口走去。她又趾高气扬起来,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倔傲形象;她扬着头,走出了办公室。
她刚走到秘书办公桌,就开始笑容满面。她是屈尊下风,但老天保佑,她并没有一败涂地,再说了,这世界上没哪份合同不能撕毁的。
"我还要说.你没必要给她那么多!"格兰的语气中充满抱怨。他在杰斯后橡路寓所的居室中踱来踱去。“你可以…… ”
“我知道。格兰,我知道。”杰斯从卧室中走出来,把他的黑套装和领带换掉,穿了一件牛仔裤和一件—T恤。“但我想要她离开,一次性的并且永远离开。如果一点小钱就能打发,那也值得。”
“一点小钱!格兰给噎了一下,把刚喝进去的饮料吐了出来。
“开开心、格兰。”托尼说道,“不就是钱吗?”
格兰瞧不起似的盯着托尼,“你有你的优先权,我有我的。说到优先权,杰斯,我已经安排了一场演出,开始——”
“没有演出。”杰斯打断了他经纪人的话。
“没有演出?你什么意思?没有演出?该走正路了,人们会挤破窗门来明你的音乐会的。没有演出?不可思议,你必须演出。”
“不。等我找到达妮再演出。”
康略湖
6月10日,晨7:30
鲍勃拐上了通往康略湖北端的布鲁克斯钓鱼场的土路。场子比较小,是一个私人小岛。四周环绕着圣休斯敦国家森林。他停在一个小车库内。那是他几年前就租下来的。他顿觉疲惫无力。
树梢上方仍悬着一层薄薄的晨雾。路对面传来砰的关门声,接着是孩童尖尖的欢叫声和唤狗的声音。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布鲁克斯永远这么恬然,充满着家庭味。
这就是他把达妮带到这儿来的原因。他把她从霍比机场嘻杂的人群中拉出来,当时她抖得那么厉害,哭得那么伤心。鲍勃盯着紧闭着门的小屋。达妮就在那儿。他知道她一定在。尽管从外面看像是空无一人的样子。他也知道自从前天晚上她走进那扇门,她就再也未迈出过半步。
他满不在乎地叹了口气,打开车门下了车。他不理解这个达妮——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该说些什么。他知道的那个达妮是个斗士。不管有何争斗,只要受到挑战,她就会跳出来。达妮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踅居在洞穴中,舔着伤口,对每一个靠近她的人都咆哮狂咬。这想法有点荒唐。
德克萨斯,休斯敦
6月19月,凌晨12:30
“我跟史蒂芬斯谈过了。”托尼半夜走进了那幢公寓。“他在俱乐部中路面了,大腹便便的。大约在今晚十点钟时才露面。”
“然后呢?”杰斯和格兰异口同声。
“他知道她在哪儿,他就是不说。”托尼双手一摊,做了个否定的手势。
“给他施加点压力。”杰斯说道。
“你认为我这几个钟点都在干吗?在玩法杯子里投钮扣的小游戏?他就是死不肯说。”、
“他会跟我说的。”杰斯咆哮如雷,站了起来。
西格内特夜晚总是打佯关门。厄尼擦着冰柜。鲍勃手里拿了一张计算机打印纸,踱到后面的餐厅里去了。他们同时听到门厅内一阵响声。
厄尼先看到了他,一眼就认出了杰斯.他直起腰,双手背到屁股后。等着看看会发生什么事?
“史蒂芬斯!”他看到鲍勃就叫道。
“喂?谁……?”鲍勃用手遮着眼睛。“是你!”他认出了杰斯。“你他妈到这儿来干吗?”
“达妮在哪儿?”
“我们已经关门了!滚出去!”
“你不告诉我到哪儿找到达妮,我不会走。”
“走开。她不想见你。你的仆人前头来的时候,我已经跟他说了。”
“她在哪儿,——史蒂芬斯?”杰斯大步走向鲍勃。他已经箭在弦上,随时都可能发生一场打斗。看起采史蒂芬斯也准备奉陪到底。
鲍勃小心翼冀地将那张打印纸放到吧台上,转身面对杰斯。“你已经害得人家够苦的了,佛通。给我滚出去,永远别再回来。”
“我想听达妮也这么说!”杰斯固执地说道。
“我代达妮说。”鲍勃反戈一击。
“史蒂芬斯,”杰斯警告,“你总在我和达妮之间瞎掺和。”
他们面对面地站着。这两个男人,各自都以其自己的方式爱着达妮·爱尔华斯。
杰斯意识到他的对手已经年届花甲,不能惹得他打斗,于是便把拳头藏到了口袋之中.
鲍勃因为达妮而受到伤害,并十分气愤他无法做点什么帮助她。因此他非常高兴能将她所有的挫折都归咎于杰斯——但把曾向达妮发过誓他不再打架。
“滚出去!我最后一次告诉你,达妮不想和你有任何关系。”
“我会找到她的,史蒂芬斯,只为了你的怨恨.”
鲍勃的脸上带着讥讽的微笑盯蕾杰斯,“常来坐坐.厄尼,送佛通先生出去,”鲍勃捡起打印纸。边吹着口哨边走进办公室,他非常满意他已经为达妮鳃狠狠地回击了一次.
第十一章
德克萨斯,休斯敦
6月18日,下午6:00
杰斯不知道还到哪儿去找。他已经查遍了整个西格内持,况且也知道每一个厨师及洗杯子者的名字。至于说达妮的公寓……如果他再在哪儿出现,警察就会把他投进监狱。
“已经两周了,杰斯。”托尼看着杰斯已经在地毯上踏出了一条小路,就说道。
杰斯停下步子,他紧盯着他的表弟,“见鬼,她到底在哪儿?”他问道,“她在哪儿?”
他看起来比春天那次演出之后更糟。托尼想道,那时他只是疲惫不堪,而今他瘦了一大圈,并且越来越憔悴。他的眼圈深陷。我敢打赌, 自从他回到家后就从来没睡过一夜安稳觉。
“很明显,达妮不想和你有任何联系。”托尼半天才挤出一句粗直的话。
“不,肯定出什么事了!史蒂芬斯……”
“杰斯,”托尼气急败坏,“史蒂芬斯也和我们一样讨厌这种乱七八糟的事了,他想让你稍离得远一点,他只是想让达挽回到属于她的地方。”
面对现实吧。你。达妮躲开是因为她想躲开。你也只是作践自己,跑遍了休斯敦找她,问这个问那个,人们现在都开始为你感到可惜呢,他们都在笑话你。”
杰斯死一般地僵在那儿。托尼说的没错。他寻思着,自觉得也没什么希望,我在作践自己。他并不在意人们怎么笑话他,让他们笑去吧,他们没关系,但达妮可有关系,他关心她。
可达妮并不关心他。
他太想她了,他觉得受到了伤害。杰斯痛苦地闭上眼睛,他一想到达妮就有一种无法忍受的失落感。他的前头是空虚的日子,又长又
孤独,那些无法想象的漫漫长夜。他担忧地眉头紧蹙,继而逐渐变成一种冷漠而无情的表情,他现在所需要的是找点什么来填充他的时间,那就是工作。
“关于演出,格兰怎么说?”
康略湖
6月19月,下午5:30
鲍勃的深绿色小船泊在湖北面向外延伸出去的小河湾之中。那是个鲜为人知的地方。他面目冷酷地坐着,钓竿松在手里。他不时地瞟一眼达妮。达妮背对着他,面向河岸。尽管看起来达妮像是直对着他,但鲍勃却看不见她的脸。她戴着一顶他的旧草帽,帽沿拉下来遮住了眼睛。
我几年前就该把那破玩艺儿扔掉。他心里寻思着,无论那帽子能将她的脸遮住多少,也 遮不去他记忆里面她紧瞪的双眼和紧闭的双唇。他叹思道,也许已经习惯了.
“达妮!”
她转向他,脸上显出询问的神情,“好了,鲍勃,有什么想法?你可不是把我带来钓鱼
的。”她强作欢颜,“你知道,湖中的每条鱼都不会上我的当的。”
一阵大功率马达的轰鸣声由远而近,打断了他们的谈话。鲍勃皱了皱眉头,看着一艘游艇急速驶过,劈得浪花飞溅;在夕阳下像碎金一片洒向水面,点点缀缀,那只小船也被这艘周末游艇激起的波浪冲得颠簸不已。
鲍勃寻思,你不会知道的,只是让我鼓足勇气干吧,肯定会有什么能让我安定下来的。
“这伙蠢猪!”他朝那艘很快就消失的游艇挥挥拳头,太危险了,”他抓牢了,把所有的挫折都归咎于那艘倒霉的游艇。
“你在耽搁时间呢!’达妮颤颤地揶揄着,别看她在对着鲍勃微笑,她仍是忧心仲仲。她认识他这么久,以前他可从来因她而这么胆小如鼠过。
“这就是为什么我和一个流浪街头的小孩子联到一起的原因。”鲍勃叹息著抬眼望着天。
“鲍——勃!”达妮把那个词拉成了几个音节。
“你现在可以回家了;”鲍勃说道;非常直
率,“他不再问及伤了.”
“他问过吗?”她那种被触痛的表情,即便鲍勃感到伤害了她,也令她十分愤怒。
“达妮,亲爱的,下决心吧!你要么要佛通注意你.要么不要。我不知道你和杰斯之间发生了什么,这都跟我无关,我只知道裁在这儿于任何事都无补。”
达妮道:“对这件事,你觉得我是个儒夫,是吗?”
鲍勃耸耸肩,
“那么我是个儒夫了,你就责备我吧。”
她轻率的态度并没有迷惑住鲍勃,“我想的并不是主要的,亲爱的。”
“你是对的,”达妮叹息一声,“可是……”她支支吾吾。她刚开始微微明白,一个更大的问题正出现在天边。
“但是你得作个决定,亲爱的,你的余生不可能—直隐居。”
康路湖
6月21日,上午11:OO
达妮漫无目的地顺着孤星坡逡巡。这道坡绵延数英里,一直延伸到德州东部的松林中。并且显得郡么幽静。她心不在焉,踢了一颗松籽果,看着它旋转不已,在原地停了下来。这个无毒无害的松籽果好像反映出她近期的生活——像陀螺般旋转并茫然不知所终。